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山河泪 完结+番外 作者:歌德斯尔摩
正文 第53节
山河泪 完结+番外 作者:歌德斯尔摩
第53节
睁眼蹙眉,望着虞楚昭的那对眸子暗了暗,只见那小子睡的春意盎然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自觉,项羽顿时就牙痒痒了。
项羽深邃的目光描摹着虞楚昭的一张美人脸。
少年清朗,眉眼如画,墨眉斜飞,长卷的睫毛密密实实的投下阴影,笔直的鼻梁下头,那见天说浑话的嘴老实了,没再嘀嘀咕咕个不停的胡说八道。
项羽的心忽然一软,舍不得把人弄醒直接扑到了。
伸手一轻轻推,项羽将虞楚昭翻过去。
虞楚昭犹自不知,咂咂嘴,将流下来对的口水“呲溜”一声吸回去,头往被子里一埋,抓住项羽的那东西,继续睡。
项羽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咬牙忍着,退开一点,让虞楚昭再睡会儿。
谁知道虞楚昭又黏上来,两只不老实的爪子到处乱摸一通,嘴里胡乱道如意哪里去了,爪子又去摸项羽那儿。
在虞楚昭的梦里头,他被埋在骊山冲出来的金银财宝里头,正心满意足的捡了个玉如意把玩,谁知道下一秒手里就空了。
于是,虞楚昭不乐意了,撅着屁股去找,好不容易找回来,却突然发现大了一圈,心道:乖乖,原来把玩一下还有这功效,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往嘴里含进去。
项羽漠然的表情缓慢迸裂,额上青筋狠狠跳动了一下,一把将虞楚昭翻下去压着,将那话儿亮出来,开吃。
虞楚昭梦中便被一巨大的玉如意狠狠戳了菊花,瞬间一个激灵醒了,蹬腿挣扎一番,依旧被镇压了。
一个时辰后,虞楚昭衣衫不整,一瘸一拐的打房里逃出来,龇牙咧嘴:“哪里是玉如意……这都赶上如意金箍棒了!”
入眼处满地潮湿,显然早上时候还下了雨,刚刚才停。
王离打军营里头回来,进门,拿眼望下虞楚昭,当即大笑。
李信刚到门口,一眼瞧见了,面色发青,转身又出去了。
虞楚昭木着脸不动声色的看王离,旋即脑子一转,一把拎住王离衣领:“带兵去骊山一趟,瞧瞧那泥石流里头冲出来什么没有。”
王离一脸茫然,虞楚昭不解释,直接连撵带骗的将人哄去军营整军了。
项羽单穿了条亵裤,打后头一把掐住虞楚昭的后脖颈,上下将人打量,手指点上虞楚昭的腰:“怎么?梦还未做够?”
虞楚昭全身毛炸开,故作一脸高深的讥嘲道:“庄周梦蝶,你怎知道何是虚,何为实?”
项羽满脸瞧不上的颜色:“虚即实,实即虚,你刚不体验过?”
虞楚昭顿时面红耳赤,从鼻孔里“哼”一声,掉头回房间,项羽自去军营不提。
两日之后,虞楚昭蹲一装着金银玉器的箱子上头,愁眉苦脸:“这凑军饷怎么凑?何人会买?”
放眼望去,侯府的后院里头满满当当的放着一片这模样的箱子。
项羽抱着手臂靠在廊柱上,一脸看好戏:“就是梦成真了又如何?你说这年头何处去换军饷?”
虞楚昭挠挠头,突然眼前一亮:“北上萧关,和匈奴换马,这可换得?”
项羽摩挲下巴上的胡茬,缓缓点头道:“正缺战马。”
虞楚昭顿时眉飞色舞,颇为扬眉吐气:“瞧瞧,怎么就没用了?他们的王乐意和汉人换这些,粮食没有,马确是不少,在加上牛羊一类,也能充军饷,牛拉回来还能耕地——谁刚说了不能换了?”
项羽沉默的看一眼虞楚昭,权当自己方才一句话没说。
虞楚昭大笑,跳起来两步冲上前去,往项羽背上一跳,猴儿似的挂在上头,拽着项羽两耳朵晃来晃去,一边嘴里不停:“谁说不能当军饷?你说刚才是谁说的?”
项羽面色漠然,由着虞楚昭闹,背后挂着个大活人就往外头走,一路吩咐将那些物什抗去萧关外头换了。
虞楚昭扒在项羽背上,一面嘲笑项羽一面不忘补充:“光把金银珠宝带走,玉器,瓷器,青铜器都留着不动,那冲出来的九个青铜大鼎往侯府这儿抬进来,一定要从咸阳正门抬进来,挑人最多、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他可是记得清楚,连那皇陵水银池里头的青铜鼎都被冲出来了,之所以虞楚昭记得这般清楚,这估计要归功于其中一个鼎上头缺了个四四方方的角。
开始的时候都以为是被撞坏了,后来一众人研究一番,发现缺口平滑,估计是铸造的时候就是这么设计的。
郦食其这时候也上来凑趣:“然后找人在市井传些流言,前几日的灾祸不是天谴之兆,是上天赐下九鼎,寓意大楚将问鼎中原、一统天下。”
虞楚昭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望郦食其,对他竖起大拇指:“知我者狂生也!”
项羽背过手,一巴掌拍在虞楚昭屁股上。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虞楚昭记恨着项羽两日前的一巴掌,于是这中帐里正开着的军事会议也听的心不在焉。
一只信鸽被外头的风雨吹的毛发凌乱的掉到虞楚昭桌上,虞楚昭大大咧咧的将这飞奴安慰一番,一众将领皆转头望过来。
虞楚昭嘴角一抽,赶紧将信件取下来,刚准备拆开看,便想到这么做有损项羽威严,便抬手抛给项羽。
自从上回被王离明嘲暗讽一番之后,这样一众文臣谋士皆在的情况下,虞楚昭都开始注意起来,不然威望不足或者表现的过于宠幸某一人,那登基便如同一个笑话。
虞楚昭眼角觑着项羽表情,焦急的等待信件的内容被公布出来——这是他大哥虞子期寄来的。
项羽面色莫测,但是眉间不自觉的出现了两道浅浅的褶皱,虞楚昭心中“咯噔”一声。
一众文臣武将也是一言不发,在军中混迹这么久,从战场上活到现在的,都不会是老实到哪儿去的,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韩信领兵三百万围齐地!”项羽将信纸“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抬眼望帐中众人。
这并非之前所料的出军关中!
虞楚昭错愕:“刘季这厮转性了”
一众将领还低头琢磨着战报消息,就听见虞楚昭一声大叫,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项羽觑着眼睛,果断道:“传信荥阳,劳钟离将军替爷往齐地走一趟。”
帐外小兵听得项羽一声令下,赶紧进来,带着项羽的军令飞奔出去。
项羽令钟离昧率五万轻骑速去齐地,不可正面交战,试探一二,将韩信军引来关中决战。
外头马蹄声飞奔而去,中帐内一众文臣武将犹在商议,有提议直接去齐地决战的,有提议这会子先按兵不动的,一时间吵成一锅粥。
此番汉军举动将楚军早先安排妥当的计划全盘打乱——若照虞楚昭早先的计划,那汉军进军关中,关中楚军便和齐地楚军前后夹击,一举消灭汉军主力。
但是现在汉军主力围齐地,楚军瞬间便陷入被动。
项羽沉着脸,一会儿便被吵的有点不耐烦,一副想立刻出兵去平了韩信大军的冷锐。
虞楚昭两眼发直,脑浆搅成一团,各路意见建议在在耳朵里轰鸣,顿时觉得头要炸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堵住耳朵眼儿都能听见这一群鸭子的声音,虞楚昭仰着脑袋竭力思考,不明白哪里出问题了
怎么样刘季都应当出兵关中才对。
“都给小爷闭嘴!”虞楚昭“啪”的一拍案几,一声断喝,顿时满堂具静,一众文臣武将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道这军师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了。
一和虞楚昭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抬起头来,视线在上座的虞楚昭和项羽身上一个来回,面色有点犹豫。
项羽不耐烦打量这人,倒是望虞楚昭:“说。”
那年轻人当即不忿,将头一埋。
虞楚昭眼角余光扫到那年轻人,本来张开嘴又闭上,舌尖“啧”了一声,抬手一点那年轻人,冷冷道:“你说。”
那年轻人见虞楚昭这般举动点自己,仍旧坐着不动,面色更是不佳。
虞楚昭不过也就是个军师中郎将,同为项王帐下谋臣,二人年岁相当,从军时间也不相上下,虞楚昭按理没有资格点人的。
项羽厌烦,呵斥:“军师点你未听见!”
那年轻人被项羽一声断喝吓的一个激灵,手忙脚乱起身,身子一倾撞在身前案几上,顿时打了面前茶碗。
项羽蹙眉,虞楚昭一抖袖子,翻手一托案几上的茶盅,呷一口茶水,慢悠悠道:“坐着说,不碍事。”
那年轻人登时满脸通红,嘴唇蠕动两下,撩开袍子愤然往回一坐,盯着虞楚昭的视线不善。
这回,不等虞楚昭再说话,便自己开口:“汉王刘季得知侯爷有意登基为帝,必定忍不了,早该谋划着打进关中来,怎么会发兵齐地?这不合乎汉王刘季的性子。”
虞楚昭看这人刚才一番举动本就不爽,此时见他只是将自己的意思换了个说法,心中更是不屑,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
那年轻人也嗤笑一声:“这就要问军师中郎将你自己了。”
☆、千古命盘
这话,年轻谋士是问的虞楚昭,视线却落在项羽脸上,一直瞧着项羽表情。
谁知道,项羽全程神色漠然,一张脸纹丝不动。
虞楚昭眯起眼睛:“此话怎讲”
年轻人道:“肯定汉军开春出兵关中的就是军师中郎将你,既然敢如此肯定,怕是你这军师中郎将是暗地里使了什么计,所以……”
这人停下来,虞楚昭却不正眼瞧他,只是示意他有话快说。
项羽这回却是将视线移过去了,单手在下巴上摩挲一圈,似乎觉得这人有些意思。
那年轻人不搭理虞楚昭,却是去瞧项羽颜色,虞楚昭也斜着眼睛望过去。
项羽对那年轻人微一点头:“武涉继续。”
那年轻谋士,也就是武涉见得了项羽的注意力简直喜上眉梢:“所以,照着汉王刘季的性子,军师中郎将便料定了汉军将进军关中,可惜……”说着还略一摇头,像是觉得遗憾一般。
虞楚昭的眼睛眯起来一点,知道这人就是故意来显摆自己本事,顺便想将自己的地位压下去来的。
武涉对着虞楚昭的面上却带着三分笑:“但是,眼下的进军路线却不是汉王刘季设定的,军师中郎将这可是失算了?”
虞楚昭一哂,面上无所谓道:“自然是我失算了。”
听这武涉的意思,虞楚昭便猜测到,这进军的路线应该是张良出的主意了,方才他是钻了牛角尖,一时间竟是未想出来原因。
虞楚昭未想到,张良和刘季居然还没闹翻。
照计划,张良会因为刘季未将寻找玉玺的事情交给他而心生怨愤,未料到张良竟会忍了,这说明这件事还不够叫张良弃了刘季而去。
那武涉见虞楚昭不得已承认自己失算,面露得意:“军师中郎将是认定了自己的离间计就能叫汉王和张良翻脸?敢问军师中郎将可知,有人是可以为主公肝脑涂地的!”
虞楚昭嗤笑一声,正眼也未看武涉一眼,心道:“未有策反不了的人,只是价码不够罢了。”
只是这话不得在此处说,否则会寒了这一众文臣武将的心,于是只得作罢,暂且看此人耀武扬威,一面便开始盘算如何再将现在的这个局势扭转过来。
被武涉关于张良和刘季未反目的话提醒了,虞楚昭瞬息之间便想明白了自己计谋出的问题在何处——不过就是出在价码不够上头。
项羽蹙着眉看虞楚昭,见他不说话,就转头眯着眼睛那武涉打量一番,道:“如今,你可是有其他方法?”
武涉这回稳稳当当的站起来,得意的用眼角瞄了默不作声的虞楚昭一眼,侃侃而谈。
“如今汉军围齐地已是不可逆转,依照在下之见,汉军兵力强大,如今我们可通过游说其他诸侯中立或倒戈来削弱汉军势力,同时发兵齐地,再和虞子期将军等里应外合,将汉军消灭在齐地!”
虞楚昭从鼻子里头轻轻“哼”了一声,心道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过都是下策,最好,也不过就是中策。
耐着性子听武涉讲完,虞楚昭拱手对项羽告罪一声,起身出了中帐。
项羽眉头蹙了一下,却并未对虞楚昭的离席多说什么。
虞楚昭想着如何挽回现在局面,急匆匆的便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去思考,无心去管帐中诸位是如何想的。
关中此时尚且春寒料峭,若是出兵,一来一回,便错过了春耕时候,万一没能一举解决了汉军,那入夏时候就还得打,那时候就是军粮不济,就算是有蜀中撑着,却是粮道过长,运输也困难。
这武涉的计谋,明显就是想当然。
待得月上中天,项羽散了会,末了对那武涉点点头:“武卿此番计策甚好,只是出兵一事要再商议,如此,便命你出使南方诸侯领地,游说一二。”
武涉对项羽延缓出兵一事虽有不满,却也算是得了项羽重用,于是下跪接令,颇有有嘚瑟之态。
郦食其摸着胡子不语,嘴角往下撇了撇。
是夜,武涉连夜出了咸阳,往南方去了。
项羽出了中帐,一路直奔那武关后头的悬崖:“昭昭?”
虞楚昭坐在悬崖倒钩下头突出的石头上看咸阳夜景,不耐烦的应一声。
项羽不管虞楚昭那一声“嗯”,又接着叫。
虞楚昭便不耐道:“侯爷还是请回找那武涉去,在下可没什么妙计可呈。”
项羽咂摸一会儿,嘲道:“怎么?小军师还嫉妒了不成?”
虞楚昭气乐了,没好气道:“是了,你帐下军师中郎将就是善妒贤才之人!”
项羽哭笑不得:“这次算是你算计漏了张良未和刘季那厮翻脸,还不许旁人说不成?”
虞楚昭咬牙切齿:“你还真当我是忌讳旁人说着不成!?”
项羽笑:“侯爷开玩笑的,莫当真,快上来吧,崖下头凉。”
一会儿,虞楚昭从悬崖下头爬上来:“晚上就在军营里头睡吧,回去都要天亮了。”
翌日,虞楚昭早早就出了军帐,也未和项羽说一声,便拍马离开,未说明究竟去向何处。
黄河近九原,南岸,飞雪铺天盖地,千里冰川纹丝不动,未有一点冰消雪融的意思。
虞楚昭策马顶着着风雪踏着冰川往河中心走了一段,见这冰算厚实,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要消融怕是还有月余时间。”虞楚昭心中想道。
虞楚昭正欲沿黄河往东再去查看一段,却眼前飞雪一散,一个身着铠甲的人兀自立在冰川上,虽是一身将军打扮,却瞧着不算壮硕,凭白有几分孱弱。
那人的视线正对上虞楚昭:“小兄弟,带我回去咸阳可好?”
马匹瞬间长声嘶鸣起来,不住往后退,虞楚昭一愣,勒马道:“你往南方走就行……”
那人却道:“在下不认识路,你可送我回去?”
虞楚昭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拉着缰绳往后边退边道:“你是何人?”
那人却是须臾之间便掠到了虞楚昭眼前:“在下是何人并不重要,但是在下却可以告诉你一个可以彻底改变这江山命盘的办法,如此,你可送在下回咸阳?”
虞楚昭本已经调转马头,闻言又转回来,震惊道:“你说什么!?”
那人面容瘦削,眉宇间带着一抹忧色,没有丝毫戾气,瞧着倒是个文弱书生,又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最后对着虞楚昭深深作了一揖:“还求这位小兄弟帮助一二。”
虞楚昭舌头舔舔干涩的嘴唇:“那……你先说来听听。”
战马在虞楚昭胯/下不安的打着响鼻,虞楚昭只得揉着马耳朵安抚,他已经隐约猜测出来这人的身份。
那人道:“此事……却不得叫你那心上人干涉。”
虞楚昭蹙眉:“为何?若是有此法……你却是未能将自己的名盘,连带那大秦的名盘一并改写了?”
“因为,他是这命盘中的人……在这里,不在那命盘中的,唯有你一人。”
三日后,凌晨时分,一匹战马奔向疏属山顶。
马上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衣,身后负着外衣卷成的包裹。
虞楚昭翻身下马,将那外衣卷成的包裹铺在地上打开,只见里头的是一具完整的白骨。
“照你所想,这处便是可眺望大理河……既然你不愿回皇陵,那这处也是个不错的地方……”虞楚昭嘀嘀咕咕,一边浅浅的挖个坑,将白骨埋了。
末了,虞楚昭想想,转身朝那土堆躬了下身,算是行了一礼。
“来日要是小爷还活着,便来帮你重新葬一次,若是未有机会,你的身份也在这里头一并埋了的,日后有人发现了,也可将你厚葬。”
一进武关,虞楚昭便瞧见郦食其在门口等着,一副就知道他这个时候要回来了的样子。
“这是做什么?”虞楚昭勒马,也不下来,兜在郦食其身边转悠,就这么故意居高临下的望郦食其。
郦食其笑眯眯道:“无事,不过告诉军师一声,那九个鼎按照你的法子抬进来了,关中震动。”
虞楚昭道:“注意着汉军那头的动向,特别是彭越。”
郦食其点头,又说:“长安候在帅帐里头等你回来呢。”
虞楚昭简单道:“知道了。”便策马越过郦食其往军营去了。
等进了帐中,便瞧见项羽一张脸板着,撩着眼皮将虞楚昭打量一番:“做什么去了?”
虞楚昭风尘仆仆,一副累的半死的模样,不理项羽,先去拿水喝,一会儿用袖子将嘴边水渍一抹,不冷不热道:“查看地形去了。”
项羽一拍案几,桌上的一应物什受惊一样跳起来:“你现在是进出都不知道说一声了!”
虞楚昭抱着手臂笑:“这还不是侯爷惯出来的?哪天侯爷见我恃宠而骄了,便将我发派出去便是。”
项羽盯着虞楚昭半天,幽幽道:“你这是还气那天我听武涉的话?”
虞楚昭却摇头:“当然没有,不过就是说笑而已。”
项羽摸不准虞楚昭这是搞什么,只得站起来去拉虞楚昭:“做什么?你不开心的很。”
虞楚昭先是没说话,一会儿叹息一声,盯着项羽的衣领:“无事,就是突然觉得有些乏了。”
项羽知道虞楚昭这是不想谈,只得道:“累了便先去歇着……”
虞楚昭应了一声,便错开项羽往屏风后头去了。
项羽见着了虞楚昭才算放心下来,三天来总算是出去练兵了。
午时,项羽回帐中歇息,半天不见虞楚昭出来吃饭,想想依旧不对味儿,便对着屏风道:“爷……并无要听武涉的计谋出兵的意思。”
虞楚昭点点头:“知道你没那么没脑子,只是将这个擅长打政治牌的人支出去,一来是免得郦食其和武涉两方结党,一面也是免得这小心眼的人心生不满……”
项羽哭笑不得:“你这不是都知道?那这模样又是做什么!?”
虞楚昭忍不住翻白眼,不搭理项羽的问题,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再来,便是想叫这人顺道放出去假消息,告诉各路诸侯,你不日便将出兵齐地,以此搅乱刘季的判断,我们这边才可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项羽转进来,一把捏住虞楚昭的下巴:“你既然是都知道了,这几日是做什么去了?”
虞楚昭扭头,将项羽的手一把拍开:“都说了是考察地形去了。”
☆、人不寐
这日夜晚,钟离昧战报传来,汉军任其骚扰,纹丝不动,顺道还将彭城再次占回去,一下扼住了齐地的南部的粮道。
项羽将信放在油灯上化掉,望着飞灰淡淡道:“你猜如何?”
虞楚昭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挽着袖子侧身给项羽案几上的油灯添油,一副贤惠的红袖添香的模样,宛如一幅美人画。
但是,虞楚昭的表情可不是那么回事儿,此时眯着眼睛看那扬起来的灰,轻轻一吹,神棍模样:“小爷这是看见了,汉军不理钟离昧,围城不战。”
项羽扭头,就像知道虞楚昭回这般说一样:“你又知道。”
虞楚昭一哂,往案几上一坐,撸起袖子将地图铺开来,对项羽分析道:“汉军不会动,不管又没有军令,韩信都不会动,他是想在齐地将自己的场子找回来,毕竟自己这个齐王现在是名头空悬。”
项羽想想,觉得确是这样,又道:“这张良倒是个厉害角色,这算是看穿了爷这头的计划?”
虞楚昭却摇头,嘲讽的笑道:“不是,你们都以为小爷算计错了,其实不然,张良这计谋只是碰巧压了小爷的局。
项羽挑眉:“碰巧?”
虞楚昭重新站起来,正色:“实际上,以张良的性子来看,现在他只是耗着汉军主力,以便自己行事。”
项羽讶然,思度一番,望着地图,一会儿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张良是想将汉军主力牵扯在齐地,不进关中,因为先前放出的颍川郡有传国玉玺的消息?”
虞楚昭老神在在:“这么一来,刘季最信任的萧何便被庞大的后勤牵扯在齐地,不再能去找传国玉玺……”
项羽接道:“那刘季这厮便会将此事交给张良……”旋即侧目望虞楚昭:“那前几日你怎不反驳武涉?”
虞楚昭不屑道:“小爷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还算是有点才华,放出去用用也不错。”
项羽先是点头,旋即大笑着将准备开溜的虞楚昭后脖颈一掐,将人提到面前来:“这是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照项羽对自家昭昭的理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当做算了的?还不和人一般见识?
虞楚昭见被戳穿,只得老实交代:“在悬崖下头吹风想明白过来的。”
项羽又是大笑,将虞楚昭掐来掐去:“好你小子,原来是真是个假神棍!”
虞楚昭“嗷嗷”叫唤着:“说正事,说正事!”
项羽又揉了好一会儿才将虞楚昭放了,罚这个故弄玄虚的小子去将李信、英布、章邯、郦食其并刚从齐地赶过来的周殷、蜀中过来的陈婴一并请过来,帐中议事。
出了帐门,虞楚昭叹了口气,觉得要是项羽一直将自己看成个故弄玄虚的小混蛋也算不错,
众人到齐,帅帐门帘打下,外头只留了两个项羽麾下的亲兵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守着。
“按照小军师的意思,那就是说张良其实和刘季嫌隙已生,只是还差一步,便可以叫张良彻底弃刘季于不顾?”
李信听完虞楚昭的分析,总结道。
虞楚昭点头:“就是这样,现在,张良缺一个向刘季主动请缨,去找传国玉玺的机会。”
郦食其却犹豫:“小军师怎知张良执着于那传国玉玺?那传国玉玺照你说的,是被张良藏在那秦宫的龙椅下头的,那会子张良为何不将其据为己有?”
虞楚昭道:“张良此人是阴阳家,算是道教的分支,修道人讲究命,传国玉玺代表的王权,他自知无这命格,这才会想要去辅佐刘季,自己去做幕后的操纵者。”
一众人具是点头,那周殷不愧是统管军政内务的,对这种事情的敏感性甚高:“所以,在张良那处,这传国玉玺不仅仅是王权的代表,还有更深的用处,并且,这用处是他进来才知道的。”
虞楚昭两眼一突,诧异登时就在脸上写出来了,心说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项羽单手握拳掩在嘴边,重重咳嗽一声,都不想去看虞楚昭。
虞楚昭一愣,只见那周殷正眯着小眼睛盯着自己,赶紧尴尬的将视线收回来。
周殷这个一身肥膘的地中海秃子居然是这一群人精里头最聪明的一个。
“咳咳,却是如此,那玉玺对张良来说不是个象征意义,而是有实质上作用的。”虞楚昭干咳两声,附和了周殷的推测,眼珠子还是一不小心就往这人那儿转,总觉得那周殷像个什么动物。
章邯搓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那上头好容易留起来的小胡子被英布偷偷剪了:“我怎么就想到那抬进咸阳来的铜鼎呢?”
虞楚昭笑着去勾搭章邯的肩膀,两人都是一张狐狸脸:“英雄所见略同!”
章邯忙不迭的往边上挪挪,不肯和这个小流氓扯上半点关系,不然,他就不是英雄,是狗熊了。
全场一静,英布下一刻就爆出好不给面子的狂笑声。
虞楚昭却不管这些,眼皮子翻着英布,将手臂收回来:“照小爷的猜测,那传国玉玺其实也是那秦皇陵的开启钥匙。”
周殷奇怪了:“谁给自己墓穴还按个钥匙?不是直进直出,还带回头再进去一遭的?”
虞楚昭知道这周殷像什么动物了,一面打量一面道:“谁知道老头儿怎么想的照扶苏的说道,秦始皇以为自己千秋万代,传国玉玺也自然是留给自己儿孙的。”
周殷又问:“那这是钥匙,锁又在哪出处?”
郦食其是亲自主持抬铜鼎的,了解的再清楚不过,这下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方的缺口!”
虞楚昭点头:“不管那始皇帝如何想的,反正这传国玉玺就是个钥匙,张良这是突然想进秦皇墓了。”
英布望章邯,突然道:“少荣,那老头子可是将那什么劳什子的长生丹带进去了?”
虞楚昭赞许的对英布一挑拇指,大叫:“聪明!”
项羽咳嗽一声,虞楚昭闭嘴。
众人只听章邯谨慎道:“传闻炼出来的长生丹是陪葬,先不说到底有没有用,就是有没有一同陪葬也不知道,又或许是被别人盗了也不一定。”
虞楚昭无所谓:“但是这些不是他张良知道的,他手里的消息只有一条,就是玉玺便是秦皇陵的钥匙,那长生丹在秦皇陵中,这才说得通为何他如今这般执着要取回玉玺。”
郦食其疑道:“那他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
虞楚昭其实猜测此人是吕不韦,垓下乌江上那利箭横飞的,满满都是他幕后操纵的影子。
但是这人现在提出来未免着扰乱军心,虞楚昭便一句含糊带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去找玉玺,而他却不能是刘季主动派过去的。”
帅张中众人皆是点头,只有让刘季不理张良去找玉玺的要求,才能逼张良私自行动,叫刘季识破他围齐的目的,这时候,才是引刘季派汉军主力前来关中决战的时机。
“张良不在固然要好打些,但是依旧是要打的。”章邯考虑到关中百姓,仍旧是忧虑万分。
“小爷眼下能考虑的,就只有楚军安危了。”虞楚昭
别无他法,现如今唯有速战速决方是良计,否则春天一过,这仗又不知道要打到何时,那时候便又将是生灵涂炭。
“但是,这么个时机不好掌控啊……谁知道张良会和刘季提起要自己去寻玉玺的事情?”周殷表示怀疑。
虞楚昭眼睛眯着,一副老谋深算的脸:“这就要咱们给他的时机。”
周殷眼珠子一转:“小军师的意思是,从那九鼎上做的文章再来个后续?”
虞楚昭心中忍不住大赞这周殷不愧是管政治的,这方面的觉悟性高啊!
一不留神就顺口把话说出来了:“就是长的像海象也不妨碍你脑子不怪利索!”
周殷的脸顿时就黑了。
帐中静默片刻,旋即爆发出一阵爆笑声。
虞楚昭仰躺在榻上,突然道:“侯爷,借你手上五千兵马,就借十天。”
项羽转头望虞楚昭投在屏风上的剪影,一会儿道:“允了。”
虞楚昭在榻上翻腾一会儿,转身侧躺着,望着项羽投在屏风上的背影,突然道:“小爷在你心中是怎么个样子?”
项羽笑起来,道:“你就是个混小子,天天不着调,有时候就是个小流氓的德行,喜欢公报私仇,假公济私的。”
虞楚昭听得只翻白眼:“小爷在你长安侯眼里就是这么个样子!”
项羽失笑:“怎么?还不满意了?非得说的你和那战国四公子似的不成?”
虞楚昭二郎腿翘着一抖一抖的,大言不惭道:“不不不,小爷只要能被比作孙膑便得了。”
项羽嘲弄:“孙膑没脚,你可是有的。”意思是虞楚昭这完人便要脑筋上输了孙膑的。
虞楚昭翻着白眼自我夸耀:“小爷这叫完美,你懂什么!”
一会儿,虞楚昭翻身起来,往军帐外头冲出去:“小爷回咸阳去一趟。”
项羽“嗯”了一声,望着虞楚昭出军帐的背影,神色莫测。
虞楚昭一出军营,便瞧见那周殷,瞧那样子就和是特地等着自己一样。
周殷笑:“小军师,好巧啊。”
虞楚昭只得干笑两声,坐在乌骓背上并不下来,也笑:“是啊,今儿夜景不错,出来瞧瞧。”
周殷仰头望天,感叹一声:“是啊,夜色不错,乌云罩顶的。”
虞楚昭一噎,真的被勾的抬头去瞧。
只见星河万顷,银河西坠。
虞楚昭心道糟糕,果然,再看周殷,那海象正对着他笑呢。
☆、不问苍生问鬼神
虞楚昭两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个人精是知道自己打算了,干脆直白道:“听闻你管军政在行,不如帮小爷花个十天时间管管?”
周殷眯着眼睛,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笑道:“可以可以,包您满意,只是不知道这是多少人,又是去何处?再有就是,做什么?”
虞楚昭嘴角往两边一咧,龇牙道:“一万人,去九原黄河边上,至于做什么——”
虞楚昭两眼望天,特地拖了个长腔。
待得那奸猾的海象被勾起了兴趣,才悠悠然道:“小爷自然有锦囊妙计给你,出发前来军帐中取,到了九原方可拆开!”
周殷知道虞楚昭故弄玄虚,却也无法,只得哭笑不得的先应下,不和这痞子少年郎一般计较。
虞楚昭别了周殷,策马一路奔进咸阳城内。
马蹄声将深夜宁静打破,一会儿街道两侧的灯便接二连三一路亮起来,有人将头从窗户里探出来,一见是个深夜纵马的少年郎,当即骂骂咧咧的将窗子“啪”的一声摔上:“大半夜的不睡觉!”
虞楚昭嘴角一抽,抬头看星星。
侯府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少了人气,深更半夜的看起来有那么点荒野狐祀的味道。
“哟,我还当你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呢,都多久没想起我来了?”女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丝妖媚。
虞楚昭慌忙勒住就要撂蹄子的乌骓,顺便自己迅速远离围墙,抬头对那围墙上吊死鬼一般半挂着的红衣女人翻白眼。
“小爷这不是想着你呢么!没见这大晚上的扔下家里头的黄脸婆来会你这小美人?”虞楚昭嘴里没个正经的调戏着,身子却违背主人意识一样,随着女人往前倾斜的动作不住后退。
最后避无可避,再后退,虞楚昭都要出侯府去了。
虞楚昭只得一脚脚后跟卡在门槛内侧,身体柔韧的往后弯了个一百三十五度,单手平推出去,竭力保持和女人之间的距离。
“喂喂,美人你倒是有点自觉可好?披着皮囊也没用,莫要忘了你就是一厉鬼,离这么近当真不好!”
话一出口,虞楚昭就知道要遭,心道吾命休矣,两眼一闭,以防被活活吓死了!
果然,吕媭面色倏然一沉,有点要变成青面獠牙模样的趋势。
虞楚昭吓的一哆嗦,结巴:“这这……”突然灵机一动道:“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道是不是?”
吕媭又变回美人样,“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将自己和虞楚昭的距离重新拉开。
一边引着虞楚昭往里头走,吕媭一边转头道:“你这甜言蜜语的,怕也是少不了混迹在那温柔乡里头,和那汉王一个模样。”
虞楚昭跟在后头,赶两步往前和吕媭并排,他走,吕媭飘,正同往屋里去,一听得这话脸色都变了。
“没有没有,当真没有,在下虽不敢称正人君子,却也不是酒色之徒啊……”
“不就是个玩笑,这般当真做什么!?纵然是有,我也不会告诉项王去。”吕媭不耐烦的将虞楚昭打断了。
虞楚昭只得“嘿嘿”一笑:“那便不提这,先说说汉王那头如何?听你意思是醉倒在温柔乡里头了?”
吕媭坐在主位上,收着双腿,两手叠着在膝盖上放着,坐的规矩,话却不规矩,轻佻道:“一三五上老母,二四六喝花酒。”
虞楚昭懵里懵懂的,一脸茫然:“老母!?”
吕媭面色讥嘲:“可不是,亲耳听见刘季这厮说的,发妻老矣,如奉养老母,不如花酒的吃着舒坦,于是乎将天数错开,还算是天天都能有个盼头。”
虞楚昭恍然大悟,笑的直打跌:“原是说吕雉啊……他刘季岂不是更老?”
吕媭却嘲道:“男人总也不会觉着自个儿老,再老,不还是喜欢十几岁的小姑娘。”
虞楚昭揣摩着这话里头带了怨愤,生怕就被吕媭把话题带歪了,连忙正色说出自己的来意:“问你个儿事儿呗?”
吕媭当即冷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各个都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的货,要问什么就快问。”
虞楚昭尴尬,抓抓披散着的头发:“哦……等小爷先想想这话该怎么说。”
虞楚昭转头看着外头长廊屋檐上不断滴落的雨水突然间就沉默下来。
“你……死是什么感觉?死后又是什么样的?”半晌,虞楚昭轻轻开口。
吕媭一愣,困惑道:“你问这做甚?”
虞楚昭转过脸来认真的看吕媭:“你就告诉我吧,当真想知道。”
吕須嗤笑:“莫问鬼神事,你也算读书人,这都不知道”
虞楚昭垂下眼皮,一哂:“是了,小爷居然连这都忘了。”
“罢了,算是小爷想多咯……”虞楚昭起身,轻叹一声:“今儿这事做的……啧,当真是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吕媭琢磨着那“苍生”“鬼神”二词一会儿,觉得别有深意:“诗倒是作的不错。”
“不是小爷作的,小爷不会那什么劳什子的诗词歌赋,只知道柴米油盐。”
说着,虞楚昭便从屋内出来,一路走进雨里:“小爷已经管不得苍生了,所以才想着要来问鬼神了……”
虞楚昭心下落寞,想着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便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这般,又和始皇帝、刘季之徒有何分别?
要败汉军、要改神州历史,那他要放弃的就是苍生;鬼神高高在上,倒是遥遥看着,一句笑谈作罢。
吕媭好奇的在后头跟了一会,便听虞楚昭道:“莫跟了,去操纵下关中的那些望族,是时候好好准备准备了。拥项羽登基之事,少了他们可不成。”
吕媭对着前头那孤零零的身影应了一声。
虞楚昭回头,又不放心的交代道:“记得别把阎乐那头的人手算上,他们家和你家族关系太近,容易露马脚。”
吕媭嘲弄道:“我都成鬼了,哪里还是他们吕家的人?”
虞楚昭自嘲:“年纪大了,忘了。”
吕媭听出来虞楚昭是在打趣她之前的话,先是不忿,旋即就忍不住笑了:“你小子真真是个活宝!”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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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