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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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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正文 第10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第10节

    “那你等着接招吧。”晏棽语调沉稳,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出其不意几步窜过去,抓住盛林的双臂。

    也不知谁还准备了加油用的塑料巴掌和小喇叭,瞬间欢呼声、巴掌声、喇叭声嘹亮高亢地交织在一起。七八个人愣是折腾出十几二十号人的热闹。

    正是气氛最热烈火热的时候,谢晓云突然站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我有点事,先走了。”话刚出口,转身便往花园外走。

    笑闹声又持续了一阵,直到她将要走出花园,大家才断断续续注意到异状收住笑。她的好友也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跟着追过去。

    浓郁的夜色中,谢晓云独自走远的背影孤寂而单薄。

    晏棽瞬间被潮涌的愧疚淹没。谢晓云一直想从他这边入手缓和跟盛林的关系,晏棽心里很清楚。现在他既然选择遵从内心维护盛林,不可避免便会伤害到这个相交数年、如同小妹妹一般的好友。

    从今往后,也许他们也无法再做朋友。

    “我去送……”晏棽刚跨出一步,手臂即被盛林死死攥住。

    “你没车,这边的路也不熟,怎么送人?”盛林口上对晏棽说话,眼光却扫到孟慎那边。

    孟慎不与盛林对视,见他目光掠过去便急忙避开。盛林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他不动,盛林便只管一言不发直勾勾盯住他。

    看盛林那副架势,好似宁可任由两个女孩徒步走夜路去打车,也绝不会改口亲自送人。

    谢晓云将要走出别墅大门,孟慎终于起身,“我去吧。”

    盛林松开晏棽的手臂,转头笑着招呼余下的人,“咱们继续玩儿。”

    谢晓云中途离场,令聚会的气氛稍稍陷入沉闷。但二十出头,正是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年纪,几个有趣的小游戏玩下来,又嘻嘻哈哈把烦心事暂且抛在脑后。

    一个多小时后,聚会从花园转到客厅。大家喝酒打牌,不时抓起话筒对着伴唱机吼两嗓子。

    孟慎把谢晓云送回学校又驾车返回别墅。盛林等到他回来,拎一瓶啤酒与他碰杯,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辈子不会变。”孟慎看他仰头一口气灌下整瓶酒,手指握着酒瓶紧了又松,到最后也只能陪他喝干。

    盛林出生在晚上十点半左右。将到时间,方姨熄掉客厅所有的灯。盛林对着燃起生日蜡烛的蛋糕许愿。

    温暖的烛光下,盛林的神色看去分外郑重。吹熄蜡烛,灯光亮起。盛林双手合十,向对面的晏棽露出微笑。

    他确定了,不再犹疑:他要对面这个男生,做他的男朋友。

    三十八

    第二天盛林睡到九点多钟才醒。昨天喝多了,睡的也晚,爬起床头还昏昏沉沉的。盛林去浴室冲了澡,头发稍微吹了下便往楼下走。

    刘伟松在国外读书,闻清雪的学校也在外地。他们两个提前就跟盛林说好,聚会过后会便早走了。

    别墅里很安静。盛林下到最后一段楼梯,看到方姨端着新鲜烤出的奶油面包摆上餐桌。他向方姨道声早安,问:“都走了吗?”

    方姨抬头笑道:“都走了。一切都顺利,林林放心吧。八点多的时候小孟、小徐也走了,怕影响你休息,小孟没让叫醒你。”

    “他们居然也走了……”按照之前的安排,孟慎跟徐鹏辉得睡饱了吃过午饭才走。现在孟慎提前把徐鹏辉拖走还不知会自己一声,摆明了还在闹脾气。

    盛林心情好,不打算跟孟慎计较。他步下最后几阶楼梯,正好方姨把温度适宜的蜂蜜水递到他手里。

    盛林道过谢,捧着蜂蜜水,踱着步子走到厨房外面倚靠在隔断上。

    晏棽昨晚睡得早一些,他又习惯早起,一大早便在厨房帮忙,与方姨一同准备好几拨人的早餐。看时间差不多了,又在提前整理午饭要用的食材。

    盛林喝一小口蜜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晏棽,说:“早啊,贤惠的小媳妇。”

    方姨在餐桌那边摆餐具,听到盛林的话,不由一笑,“林林,说什么呢?”

    晏棽摘着菜,回头给盛林飞一记眼刀,学着盛林吊儿郎当的语气回他:“早啊,无聊的恶霸。”

    盛林险些把喝进口里的水喷出来,乐了一阵,说:“我是恶霸?有我这么英俊的恶霸吗?再说了,我要是恶霸,接下来可就得绑架你这貌美的小媳妇做压寨夫人了。”

    这几年盛林在家里犯二的次数越来越少,方姨冷不丁又见识到盛林跟人斗嘴耍无赖,开心得直笑。

    晏棽了解盛林二起来特会顺杆爬,干脆不再搭理他,让他一个人尽情地在一边儿胡言乱语。摘完手里的菜,回头看他还没骨头一样倚着隔断瞎白活,懒洋洋的,慵懒的猫儿一样。

    晏棽向他抬抬下巴,“衣服。”

    盛林低下头看。他洗过澡胡乱套了件睡衣,纽扣系错位也没发现,就这么衣衫不整一路晃到楼下。

    盛林端着他的宝贝蜂蜜水,抬头冲晏棽耸耸肩,示意自己空不出手来。

    晏棽明知道他耍赖,无奈实在看不下那一排拧巴错位的纽扣,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

    盛林马上立正站好,两手乖乖下垂。晏棽走至他跟前,将他睡衣纽扣一一解开。衣襟向两边分开,露出盛林细腻的肌肤,两片胸肌的线条流畅优美。盛林紧盯晏棽双眼,见那两只黝黑的眼瞳中闪过显而易见的赞叹。盛林扬唇轻笑,按捺不住向晏棽毛绒绒的眼睫毛吹口气。

    晏棽眯起眼睛,伸出根指头点盛林额头,“别闹。”

    盛林抿着嘴笑,极乖巧地点点头,捧着自己的蜜水送到晏棽唇边。晏棽想都没想,就着盛林的手喝了一口。

    方姨却略感讶异。盛林极为注重个人隐私,与之相对,他的私人物品通常连家里人也不能随便碰。像这样与人共用一只水杯,方姨从来不曾见过。但她也没多想,一面摆好餐具喊盛林、晏棽吃早餐,一面称赞晏棽勤快体贴。

    盛林给晏棽拉开椅子,“看吧,我就说他是贤惠的小媳妇,没说错。”坐下来,先给晏棽面前的碟子里夹满食物,“亲爱的,忙了一早上,多吃点。”

    方姨被他逗得一直笑个不停。

    晏棽叹口气拿起筷子,“你少说两句,我肯定能多吃点。”他却猜不到,盛林的那声“亲爱的”用了多大勇气才说出口;更加猜不到,因为这三个字,盛林心里有多么快活。

    吃过早饭方姨把晏棽赶出厨房,不再让他插手。晏棽跟盛林上楼去他的画室。晏棽之前答应过盛林,有机会的时候给盛林做次人体模特。为这次聚会,晏棽翘掉了今天上午去附院的见习,下午到三点多才有课。择日不如撞日,盛林兴冲冲支起画架,指导晏棽摆姿势。

    两人刚准备就绪,晏棽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讲了几句,盛林在一边听着脸色渐渐阴沉,果然晏棽挂了电话犹豫一瞬便对他说:“盛林,瑞文在宿舍住不下去了。他想让我陪他去中介看看租间房。”

    盛林脸上没了表情,扔掉画笔说:“那我的画怎么办?”

    晏棽明白盛林心里肯定不痛快,好声好气说:“改天,改天不管什么时间,只要你想画我就去找你。”

    盛林转身坐进小沙发,掏出手机刷游戏玩儿:“行,随便您高兴。”

    他答应得太干脆,晏棽反倒不太确定。在原地站了会儿,果真也不见盛林开口说要送他。

    秀春苑地处远郊,背靠青山秀水,环境极佳,唯一的缺点便是交通不甚便利,要走出差不多一公里才能打得到车。不过能在这边置办别墅的,有一个算一个,出入都是私家车,计程车也的确没必要跑来这里开拓生意。

    盛林兴致勃勃打游戏,好似完全忘记画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晏棽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画室外走。

    盛林一怔,跟着出去,就见晏棽头也不回下了楼,跟方姨道别之后干脆利落出了别墅。

    方姨慌慌张张撵出去,不多时又跑回来,焦急地对盛林道:“林林,小晏自己走了!我劝不住他!”

    盛林火气真的窜上来,站在门口看着晏棽出了别墅大门越走越远,咬紧牙关说不出一个字。

    三十九

    盛林僵立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方姨等了等,见已经望不到晏棽的身影,忙摘下围裙去拿车钥匙。

    盛林忽然开口说:“不用送。他本事得很,用两只脚就能走回去。”

    方姨当然不能放着晏棽不管,坚持要去送。

    盛林兀地又道:“我说了不用送!方姨,这个家里,是不是只有父亲母亲说的话你才能听得进去?”

    这话说得太重了。方姨从小帮着林静池把盛林带大,说是他半个乳母也不过分。盛林的脾气有骄纵的一面,但除了中学那几年不懂事,天天找林静池的麻烦,他从极少家里人发作。何况回国以后,他性情也已改善许多,待人接物都比过去亲切。现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方姨愣了一下,眼圈慢慢发红。

    盛林烦躁不堪,话一出口便后悔不及,草草向方姨道过谦,上楼躲回画室。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盛林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平时最喜欢的画册集,翻了两页便失去耐性,随手扔在一旁。不由自主又走到窗前,挑起半遮半掩的窗帘往外面看——他想看的人早就没影儿了。别墅前的马路空空荡荡,连只鸟雀也见不到。

    秀春苑建在半山腰,山路蜿蜒,从正门离开要走大约一公里才能下到山脚。因地处市郊,即便到了山下打车仍然不易。运气若是不好,再走个一两公里也未必能碰上辆出租车。

    盛林在窗边静默一阵,猛地扔下窗帘骂了句脏话,一路裹挟着旋风般的气势冲下楼去。他跑到车库随便钻进一辆跑车,踩下油门,伴随着发动机的嗡鸣震动,车子电闪雷鸣往山下开。

    盛林自己在家生闷气,时间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小时,真正开车追出去,几乎转眼工夫便跟上了晏棽。

    盛林缓下车速,按了两声喇叭。晏棽往路边躲了躲,却不回头也没停脚,仍旧小跑着往山下走。

    还耍脾气!

    盛林隔着挡风玻璃死盯住晏棽,打着方向盘将跑车横在晏棽身前停下,同时按下车窗,“上车,”盛林言简意赅。

    晏棽看一眼盛林,板着脸冷冰冰地回他:“你不是不想送吗?干嘛要勉强自己。”

    盛林一口气没上来,肺都要炸了,瞪着眼睛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晏!棽!”。

    没想到盛林居然能气成这样,晏棽只好服软,拉开车门坐上去,“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晏棽记得盛林的教训,上车先系安全带。完了事见盛林还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肯开车,知道他是气狠了。留意到盛林这回也忘了系安全带,晏棽又解开自己这边,探身过去,“刚说了我自己就忘。你的记性也够可以的。”

    “那也比有些人强,”看晏棽扯过安全带细心给自己系好,盛林梗在胸口的那口气平缓了一些。等晏棽坐回去,他发动起车子,脸色依旧阴沉,“三番五次确定过的事都能临时变卦,这种人不止记性不好,诚信度也不高。”

    这把火短时间算是消不了了。卡在这当口从来都是多说多错。晏棽也不再试图安抚盛林,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学校。

    盛林一直把晏棽送到宿舍楼下面。晏棽下车前让盛林稍等,飞快跑上楼拿了一样东西又急速跑回来,气喘嘘嘘将手里一个包裹着礼品纸的小方盒递给盛林,“生日礼物。”

    盛林接过去,慢条斯理拆开淡粉的礼品纸,露出里面黑色天鹅绒缎面的小盒子。盛林顿了一下——看样子像是个首饰盒——将盒子打开,果见里面卧着一条蓝宝石吊坠项链。蓝宝石不大,或者说极小,比碎钻大不了多少,但意外地颜色很漂亮,大海一样深邃幽远的蓝,镶嵌在亮银色底托里,好似一滴流动的海水。

    晏棽略微紧张。项链是女式的,送给男生有些不伦不类,而且价值不高,称不上盛林的身份。但他的钱不够,在街上转了好多天才发现这条项链,估摸着盛林也许会喜欢,才下定决心买下来。

    盛林用拇指轻轻拂过蓝宝石表面,目光在项链上流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珠宝?”盛林从小就喜欢各色珠宝,不拘于文玩家热衷追捧的翡翠、玉石之类,钻石、红蓝宝石等各种或天然或雕琢的宝石同样深得他喜爱。不过这个爱好他几乎没在人前暴露过,好友里也就孟慎心细,看出点苗头,其他人只知他热爱鼓捣跑车,从没把他跟珠宝联系在一起。

    晏棽巴巴看着盛林,说:“你喜欢亮晶晶的小饰品,”盛林的钥匙扣、表带、手链,大多在不起眼的位置镶有一两颗小钻,晏棽跟他同住过一段时间,对他这些小爱好了如指掌,“所以我推测,你应该也会喜欢蓝宝石。只不过……”晏棽局促地用手指抵了下额角,“这颗太小了……等我以后有了钱,给你买好的!”

    盛林忽然偏过头去,躲开晏棽的视线,咬住下唇笑得肩膀抖动。片刻尽量忍下笑意,将首饰盒放进手套箱。

    “谢谢。”盛林表面恢复平静,看不出丝毫波动。

    晏棽不死心追问,“喜欢吗?”

    盛林撇撇嘴,“喜欢喜欢,喜欢死了!”话音未落,车子已窜出去。

    晏棽急忙后退,银蓝色跑车如一道美丽的弧线瞬间消失在视野中。

    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早就知道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但当这份担忧真的落到了实处,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

    晏棽头一回意识到,他跟盛林之间,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差距。盛林待他诚心实意,他也珍视与盛林的友谊,但当他想回报一二,却连一件像样的生日礼物也拿不出。

    晏棽在楼下又站了一阵,暗叹口气回宿舍找何瑞文。

    回到宿舍,何瑞文在书房里收拾东西,晏棽回来他也一直低着头不跟人打照面。晏棽直接走过去掰过他的肩膀。何瑞文再想遮挡也来不及了,露出刘海下微红的双眼。

    “怎么了这是?”晏棽皱起眉,“林跃又找你麻烦了?”

    “没,也不算找麻烦……他就是去找班导了。班导跟我谈话,意思让我先搬出去避避风头……”何瑞文摇了下头,停了来露出一个难堪的笑:“晏棽,同性恋是不是真的特别脏?我喜欢男生我也没法控制,我也不愿意这样的!”眼泪从手指缝里滚出来,何瑞文低垂着头,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晏棽上前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别听无聊的人瞎说。你是我好兄弟,我可从来没觉得你脏。”

    何瑞文把头埋在晏棽肩膀,哽咽抽泣,“嗯……我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两人在学校附近转了两三天,最后在一个破旧小区租下了一间卧室。一个月三百,客厅厨房跟人共用。条件如何可想而知。晏棽又帮着何瑞文搬家,一来二去忙了足足四五天。

    这段时间他没想起来联系盛林,等把何瑞文安顿好,有一天回校的时候,发现漏接了盛林的一个电话。晏棽忙拨回去,那边却没人接了。之后又试了几回,一次都没有接通过。

    想到盛林学业、公司两头忙,朋友多应酬也多,刚好无色那边最近也很忙,晏棽便没再尝试联系他。

    就这样将近两周过去,晏棽跟盛林一直没能碰面。倒是陈拓时常光顾无色,跟晏棽越发熟稔起来。

    以往晏棽谨守自己定下的规矩,从不与酒吧的客人有私人交往。陈拓那晚帮过他之后,这条规矩不再那么容易坚持。破了一次例便有第二次,这次他请,下次又回请,次数多了,偶尔跟陈拓去喝杯咖啡、吃个快餐似乎也变成一件很正常的事。况且除开陈拓的客人身份,他言谈优雅、学识渊博,的确也是晏棽喜爱交往的那类人。

    这天从附院出来,又接到陈拓的电话。晏棽准时赶到约好的地点,发现是家比较高档的餐厅。晏棽踌躇了下才推门进去。陈拓见到他放下手里的菜单,向他解释,“今天公司收到一张丰厚订单。你就当陪我来庆祝一下。”

    晏棽收起心中那点不适,忙在陈拓对面坐下向他道喜。

    用餐中间两人话都不多。等撤下餐盘上了甜点,陈拓才向晏棽说:“小晏,你今天可有点心不在焉。”

    晏棽讶然抬起头,“有吗?”片刻也不再掩饰,垂下双目,戳一下杯中布丁:“我有个好朋友,很久都联系不上了。天天能见面时不觉得,现在发现……”晏棽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还挺惦记他的。”

    陈拓靠在椅背上,轻抿一口红酒,“你那个朋友,是盛少?”

    忽然听到这个不甚熟悉的称呼,晏棽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盛少”指的是谁,晏棽心头仿佛被一颗石子轻微而不可忽视地击中。

    他也曾跟盛林玩笑,喊他大少爷。但当这声“盛少”从别人口中喊出来,他才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分量。

    就如只有当他亲手送出了礼物,才能看清两人之间的距离。

    晏棽若有所思转动着手中的小勺,久久出神。

    四十

    沉默持续得过长了些。在陈拓以为晏棽会选择忽略这个问题时,晏棽忽而抬头一笑:“对,是盛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晏棽是极少笑的。陈拓这段时间常去无色消遣,竟也记不起曾见晏棽对自己笑过。现在这微笑也只一闪而过,率直真诚,不沾丝毫阴霾。显然是当真念及挚友才会流露的情谊。

    陈拓也回以微笑,向晏棽举了举手中酒杯。对面的青年忙执酒回敬。陈拓饮尽杯中残酒,视线一一滑过晏棽的眉目双唇,最终在青年因吞咽酒液上下滚动的喉结上流连。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周六没课,也不必去附院见习,晏棽轮到去图书馆帮忙。上午大约忙到十一点会有其他同学来替班。晏棽打算吃过午饭后,直接去一趟盛林的公寓。总联系不上人, 他心里确实着急。虽说之前已经问过徐鹏辉,知道盛林临时去了外市,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回来。但他胸口总空落落的,非得找点事做才行。再者,盛林做事率性随意,说不准便如离开一般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晏棽按部就班给借书、还书的学生办手续。前面的女生办完离开,一大摞书紧接着便砸在面前。足有十几本,没轻没重得一口气扔过来,最上面两本书歪下来,刚好擦到晏棽的手指。晏棽微微皱眉抬起头,却见盛林微扬着下巴,神情冷漠,一副欠他八百万的模样站在服务台前。

    晏棽险些脱口喊出他名字,左右看了下,压低声音急切道:“你去哪里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可急死我了!”

    盛林眼皮都没眨一下,又抬了抬下颌,“我要借书。”

    图书馆很安静,不易过多交谈,晏棽明知盛林也许是在耍脾气,也只好先办完那十几本医学专业书籍的借阅手续。

    果然,刚登记完毕将书给他码齐放在一边,盛林便挑出两本,其余的往晏棽面前一推,“还书。”

    晏棽心中暗笑,面上毫无波澜,当即二话不说,将多余的书又办好归还手续,而后把校园卡推到盛林面前,“卡片收好。期限两个月,记得按时归还。”说完便转过去目不斜视面对电脑。

    盛林呆怔,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晾起来了!

    事情的发展方向跟大少爷预料的不太一样。盛林站在服务台前边有些懵。

    又一个学生过来办手续,晏棽向盛林打个手势,盛林当真心领神会,乖乖往旁边让了一步。让完了才发觉自己竟被晏棽牵着鼻子走了。

    盛林哼的一声扭头便走。

    晏棽忽然低声喊他,盛林昂着头脚步不停。晏棽略微低沉的声音轻柔而明晰地绕进他耳朵里,“很好看。耳钉。”

    盛林握住门把手稍作停顿,推开门头也不回走出去。??

    晏棽给接他班的同学打了个电话,十分钟后提前交接了手头的工作。

    走出图书馆,一眼望见盛林站在台阶下等他。晏棽快步跑下去,接过盛林拿在手里的那两本分量不轻的专业书,“真要借?我送回去还了吧。”

    盛林略低了下头,“这两本是孟慎要的。他知道我要先来这边,就托我借了。”说到最后声音渐低,话锋一转,“你刚才认真的?真的好看?”

    盛林的左耳多出一颗蓝宝石耳钉,小巧玲珑,幽蓝如一滴海水。

    晏棽当然认得那颗宝石。那是他几乎跑遍全市才找到的,唯一能买得起的宝石。寒酸到挑出来做成一颗耳钉都如此不起眼,盛林却特意为这样一个小东西扎了耳洞。

    “好看,真的好看。”晏棽凝视着盛林,情不自禁:“林林最好看了。”

    话说出口,晏棽自己先吓了一跳。他眨动眼睛,更仔细地注视盛林,又觉得这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心跳为何会突然变得那样快。

    盛林心花怒放,大大方方收下晏棽的赞美,竟也难得不好意思般双颊微微发烫,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明朗的笑容,连句话都回不出来,一味只知冲晏棽傻乐。

    晏棽被盛林逗得失笑,心里软成了一块甜丝丝的棉花糖,“走,咱们出去玩儿。今天下午也没课,晚上八点之前我都有时间。”

    “真的?这次不许再耍赖!”

    “不耍赖!”晏棽抬手捏了把盛林的后颈,“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说干嘛就干嘛。”

    盛林大笑欢呼,当先跑出去十几米,转回身倒退着向晏棽喊话,“谁赖皮谁是小狗!”

    晏棽大声喊回去,“谁赖皮谁是小狗!”发足奔跑追上盛林。

    四十一

    晏棽说话算话,当真跟盛林出去疯了一天。之后又回盛林公寓,两人一起吃过晚饭,晏棽才去无色上班。

    走之前晏棽再次叮嘱盛林,以后换手机号记得提前通知一声,免得又跟这次一样好多天联系不上。

    盛林连声答应送晏棽出门,自然不会多嘴告诉晏棽自己并没有换手机号,这次之所以无法取得联系,不过是因为在此之前,他还没有把自己另一个纯粹私人性质的号码告诉过晏棽。

    大约两周前,公司突然通知盛林,要他与工作小组同去临市,处理强拆事件的后续事宜。林静池在先前的致歉发布会上采用了盛林修改过的发言稿,外界反响出人意料得好。在那之后,林静池意识到盛林的确已经成熟不少,不再一味回护他,有意找机会磨练盛林。

    盛林一得到通知便对父亲的用意心领神会,更加不敢怠慢,当即回公寓换了一身正装,拿了点简单的行李便与公司的其他人汇合,尽快赶去临市。

    可巧他常与晏棽联系的那只手机,就被他随手放在那件换下的外套衣兜里,另一只形影不离的私人手机里又没存晏棽的号,一连串意外之下,两人几乎半个多月没能说上一句话。

    当然,如果确实有心,要拿到晏棽的号码不过易如反掌。但盛林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有意借机让两人的关系暂时冷却一二,或者说,是让自己的情绪暂时冷却。等他完全回归理性,从头审视晏棽对他的意义,确定他对晏棽绝非一时冲动。盛林欣然接受。特意打了耳洞,将晏棽送他的蓝宝石改作耳钉戴在左耳。

    只要晏棽不辜负他,这只耳钉,他戴一辈子。哪怕将来他们分手以后。

    第二天晏棽在住院部有一天的见习。盛林只在上午有两节课。要按盛林的意思,见习完全可以旷掉,两节货币银行学更是可有可无,跟晏棽黏在一起尽快将人把到手才是正事。但晏棽这种标准模范生,肯定不乐意陪他瞎混,于是盛林直接没提,上午上完课才开车去附院找人。

    晏棽这周在心外科见习,查完房之后,在医生办公室写病历。盛林打听着找过去,到了办公室门外却没出声打招呼,静静立在门边看晏棽忙碌。

    初冬时节,天已转凉。

    晏棽的衬衣、毛衫外面套着整洁的白色隔离衣。他微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搭在眉毛上缘,双唇轻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笔尖沙沙划过病例纸。整个人安静而专注,完全不为周遭嘈杂的环境所干扰。

    盛林心想自己真的没救了,如果不是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如果不是还稍微有些理智,他现在就想走进去,从背后紧紧抱住晏棽。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晏棽又写了几个字才被铃声打断思路,停笔接起电话。讲了几句,晏棽许是怕打扰到别人,声音忽然压低,捂着话筒起身避到了内间的更衣室。

    盛林这才走进办公室,把打包带来的午餐放在晏棽的办公桌上。另外还带了十几二十杯咖啡、奶茶,以晏棽的名义分给其他医生、护士和实习生。晏棽性格太直,还有点不通人情世故,这些小事以后免不了盛林都得替他想着。

    几分钟后晏棽从更衣室出来,盛林已经跟邻桌一个年轻医生兴致勃勃撩起了缺血性心脏病的典型症状。看到晏棽,年轻医生举了下手里的热咖啡,“谢谢了,小晏。”

    晏棽收到盛林的眼色,点点头,“不客气。”坐到盛林身边低声说:“你又破费了吧?其实不用的。”

    “这些不用你管,你别操心。”到饭点儿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陆续去食堂吃饭。盛林把带来的盒饭打开,掰开卫生筷塞到晏棽手里,“你只管把专业学好就行。”

    晏棽夹了口菜,慢慢嚼碎咽下去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吧,我也请过科室里的医生护士。”

    “请的什么?”

    “大白兔奶糖。”

    晏棽说完就跟盛林一起笑出来。盛林笑得米饭都夹不住,说,“你就这么喜欢大白兔?我记下了,以后天天请你吃大白兔。”

    晏棽跟着笑了一阵,渐渐褪去笑意,看着盛林欲言又止。

    有一句话,他琢磨、思量了很久,千回百转,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当他真正面对盛林,却又开不了口。

    似乎那句话一说出来,他在盛林面前便会变得渺小。

    盛林抬头,“怎么了?有什么事?”

    晏棽忙摇头,“没有。你快吃……”给盛林拨了点菜过去,晏棽忽然想起二号病房里那个患先心病的中学生。那小女孩家里比较困难。做完手术,每天却只能吃有数的几片猪肉,身体恢复的很慢。

    晏棽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夹了一片煎鱼排放进去,简单向盛林解释:“有个病人吃的东西不够营养。我把这个给她送去。”

    盛林一点即通,连忙要把自己那份也夹过去,“好。这个也给她吧。”

    “不用,”晏棽挡住盛林,按一下他的肩膀,“你好好吃饭。一口都不能少。”

    晏棽去病房送饭,盛林自个儿又傻兮兮笑了半天。把另外那块鱼排分成两半,一半夹到晏棽的饭里。等晏棽回来,两人才头对头一起把午饭吃完。

    饭后晏棽略坐了会儿就去找孟慎。昨天帮孟慎借完书,只顾跟晏棽在外边撒欢,连孟慎的电话也没接。今天再不去找他赔罪,这位小心眼的少爷肯定又得在心里给盛林记上一笔。

    孟慎跟晏棽同年级同专业,见习安排也差不多,只是科室不同。晏棽这段时间轮到心外科,孟慎则在肾脏内科。

    上电梯前盛林先给孟慎打了个电话,到了肾内科住院部直接去休息室找他。孟大少爷从小到大雷打不动中午一定要睡午觉,给盛林开门的时两只眼睛还迷迷瞪瞪的。

    盛林看他那样就想乐,吹了声口哨笑道:“老孟,你还真是成仙了。睡仙!”

    孟慎睡到中间被吵醒有点起床气,难得把平时的谨慎都给忘了,臭着脸打量盛林几遍,最后目光落在他左耳的蓝宝石耳钉上,越看越扎眼,“你看看你现在,这都什么打扮?”

    盛林过去最烦男生打耳洞。他身上的饰品顶多就三样:腕表、皮带还有手链。再多的花样就没了。

    打耳洞戴耳钉,孟慎想都不敢想盛林能办得出来。

    “你也不怕把盛老先生给气着!”

    “得了吧,外公才懒得管这点小事。”盛林把拿来的那两本书给孟慎丢在床铺旁边的桌子上。见桌上有面镜子,拿起来对着镜面照自己的耳钉,想起晏棽昨天那就话,心里美的不行,“好看吗?”照完了还向孟慎确认。

    孟慎鼻子都要被这个二愣子气歪了。瞪着眼盯了他半天,又不得不承认,“好看。”

    “噗……”盛林笑得歪在床上,“好看就行了呗,你还急个什么劲!”

    孟慎闭眼沉默,盛林还想逗逗他,孟慎突然张开眼说:“我急什么?还不是急你这个冤大头被人宰了都还替人数钱。”

    盛林莫名其妙。

    孟慎摸过自己的手机扔给盛林,“自己看。”

    手机的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类似跳蚤市场的页面。盛林不解其意,慢慢往下翻。翻倒第二页,盛林猛地停下滑动的手指——屏幕左边的图片是一只lv手提包,下方标注着“已售出”的字样,成交金额一万五。

    盛林逐渐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点开图片,用手指拖大后更认真地细看。

    孟慎只觉卡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一丁点,他近乎冷笑般哼了一声,说:“是该好好看,仔细看看。除了这个,还不一定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转脸就被人偷偷挂在这上面了。”

    四十二

    孟慎的话颇有几分冷嘲热讽的意味。盛林没工夫理会,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照片上,点开一张张细节图。

    lv的手提包满街都是,图片上这只跟他送给晏棽的虽是同款,但仅凭图片,并无法证明这就是晏棽放上去的。

    孟慎憋了许久了闷气终于有了出口,他抓住时机步步紧逼,“别找了,就是你送他那只。也就你对人家那么‘讲究’,送人手提包不说,还要专门在拉链上挂一个专门刻了别人姓名缩写的拉链坠。可惜人家不领情,有没有看到过那个坠子上的缩写都成问题。”

    盛林当初本打算赔晏棽一只爱马仕皮包,找来找去没有相似的款,定制的话周期又太长,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只外形相近的lv。

    但lv用的人实在太多。为了增添点个人特色,盛林便定做了一只拉链坠取代了原本的拉链头。坠子是他喜欢的简约风格,背面镶着两颗碎钻,正面则刻有晏棽姓名的首字母缩写“yc”。

    盛林放大下一张图片。这张图片清楚地拍到了提包的拉链坠,连字母缩写也能隐约看到。

    不用再怀疑,的确是盛林送出去的那只手提包。

    盛林盯着图片一动不动,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盛林闭上双眼,静了一阵,再抬起头时,盛林的神色已和缓许多,甚至还能继续跟孟慎开玩笑,“行啊老孟,你该不会是个什么秘密组织的间谍吧?这眼神可真够尖的。”

    孟慎接过盛林递过去的手机,目光灼灼凝视着盛林,“你的事,我一向都放在心上。”

    盛林淡淡笑了一下,站起身往外走,“成,书已经送到,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一步。”

    “盛林!”孟慎急忙跟着站起来追到盛林身后,“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说什么?”盛林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

    “晏棽他……”

    “手提包是我赔给晏棽的,”盛林打断孟慎,语气明显转淡:“晏棽才是那只包的主人。主人有任意处理自己物品的权利和自由,”盛林侧过头,余光瞥向孟慎,“谁都没有多嘴的资格。”这句话,近乎直白地指责孟慎多管闲事。

    孟慎猛然犹如挨了一记耳光,面色涨红。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盛林竟能对他说出这种话。

    十数年的情意,居然当真输给了一个不过相识数月的人。

    盛林察觉自己态度过于冷硬,缓了缓,道:“老孟,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晏棽他……他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了解他的为人。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在他手上吃亏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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