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正文 第13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第13节
盛林休息一阵,缓过点劲儿来。被晏棽紧紧搂着腰,半抱在怀里搀扶着离开马场。
下山的那一小段山路不好走。盛林趁机贴在晏棽身上,脸都要埋进晏棽颈窝里了。晏棽身上好闻的冰雪气息钻进鼻腔。盛林舒服的猫儿一样眯起眼睛,还拿鼻尖在晏棽颈侧蹭了蹭。
颈窝被盛林蹭得痒痒的。晏棽抿一下唇,搂在盛林腰间的手不自觉收得更紧些,耳尖也泛起淡淡的粉红。
盛林佯做不知,继续腻在晏棽身上耍赖。心底的花田又盛开了一片。他知道,他的男朋友就要到手了。
盛林前些天突发哮喘。虽然已经出院,身体还是没好利落。晏棽扶他下山,不长的路就听他忍不住咳了好几回。所以当盛林再次提出希望晏棽搬回公寓住时,晏棽没再拒绝。他有责任照顾盛林,帮盛林把身体彻底养好。
半路遇到等不及找上来的孟慎、徐鹏辉。徐鹏辉是个直肠子,见晏棽把盛林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对晏棽的态度马上有所改观。忙不迭跑上来帮着晏棽一起搀扶盛林。孟慎对晏棽还是老样子,似乎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晏棽疑心盛林还有事瞒着自己。打定主意等搬回公寓后再仔细问盛林。
四个人回市区吃了午饭。把盛林送回公寓,晏棽便赶回学校收拾行李。估计这次住过去的时间会比较长,晏棽把大部分换洗衣物都带过去,塞满了一只背包,外加一只新买的帆布提包。想到那只被自己转手的lv手提包,晏棽多少有点心虚。这事还没跟盛林提过,也不知他会不会不高兴。
收完行李,晏棽记起今天还没给扭伤的脚踝上药。他自己学医,用药方面特别注意尊重医嘱。脚踝虽已感觉不到疼痛,但主任特意交代一定要用足两周的药。晏棽便听话照做。
晏棽把药膏在掌心搓热敷在脚踝上,正在按摩推药,书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何瑞文拎着一只保温盒走进来。
晏棽抬头,看到何瑞文手里的保温盒,心里一阵愧疚,“瑞文,不好意思忘记跟你说了。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今天下午我就搬到盛林那边去。”
晏棽出院前几天四肢不方便活动,何瑞文便坚持给他打饭,有时还亲手做给他吃。晏棽过意不去,何瑞文却一直坚持。近两天晏棽好多了,他也还是照常带饭过来。
何瑞文站在门边没说话。过了会儿走过来把保温盒放在书桌上。
“我来吧。”他伸手从晏棽手中把药膏拿过去,抓住晏棽脚踝。
“不用。真的不用!”
何瑞文不理会晏棽,认真给他推拿脚踝。
做到这一步似乎有点过了。晏棽别扭得很,却不擅调节气氛,只能任由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下去。
何瑞文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圣诞节都过了,过不几天就是元旦。元旦假期再过去,就到考试周了。”他垂着头,自言自语一样,“之后就是寒假…大四的寒假,得开始实习了。”
何瑞文是药理学本科,学制四年。寒假开始就得实习。
晏棽总算找到能接下去的话题,忙接口道:“你找好实习单位了吗?”
何瑞文没搭理晏棽。握着晏棽脚腕的手越来越紧。晏棽耐不住哼了一声。何瑞文才如梦初醒放松手劲,抚着晏棽被他攥疼的脚腕,连连道歉说对不起。
“没事儿。这有什么。别往心里去。”晏棽趁机把脚收回去。
“…所以,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我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何瑞文发了会儿怔,没头没脑又说了一句。
这话晏棽听了莫名心悸。正不知如何回应,何瑞文慢慢抬起头。他眼眶红的厉害,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低声喊晏棽的名字。
晏棽心慌意乱。
何瑞文直直凝视着他,睫毛上的泪滴坠下来,“晏棽,我喜欢你。”
五十一
晏棽下午很早就赶到了盛林的公寓。盛林出门扔包装袋,开门就看到晏棽站在门边发愣。
“怎么不进来?”盛林没想到晏棽会来这么快,非常惊喜。扔掉垃圾袋把晏棽拉进房间,“我刚给你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你一定会喜欢!”
晏棽看起来没太有精神。他点点头,把肩上的背包卸下来,帆布手提包随手扔在脚下。
那手提包盛林没见过,不觉盯着多看几眼。晏棽想起lv的事,忙说,“盛林,你给我的那只包。我……”
盛林摆摆手,“那事就别提了。无所谓,一只包而已。”提起晏棽装衣服的包往卧室走,挂好衣服又转回来,“那块腕表还在吗?”
盛林给过晏棽一块装有定位芯片的腕表。绑架事件过后盛林便交代晏棽,一定要时刻戴着那只表。但那表对晏棽来说毕竟太贵重,他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戴着不合适。晏棽便一直仔细收着,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还给盛林。
“在这里。”晏棽马上拉开背包。腕表被他收在一只精致的糖果盒里,里面还垫了软衬。
盛林接过去掂了掂,打开盒子拿出手表,拉过晏棽左手给他戴在手腕上。
“盛林……”
“说过多少次让你好好戴着。偏不听!你要是乖乖听话,你被姓陈的抓走那天,我还用满大街跑着找你吗?”
盛林拿出这个理由,晏棽一时无话可说。
在盛林眼里,之前的事完全出于陈拓的算计,晏棽是纯粹的受害者。包括那个大雨倾盆的下午,晏棽之所以会出现在陈拓的别墅里,也是因为陈拓步步逼迫。
盛林为此无比后怕,恨不得自己能变成晏棽的影子。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才能安心。
“你好好戴着这只表我就安心了。不然只要你离开公寓,我肯定时时刻刻打电话烦你。”盛林调整好腕表位置,见晏棽雪白的手腕上缠绕着黑色的表带,一黑一白越显分明,只觉赏心悦目得很。捧着晏棽的腕子不想撒手。
晏棽看着盛林,心底又鼓噪起一股冲动。从今天第一见面起,晏棽便想把自己跟陈拓的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此时此刻,那份冲动在他胸口撞击,渴望摆脱束缚一跃而出。可盛林全然信赖、欣喜的面庞,又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盛林会怎样对待自己?如果他知道了自己那些懦弱、不堪的心思。
眼见晏棽又要走神,盛林捏一下晏棽的手掌,把他拖进卧室。
“看,都是新换的!”
盛林献宝一样拖着晏棽走到他那张超大尺寸的卧床跟前。
以前盛林的床单棉被,大多是淡蓝色或香槟色。花纹以暗纹为主,并不明显。现下他却把整个床铺上的用品统统换成了鲜嫩嫩的粉红色,被面上还印着各色卡通人物图案。像极了为八九岁的小姑娘准备的睡床。
晏棽目瞪口呆,说话都不流畅了,“这…这都什么呀?这也太,太…”
“太粉嫩了?”盛林一双桃花眼弯成极漂亮的弧度,背着手踱到晏棽面前,“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晏棽脸上泛起红晕,对上盛林笑吟吟的双眼,又飞快撇开。低头看着粉色的床单,小声说:“喜欢…”
盛林放声大笑,扑倒床上来回打滚,“我就知道!p大排名第一的晏大帅哥,心里其实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公主!哈哈哈哈哈…”
“瞎说什么!”
晏棽跟着扑上去压倒盛林,两个人在床上大笑着翻滚扭打,从床头滚到床尾。还好盛林的睡床足够宽大,不至于跌到地上。
胡乱打闹了几个来回不分胜负。盛林好胜心切,使出格斗手法扭住晏棽双臂,将他侧身压制住。跨在晏棽身上喘几口气:“行啊小子,没想到身手还不错。练过?”
晏棽摇头,又点头,“打架打出来的。”
盛林颇感意外,“你还会跟人打架?”
“打,从小学打到初中。高中以后才打得少了。”
盛林被勾起好奇心,“为什么?你可不像会惹事的人。”
晏棽没马上回话,停了不短的时间才说,“他们说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听到一次就打一次。”
盛林不觉愣住,下意识松开手。晏棽正过身躺好,看着盛林很淡地笑一笑,“那时候不懂事,太计较了。后来想开了就不打了。”
这个答案太出乎盛林的意料。他只知晏棽家境贫寒,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竟还有这样的身世。没有父亲的孩子,在十几二十年前的农村。即便盛林太年轻,没有那样的生活体验,他也能想象晏棽当时会面对什么。
盛林又想起晏棽那只被钟点工当做垃圾丢掉的手提包。提手都磨损了,缝补过很多次的老旧帆布包,晏棽却那么宝贝。
盛林有了种不妙的猜测,“那,之前丢掉的那只包……”
“是我爸的。他上大学时就用那个包。走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吧,就落家里了。那是他留在家里的……唯一的一样东西。”晏棽忽略心底的挣扎,坚持说出来。他总有一天要正视这些,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也许只有他勇敢面对了,才能彻底解脱。
阳光斜入阔大的玻璃窗,浅金色的光线洒在晏棽的面庞,让他的皮肤泛起一种近乎透明的光泽,好似精致的瓷器,美丽而易碎。
晏棽合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盛林垂头看着晏棽,没来由地想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林晏然。那个他所谓的,从没见过面的哥哥——一个也许与晏棽一样,从小没有父亲的男生……
盛林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念头惊了一跳。他愣了一下,猛地甩甩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林晏然,那种人怎么可以拿来与晏棽相比较。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与晏棽相提并论。
晏棽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盛林也躺下来,紧挨在晏棽身边,伸手抱紧晏棽的腰,“别难过。以后,你就有我了。”他贴在晏棽耳边轻轻地说。闭上眼睛,与晏棽一同在暖暖的冬阳中睡过去。
晏棽重新住进盛林的公寓,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这些天他一直跟盛林同睡一张床。先前那张买来没睡过几次的单人床,早被盛林挪到阳台上当成躺椅了。
晏棽原本对衣食住行就不上心。只要盛林没意见,他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元旦近在眼前。无色在当晚有零点跨年活动。前期准备工作繁杂琐碎。服务生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晏棽但凡还有一点时间,便要赶去无色做苦力。
盛林好容易将人哄来同居,结果仍然天天见不到晏棽人影,心里自然不痛快。但他毕竟还没跟晏棽挑明心思,现在就把人管死了也不合适。盛林便曲线救国,只要晏棽去无色上班,他肯定要跟着去。活脱脱真成了晏棽的小跟班。
盛林容貌、气质都是拔尖的出众。去了不几次,无色从服务生到客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还有人认出他之前就来过。连带着把晏棽风闻中的男朋友也跟他对上了号。大家一边感叹大帅哥都名花有主了,一边起哄祝他跟晏棽爱情美满。
男朋友那事已经过去很久。当时晏棽为了把醉酒的盛林从夜店男神的嘴边儿救下来,不得已才扯了这么个理由。哪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帮人还记得这回事,更要命的是还真就把正主给逮着了。
晏棽想要解释,不想盛林倒大方,爽朗一笑敬了全场客人一杯酒,说是答谢大家的祝福。完了还自颇为自豪地再加上一句,“我觉得吧,我跟晏棽的确挺般配的。谢谢在座各位了。我们俩一定好好处。”
一席话瞬间把酒吧的气氛推向高潮。欢呼声与喝彩声一哄而起,乐队亢奋地吼叫,舞池中的人群扭动得愈加疯狂,热闹的像是新年提前到来了。
晏棽哭笑不得,在巨大的噪音中贴近盛林耳边喊话:“玩儿大了,看你怎么收拾!”
“我认真的!”盛林喊回去。
“什么?”晏棽只觉得音乐声太大,自己听叉了。
盛林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凝视晏棽闪动着细碎光芒的眼睛,干脆搂住晏棽的肩膀,贴上去吻住晏棽的唇。
一阵阵口哨声在身边此起彼伏地响起。
盛林放开晏棽。双唇吞吐着火热的气息,在僵硬成石像的男孩耳边说出那句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我认真的。做我男朋友吧。”
五十二
音乐声震耳欲聋,四周充斥着狂欢舞动的肢体。
嘈杂混乱之中,盛林的身边却好像被施了魔法,变得分外静谧。盛林的眼睛也仿佛落进了两颗星星,闪动着热切明亮的光芒。
晏棽望着这双美丽的眼睛,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像刚跑完八千米长跑,心脏喘着粗气磕在胸骨上,全身都是酸酸胀胀的麻痹感。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盛林眼中的小星星兴奋地闪烁。他就知道,晏棽对他也绝对有感觉。就算晏棽从来不表达,他也能感觉得到。
盛林像一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欢欣雀跃地再次拥住晏棽想要吻他。
“盛林!”鼓手砸下一个亢奋的鼓点。晏棽终于从魔法中醒过来。他立刻后撤一步,抬手牢牢攥住盛林的双臂,“别闹了。太过了。”
“我说了我没闹!认真的!”
晏棽抿紧双唇,用力将盛林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拉下去,“你醒醒酒。我还要做事。”
“晏棽!”盛林有些动气,语气里带出火药味儿,“你听清楚,我没喝醉更没胡闹!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男朋友!”
有人围上来看热闹。晏棽垂下眼睛站了会儿,一言不发扭头往操作间走。
盛林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晏棽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人群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拒绝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在自己那么直接热烈地表白之后,被拒绝了。
一股怒火夹杂着失望窜向头顶。盛林抄起一瓶红酒抡在地上。
元旦假期眼看就要过去。再有半个月,p大将会迎来寒假前的考试周。
晏棽给盛林做好早饭,穿戴好衣物准备出门。这个时候,大多数课程都已结课。晏棽平时学习比较扎实,考前准备阶段反倒不会太紧张。他难得有空闲,小k昨天打电话约他今天一起逛街,晏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公寓里这几天气氛压抑。只要有机会,晏棽都会尽量避开盛林。
将要出门,卫生间的门被用力推开。盛林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去哪儿?”
晏棽掩了下外套,低头换鞋,“小k找我去逛街。昨天约好的。”
“小k?”
“无色的同事。染栗色头发那个。”
盛林想起来了。是长相很清秀的一个男生,似乎确实跟晏棽比较要好。他跟着晏棽去无色的那几晚,小k都特意去座位上打过招呼。
但盛林对小k的印象不止有这些。前天元旦他被圈子里的朋友约出去聚会,碰到有个不长进的二世祖带着新养的小宠物在隔壁包间花天酒地。当时盛林便看那乖顺的小宠物有几分眼熟。现在仔细想想,那人可不正是无色的小k。
盛林气不打一处来。晏棽一个清清白白的学生,竟然跟这种人搅在一起。
走过来瞪晏棽一眼,盛林冷冰冰地下令:“这次就算了,不能临时爽约。以后你离那个小k远一点。他的邀请一律不许去。”
晏棽额角的青筋跳了下。他面对盛林一向提不起脾气,这次也忍不住皱眉,问:“为什么?”不觉又加一句,“他是我朋友。”
“朋友?”盛林冷笑,“这种人也配有朋友?一个玩物而已。”
晏棽愕然。旋即有怒意从心头窜起来。
盛林走到餐厅洗手吃饭,凉凉地说,“你也别不乐意。他自己做出那种事,就由不得别人看低他。有手有脚偏要被人包养,说句玩物都抬举他。”
怒火还未成型便被兜头浇灭,晏棽垂下头匆匆开门出去。
盛林挑了根青菜送进嘴里仔细咀嚼。玄关传来门锁合拢的声音。盛林慢慢咽下去口中的食物,忽然反手将筷子拍在餐桌上。
居然真就这么走了!
心里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盛林闭眼深呼吸几下,点了一支烟,快步走到阳台推开窗子。冬日的冷风呜呜叫着钻进来往身上扑。盛林穿着薄棉睡衣站在风口,望着晏棽的身影走出小区大门。
盛林知道自己的性格算不上好。头一次主动喜欢上一个人,那人却不能回报给自己同等分量的感情。这让他感到挫败和恼怒。脾气愈加反复无常。
他很清楚,这些激烈、负面的情绪不止于事无补,反而会将晏棽推开得更远。但他无法控制。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性主义者,一夜之间被理智彻底抛弃,胸腔里充斥着曾经最令他厌恶的偏执、狂热。恨不得想跟陈拓一样干脆把晏棽抓起来。
盛林讨厌这样的自己。
放在客厅的手机响了。盛林站着没动,等吸完了手中的烟,才关上窗子回客厅看电话。
手机早就自动挂断了。屏幕上显示未接来电人是谢晓云。还有一条未读短信也是谢晓云的,问盛林假期最后一天了,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午饭。
自从上次在医院拜托谢晓云帮忙,女孩也许是重新看到了某种希望,又开始蠢蠢欲动。有时候盛林也很佩服她的毅力,换做是自己……盛林扔掉手机瘫坐在沙发上。换做是他也没什么两样。他现在已经快要退化为完全被本能支配的偏执狂了。
但这样是不行的。
盛林倒在沙发上瞪着头顶的天花板,心中的火焰在嘶吼。他不能任凭那些暴戾阴暗的情绪占据自己的思维。他喜欢晏棽,要爱护他,要让他幸福。不可以借由喜欢成为伤害的利器,更不可以变成陈拓那样的人。
这条底线,绝对不可以踩。
盛林叹一口气,又点燃一根香烟。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晏棽陪小k逛完街顺便吃了中饭。下午跟小k分手后,晏棽接到盛林的电话,约他去p大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早上走得匆忙,晏棽其实一直记挂着盛林有没有好好吃早饭。只是他自己心虚,怕盛林再提起小k被人包养的事,犹豫了几次到底没打电话过去监督盛林吃早餐。
匆匆赶到咖啡馆,盛林已经提前到了,看到晏棽微笑着主动抬手打招呼。晏棽松一口气,大步走过去坐在盛林对面,“等很久了?”
“没有,”盛林找来服务生给晏棽点咖啡,“上午玩儿得开心吗?”
晏棽搅拌下面前新上的咖啡,含混地应了一声。丢下盛林跟别人出去玩儿,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盛林倒不在乎了,还向晏棽说了“对不起”。
晏棽不免意外。
盛林苦笑:“我平时有那么霸道吗?道个歉也这么稀奇?”看晏棽着急摇头,又道:“不管怎么说,小k都是你的朋友。我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该对你说那种话。”
晏棽心头一悸,垂下眼睛保持沉默。
盛林的视线移向窗外,望着街道对面一家红色屋顶的甜品店。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家咖啡厅。当时我跟谢晓云就坐在现在位子上。你在对面的甜品店等她。虽然没能看清你的脸,但你当天坐在窗边的姿态,我一直都记得。”
晏棽神色轻微恍惚,在盛林的叙述中,逐渐记起那天的情景。
那一天他同意陪谢晓云去跟盛林面谈,本意是想亲自向盛林解释他与谢晓云之间莫名其妙的绯闻。哪知不等他出场,盛林便与谢晓云谈崩了。
盛林沉浸在记忆中,唇边展露微笑,“当时我想,敢跟我抢女朋友的家伙,不是活腻了就是太狂傲自大,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后来跟你面对面碰上…”盛林转过头,目含笑意看着晏棽,“一看果然很自大。”
晏棽唇角边的梨涡也露出来,“你才自大,当面碰个正着都不理人。”
盛林点头感叹,“是啊,那时候太幼稚了。如果早知道会喜欢上你,怎么也要给你留个好印象。”
话题陡然转了方向,晏棽仓促间跟不上盛林的思路。
盛林丝毫不给晏棽喘息的机会,一口气说下去,“晏棽,今天我特意约你到这里来说这一番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更不是在开无聊的玩笑。我是慢慢与你接触,完全了解了你的为人,并且再三确认之后,才肯定自己喜欢上了你。你相信我。我喜欢你这个人。从生命到灵魂,我都喜欢。”
盛林一席话说下来,手心握了一拳湿漉漉的细汗。
晏棽半垂着头,仍然沉默。
盛林暗中喘口气,将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完,“风景区那边的温泉度假山庄正在举行周年庆活动。晚上还有烟火晚会。如果…你能同意与我交往,那么我们约好三天后温泉山庄见。若是不同意…”盛林作势起身,“我不会胡搅蛮缠的。”
盛林站直身体迈出一步。
晏棽终于开口说话:“你并不了解我。起码不了解全部的我。”
“我…”
“给你讲件事情吧,”晏棽打断盛林,示意他坐回去,想了想语气平淡地说,“小时候…也不是太小了,大约十岁左右吧。有一次跟我妈去镇上赶集。走在我们前面的小女孩,从衣兜里掉出一颗水果糖。集市上人很多,落在地上的糖很快被人踩了一脚。糖果虽然没被踩碎,但糖纸已经脏了。我跑上去抓起脏兮兮的水果糖,剥开糖纸想要塞进嘴里。”
盛林呼吸变得略微急促。晏棽显然注意到他的反应,勉强扯了下唇角,“很可笑对吗?被人丢掉的踩过的糖都能捡来吃…妈妈也不让,说乞丐都不会吃被踩过的食物。逼着我把水果糖扔掉。我舍不得。扔了糖之后偷偷地哭。直到半年以后,还在惦记着那颗被迫扔掉的糖果。”
晏棽向盛林笑一笑,“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做出这种事吗?”
盛林脊背僵直,许久才回话,“…你那时还太小。”
晏棽又笑了一下。他今天笑的格外多,很好看,却也很陌生,“那时候小,但现在已经不小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都没变,还跟十岁时一样,碰到足够诱人的糖果,便顾不上尊严廉耻。”
盛林面部线条绷紧,神情严肃到可怕。
晏棽喝一口咖啡,直视盛林的双眼,“我跟陈拓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没有逼迫过我…起码,没想过逼我跳楼。”
盛林攥紧的手指微微抖了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晏棽强迫自己不许移开视线,在盛林的注视下,清清楚楚地把话讲出来,“如果那天,你没有给我打那一通电话,我现在…也许就是跟小k一样的人。”
盛林双眼猛然张大。他死死盯住晏棽,想从他平静的脸孔上找到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惜他注定只能失望。
晏棽重新垂落双眼,轻声说:“盛林,我明白你是真的对我好。但是…我配不上你这份心意。”喘息几下,艰涩地说下去,“你喜欢的那个晏棽,不是真正的我。我有多糟糕,有时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如果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堵在心底多日的隐秘,终于全都倾泻出来。以后他在盛林面前,便是完全透明再无隐瞒。晏棽静静坐着,等待最后的审判。身体到这一刻才觉出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渐渐凉了。对面响起椅子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响动。盛林将几张百元钞票放在桌面上,起身离开咖啡厅。
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了。
晏棽合上眼睛又缓缓张开,注视玻璃窗外,盛林头也不回一步步走远。
自己犯过的错,总是要付出代价。
晏棽摩挲下手腕上的腕表,一口口喝完冷掉的咖啡。
五十三
那天在咖啡馆跟盛林分手后,晏棽没再回公寓,在无色凑合着留宿几宿。三天后,到了之前盛林定好的去温泉山庄的时间。晏棽明知这个约定已经失效,还是一大早便醒来。翻来覆去无法再入睡。等到天色稍亮,便起身收拾自己。吃过早饭,时间也才七点半。晏棽坐在休息室的小床上玩儿了会手机游戏,实在百无聊赖。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转,拿起背包离开无色。
晏棽没有地方去。学校那边大多数课已经停了,过去也只能到自习室温书。朋友晏棽更是没几个,难得空几天也没人能约出来聚会。
漫无目的走到一个公交车站。晏棽抬头时,一眼便看到站在人群中的谢晓云。
谢晓云似乎哭过,双眼红肿,眼角还泛着泪光。
晏棽吃了一惊,急忙走过去,一把拉住谢晓云的手臂,“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谢晓云被吓了一跳,看清楚眼前的人,忽然扬手挣开晏棽,“你放开我!”
谢晓云的态度明显与过去不同。盛林的生日宴后晏棽就有感觉,他跟谢晓云的关系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亲密。可谢晓云对他这么抗拒,确实也出乎他的意料。
想到盛林,不可避免地记起这些天发生的事。再想到谢晓云盛林前女友的身份…晏棽心里除了别扭还有点愧疚,向后退几步离谢晓云远一些,仍不放心地问:“你是要回学校吗?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谢晓云擦了下眼角的泪痕,昂起头盯着晏棽,忽然冷笑,“很得意吗?抢了自己师妹的男朋友!”
晏棽一口气喘不过来,面孔瞬时涨得通红。周围满是等车人,听到这话,很多人都惊奇地打量晏棽。
谢晓云仿佛出了口恶气,眼里迸射出怨毒的光,“师兄以前可是最讨厌小三的。现在自己想开了,马上开始撬墙角做小三傍有钱人家的少爷。师兄手段真不错。有天赋!”
晏棽的太阳穴好似挨了一拳,头脑发涨,耳朵里疯狂鸣叫。他左手用力攥着背包带,手背的青筋可怕地鼓胀起来。
谢晓云余光瞥到晏棽手腕上的腕表,愣了一愣,眼中又涌出泪花。她骤然间失去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神情变得异常痛苦,“他真的把这块手表给你了。真给你了…我以前,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
这块银黑腕表,是盛林独立赚得第一笔较丰厚的酬劳后,特意买给自己的纪念礼物。虽然在盛林收集的腕表里不算名贵,但对盛林意义非凡。
谢晓云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平日里漂亮活泼的大眼睛雾蒙蒙的饱含痛楚,“师兄,”她向晏棽走过去,流泪的模样楚楚可怜,伸手抓住晏棽的衣袖,“他说他喜欢你…他骗我的对不对?他只是烦我了,所以才拿这种不靠谱的话来唬我。就算,就算他真的…师兄你也不会答应的!对吗?师兄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吧!”
四周窥视的目光早已变得明目张胆,聒噪尖刻的议论声一波波冲击耳膜。
晏棽半垂着眼睛,无心理会的身边众人的谴责和好奇。他望着谢晓云紧绞着自己衣袖的手,轻声回答:“盛林现在怎么想,我并不能确定。我只敢肯定…”晏棽抬起目光,望进谢晓云泪水涟涟的眼睛,“我喜欢他。”
晏棽声音不大,话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谢晓云双唇颤抖,捏着晏棽袖口的手痉挛似地抖动。
晏棽重新垂下头,握住女孩的手包在掌心,一点点为她拉伸僵直的手指,“对不起,没能帮你将他追回来。我爱上他了。以后也不会再帮你。”
谢晓云面孔扭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的眼睛像两把匕首狠狠剐着晏棽,突然抽出手一掌扬在晏棽左脸,“无耻!”
晏棽的头被打偏,站在原地看着谢晓云扭头跑远。
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晏棽视若无物,拿出手机给谢晓云最好的朋友去了个电话。之后拦下辆出租,直接开往风景区。
其实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么早,为什么要来这个公交车站。他想去赴与盛林的约会。哪怕这个约定已经作废。
本市的温泉山庄全国闻名,是国内最早兴起的一批度假山庄。今年又正值开业十五周年,山庄从元旦开始搞庆典,各类庆祝酬宾活动会持续到元月中旬。
三个多小时后,出租车抵达温泉山庄。山庄游人众多。也许因为有温泉的滋养,这里树木葱翠青草铺地,宛然一派初春景象。各处古色古香的建筑上,装点着精致的宫灯、以及温室里培育的各色鲜花攒成的花球。庆典气息热烈浓厚。
晏棽下车后在入口处略做思索,依照园区标示先去办理入住手续的大堂。工作人员帮晏棽查询过数据库,没有找到盛林的入住记录。晏棽道过谢,取了一本山庄游览手册离开。
晏棽每月留给自己的零花钱不多。今天他本想坐公交去汽车总站,之后再搭短途客运车过来。结果碰上谢晓云,情急之下搭了出租。打车费几乎把钱包都掏空了。现在他身上只剩几十块钱,什么房间也开不起。
晏棽照着游览手册,在山庄里四处走走逛逛。还好山庄前半部分很多景点都免费,不至于误闯了哪里被人挡回来。
约略逛了一圈,时间接近十二点半。
晏棽拜托了大堂服务员,如果盛林去办入住手续,务必电话通知自己。手机一直被他攥在手里,没有震动过一下。
晏棽也想,如果能干脆拨打盛林的号码就好了,起码可以听听盛林的声音。但他不愿干扰盛林的判断。这次他们两人不论分也好合也好,晏棽只希望彼此的选择都出于本心。
胃里空了,却没有一点食欲。晏棽从背包里拿出一袋面包强迫自己吃下去,又顺着一条小路往后山方向走。手册里标注后山那边有一片湖水。
走了二十多分钟,晏棽来到后山湖岸边。这里位置较偏僻,加上又到了饭点,不一会儿先前湖边仅有的几位游客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晏棽一个人。
湖泊四周山坡环绕,微风不入。阳光灿烂和暖,照耀在粼粼水波间。
晏棽坐到岸边,身影印在蔚蓝色的湖水中。他望着自己漾在水中的倒影,眼睛看到的却是盛林的模样。开心的样子,使坏的样子,耍脾气的样子,还有,对自己告白时的样子。
这么出色夺目的男孩,几乎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才能与他相配。他竟会喜欢上自己,晏棽到现在仍感觉不可思议。
晏棽想的入迷,忽地一道水波声响,冰凉的湖水溅在脸上。心脏大力跳动了一下。晏棽吸一口清冽的空气,缓缓转过头。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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