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正文 第5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第5节
晏棽暗地里叹口气,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小师妹是在谈恋爱还是供了个主子。
谢晓云看晏棽不再提让她帮忙还腕表,高高兴兴喝完咖啡,说还想去对面的时装店逛一逛。
晏棽陪了她一上午脚都要走断了,说什么也不再跟她去。谢晓云自己拎起包欢天喜地地蹦达过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晏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买了单提着大包小包去对面找谢晓云。
这是一条新开的商业街,人流不算多 ,道路比较宽阔。晏棽走到马路中央,一辆面包车忽然停在他跟前。
晏棽只愣了一两秒,扔下东西就往回跑,车上却已经跳下三四个人,扯住他身后的背包,扭住手臂肩膀将他拖上车。车门一关急速离去。
前后加起来不超过十几秒。
谢晓云还在试衣镜前比着手里的衣服。一个店员惊恐地喊:“绑架了!刚才从咖啡厅出来的男孩,被绑架了!”
谢晓云扔下衣服,“你说谁?”
“就是对面,跟你一起喝咖啡的男孩!”
谢晓云冲出店外,只看到一个冒着尾气的面包车屁股。
谢晓云慌得六神无主,连手机都拿不稳了。她想抓紧报警,手指却不听使唤拨了盛林的号码。听到盛林的声音传过来,谢晓云白着脸一下哭出声来,“盛林,晏棽被绑架了!”
十六
盛林猛地推开电脑站起身,椅子被大力撞开,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你说什么?”整个实验教室里的学生,都把目光集中在盛林身上。
盛林顾不得这些,抓起车钥匙,一边听谢晓云断断续续讲述事发经过,一边冲向电梯跑到停车场。
“你别急。快点回店里去,不要再走出店门!马上报警。之后联系孟慎让他去接你。晏棽你不用管了。”
盛林交代完谢晓云,猛打方向盘往城南方向驶去。
晏棽在城南金桥商业街被绑,谢晓云看到面包车自东向西逃窜。那边两条主干道有一条正在封闭修路,绑匪很可能会通过另一条路上外环,之后再上国道往风景区方向逃。那里地势复杂,山林茂密,很适合藏匿行踪。
但这也只是盛林的推测。也许绑匪胆子更大一些,在近郊就找好了临时安身的窝点;又或者会中途换一辆车,舍弃景区国道,蒙混过收费站检查,经由高速往外市逃窜。还有更坏的情况,在车上就对晏棽动手。
光天化日把人绑走,即便他们没打算要晏棽的命,不脱层皮也难善罢甘休。
盛林连闯数个红灯,把车子从城南开上外环路。他知道这样不是办法,没有车牌号,没有明显特征,沿着一条不知对错的路找下去能碰上的几率太小了。
盛林脑中迅速旋转,忽然想起他留在晏棽那里的腕表。他的腕表通常都安装了gps定位芯片。如果晏棽现在戴着那块表,马上就可以锁定逃跑的面包!
盛林拽过副驾驶上的平板电脑,点开app试着链接那只腕表发出的信号。四五秒钟反应时间过后,红色的小圆点出现在屏幕上。
盛林兴奋地砸了下方向盘,马上拨通报警电话,“金桥的绑匪正在往青峰山景区方向去……”
保持着与警方的通话,晏棽把车速提到最高。车子卷起一小股旋风,幻影一样刮过去。
晏棽一被拖上车就被堵住嘴巴,裹上黑色头套。绑匪还捆住他的手脚,上半身套上麻袋,把他塞进车座底下。
起初晏棽还能勉强分辨,车子是在市区行驶。过了大概四十多分钟,道路变得颠簸,车子开始频繁转弯。晏棽在座位底下随着车身起伏摇晃,头被前后的座椅撞了几次,头脑晕沉,什么也辨别不出了。只依稀觉得应该是在山路上。
或许是青峰山风景区?他没去过,不敢肯定。
一路上晏棽都很安静,没有恐惧地叫喊,也没有求饶。那帮人不断伸脚猛踢他身体。晏棽尽量蜷缩起来护住腹部。
车子不知道又开了多久,终于停下。
四周很安静,晏棽竖起耳朵仔细分辨,除了几个绑匪的嚷嚷声,还有下车关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
有只手像拖死狗一样把晏棽拉出去直接扔在地上,肩胛骨砸在坚硬的地面,晏棽忍不住扭动了一下。
一个人立刻又在他背上补一脚,粗鲁地咒骂道:“还活着呢?在车上这么老实老子还以为你小子死了呢。”
另一个声音拦住他,“别在这弄,到屋里去。”
接着晏棽被七手八脚地拖起,踉跄踩过一片枯枝、杂草,最后又被推到在地上。这似乎就是他们所说的“屋里”。晏棽模糊地听到吱呀的关门声。
一片杂沓的脚步声围上来。晏棽的心脏紧张地收缩,幅度很小地动了下身体。
“叫你td多管闲事!”伴随着一声粗粝的怒吼,几个绑匪像听到了动手的信号,雨点般密集的拳脚砸向晏棽的身体。
晏棽上身套着麻袋,手脚都被麻绳捆得死紧,连移动一下都很困难,只能蜷缩着身体,尽量让背部承受打击。
那些人似乎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把晏棽打残,打累了又用钢管给了晏棽几下,群殴渐渐停止。
还是那个粗粝的声音说,“行了,该办正事了。”
晏棽被拖着半坐起身,背后抵着墙壁。麻袋被掀开,头套和堵在嘴里的破布也被扯下来。晏棽眯了眯眼睛,慢慢看清楚眼前的状况。
他被关在一个砖石结构的小屋里,墙壁没有粉刷,裸露着暗红的砖块。屋里堆满废弃木料和砖瓦石块。看上去像一个烂尾的度假屋。
六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分别站在晏棽左右,把他所有的路都堵死,即便他手脚自由也无法跑出去。
晏棽认出其中一个黄头发的青年正是之前跟踪过他的人。还有一个高大健壮的秃头,从后颈往下,所有露出的皮肤都布满青黑色纹身。
这个人……
晏棽瞳孔猛然收缩——这一劫他逃不过去了。
秃头显然看出晏棽认出了他。走到晏棽跟前,弯腰直视晏棽双眼,伸手拍打两下晏棽的脸颊,“小子,认出我来了?看来记性还不错。既然脑子没坏,怎么泰哥的话,就不往心里去呢?”
晏棽垂下眼睑,表情没什么波动。
秃头突然一掌轮在晏棽侧脸。晏棽被打得扑倒在地上,耳朵里针扎一样疼,舌头被咬破,吐出一大口血水。
“老子跟你说话别t跟我装哑巴!说,泰哥的话你是给我吃进去又拉出来了吗!”秃头拽着晏棽的头发把人拖起来,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刀尖正对晏棽的右眼,距离不超过一厘米。
心脏跳得有些快。晏棽闭上眼睛,吞了口血水,放缓声音说:“我需要钱。没办法,只能继续在酒吧做。”
“需要钱,”秃头站起来,突然朝晏棽腹部猛踢一脚,“你t也知道钱是好东西?!”晏棽躬身俯趴在地,五脏六腑绞成一团。
秃头还想再给他一脚,黄毛点头哈腰地拉住他,“哥,我亲哥!你看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儿。打坏了就不好玩儿了。”
秃头眯眼看晏棽半天爬不起来,冷笑着哼了声,“也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臭玻璃小白脸,多给他两下就得完蛋。”一努嘴,黄毛眼疾手快给他点上根香烟。
秃头丢下匕首,又扯住晏棽头发,把他上半身按在墙上,“泰哥说过,以后只要看见你在夜场出现一次,就削你一根手指头。”
晏棽身体不自觉抖了下。
秃头心情大好,大笑着冲晏棽吐出一口烟,“你是医学院学生吧?泰哥特喜欢文化人,更喜欢念医学院的文化人。所以泰哥说了,就那只将来拿手术刀的右手,食指或拇指,随你高兴,想选哪根选哪根。等选好了,就自己切下来。听到了吗?”
晏棽被迫仰着头,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他反应慢了一些。秃头暴躁地扯开他的领口,把燃着的香烟碾在他锁骨上大吼,“我问你听到了吗?”
晏棽猝不及防一声尖叫,身体在剧痛之下痉挛抽动,抽着气大喊,“听到了!听到了!”
秃头恨恨地放开他,“欠收拾的贱货!”抬脚把匕首踢到晏棽面前。
黄毛赶紧跑到晏棽身边,蹲下身给他解手脚上的麻绳。偷瞄一眼晏棽锁骨上血水淋淋的伤口,舔了舔嘴唇,小声对晏棽说,“你别害怕,疼一下就没事了。完事儿了你好好跟着我,泰哥不会再找你麻烦。”
晏棽低垂着头,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黄毛稍微凑过去,听到他说,“谢谢你。”
黄毛心里一阵激荡,加快动作解开麻绳,给晏棽揉揉手腕,又拾起匕首递到晏棽手里,“不,不客气……给你……”
晏棽扶着墙壁缓缓直起身。黄毛牛皮膏药一样挨在晏棽身边搀扶他。秃头鄙夷地看了他俩一眼,扭过头去。
晏棽站稳了,忽然反手攥住黄毛的手。黄毛一愣,正觉得美滋滋的,肩膀猛地就被扎了一刀。
黄毛疼得大叫。四周的人一下子懵了。晏棽抽出墙角那根他早就盯好的木棍,趁其不备放倒跟前两个人,拔腿往门外跑。
秃头最先反应过来,“d,这回非剁了你不可!”
机会只有眨眼的一瞬。在五六个职业打手的包围下,晏棽这种没有功夫根底的普通人,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他还没跑到门口就被重新拖回去,两三个绑匪将他按在地上,另一个拉直他的右臂。
秃头气势汹汹从木料堆里拔出一把砍刀,抬脚将晏棽的右掌碾在靴下,“我胡三可没泰哥那么好脾气。今天你这根胳膊,我要定了!”
明晃晃的砍刀高举半空。
到了这个时候,晏棽反而不怕了。他尽力了,逃不出去是他命该如此。至于那件事,他更没什么好后悔的。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得救那个小女孩。
砍刀飞快下落。
晏棽睁大充血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寒光湛湛的刀锋,像是要亲眼看着右臂脱离自己的身体。
“不许动!警察!”
门板突然被撞开,一个巨大的空油桶砸进来撞翻胡三。小屋里刹那乱成一锅粥。绑匪四处逃窜。
晏棽片刻没犹豫,翻起身向门口冲过去。
“我操!”狂怒的嘶吼紧追在身后,刀锋森冷的寒意堪堪贴在了臂弯上。
晏棽寒毛根根直立,脚下却再也不能快了。他已经到了极限。
门口的人影忽然扑过来,抱紧晏棽半旋过身体。长而利的刀锋从那人的小臂一直划到手背。鲜血瞬间流水一样奔涌而出。
“盛林!”
晏棽脸色沾满盛林的血,被他护着倒在地上。
十七
急红眼的胡三又抡起砍刀朝盛林背上砍。晏棽眼疾手快抱着盛林往旁边滚开躲过一击。盛林左手趁机抖出一把瑞士军刀,扬腕甩出去,正中胡三手腕。
钢刀落地,胡三抱着手腕哇哇大叫。
外面响起嘈杂的警笛声。警察真的赶到了。一群乌合之众几分钟内悉数落网。
晏棽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把自己的衬衫撕成长条状,给盛林做远端包扎止血。
盛林用完好的左手捏了下晏棽的右臂,桃花眼弯起,忍痛露出一个浅笑,“还好,还能拿手术刀。”
晏棽手下略顿了顿,已经窜到嘴边的感谢咽了回去。“谢谢”两个字太轻薄,他说不出口。
绑匪被挨个压上警车。胡三手上血流如注,上车前恶狠狠地瞪视晏棽、盛林。
盛林扬起下巴,自上而下回视他,“胡三是吧。我记着了。”
胡三脸色变了数变,最后憋着一张青红交加的脸钻进警车里。
回程时,警察照顾伤号,让晏棽与盛林坐了唯一一辆警用轿车。
盛林手臂的血被暂时止住,万幸没伤到大血管和骨头。但是伤口从小臂蜿蜒到手背,足有二十多公分长。在地上躲闪胡三的时,伤口又沾了灰,必须尽快清创缝合打破伤风针。
晏棽盯着盛林皮开肉裂的手臂,眉心皱得能夹死只蚊子。
盛林因为失血脸色苍白,头也昏沉沉地只想睡觉。他被按着脑袋枕在晏棽肩膀上休息,目光迷迷蒙扫到晏棽露在外面的锁骨,抬手抹了下伤口周围的血迹,问:“谁弄的?”
“胡三。”晏棽稍微掩下领口。
盛林的手垂下去,含糊地咒骂:“混蛋。”
余下的话声音更低,晏棽往他那边凑了凑,听他快要睡着一样嘀咕,“……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晏棽顿时像被雷劈了一样脑子发晕。怜香惜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还需要别人怜香惜玉。
晏棽啼笑皆非,连自责的情绪都被冲淡了几分。他揪一下盛林的头发,“会不会用成语啊你。不会别瞎说。”
盛林打个哈欠,歪在晏棽肩窝里真的睡着了。
晏棽低头看他的睡脸,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流动。他发现盛林犯迷糊的时候跟平时很不一样,上次喝醉酒也是,特别的……可爱。
不对,可爱这个词,好像也不适合用在男人身上。特别是盛林这种,格外傲慢又格外勇敢的男人。
警方提前联系了120。大约二十分钟后,警车在国道上与赶来的急救车相遇。晏棽跟盛林一起被转移到急救车上。
盛林睡得很沉,被担架抬过去也没有醒。医生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受疼痛刺激睁了下眼,很快又睡过去。
救护车风驰电掣赶到附院。
出了这么大的事,p大的院校领导还有孟慎、徐鹏辉他们早就等在医院门口,看到救护车驶进医院大门,众人一拥而上,簇拥着小推车火速把盛林送进急诊室缝合伤口。
盛林在路上睡得安安稳稳,被挪到病床上之后反而醒了。医生已经穿好手术针开始缝合。盛林扭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对缝合过程很好奇。
缝完小臂,医生换针穿过手背伤处的皮肤,盛林的手指忽然很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医生推推眼镜,向盛林解释,“你的体质对麻醉药耐受性较高,利多卡因能起的作用有限。还剩六针就好了。忍一下吧。”
徐鹏辉一脸紧张站在床尾,听到这话嘴巴顿时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
孟慎的表情瞬时更加难看,着急道:“这怎么行!”
晏棽沉默地走到盛林身边,伸手遮住他一直盯着伤口的眼睛,近乎温柔地说:“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
晏棽身上有一股很特别很好闻的味道,仿佛初冬的冰雪,清冽而干净。
这股冰雪的气息从晏棽的袖口飘散出来,带着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力量。盛林轻轻吸一口气,睫毛缓缓扫过晏棽的掌心。他想说自己并没有害怕,不需要晏棽像哄小孩子一样哄自己。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地在晏棽掌下闭上眼睛,接受了他的好意。
伤口缝合完毕,盛林被送到病房留院观察。他这回受伤算得上见义勇为。附院特意给自己的学生安排了单间病房。
盛林这边都完了事,晏棽才放心去做检查。他也被胡三打得很惨,左脸青紫肿胀,嘴角开裂,耳朵到现在还像钻进了好几只蝉嘶叫个没完。加之脖颈旁被香烟烫出的伤,还有外套上被盛林的伤口喷溅的大量血迹,凄惨得如同刚从战场颓败下来的逃兵。
花了一个多小时处理好外伤、做完详细的全身检查,晏棽也被建议留院观察。回病房简单清洗过后换了病号服,晏棽稍微休息了会儿又去看盛林。
校领导怕影响病号休息,等他们两个安顿好就先走了。晏棽过去的时候,盛林病房里就还剩孟慎和徐鹏辉陪着。
晏棽敲门进去,刚刚还很热闹的病房瞬间静下来。孟慎看到他阴着脸转开头。倒是一向看他不顺眼的徐鹏辉,看清来人后,夸张地扬手跟他打招呼,“哇,咱们的大英雄来了!”
这句没头没脑二愣兮兮的台词一出口,晏棽就知道,一年多来他极力隐瞒的那件事曝光了。
今天找晏棽麻烦的胡三,是钟安泰手底下最得力的一个打手。钟安泰,也就是胡三口中的那位“泰哥”,是一个沾点黑社会色彩的流氓头子,手里掌握着本市大半的夜场私密生意。换句话说,就是个鸡头,大部分在各个夜总会、酒吧、ktv走场的小姐,基本都归他管。
一年前晏棽还在天哥的酒吧打工,无意中发现,酒吧联系来陪客的小姐中,有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的次数多了,小女孩逐渐跟晏棽搭上话,偷偷告诉晏棽,她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被泰哥的手下控制着逃不出去,求晏棽帮帮她。
晏棽起初没想趟这滩浑水,但思来想去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到最后还是想办法帮助小女孩逃走了。因为不清楚还有多少女孩是未成年,或是被逼迫的,晏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警方举报了钟安泰。他举报的时机刚好卡在省公安厅开展扫黄打非专项整治的点上,市局异常重视。不出一个月,钟安泰经营多年遍布本市的色情网络被警方端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的是钟安泰在道上混了十几年,着实钻营出了几条门路。他当机立断扔出手下几个喽啰做替死鬼,又不知打通了哪边的关系连夜逃到国外,侥幸躲过了警方搜捕。
这件事晏棽自认做得很周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后钟安泰就查到了他头上,托人带话回来,只要晏棽还敢在夜场做事,他就切晏棽一根手指。
晏棽并没有太把钟安泰的警告放在心上,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辞了天哥酒吧的工作,转而去私密性、安全性更高的会所打工。会所出事后,又不得已去了gay吧。原以为钟安泰的影响力不至于能波及到gay吧,不成想还是出事了。
晏棽关上门走到盛林病床前,对徐鹏辉说:“别瞎说,没有什么英雄。”
“我可没瞎说!”徐鹏辉瞪大眼,“当初办案的警察怕你背处分,都给校领导透底了,你就别谦虚了。哦对了,钟安泰那边你也别担心了。不说别的,他这回惹着了咱盛大少爷,这辈子都甭想蹦达了。”
晏棽把目光调回到盛林身上,看他靠坐在床头,脸色比搭在腰间的纯白薄被还要苍白。他心里不舒服,凝视着盛林,低声说:“盛林,我连累你了……”
盛林一副不爱听的样子,冲他勾勾手指。晏棽不明所以,仍然听话地靠过去。盛林用左手食指勾住晏棽的病号服领口,暴露出锁骨上被纱布包好的伤处,仔细端详一番,问晏棽:“你有没有问医生会不会留疤?”
晏棽有些反应不过来,略微迟钝地回他:“没问……估计会留一点吧。”
“会留一点……”盛林皱着眉,很为难的模样,“这么好的皮肤,留了疤就太可惜了。”
盛林话音刚落,徐鹏辉爆发出惊人大笑,“怎么样孟慎!我就说咱们林林今天这么英勇是老毛病又犯了!不论男女,他就是个看到个好看点的就拉不动腿的主儿。当年一碗香喷喷的肠粉,早就注定今日舍命相救!”孟慎低头不理他,徐鹏辉笑得脚下打跌,扭头继续向晏棽揭盛林的短,“晏棽,你不知道,盛林打小就有这毛病。他那么点儿大的时候,”徐鹏辉在自己腰间比了个高度,“还想跟着人家小美女上厕所!哈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他从小到大就没改过!”
盛林把背后的枕头扔到徐鹏辉脸上,“我那时候只有六岁!六岁!”又连忙向晏棽保证,“真的只有六岁,你相信我!六岁之后我再没干过那种事。”
晏棽的视线在盛林与徐鹏辉之间往复,被内疚包裹的心脏逐渐浸透进股股暖流。他不擅长人情世故,但感知并不迟钝。他看得明白,盛林和徐鹏辉在尽力逗他开心,让他放下负疚感。
晏棽看他们两个说相声一样插科打诨,眼睛里弥漫开温暖的色彩,“谢谢你们。我好受多了。”
盛林看到晏棽眼中的微笑,桃花眼眨了眨,浅笑着低下头。
徐鹏辉一掌拍在晏棽肩膀上,“谢p谢。盛林肯这么帮你,就是真心拿你当兄弟。你既然是盛林的好兄弟,自然也是我跟孟慎的好兄弟。好兄弟不言谢!对吧孟慎?”
孟慎从晏棽进门一直没说过话。徐鹏辉现在开口问他,他还是一言不发。再喊一声,孟慎干脆转身面朝窗外。
这下即便是徐鹏辉脸上也不好看了,他看看盛林再看看晏棽,忽然提高音量,“姓孟的,你什么意思!”
晏棽站在病床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可盛林就是觉得他难过了。
盛林急忙喊住徐鹏辉,“棚子,晏棽还没吃晚饭呢。你带他去吃点吧。顺便给我带再份粥上来。”
徐鹏辉呆了下,旋即会意,勾住晏棽的肩膀带着他往病房外走,“好嘞,小燕子的肚皮就交给大棚子我了~”
晏棽被徐鹏辉带出去了。
盛林试探着喊孟慎,“孟慎?孟哥哥?老孟?”
喊了三声没一丝回音。
盛林小心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十八
孟慎静静看着窗外,忽然转回身,一连串地逼问盛林,“我生气?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徐鹏辉那家伙脑子一向不够用,你居然也能跟着他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得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有多危险?胡三的刀稍微再往下砍哪怕一毫米,你的手臂就会留下永久性功能障碍!”
盛林不以为意,“这不没砍那一毫米吗。我好好的呢。你也别担心了。”
“好好的?”盛林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孟慎更加恼火,“缝了三十四针你说你好好的?是不是只要整条手臂没被砍断在你眼里就是好好的?”
“孟慎……”孟慎过火的反应让盛林有些难以招架。这个发小人如其名,自话做事就极有分寸,成人后更是诸事谨慎,为人处世从不逾矩。像这样毫不留情地斥责某个人,盛林从没见过。更何况这“某个人”还是盛林本人。
“我当然也不希望自己有事。如果有办法能毫发无伤地把晏棽带回来,我一定会去做。但当时的形势真的顾不上那么多,我也是万不得已才冒险冲上去的。”
孟慎视线挪到旁边,胸膛急剧起伏。他似乎也清楚接下来自己要说的话很刺耳,但他不想再控制自己,“就算你没有扑上去,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晏棽的手臂被砍一刀,同样要不了谁的命。”
盛林的双眼惊讶地张大,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话。
尴尬的沉默在室内发酵。
孟慎低头盯着地板看了很久,索性把余下的话全部说出来,“我承认我自私,不希望你为了别人伤害到自己。但你本来就跟晏棽不一样,你不是他那种责任心过强的人。就拿一年前他碰到的那件事来说,如果是你,你也会尽力帮助小女孩逃走,但你不会想到去向警方举报钟安泰。你怕麻烦,没当面撞到你身上的事,你不会主动招惹。还有这次去救晏棽……”孟慎停了一会儿,眉心紧紧锁在一起,“按照你的个性,你会把定位信号提供给警方,或者如果警方有需要,你会从旁提供帮助。再深的介入,就不可能了。可你现在呢,你不止在警察都没赶到的时候亲自跑去救晏棽,你还为了他什么后果都不管,扑上去让胡三砍你一刀!盛林,你……”孟慎冲动地想把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巨石扔给盛林,想要用力敲醒他,告诉他“你失控了,不像自己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变成另一种说辞,“你跟晏棽才见过几次面?从你记住他的名字、能认出他的脸,到现在总共不超过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好像已经可以跟我与鹏辉跟你一起度过的十几年相提并论了。不,”孟慎苦笑着摇摇头,“也许……比那十几年还重要。”
这一番话,盛林听得莫名心惊。孟慎的确心思细腻,并且足够了解他,把他看的如此透彻,几乎可以窥探得到他埋藏最深的心思。更有甚者,也许还能察觉到连他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某些念头。
那么孟慎讲这些话,是在单纯指责他对晏棽的“不同寻常”,还是另有所指?
盛林心底的疑惑渐渐加重,等孟慎最后一句话出口,盛林不由勾起唇角轻轻的笑,探身去瞧孟慎的脸色,忍着笑意问他,“老孟,你这是在……吃醋吗?”
孟慎像被踩了尾巴尖的猫一样跳起来瞪他,“胡说什么!”话虽这样说,脸色却微微泛红。
盛林笑得往一侧歪,不当心碰到右臂伤处,疼得直抽冷气。
孟慎连忙把他身体扶正,一本正经地训他,“就知道笑!这条手臂还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盛林在床上坐好,顺势握住孟慎扶在自己肩膀的手,收起笑容,郑重道:“老孟,我向你保证,你跟鹏辉永远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兄弟。晏棽不一样。他不能跟你们比,”他用力攥下孟慎的手掌,“真的不能。”
孟慎脸颊的红晕一下蔓延到脖颈,他别开视线,抽回被盛林紧握的手,“你……这话就说得太没劲了,搞得好像我很小心眼一样。你多一个好兄弟,难道我还会不高兴吗?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是是是,”盛林憋着笑从善如流,“老孟最大度最贴心。这次让你担心了,你就当我‘色令智昏好了’。”盛林随口开个玩笑,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孟慎见他还算上道,轻咳一声,说,“这次就先放过你。你先休息着。我下去看看晏棽。鹏辉口太重,他点的菜,晏棽一个南方人不一定爱吃。”
盛林笑容明朗,“好!”
孟慎走出病房带上门。傍晚的凉风从走廊打开的窗子吹拂进来,轻擦过他的面庞。也许之前是他多虑了,盛林向来信奉理智至上,不会允许自己脱离正轨。
反倒是他自己,做事越来越鲁莽。他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变成一个连自己的思维、感情都无法掌控的人。
孟慎的目光停留在病房紧闭的门板上,眼底闪烁的情绪复杂难言。
其实有些事情,一辈子都不需要弄明白。
孟慎转过身,穿过长长的回廊,从楼梯走下去。
盛林看着孟慎走出去,视线从门口收回来。他用左手很轻地来回抚摸自己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右臂,脑子里还在思索孟慎刚才的话。
晏棽确实不一样。他很确定。
但究竟那里不一样?
盛林眯了下眼睛。
他自己也要再好好想一想。
十九
当晚孟慎跟徐鹏辉怕影响他俩休息,九点多就走了,说好明天再过来。盛林不习惯跟陌生人同处一室过夜,晚上没找护工。晏棽多陪了他一会儿,也回自己病房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医院的探视时间刚到,谢晓云双眼红肿,冲进盛林的病房。
盛林刚勉强用一只手洗漱完,半倚在床头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谢晓云推门进来直接扑到床边抱住他的腰,半边身子伏在他肩膀上哽咽抽泣,“盛林!”泪水从哭红的眼睛流出来,打湿了盛林肩头的衣料。
盛林想把人推开,但看到女孩腮边的眼泪,又忍不下心。只能轻声安慰她,说自己没有大碍,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
谢晓云见盛林精神还不错,抽噎着慢慢收住眼泪,贴在盛林耳边诉说自己的担忧。
本来谢晓云昨天得到信儿后想跟孟慎他们一起过来,但那时候大家都不清楚盛林的状况究竟怎么样,怕她一个女孩子会受到惊吓,便合力把她劝住。谢晓云翻来覆去熬了一夜,天一亮就不管不顾地跑来了。
两个人正和风细雨说着话,房门又一次被推开。晏棽手里提着一只保温桶,抬脚往房间里走,“盛林,我买了些早点……”
盛林飞快推开谢晓云坐直身体,心脏晃悠悠地颤了一下,竟好像有些紧张似的。
谢晓云被盛林的举动吓了一跳,有点忐忑地坐在床沿没动。
晏棽也愣住,片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出去。”
“晏棽!”盛林抓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把人喊住,“不打扰!快进来吧,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谢晓云极轻微地嘟了下唇,退回到床边的椅子上坐好。
盛林既然这样说了,晏棽不好再坚持,走过去把早点放在床头柜上,问盛林,“现在吃吗?”盛林点点头。晏棽便打开小餐桌撑在病床上,把买来的灌汤包和瘦肉粥从保温盒里拿出来摆好。再去卫生间拧了条毛巾给盛林擦手。
盛林伤在右臂,左手不方便用筷子。晏棽给他准备了餐叉和勺子,递到他手里,“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两样还合胃口吗?不喜欢我再去买。”
“不用,这些刚好我都喜欢。”盛林叉起一只灌汤包,仰头问晏棽,“你不吃?”
“我在下面吃过了。”
盛林笑笑,“起的真早。”低下头去咬破灌汤包一点皮,专心吸里面的汤水。
忙完盛林那边晏棽转头问谢晓云:“你这么早赶过来还没吃吧?我去给你买一点带上来。”
谢晓云知道晏棽的脾气,照顾起人来从来不怕麻烦,连忙摇手骗他说吃过了。侧头仔细观察下晏棽脸上青紫的淤血,轻声问:“师兄,是不是很疼?”
晏棽对女孩抿了下唇,算是个微笑,“不疼。”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盛林的右臂上。该他受的疼,都被盛林扛过去了。
盛林吃饭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晏棽便跟谢晓云隔着他的病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到身体状况,晏棽把盛林做的各项检查,以及大夫下的医嘱都给谢晓云详细说了一遍。谢晓云这才算彻底放心。但看到盛林裹着纱布无法活动的右臂,满怀心疼难以纾解,话中不觉带出点类似责备的语气,“那么长的伤口,以后留下的疤痕一定很明显。”
谢晓云说者无心。但这句话,晏棽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接。
盛林匆忙咽下口里的食物,转头问晏棽:“你的耳朵还疼不疼?你是学医的你懂,伤在这种部位得特别小心。现在感觉没有大碍,有可能只是伤处太隐蔽。”
“放心吧,没事的。”晏棽摸一下自己左侧耳垂。胡三那一掌用了得有八九分力气,当时晏棽就被打得头晕目眩,耳朵针扎一样疼。好在胡三的巴掌打偏了一点,晏棽的鼓膜并没有穿孔。“昨天耳鼻喉科的主任亲自给做的检查,鼓膜没问题。今天过午会再做一次听力测试。脑ct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也没事。”
“那就好。你自己也得多留心,别不当回事。”盛林只顾跟晏棽说话,叉子尖儿上的灌汤包颤巍巍的,忽然掉进粥碗里,溅起两点粥粘在他脸上。
谢晓云连忙翻包拿纸巾,晏棽已经抽出床头柜上医院自备的面巾纸,给盛林把脸擦干净。
谢晓云怔怔呆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盛林这人要说起来,身上并没有太多富家子弟的挑剔劲儿。他自己请人吃饭肯定首选有特色的高档餐厅,如果有卫生干净、味道一流的小店铺,他也不介意偶尔去尝尝鲜。衣服他讲究搭配,并不过分注重品牌,只要式样合意,jaes这样的牌子他也会选几件单品。
总体来说盛林对物质的要求,相比档次更看重自己的心意以及与外部环境的协调。就如他在学校时,手上的腕表从来不会超过十万。
但除此之外,盛林仍然有很多近乎固执的小习惯。好比他从来不喝超市开架出售的瓶装矿泉水,总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又好比他从来不用外面的餐厅、酒店之类自备的纸巾。他有自己用惯的牌子。说是只有那个牌子的柔软度、韧度,能够让直接接触的皮肤感到舒适。
今天盛林的这些习惯好像突然间都被扔掉了。很安静地任由晏棽用那张颗粒粗糙的面巾纸给他擦净粘在鼻尖和面颊上的粥,乖得连个稍显抗拒的微表情都没有。
谢晓云仓促垂下头,把捏在手里的纸巾放回包里。
也许是出于礼貌吧。谢晓云心想。她跟盛林第一次约会时,盛林好像也是什么都顺着她。那天有没有用过咖啡厅的纸巾?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恍然察觉自己偷偷计较这点小事太奇怪了,谢晓云连忙整理好心情抬起头。
那边晏棽已经干脆把叉子接过去,叉好灌汤包递到盛林嘴边喂他吃。盛林略显不好意思,但也配合地张开口吃下去。
病房里空气流通不太好,谢晓云胸口有些憋闷。她走过去打开窗子,转身时想到一个新话题,问盛林,“我看你这边昨晚都没有专人照顾。你受伤的事叔叔阿姨是不是还不知道?”
盛佳敏跟林静池的感情刚刚回暖。最近盛佳敏去外省考察新项目,林静池陪她一起过去。这个当口,盛林自然不希望自己这点事影响父母感情修复,更不愿劳累他们匆匆赶回来照顾自己。连忙摇头,“不能让他们知道。”转而又对晏棽说:“我也正想跟你说一声。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有人从你那边打听这件事,麻烦你先帮我瞒一下。我受伤的事暂时不想传扬出去。父母那里、公司那边,包括保姆方姨,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否则又得一大帮人跟着操心着急,好长一阵都不能消停。”
晏棽点头答应,“好,我明白。”
谢晓云心细,一听就觉得不妥,“谁都不告诉,那你出院后养伤这段时间谁照顾你呢?你伤的又是右手,做什么事都不方便。万一又撕裂了伤口怎么办?”
盛林完全不在意,“这有什么。吃饭可以在外面解决,打扫本来就是钟点工在做。其他要有什么不方便的,找孟慎和徐鹏辉帮个忙就行。”
“他们两个一个比你还少爷,一个粗枝大叶。能帮上什么忙?越帮越忙还差不多。”谢晓云在背后攥了攥拳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粉红,鼓足勇气说:“要不……要不我去公寓照顾你几天吧?收拾房间、张罗一日三餐之类的,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盛林神色一怔。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谢晓云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们现在的关系总归比较尴尬。谢晓云处事一贯爽朗直接,但她做事其实很有自己的分寸。就像两人分手之后,如果不是后来盛林受了晏棽的启发去了解真相,他根本不知道谢晓云会因为分手那么难过。
他们在一起时盛林没主动提起,两人也就没有同居,甚至谢晓云在盛林公寓留宿的次数都很少。现在身份转换为前度情侣,谢晓云反而主动要求去盛林公寓。虽说她确实出自好意,盛林却没法发自内心地感激。
盛林向来顾及女孩的面子,谢晓云既然已说出口,他便不好太过强硬地拒绝,只说谢晓云大三了正是关键时期不能耽误功课,让她不必顾虑自己。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一时间两人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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