第24节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正文 第24节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第24节
陆元畅洗漱出来,顾小芙亲自为她更衣,虽说顾小芙长高不少,可是陆元畅因着练武,长势快些,顾小芙要为陆元畅整理着衣,有时还不得不垫起脚来。
陆元畅怕顾小芙辛苦,人向前微微躬着,众侍女见到二位主子如此情谊绵长,不免羡慕不已,因着韩书萱的到来,顾小芙身边的贴身侍女无端起了危险感,而此时两人的小意温存,不也无声击碎了肖想者的妄想。
陆元畅见顾小芙要为自己梳头,便自觉坐下,两人的相濡以沫,早已浸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处。
顾小芙柔柔地用着发梳按摩着陆元畅的头皮,突然间,她手顿了顿。
“芙娘,怎么了?”陆元畅不解地问道。
“没事,只是发现了一根白发。”话语轻巧,可是顾小芙心里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功名成就,光宗耀祖,摆脱枷锁,赢得富贵,可是这一切,陆元畅付出多少,只怕只有顾小芙才能深刻体会。二十不到的弱冠之龄,居然图增白发,那些看似轰轰烈烈的大捷之下,到底掩盖了多少心血与伤痛。
“拔了就是,我阿娘曾说过,我阿爹也是早早有白发的,想是陆家人都这样。”陆元畅轻声安慰道。
束发,绑上浅紫丝带,与一身紫色服侍相映衬,陆元畅起身,站在盛妆的顾小芙身边,一众侍女无不被两位主子的容貌所吸引。
“奴婢祝夫人青春长驻,一举得男。”屏儿领着众侍女行大礼祝福,陆元畅很高兴发了赏。
打扮妥当,陆元畅便去前头待客了,白日里来的都是亲朋好友,要不就是手下的忠心之人,难得的是,顾小芙在汾城居然名声不错,很多往日相熟之女,也备上了礼物,或派仆人送来,或自己亲至。
院子里唱起了大戏,演起了杂耍,男子们在前头喝酒开赌局,女子们在后头赏花闲聊,顾小芙如众星拱月一般,谁见了她不说声颜色好有福气,特别是有些消息灵通之女,今早得知陆元畅将韩书萱连夜送出了府,真是对顾小芙羡慕不已。
小九今日也是开心极了,陆元畅没功夫理它,它终于能在阿娘身边待一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小九从小就没被关过,陆元畅原本打算将小九关进柴房,可是小九居然露牙相对,还是顾小芙心疼,让它跟在自己身边,这陆家,能将小九看好的,也只有顾小芙与陆元畅了。
只见得陆家的花园中,一群盛妆的娇娇女子,围着“呜呜”直叫的小九欺负,银铃般的声音,煞是动听。
“啊呜~”
小九终于想念陆元畅了,跟着阿爹,能跑能咬,能欺负人,跟着阿娘,却只能被人欺负。
合该小九是顾小芙亲手带大的,最听顾小芙的话,被一群贵女又搂又抱,毛都扯下了几根,也没发脾气,只是闪着大大的绿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顾小芙,可惜它阿娘,正与其他人说话呢。
热闹了一整个下午,夕阳缓缓落下,陆府处处点起了红灯笼,重量级的贵宾陆续到来。家丁们更为忙碌,可是看着府中严守岗位的亲军,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乐伯到~”
“平阳侯到~”
“奉关李将军到~”
唱叫声起此彼伏,陆元畅亲自将人带至正堂。
“王将军到~”
“宋大将军到!”
“大将军真的来了!”一众原本怡然安坐的贵宾,听到宋定天到了,都立刻站了起来,一起到府门迎接。
“属下陆元畅,见过大将军。贱内生辰,得蒙将军亲至,属下惶恐不安。”陆元畅单腿下跪,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阿元快些起身,大好的日子,不要动不动就跪,老夫今日可是来沾沾你夫人的喜气的,哈哈。”宋定天亲手将陆元畅拉起身,话语间显得极为亲热。
“大将军有礼。”一众显贵,在宋定天面前,放下了打出生起就摆着的架子。
“大家不必客道,今日莫要论官职,客随主便便好。老夫与你们久不见面,心里甚是挂怀。”宋定天收敛着一身杀气,随和地说道。
“我等亦是挂念大将军,大将军在前线保家卫国,多年未与家人团聚,舍己为民,大将军高义。”平阳侯及时拍着马屁。
“我等入席叙话罢,莫在站在府口门,让小辈为难。”王超接到了宋定天的眼神,出面将一众人带回了正堂。
正堂摆了三桌席面,非权贵不得入坐,其他人,都安排在偏厅。
一众权贵见宋定天果然出现,为自己纡尊降贵来陆家祝寿而感到庆幸,陆元畅派出去的贴不少,而今日亲至的,大约是六成,另有两成因路远不得来,但派了亲信跟随而来说明情况。剩下的两成,则很明显,已经与宋定天撇清了关系。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定天挺满意的,至少在座之人,让他知道北境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众人喝酒攀交情,好不快哉,不过也有胆小之人,忍了又忍,在大宴将要结束之时,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大将军,此次我北境剿灭戎狄二十多万大军,且斩杀了花尔哈及与花尔布勒,想必朝廷接到塘报,必有嘉奖。”
“老夫已将捷报上表朝廷,安定君心民心,不仅对军中各将士予以表功,对尔等出力之人亦有提及。”宋定天老神在在地说道。
“我等何功之有,大将军使不得。”
“北境大战,打得不仅仅是兵力,更是耗费粮草与军晌,朝廷艰难,拨到军中辎重哪里能满足军中所需,若无众位相助,我北镇军必定不战而败。”宋定天实话实说,就朝廷拨给他的粮草,还不够镇北军驻扎之用。
话音刚落,一众人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到了他们这个地位,钱有了,爵位有了,要争的,便是权,而跟着一个有权的人,这个人又是愿意提拔手下的,便是大大的幸运。
没看到坐在宋定天身边的陆元畅么,二十不到的年纪,已升至正四品中郎将,她在战场的功绩,自是不用说,可是若没宋定天亲自上表讨封,她的功劳早被上级抢走了,哪里能如现下这般春风得意,手握军权。
“我等谢过大将军提携,此战大将军居功甚伟,皇帝接到捷报,怕是要调大将军回朝,掌全国兵马了罢。”平阳侯试探地说道。
“离家多年,老夫也想早日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啊。”宋定天感慨地说道。
不过此话一出,堂中的气氛乍然紧绷,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定天,难不成他们最担忧的事,要发生了吗?
“只是,北境战乱多年,百业凋零,百姓生活很是艰难啊,老夫身为北州都督,掌管北州军事民政,看到北州如此残破,士兵死伤过半,怎能安心离去。老夫已上表朝廷,北州何日振兴,老夫何日还朝,因着思及家人,老夫已向皇上恳求,让夫人来汾城相聚。”宋定天说到家人,很是伤感。
“大将军为国为民,真是高义啊!”络绎不绝的赞叹声,赞叹的只是宋定天的老奸巨猾,以及自己团体的兴旺。
“还望众位能顶力支持,为北境百姓出一分力。”
“我等世受皇恩,自然要为皇上,为朝廷,安抚一方。”
“我宋定天在此,敬诸位一杯,谢过诸位的慷慨大义。”
陆元畅跟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是心中越发的害怕,这群人在一派其乐融融为国为民的表象掩盖之下,到底要做什么!
身为宋氏军团的一员大将,陆元畅没有选择的余地,今日亲宋一族在她府中交换彼此的诚意,她陆元畅不管今后做什么,都与宋定天绑在了一起。她只是想安稳度日,平静生活,可是眼下这一幕,却是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酒畅酣至,烟花盛放,心满意足的人终是离席,不过宋定天与王超却是留了下来。
“阿元,请你娘子出来一见,老夫有件礼物要亲手送与她!”宋定天笑道。
村里有个姑娘 第99章 父女初见
前院散席,后院也跟着散了,顾小芙刚安排好人撤席清理,陆元畅的亲随便来唤她到前院去。
顾小芙接到消息,回屋更衣,快速收拾妥当,便由屏儿扶着疾步来到正堂。
陆元畅见顾小芙进了正堂,起身亲自相扶,来到宋定天跟前,顾小芙缓缓行礼:“奴家见过大将军。”
“小娘子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然而宋定天话音刚落,在见到顾小芙缓缓抬头后,有些愣神,而王超则是面露惊讶,因为顾小芙与王敏长得有几分相象。
“小娘子很是面善,容貌竟与老夫外甥女有几分相似。”宋定天缓过神来,说道。
“奴家进城前只是一普通村妇,不敢与小姐相提并论。”顾小芙低头说道,陆元畅并没有与她提及过王敏,她自然不会多想。
“小娘子莫要自谦,能相助阿元的女子,必是不俗,今日是你大喜之日,老夫这里有一件礼物,正好送与你。”宋定天示意,亲随将一个精致的匣子递给顾小芙。
“奴家不敢受大将军大礼。”顾小芙不接,婉拒道。
“收下罢,此物在我大周看着稀罕,在西边戎狄大夏并不金贵,小娘子莫要与老夫客道,权当是老夫给你的见面礼罢。”
“奴家谢过大将军。”长者赐,不能辞,顾小芙知道是推不掉的,便恭敬地接了。
“阿元,时辰不早了,今日你们辛苦了,老夫不打扰你们歇息,明日你来将军府议事。”宋定天身起说道。
“属下代贱内再次谢大将军,您走好。”
宋定天领着王超回了将军府,刚到书房王超便疑惑地问道:“舅父,阿元的娘子,怎会如此像敏儿?”
“我初见也有些惊讶,不过想到三公主身边不也有一个像敏儿的小繁么,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也许只是凑巧。”因着陆元畅的出身,宋定天不疑有他,一个普通女子还入不了他的眼,他对着王超问道:“你可有好好相待三公主?”
“我将人安排在将军府的小楼中,派亲军日夜监视,出不了差错。”王超说道。
“甚好,莫要走露风声,切记不可再用刑。”
那一厢谈着军国大事,这一厢陆元畅却是在发呆,王敏与顾小芙容貌相似,她一直怀疑顾小芙是武威侯的女儿,她曾暗地里打听过,可得来的消息却是令人失望,武威侯并没有来过北境,那么,顾小芙便不会是武威侯之女。
今日宋定天与王超在堂上的反应,很正常,碰到与家人相像之人,自然会有些惊讶,看来为顾小芙寻亲,还得从长计议。
“阿元,你在想什么?”顾小芙洗漱完毕,挥退侍女,见陆元畅发呆,便问道。
“没想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你还好么,快躺下我替你捏捏。”陆元畅看着顾小芙的大肚子,便不想将心中所思告诉她,凭添她的烦恼。
“你看看大将军送了什么给我,如此贵重,咱是否要退回去?”顾小芙将匣子递给陆元畅,自己也上了炕。
陆元畅随手打开,帐幔之中顿时亮了起来,两颗滚圆的夜明珠,静静地躺在匣子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颗淡蓝色,一颗粉黄色,光芒交相辉映,非常奇特。
陆元畅轻轻捏起粉黄色明珠,对着烛光望去,只见得明珠通体清澈,没有杂质,在明珠之内,似是有晶液流转一般。
“芙娘,我想这是夜明珠,大将军赏的,你收好就是了。”陆元畅见顾小芙拿着淡蓝色明珠看得入神,便如此说道。
“你当我是无知妇人么,我若收了这个,你便要在战场上流血卖命挣回来。阿元,今日宾客盈门,家中富贵逼人,可是这些,并非是我向往之事。我很是怀念洛溪村,那时咱们无权无势,粗茶淡饭,可是日子却过得踏实,心里头既安稳又满足。”
“我总记得你吃烧锅的样子,饿急了,狼吞虎咽,也不嫌烫,我总记得每日为你更衣梳头,你会笑眯眯地看着我。你也是女儿身,沙场艰险,太苦了。阿元,眼下战事已定,陆家军籍已脱,你可愿舍弃富贵权位,与我回洛溪村过些平淡日子。”顾小芙将一直放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以前不说,是时机未成,而现下,她觉得是时候了。
“答应你的事,我怎会忘记,你再等些时日,我寻到机会,便会向将军请辞。”陆元畅搂着顾小芙保证道,今日亲宋团体的聚会,让得原本就蒙生退意的她更加害怕。
“还有,韩小姐一个人住在小院里,难免会遭人欺负,我打算明日送两个侍女家丁给她,也好照顾她的起居,你让你手下对那边小院多关照一些,莫要让歹人欺负了去。”就算知道韩书萱寻死是为了陆元畅,可是善良的顾小芙还是大度地为她多做安排。
“这事我早就安排好了,难为她在军中照顾我,虽然不能将她留在陆家,可也不会任她自生自灭,每月你差人多送些银两过去,她一个千金小姐不懂营生,总不能叫她出去抛头露面做工罢。”陆元畅感慨道,一切都是命,由天不由人啊。
“你为她想得如此周道,不会是与她日久生情了罢。”顾小芙听出了陆元畅对韩书萱的关心,不由又醋了。
自己大度是一回事,这人自发去照顾其他女子又是一回事,顾小芙隐隐觉得,这段时日不仅陆元畅变了,自己也变了,特别是对待陆元畅,从慢慢的依从到现下的平等,想当初刚到陆家时,她是那么的卑微,每日过得小心翼翼,可是在陆元畅的呵护下,她开始自信,开始独立,读了书,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时见陆元畅那么顺从自己,顾小芙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强势了。
“我若看上她,你可答应让她进门?”陆元畅调笑道,她就喜欢看顾小芙气呼呼的样子。
“成,你与她在汾城,我带着孩子回洛溪村!”顾小芙明知陆元畅是故意气自己,可这事说说也让人郁闷,她狠狠扭了陆元畅一把,转过身不理人了。
陆元畅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自后面搂着顾小芙,手轻轻地在她肚子上抚摸着,思考着离职之事。顾小芙伸出胖嘟嘟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将自己的身子挨进陆元畅怀中。
无声胜有声,情到浓时方知真。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陆元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宋定天说明自己的意向,宋定天过了几日,将汾城诸事安排好,便去了奉关接迎他的夫人。
张成等人明显感觉到陆元畅最近对军事很是懈怠,若无大事急需她亲自处理,她则会日夜陪着顾小芙。
这一日,天气不太炎热,还有些微风凉意,陆元畅依着医嘱,只身带了顾小芙与小九在西大街闲逛。诊脉时郎中说过,顾小芙先天不足,虽说后来一直补身养胎,可是到底心忧思虑深,身子还是弱了些,让顾小芙多走动,在生产时也能有些力气。
汾城经过一个多月,已恢复了不少繁荣,周边地区很多饱受战乱的百姓,都涌入汾城以求生存,午后的大街上,人流还算密集,陆元畅护着顾小芙,慢慢向扶缘斋而去。
小九今日洗了澡,皮毛发亮,走在前面,高昂着头神气极了,路边的人但凡看到小九,都躲闪到一边,现下汾城谁不知陆将军府上有条狼,虽然这条狼很温顺,可到底还是狼啊。
小九成功将人吓退,很是开心,它调皮的性子一直没改过,回头看到顾小芙责怪的眼神,“呜呜”叫了几声,垂头缩到了陆元畅脚边,陆元畅淡笑着轻轻踢了小九一脚 ,小九便撒欢地又跑到前头开路了。
“将军,夫人,快里边请。”跑堂小二见到是自家东家来了,忙出来迎接。
“大爷,大娘子呢?”陆元畅在后堂端着茶杯问道。
“大爷(杨荣)去陈老板那里进货了,一会儿就回来,大娘子(珍娘)在厨房里忙。”跑堂地说道。
“大爷回来了,你让他与大娘子一同来见我。”陆元畅淡淡地说道。
“小的知道了。”
陆元畅见顾小芙安静地看账薄,也不打扰,春困秋乏,她最近懒散惯了,用过午饭总犯困,喝茶都不管用。
等到陆元畅快要睡着之时,杨荣与珍娘来了。陆元畅抹了把脸,试探地问道:“大哥,大嫂,你们在扶缘斋做得开心么?”
“阿元,你这话什么意思?”杨荣经营着扶缘斋那么久,现下很会察言观色,听陆元畅这么问,便知她有话说。
“大郎,我来说吧。”顾小芙知道陆元畅不善言辞,只得开口:“大哥,蛋蛋长大了,也是时候议亲了,大嫂现下又有了身孕,前些时日干娘还在为你们的家业愁心,其实你与大郎情如亲兄弟,咱们两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也不需计较什么,只是干娘如此说,让大郎很上心。大郎与我商量过,打算将那边的扶缘斋给你们。”
“阿元,芙娘,这如何使得!”杨荣推辞道,如今能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全靠陆元畅,他哪里有脸再要求什么。
“大哥,如何使不得。我是吃着杨家的饭,穿着干娘与大嫂为我做的衣服长大的,我虽姓陆,却养在杨家,也可算作是杨家人。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你总会为我出头,还记得当年王三说我是灾星,你二话没说便将他打了个半死,回头干爹又是向王家赔礼道歉,又是将你狠打了一顿,可你却是半句话不说,我替你送饭,你趴在炕上与我说,大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陆元畅回想着往事,不免有些伤感:“既然咱们是亲兄弟,就不需计较这些,从小你照顾我,长大了我这个做弟弟的照顾大哥,有何不可?”
陆元畅带着顾小芙来铺子里说,就是为了要避开杨明与杨大娘,不然这事,杨家人决不会答应的。她如此想,一来是为杨荣置办家业,二来也是为自己的离职作打算。
“阿元,你说的这些,大哥我知道,可是扶缘斋是芙娘的心血,怎能随意给我们,这事你莫要说了,我是不会答应的。”杨荣硬气地说道。
陆元畅闻言,在暗中向顾小芙比了个大拇指,果然如顾小芙所料,杨荣心地纯良,懂得知足,并非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
“大哥,既如此,我也不勉强,这张是西大街上一个铺面的店契,你且收下。你知我不懂庶务,经营什么就不必知会我了,芙娘的扶缘斋,还请大哥与大嫂能继续帮着照看。”陆元畅将早就准备好的店契亲手递到杨荣手中,真诚地说道。
杨荣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话说了,珍娘眼眶通红,心想果然是骨肉一家亲,陆元畅当年还小自己又没生蛋蛋之时,可是将她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的,陆元畅去了临边,她尽心尽力照顾顾小芙,为了顾小芙肚子里的孩子操碎了心,她如此做,未曾想过有所回报,只是觉得陆元畅和顾小芙是自己的亲人。
陆元畅升了官,做了将军,在汾城有权有势,他们杨家寄居在陆府之中,其实也非并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虽说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可总有些抬不起头,陆元畅给铺子,不仅仅是为他们立份家业,更深的,便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杨家与陆家,是一家人。
“阿元,这铺子我们收下了,扶缘斋你与芙娘不必担心,我与你大哥自是会看好的。”有些话,不必多说,放在心里,就够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陆元畅心里松快多了,领着顾小芙缓缓走回府中,只是在府门处,遇上了王超的亲随,让她赶紧去将军府。
陆元畅心中暗觉不妙,她最近一直担心朝廷有事,上次宋定天为全军表功,前后只有半月朝廷便发明旨予以褒奖,而这一次,却是足足一月有余还未曾有消息。
陆元畅翻身上马,狂奔至将军府,到了书房还未来得及向王超见礼,王超便急急将朝廷发生的大事告诉了她。
太子谋逆被诛,皇帝驾崩,二皇子继位!
村里有个姑娘 第100章 被迫上贼船
太子谋逆被诛,皇帝驾崩,二皇子继位!
这种事于百姓来说,就是为皇帝哭一场,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穷苦日子,可是对于当官的,当兵的,却是大事。当官的,支持的人上位了,自然能飞黄腾达,可若是支持的人失败了,那么人头落地,锒铛入狱,为时不远矣。
而当兵的呢,则更惨了,支持的人上位了,留着命当然能享受胜利果实,可若是没熬到成功,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身首异处,连吃牢饭的资格都没有。
“阿元,朝廷讣文刚到汾城,皇帝于半月前驾崩,你说眼下我们当如何?”王超很焦急,急得满头是汗。
谁登基,对于宋氏军团来说,都无所谓,他们依仗军功,依仗军权,强霸北州一方,朝廷动不了他们,可是二皇子继位,却是大大的不妙。
皇帝老弱,死则死矣,太子仁善,口碑极好,怎会在皇帝将死之时举兵谋逆,太子都快三十了,自四岁被封为太子,等了二十多年,难不成连最后的一年半载都等不及了么?
此事蹊跷破多,疑点重重,而熟知花尔哈及的北州高级将领,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猫腻,特别是与二皇子一母同胞的三公主在王超手中,王超免不了要多想。
“大将军在奉关,当是比我们更早得到消息,大将军可有指示传来?”陆元畅冷静地问道,他们再乱也无用,反正都是要听宋定天的。
“尚无消息,也不知舅父有何打算。”王超喝了口茶压惊。
“皇帝驾崩是大事,这事瞒不住,将军不若即时通告全城,为皇帝举哀,一面将公主严加看管,以免走漏风声,一面向奉关上请大将军明示。”陆元畅思量过后,缓缓说道。
“也罢,暂且如此。”王超也没好主意,只得采纳了陆元畅这个建议。
将军府召集汾城各级官员,将皇帝驾崩之事通报全城,于是全城哀悼,如丧考妣。官员们哭,是为了前途,百姓们哭,却是庆祝一代昏君离世,他们是喜极而泣。
全城换上了白布,各家各户的门梁上,军队中的旗帜上,衙门前的石狮子,都是白花花的一片,城中禁止作乐饮宴,妓院关了,茶楼中的歌姬撤了,三月内禁止婚嫁,朝臣们则是为皇帝服丧。
汾城并非京师,王公重臣无须分班日日哭陵,也就头一日宣告之时,那些当官的装模作样大哭了一回,然后收拾心情打探消息为前途奋斗。素衣素食没关系,与妻妾分房睡没关系,再大的事,也大不过新皇登基后的事态把握。
不过显然陆元畅不是这样想的,帮着王超是份内的事,她一向尽囊相助,可是回到家,却被屏儿赶出了正院,委委屈屈窝进了书房。
当然了,要是认命了她就不叫陆元畅,每每等到夜深之时,她就潜进自家正院。陆元畅与顾小芙都是平民出身,不习惯晚上睡觉时屋内有人值夜,顾小芙临盆在即,陆元畅哪里能放心让她独睡,第一回进去之时,可把顾小芙吓着了,这一紧张,肚子就痛了。
陆元畅自以为顾小芙要生了,连忙喊人伺候,大半夜的,吵得阖府上下不宁,接稳婆的,找郎中的,烧水的,准备产房的,忙乱了足有半个时辰,等到稳婆来看居然是诈和,陆元畅已吓得腿都软了。
是以,稳婆被留在了陆府,随时等待接生,郎中也被陆元畅千叮咛万嘱咐,近期莫要离开医馆,侍女轮班守着,定叫顾小芙身边不能空了人,就是这样,陆元畅还是不放心。
可是现下时局紧张,陆元畅虽然想留在府中陪着顾小芙,但王超却是日日唤她议事,她除了夜晚回府偷偷潜入正屋,就再也没功夫陪着顾小芙了。
三日后,奉关传来消息,宋定天几日前在校场整军宣告皇帝驾崩消息之时,战马突然受惊,宋定天沉痛伤心未有察觉,不慎落马将腿摔断了。陆元畅接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思量了片刻,不由露出了笑容。
“阿元,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还笑得出来!”王超对陆元畅这种表现很不满,宋定天摔断了腿,这真是时下雪上加霜的事。
“将军莫要着急,大将军摔得正是时候。”陆元畅淡笑道。
“此话怎讲?”王超再次见到陆元畅“奸诈”的笑容,便知这摔马之事当另有内情。
“属下此时说不准,暂且等待几日,自有分晓。”陆元畅轻摇着头,一副小神棍的模样。
大行皇帝停灵二十七日,大敛,葬于京郊氓山皇陵,百官相送,举国哀痛。
新皇登基,改元永成,太后皇后,后宫嫔妃按规制分封,并在大朝之时提拔了一批在潜邸的亲信。
众臣都以为新君扶亲信上位,必然要对前朝旧臣采取手段,可是情况却大大出乎众人所料,新君对前朝老臣大加安抚,仍由文丞相续任丞相一职,对先帝的施政措施,主体人员安排,也未改动分毫。
可正当朝臣庆幸自己官位得保之时,新君动手了,只是他的目标不是朝内,而是边关,新君对外的首道诏书,居然是召三地巨阀宋定天,王世成,郭达明入京慰劳嘉奖。
而三地的反映,也是出奇的一致,宋定天早早摔断了腿无法行动,王世成传言已病入膏肓,郭达明驻守的西面,西夏趁大周国丧之际发难进兵,郭达明为保边境不失,遥辞皇帝盛意。三人的子女,俱在京中,三人派世子进宫谢恩,并言词恳切表明忠新君之意。
“哈哈哈,舅父果然深谋远虑,新君想收归边境军权,一封圣旨可办不到。”王超接到消息,高兴地大拍陆元畅的肩膀。
陆元畅嘶哑咧嘴了一番,在王超大笑之后,及时泼了一盆冷水:“将军,您莫要高兴太早,新君如此做为,只是试探罢了,此次我等顺利过关,那是新君皇位尚不稳固,朝廷旧臣还未清理,待他将朝廷掌握在手,怕是会立刻对我边关出手才对。”
“哦?对对对!”王超闻言,立刻笑不出来了。
“将军是否思量过,先帝若是正常驾崩,那新君是如何构陷前太子的,如何掌握禁军的,如何安抚宗室拥戴他的,又是如何避朝臣之耳目顺利登基的?这个新君,绝不简单!我们镇北军能在先皇治下安稳度日,并不一定能在新君手里保全性命,新君曾通敌卖国,先皇之死尚有疑问,将军,新君此举是敲山震虎啊!现下时局对我北州极为不利,我等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朝廷,不然我等若是万中错一,以此人的心狠手辣,后果不堪设想。”陆元畅继续泼冷水。
王超被陆元畅说的,脸都吓白了,所幸他今日另收到了宋定天的来信,才好受些:“舅父已接到舅母,不日将来汾城养伤,到时,咱们再好好商议对策。”
陆元畅出了将军府,便去校场操演军士,若说前阵子她有隐退之意,那么现下她是想退而万不能退,上了宋定天这只贼船,也只有跟着他战下去了。
她是王超的心腹,宋定天的爱将,她在北境一系列的大战功绩,已被宋定天上表朝廷,朝廷知道她,新君更知道她。
新君与三公主密谋篡位,与花尔哈及暗通,那么花尔哈及战死,戎狄全军覆没,新君心中定然清楚的很,镇北军灭掉了新君的强大外援,新君指不定心里怎么记恨他们。最为关键的是,三公主落入王超之手,而打绥远战的就是王超和自己,新君若是聪明,在遍寻不到三公主的踪迹后,必然会想到三公主在他们手中,那样的话,这个仇可真是结大了!
现下可以退么?当然可以退,可是一旦宋定天败了,那么新君清算之时,她一个手中无兵无权的隐退将军,又当何去何从,难不成要带着顾小芙和孩子躲进山里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在大周,她到时能躲得到哪儿去,若是携妻带子远离大周,让他们饱受逃亡之苦,那陆元畅还不如跟着宋定天好好干一场,大不了打输了再逃!
陆元畅一改前几日的懒散,死命操练士兵,一个个壮汉,被他们瘦小的将军折磨的死去活来,谁若是不服气,也可挑战将军,胜了不仅有赏银,还有军职。可是他们将军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看起来细皮嫩肉,嘴上连毛都没有,个子又瘦又矮,安静思考的时候像个娘儿们,可是那刀劈过来能叫人直接跪在地上。
战场上,服不服,拳头说话,在前赴后继的失败之下,士兵们也看明白了,他们将军往日那些军功战绩,确实是实打实拼出来的。服气之下,陆家军里便传出了陆元畅的花名——玉面飞将。
“玉面飞将”算是雅号了,比起王超的“黑面战神”好听多了,陆元畅听着冯怀地转述,不由笑道:“冯怀,你那一身斥候本事,现下总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像个女子一般嘴碎,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太过清闲。”
“老大,您莫要如此说,了解将士们的内心,也是将军的职责,您说对吧。”冯怀厚颜无耻地说道。
陆元畅笑着摇了摇头,冯怀还是当初刚跟着她时的那个样子,爱打听,爱逗乐,也幸得他有这个爱好,才能成为出色的斥候。
正当两人说笑之际,陆府的亲军飞马而来,匆匆进入营帐,跪在地上直喘气:“将军,夫…夫人…”
“夫人怎么了?”陆元畅一听与顾小芙有关,脸色急变,拉起亲军急急问道。
“夫人…夫人要生了,老夫人让小的催您回去。”
亲军的话还未说完呢,陆元畅一阵风似的向家里赶去,将士们看到了,不由赞叹,“玉面飞将”,果然是飞起来了。
村里有个姑娘 第101章 难产
陆元畅飞马回府,在府门处跳下马儿,直接施展轻功回到正院。正院院内,杨明与杨荣早已站在外头侯着了,而杨大娘与珍娘,则是在里面帮忙。
陆元畅一头要冲进屋内,却被杨荣一把拉住。
“阿元,你进去做什么?”杨荣见陆元畅急白了脸,不由调笑道。
“芙娘在里面生孩子,我要进去陪她!”陆元畅甩开杨荣,直往里奔去。
珍娘适时出来挡住了陆元畅,面对怀孕的珍娘,陆元畅不敢如对待杨荣那般粗鲁,可是被珍娘挡着了,她脸色不太好。
“阿元,你莫要在此捣乱,产房污秽不吉利,你就在外面侯着,若是等累了,回书房去歇歇,芙娘才刚发动,时候尚早呢!”珍娘好言安慰道。
“大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陆元畅哀求道。
“现下紧急关头,你可不能闹脾气,且在外头等着罢。”这世代传下的规矩,珍娘是决不会让陆元畅破了的,杨荣适时过来,将陆元畅架了出去。
陆元畅气愤之极,可是自家人都不让她进去,她只得甩开杨荣,来到产房的一个窗口处,对里面喊着:“芙娘,你还好罢,我回来了,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顾小芙听到陆元畅回来了,心里的害怕缓了一些,不过此时刚好一阵阵痛袭来,让得她痛得只得咬紧了牙硬挺。
“夫人,深吸气,对,就这样。”稳婆在一旁,教导顾小芙。
缓过了一阵阵痛,顾小芙听到陆元畅得不到她的答复一直在唤着她,便攒了些力气,对外喊道:“阿元,我无事,你莫急,听干爹干娘的话,在外头就是了。”
杨荣见这情景,不由笑出声来,陆元畅再能征惯战又如何,到底是头一回做爹,这表现啊,就像个孩子,都急成什么样了,居然还要产妇反过来安抚她,真真是有趣。
似乎大家都很平静,有过经验的人到底稳重些,只有陆元畅在外头来回走动,一时见送面条好受些,一时见送汤药担忧些,这心情七上八下的,都快把她折磨死了。
过了半个时辰,顾小芙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越来越强的阵痛,开始叫出声来,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每一下都敲在了陆元畅心头,每每她想进去看看,却被杨明与杨荣挡下。
祝家人接到陆家传讯,此时也赶到了,祝大娘带着祝润娘匆匆进了产房,留了祝保长与祝大郎在外头。
祝大郎见陆元畅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不住取笑她,祝大嫂生头胎的时候,祝大郎就是待在书房作画消磨的,听得一举得男,这才激动不已。
“将军莫要心急,女子生产本就需要些功夫,老朽为夫人看过,胎位正,当是顺产。”郎中快要被陆元畅转晕了,只得出言相劝。
产房之内,却没有外头那般淡然,顾小芙阵痛不断加剧,可是产道迟迟未开。
“芙娘,你还好么?”祝大娘为顾小芙擦去额头的汗,担忧地问道。
“干娘,我肚子疼得厉害。”顾小芙觉得时辰过得实在太慢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折磨地让她有寻死的冲动。
“芙娘,坚持住,女子生孩子哪有不痛的。”祝大娘见阵痛又来了,忙抓紧顾小芙的手给她力量。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已夕斜,里头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让得外头原本淡然的男子们开始眉头深锁,陆元畅已经将所有的耐心都耗完了,听着顾小芙一声声的惨叫,怎能不担忧,她对着郎中责问道:“先生,为何如此之久还未生下来!”
“老朽不知,依夫人脉相,当是顺产才是,许是夫人身子弱,无力助产。”郎中摸着短须说道。
“你可有法子助夫人?”陆元畅黑着脸问道,顾小芙明明一直以来都有调养的,生产之前也是日日把脉,稳婆也看过胎位极正,怎会到了生产会如此艰难。
“按着时辰,现下进些参汤当能助夫人恢复力气。”
“你们没听到郎中的话,快去为夫人端参汤!”陆元畅对着下人吼道,她一掌拍在院中石桌上,桌面立即显出了一道裂痕。
华灯初上,屋中顾小芙的叫喊声已渐渐微弱,而稳婆及其他人的叫声却是越来越强,她们不住地鼓励顾小芙,让她使力,可是顾小芙觉得她真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疼痛延续了多久,她早已记不清,只是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孩子怕是出不来了。
顾小芙满脸的汗中,融进了苦涩的泪水,谁能想到熬过了一关又一关,却熬不过命!
“芙娘,你可别放弃,阿元还在外头等着你们母子呢,你不能让她失去你们!”祝润娘见顾小芙哭了,自己也跟着哭了。
“稳婆,你和我说句实话,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产道已开,为何迟迟不能生下来。”祝大娘见事态着实不好,冷着脸质问稳婆。
“老夫人,奴家…奴家也不知啊。”稳婆也急得心慌,可是顾小芙此时已无半点力,眼看着孩子是生不下来了,她也算接生经验丰富,要不然也不会被重金请到陆府替顾小芙接生,可是她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却是没有半点作用。
“芙娘,你还好吗?”
“芙娘,芙娘,你应我一声!”陆元畅听不到顾小芙的叫声,急的趴在窗边问道。
顾小芙听着外面陆元畅一声声的呼唤,眼如泉涌,她拉着杨大娘的手,坚定地说道:“干娘,你去外头与大郎说,让她一定要保住孩子,别管奴家!”
杨大娘闻言,也流下泪来,她与陆元畅情如亲生母子,这话也只有她去说才适合,她自己是生产过的,明白此刻的凶险,而且看稳婆的脸色,怕是早想问陆元畅保大还是保小,可是稳婆哪里敢亲自去问,若是如此,她小命都要没了。
“芙娘,你别这么说,你与孩子,都要好好的。”杨大娘鼓励道。
“干娘,奴家求你了。”顾小芙拼命摇头。
陆元畅一声声地叫着,可是屋里头居然半点声音都没了,无人答理她,她急不可耐,拔腿就要闯进屋中。
杨大娘适时出来拦住陆元畅,在屋门口悲痛地说道:“阿元,芙娘怕是不行了。”
“干娘,你说什么?”陆元畅不可信置地问道,情急之下,居然快将杨大娘的胳膊捏断了。
“阿元,你要冷静,孩子生不下来,芙娘要我对你说,保小不保大,让你好好将孩子养大,莫要太想她。”杨大娘一边说,一边心痛,顾小芙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过不了这一关。
“我不信!”陆元畅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甩开杨大娘,一脚踹开房门,一阵风似地扑到了顾小芙面前。
“芙娘,你怎么了,我来了,你睁眼看看我!”陆元畅见顾小芙已晕厥过去,便她抱着她不住地摇晃。
顾小芙缓缓地睁开眼,见到是陆元畅来了,这个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像是一松手自己会消失一般,她淡笑着,说道:“阿元,我怕是不行了,你要保住孩子。”
“不行,你不能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陆元畅不依,含着泪说道。
“你听话,我与你在一起,从未对你有过要求,这次你听我的好么?别让我们的孩子有事!”顾小芙撑着最后的力气,交待自己的后事。
她这一生,苦过,穷过,可也快乐过,幸福过,所有的幸福快乐,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自己的,她很知足,她真的很满足,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陪着孩子长大,可是她相信,陆元畅会好好待孩子的,不会让孩子受半点委屈。
“不,我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就这事不能,你和孩子,都要好好活着。”陆元畅悲愤而起,拔剑指向稳婆及产房里服侍的众奴婢,狠戾地说道:“今日若是夫人与孩子有事,你们都别想活!”
“将军饶命,奴家真是没办法了,将军饶命!”稳婆“扑通”跪地,连连磕头求饶,一众侍女也是吓得双腿俱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陆元畅,汾城有名的“玉面”将军,温文尔雅,待人温和,陆府的奴婢们都庆幸自己的主家是这样一个随和之人,可是,此时的陆元畅,全身泛着逼人的杀气,怒发冲冠,通红的眼中尽是仇恨,挥剑相对,冷酷无情。
陆元畅绝望地看着稳婆,那剑抵在稳婆的左胸处,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你等无用之人何用,不若为夫人陪葬!”
“阿元,莫要随意杀生!”顾小芙挣扎着起身阻止,可是虚弱的身子半点力气都无。
陆元畅满眼含泪,她知道稳婆已经尽力了,可是她不能失去顾小芙,而顾小芙也不会答应失去孩子!
“将军,并非奴家不出力,只是夫人体质太过虚弱。”稳婆吓得满脸发白,突然想到了救命稻草,哭着连声说道:“将军,让郎中进来瞧瞧,或许有救!”
陆元畅闻言,将剑泄愤似地砸在地上,如风一般奔出产房,拉着郎中的胳膊,焦急地哀求道:“先生,求你进去看看我夫人,求你救救她。”
“男女授受不亲,老朽怎能…”郎中为难地说道,女子生产,还没有郎中进产房的道理。
“是啊,阿元,你且让稳婆再想想法子,郎中若是进去了,芙娘的清誉也就毁了。”一旁的男子们也是不住劝着。
女子生孩子,本就一只脚踩进了鬼门关,听过不少女子难产而亡,可就是没听过郎中进产房的理儿。
“芙娘就是快不行了,你们这群人,居然还想着名声清誉!人都没了,要清誉何用!敢情她不是你们的亲人,你们就能眼睁睁看着她难产而死!”陆元畅满脸挂泪,对着众人咆哮道。
“阿元,你怎能如此说,我们…”
“谁都别说了,那里面,躺着的是我娘子,她肚子里还有着我的孩儿,她们生命垂危,你们不救,我自己救!狗屁的世俗礼教,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离我而去!”陆元畅此刻极为疯狂,那浑身的煞气,让得院中所有人不敢出声。
“医者父母心,老朽且进去试上一试,只是将军,医者,医病不医命,若是有万一,您…”郎中被陆元畅所感动,可是命却还在对方手中。
“谢谢先生,您快进去,尽力救救他们母子。”陆元畅闻言,终于见到了曙光,她极为低微地说道:“先生尽力便是,若是不行,我绝不怪罪先生。”
郎中从临边城时,便与陆元畅两人结交,自然明白她们郎情妾意,情比金坚,一个男子,能为女子做到这份上,着实不易,他咬了咬牙,拿过药箱进入产房。
“先生,如何?”陆元畅见郎中皱眉不语,顾小芙气息越发微弱,不由焦急问道。
“夫人神倦乏力,心悸气短,宫缩不强,脉虚细弱,此乃气血虚弱之症!”
“可有法子?”祝大娘见郎中所说与先前顾小芙表现非常一致,不由燃起了希望。
“有!”郎中无时间解释,急急写了药方让药童去煎药,回转产房才对众人解释道:“此方名为《送子丹》,以生黄芪,当归,熟地,麦冬,川芎入药,生黄芪补益中气,气足以推送胞胎,当归、熟地、麦冬、川芎养血益阴,血旺以润泽胞胎,血旺则气得所养,气足则血得所依,气血俱旺,以收润胎催产之效。”
“老夫人,请您为夫人灌入参汤,提命吊神,稳婆,你且为夫人轻揉肚子,助夫人顺产。”
祝大娘端来了参汤,陆元畅亲手接过,捏开顾小芙的嘴,将之灌入。千年参汤之效,很快让顾小芙苏醒过来,陆元畅见之,喜极而泣。
“芙娘,郎中来了,药马上就煎好,待你喝下,我陪你一起将孩子生下来,你要坚持住,别把我丢下,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了阿娘。”陆元畅看着顾小芙苍白的脸,不住地心疼。
顾小芙虚弱地抬手,将陆元畅脸上的泪拭去,感受着肚子里的孩子,她迸发出身为人母的坚强,是的,她怎能丢下孩子,怎能丢下陆元畅!
药很快就煎好了,顾小芙服下之后,慢慢觉得有了力气,稳婆开始催产,陆元畅再次被一众女子劝出屋去。
她要是愿意出去,就不是陆元畅了,陆元畅只是紧紧地抱着顾小芙,对着一众女子说道:“我陆元畅在沙场上,杀人不只几何,什么产房污秽,什么阴司当道,若是有,只管冲我来,由我坐镇,我到要看看谁敢将芙娘带走!”
屋外的男子们,再次听到顾小芙有力的叫喊声,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虽然顾小芙有了力气,可是生孩子到底是疼痛异常,她强忍着下身撕裂般的痛楚,不断将孩子往外推,汗水浸湿了顾小芙的衣服,唇角已被她咬破,陆元畅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
同是女子,为何顾小芙要受这样的罪,为何她不能代替顾小芙,为什么!
“孩子进产道了,夫人用力。”
“夫人吸气,使劲往下推。”
“夫人,再加把力,孩子见到头了!”稳婆激动地喊着,她的命算是保住了。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顾小芙不知,只觉得如一辈子一般长久,她感受着陆元畅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听到孩子马上要出来了的话,顿时全身充满了力量,她腹下用力,只觉得孩子要将自己撑破了,那长吟的叫声,伴随着孩子响亮的啼哭,响彻整个正院。
此时东边天空中,启明星在闪烁。
村里有个姑娘 第102章 陆家有女
似乎汾城陆府的弄瓦之喜,成了整城的议论焦点,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顾小芙,拼着半条命,生下来的却是个赔钱货,而且她出身又不好,这下可不是在陆府站不住脚跟了么。
陆元畅的权势有多大,在汾城算是王超之下的第一人,这样的人,这样的年纪,不免让人羡慕妒忌,她若得了儿子,那便是后继有人,地位越发稳固,而现下却是得了个闺女,很多人都有些幸灾乐祸,就是陆家军里的军官,也是极为失望,陆元畅需要一个儿子,陆家军也需要一个继承人。
而更有有心之人,千方百计打听,听说顾小芙元气大伤,往后若是再生育,总会艰难些,这些人得了这个消息,可是欢天喜地,在家瞅瞅闺女,觉得长得不好条件不够的便再瞅瞅宗族里的侄女,总想寻个出色的女子出来,好送进陆家。
顾小芙的正妻地位,大家都知道短期内无法撼动,可将闺女送入陆府,做个妾也是好的,陆元畅年轻有本事,节节高升指日可待,只要自家闺女能为陆元畅生个儿子,那便什么都有了。
外头如何喧闹谋划,这些消息却被陆元畅封锁起来,旁人无所谓,但绝对不能让顾小芙听到。不过,对于陆元畅的这个闺女,陆家祝家杨家却是极为满意,有道是先开花后结果,而且两家人都生儿子,独缺个闺女,这下几个老头子老太太抱着那娇娇软软的小丫头,真真是满足。
“亲家母,你看看咱们姐儿,长得多俊,分量也足,看这小胳膊小腿的,肉嘟嘟的,忒有力道,我就没见过有几个初生的孩子像咱们姐儿这般壮实!”杨大娘抱着小丫头,那脸上尽是自豪的笑容。
“亲家母,你抱了快半个时辰了,胳膊酸了罢,换我抱抱。”祝大娘眼馋的厉害,伸手就将孩子揽入自己怀中,异常慈爱地看着紧闭眼嘟着嘴的小家伙,那轻柔的动作,可是将孩子当成稀世珍宝了。
杨大娘失落地看着空荡荡的手,也没法子,总不能和祝大娘抢孩子罢,不过她还是凑了过去,看着孩子问道:“亲家母,你觉得姐儿长得像阿元还是芙娘?”
“看她这小鼻子小眼啊,就和芙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按祝大娘的想法,顾小芙拼了命生下的孩子,不像也得像。
“我怎么觉得这鼻子小嘴长得像阿元。”杨大娘闻言可不干了,闺女像阿爹,天经地义。
一旁的几个老爷们儿眼馋地看着两老太太在“卖瓜”,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咱娇滴滴的孙女外孙女,啥时能到咱手里抱一下哄一回,这可等了老半日了。
孩子香甜地睡着,被一群人接手抱来抱去,又是亲又是摸的,给吵醒了,她不开心啊,哭呗,小嘴扁扁使劲地哭,将几个老人家吓得额头冒汗,使劲地哄啊,可小丫头偏就不乐意,拼命地嚎,让得老人家们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小九逛来晃去,听到孩子在前厅哭,便“嗖”一下奔了过来,也加入了嚎叫的行列,众人原以为这下准要把陆元畅引了来,正担心着呢,谁想小丫头听到小九的叫声,居然奇迹般地止了哭。
要说陆元畅,哪里有功夫看孩子,打从生下来杨大娘抱着给她瞅了眼,她便无视自己这个刚得的闺女,只在房里陪着顾小芙,顾小芙早就累得睡着了,她都不愿松了顾小芙的手,只觉得这样握着,这样看着,才能让自己心里踏实些。
顾小芙生完孩子,郎中为她把过脉,元气大伤只是表面说法,言下之意,便是身子大损,往后若想再要孩子,怕是艰难。
杨大娘一众人,得了消息自然是发愁的,陆家总不能连个男丁都无罢,可是陆元畅,却是大大松了口气,经历过如此艰险的生产过程,她早已害怕之极,就算顾小芙还能生,就算她愿意生,陆元畅也是不愿的,她不想再让顾小芙受这份苦,也太过害怕这个人没了,以致于陆元畅有些迁怒刚得的闺女,淡淡看过一眼算是认得了,连抱都没抱一下。
顾小芙悠悠醒来之时,已是一日之后,她刚睁眼,便看到陆元畅趴在炕头熟睡,自己的小手,被握在温暖而熟悉的手中,无比满足的幸福,回想那凶险的生产过程,顾小芙的眼眶就有些湿润,老天何其优待她,能让面前之人陪着自己度过人生最大的危机。
顾小芙轻轻动了一下,陆元畅便醒过来,见熟睡了一日的人醒了,脸上是大大的笑容:“芙娘醒了么?芙娘饿了么?芙娘身子还痛么?你要是再不醒,我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无事,你也累了,怎不去好好歇着?”顾小芙见陆元畅眼眶累得通红,心疼地问道。
“我睡你屋里便好,我得守着你。”陆元畅见顾小芙想起身,便将她轻轻抱坐而起。
“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顾小芙醒来见孩子不在,可不就有些心急,她刚将孩子生下来,便痛得昏过去了,连面都未见到。
“是个漂亮的女孩,我干娘与你干娘轮流照顾着,还有奶娘在一旁伺候,你莫担心。”陆元畅哄道,其实漂不漂亮她哪里知道,只是听下人说小姐长得眉清目秀。
“你叫人抱来让我瞧瞧。”顾小芙渴望地说道,孩子一出生,人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孩子。
“你现下身子虚弱,多多歇息才是,孩子有干娘照顾,出不了错。”陆元畅见顾小芙面色依旧苍白,一点都不想让孩子耗去她的精力,顾小芙生前补的那些,都被孩子抢去了,弄得顾小芙娇弱无力,连生产都没安全熬过来,而孩子却是壮实得紧,哭起来声音有劲着呢。
“我花了整整一日拼死生下了她,连见都未见过,你让我看看怎么了,还是生了个闺女,你不待见!”顾小芙能感受到陆元畅对孩子的敌意,便想茬了。
“芙娘莫生气,我唤人抱来就是了,只要是你生的,啥都好。”陆元畅此时可不敢让顾小芙生气,只得唤了屏儿让杨大娘将孩子抱来。
杨大娘才刚进门,顾小芙看着那大红色的襁褓便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当她将女儿轻轻抱起之时,那大大的杏眼中积满了激动的泪水。
小眼闭着,小嘴嘟着,睡得很香,小脸红彤彤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顾小芙只看上一眼,便觉得自己再多辛苦也是值得,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是她与陆元畅的孩子呢。眉眼尚未舒展,可是顾小芙,就觉得孩子长得既像自己,又像陆元畅,白白胖胖,很是讨喜。
陆元畅见顾小芙此刻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圣洁且又高贵,与往日那种虽然面带微笑但总有着莫明忧伤的感觉截然不同,陆元畅这才知道,自己就算对她再好,若是没有孩子,顾小芙永远会有遗憾,这也是顾小芙就算舍弃性命也要换孩子一命的强大信念。
杨大娘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悄悄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人,一起退下了。往日陆元畅与顾小芙感情再好,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现下,一切都圆满了。
“阿元,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看看咱们闺女。”顾小芙先前就觉得陆元畅不喜孩子,现下她远远站着,脚似生根了一般,可不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陆元畅不知如何面对陌生的孩子,见顾小芙频频催促,只得慢吞吞走过去坐在炕沿,孩子刚好睡醒,由顾小芙抱着给陆元畅瞧,陆元畅见到一团又小又软的小东西,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那圆溜溜的似黑葡萄的圆眼看着自己,顿觉心里头的某一处,软得一塌糊涂。
“阿元,你瞧咱闺女,和你长得真像,这打哈欠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顾小芙开心地说道,就盼着孩子能长得像陆元畅,没想还真心想事成。
“是么?”陆元畅傻愣愣的,她看着眉眼还未舒展的孩子,哪里能看出孩子长得像谁,若不是确定孩子是顾小芙生的,就算抱到她面前都认不出是自己的娃。
顾小芙见孩子醒来,轻轻地晃着,轻柔地问道:“咱们孩子叫什么?”
“我…我还没给她起名字。”陆元畅尴尬地说道,她哪里能顾得上孩子叫啥,生下来一日了,只匆匆见过一面。
“你就不能对她上心些,她可是你亲闺女!”顾小芙闻言,有些生气,不喜孩子,不待见也就算了,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
陆元畅觉得,顾小芙此刻心里眼里只有孩子,为了个破娃,居然要凶她,可是看到顾小芙疲惫的样子,陆元畅也只能忍了,懦懦地说道:“干娘说她生下来有七斤多,不若乳名叫七斤罢,大名回头我再想想。”
“七斤!”顾小芙真是受不了陆元畅了,哪有谁家闺女叫这俗名的,她想想,就替小丫头委屈,紧了紧手中的娃,板着脸说道:“陆元畅,你就是嫌弃我给你生了个女娃,成,回头等我好些,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不碍你眼!”
陆元畅见顾小芙背过身去,抱着孩子暗自神伤,也觉得自己委屈,守了整整两日,得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她哪里嫌弃孩子,只不过一直事多没好好想过罢了。
温馨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两个大人闹别扭,孩子醒了就要吃喝,扁着嘴隐有哭的冲动,陆元畅看着母女俩,大的委屈,小的饿了,两个人都含着泪似有爆发的趋势,无奈地叹气,她上前将顾小芙揽进怀中,小意赔罪道:“芙娘莫要生气,你知我不通文墨,要不你为孩子取个名罢。”
顾小芙抹了一把泪,狠狠掐了陆元畅一下,嘴里却是极温柔的话:“我有孕的时候,你日日陪着孩子说话,逗她闹,我知你不是不喜她。可是阿元,这是咱们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虽然为了她,我受了些罪,可是,你可知正因为她是你的孩子,我才要将她生下来,即使丢掉性命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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