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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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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

    正文 第17节

    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

    第17节

    袁樵笑骂道:“你那嗓子是因为午休时偷巧克力吃上火了,再说,你只会吃甜点又不会做甜点,没有利用价值。”

    小云鼓着脸,气呼呼地看着袁樵。

    丁子木说:“袁大哥,我真的不用歇,已经没问题了,可以上班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袁樵到底不敢让他太累着,只给了他半天的工作就让他回家去歇着了。丁子木换了衣服后去跟袁樵道谢,袁樵摆摆手:“这有什么可谢的?我这是采取可持续性发展战略,完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丁子木懂,有些事儿不用非得说出来,就好像有些话说出来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袁樵是个什么人丁子木心里有数,他除了一个“谢”字说不出别的来。

    从面包店出来,丁子木给杨一鸣打了电话,让他下班直接回家不用接他,而自己直奔了菜市场,他想回家给杨老师做顿正经的晚饭,这几天想也知道杨老师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杨一鸣下班后急急忙忙往家赶,中午在实验中学吃的食堂,那饭菜都能吃出一种悲壮慷慨的感觉来。再想想丁子木做的饭菜,杨一鸣恨不得扛着车跑回去。

    到家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三菜一汤,清炒荷兰豆、红烧排骨、干煸四季豆外带一盆冬瓜汤,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杨一鸣站在玄关换鞋时,有种强烈的“回家”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家而非“杨一鸣工作室”——还是不挣钱的工作室。

    丁子木端着两碗饭出来说:“杨老师,洗手吃饭吧。”

    杨一鸣把鞋放好,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丁子木摸摸胸口,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杨一鸣洗了手坐在饭桌边,上来就捞了一块排骨吃。味道非常棒,他忍不住竖起一根大拇指。

    “嗯?”丁子木挑挑眉看着他,发出疑问的声音,可是眉毛已经飞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全是笑意。

    “嗯。”杨一鸣嘴里塞着肉说不了话,只得使劲儿点点头,好不容易把肉咽下去后说,“我夸你呢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丁子木拿起筷子说,“你又没说出来。”

    杨一鸣惊讶地看着他:“你小子这趟回来学会逗贫嘴了啊。”

    “那叫风趣幽默。”丁子木扒拉一口饭说,脸有点儿热。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想跟杨一鸣说话,闲磕牙也好,逗贫嘴也罢,就想跟他这么一路聊下去。他喜欢看杨一鸣吃饭时那种满足的样子,也喜欢看杨一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更喜欢杨一鸣搂着自己的肩膀说“我会陪着你”……这种强烈的渴望难以压抑,甚至让他自己觉得害怕。

    “杨老师,你说大丁是不是个会逗贫嘴的?”

    杨一鸣愣了一下:“逗贫嘴?你说这话就是在逗贫嘴,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在想,我刚刚说那话是不是受到大丁的影响了,徐霖不可能,郑哥是个特严肃的人,我就没接触过大丁,一共就跟他说过一两句话,不太了解他。”

    一提到大丁杨一鸣就有点儿晕。徐霖好解决,他存在的意义是“隐藏”,隐藏那段恐怖的过去,那种恐惧的禁忌一旦打开,他出现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如果大丁能把他放到一个让他有足够安全感的地方,他也就不会再出来。但是大丁不一样,他存在的意义是“释放”,把那种压抑的怒火和反抗释放出来,所以他肯定要和丁子木争夺一个“存在”。

    还有那个始终没露面的郑哥。

    杨一鸣给自己挑了一块大个儿的排骨鼓劲:再接再厉,解决完一个再来一个,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丁子木,”杨一鸣说,“大丁是个好人但不是风趣幽默的人,如果他愿意找你聊聊天,你要对他有耐心,他可能有点儿偏激,可能有点儿暴躁,但是你要记得,他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

    丁子木郑重地点点头,杨一鸣仔细地看着丁子木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能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强烈的渴望,也许,那就是大丁的目光吧。杨一鸣低下头去扒拉碗里的饭,他觉得自己很难面对这么强烈的目光。

    你不是那个人。这是世间最残忍的话,你很好,但是你不是那个人。

    杨一鸣低下了头,所以他错过了丁子木倏然变红的脸和尴尬移开的视线。

    丁子木约了罗飏周日吃饭,临出门的时候杨一鸣像个碎嘴老太太一样跟在他后边嘱咐:带手机,不要去太远,如果不舒服要立刻给自己打电话,早点回来,万一遇到丁奎强千万冷静,先给自己打电话……

    杨一鸣说着说着有点儿犹豫,要不然自己悄悄跟着他好了,虽然这样看起来更像个变态,但是好歹安全啊。

    丁子木站在玄关换鞋:“杨老师,你现在挺像德育主任的。”

    “混小子!”杨一鸣笑着弹了他额头一下,“说真的,你要约的午饭我就不担心了,现在天都黑了。”

    “这有什么分别?”

    “人在晚上相对没有安全感,这种时候意志力会比较薄弱,一旦真的遇到什么事儿很容易被打击到。”

    丁子木笑着说:“放心,现在能打击到我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再做出上次那样的土豆丝和鱼。”

    杨一鸣想起那盘甜得掉牙的土豆丝和无法形容的鱼:“那哪里是打击你,分明就是打击我好吗。”

    丁子木笑着摆摆手走了,杨一鸣留在家里挣扎:要不要变态一次跟着呢?

    丁子木约了罗飏吃火锅,大冬天的只有吃这个才舒服。罗飏和宋智坐在丁子木对面,看起来真是特别配。

    “你俩挺合适的。”丁子木真心实意地说。

    “木木,你才见过他几面啊就把我卖了!”罗飏不满地说,“有你这么当娘家人的吗?”

    “我又没催婚。”丁子木说

    宋智抢过话头:“你还是快催催她吧,这丫头说要三十岁再结婚。”

    “三十?”丁子木算了算,“虽然你现在谈结婚是太早了,可是也不至于要三十岁吧。”

    宋智愁眉苦脸地说:“飏飏说那是我的考察期。”

    罗飏瞪了宋智一眼,说:“我好歹得把工作弄稳定了吧。”

    丁子木点点对宋智说:“那你得理解罗飏,她从小就要强。再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事业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

    罗飏不吭声,但是向丁子木投去一道温暖的目光。

    “这我懂,”宋智点点头,“我能理解,所以我也不拦着她。说句实话,如果我真想找个家庭主妇全职太太,我也不会找到罗飏,她一看就是那种恨不得我在家当全职老公她挣钱养家的人。”

    丁子木向罗飏挤挤眼睛:“幸福吧?”

    罗飏嘴硬地说:“光说说谁不会啊,等你做到了再说。”

    宋智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其实啊,我是真恨不得把你搁家里。木木你可不知道她们公司那帮单身狗看罗飏的眼神一个个都欠抽。”

    “瞎说。”罗飏白了宋智一眼,脸却有点儿发红。

    丁子木笑了一下:“我懂,那是种特踏实的感觉,他就在你身边,在你的家里,抬眼就能看到他,伸手就能碰到他,时刻能跟他说话,他就能一直陪着你,那感觉特踏实。”

    宋智举起饮料杯:“哥儿们,都是男的,啥也不说了,你懂我!”

    丁子木端起橙汁跟他碰了一下,咽下去的时候,甜中夹杂着一些苦涩。

    罗飏楞了一下,询问地看了看丁子木。

    散席时,宋智要开车送丁子木回去,罗飏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送木木。”

    “哪儿有让你送的道理?”宋智说,“你真打算把我当媳妇养着啊。”

    “我们闺蜜有私房话,你要听?”罗飏说。

    宋智老老实实地把车钥匙上交:“那也不能走过去啊,天都那么晚了。你开车,我溜达回去等你,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罗飏接过车钥匙,丁子木翻个白眼:“虐狗。”

    “上车,就你话多。”罗飏推了丁子木一把。丁子木上了副驾驶座,透过反光镜他看到宋智在跟罗飏说话,大概是嘱咐她注意安全吧。罗飏微微低着头,听得很认真。

    丁子木想,人真的会变的,以前的罗飏处处都要争个尖儿,如果某件事她能做并且能做得很好,可别人还要在她耳边嘱咐来嘱咐去,她一定会生气暴走。可是看看现在,她就那么乖乖地站在那里听,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在意她,把她的安全放在重在之重,她领他的那份情,她宁可耐着性子也不愿意拂了那个人的心意。

    愿意为他改变自己,只要他高兴。

    丁子木看着宋智在罗飏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慢慢地笑了:我愿意努力改变自己,变得更好,不再让你担心,不再让你着急。我也不会拒绝你的要求,如果你想要自由我不会禁锢你,如果你想一个人走走,我也不会赖着你,但是我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

    这个城市那么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如果你愿意你总能找到我,我总会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哪儿也不去。

    ☆、第五十六章

    罗飏把车开上快行道,车子平稳地向前飞驰,车厢里一片寂静。其实丁子木知道罗飏想说什么,果然,罗飏说:“有两件事儿我想问你,第一,杨老师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是咨询师,不肯说我能理解。但是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怎么了;第二,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

    丁子木犹豫了一下说:“第一,我的心理是有些问题,但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其实……”

    “行了,不想说就不说吧,没关系的。”罗飏打断丁子木的话,“谁还没点儿秘密啊,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丁子木很感激,其实杨一鸣说过,如果他周围亲近的人能理解并且支持他,对他的康复很有好处。但是丁子木不太愿意说,他总觉得这件事连同这件事背后的那些过往都只属于他和杨一鸣两个人。是杨一鸣带着他一步步走出来,让他变得完整,他只想跟杨一鸣共守这个秘密,也只想跟杨一鸣一起面对它。至于罗飏和冯老师,他希望在她们面前,丁子木永远就是丁子木而已。

    所以,丁子木自然而然地跳过第一个问题,他说:“第二件事……我不太清楚你想问的是什么。”

    “你今天说懂宋智,这是什么意思?”罗飏犀利地问,“木木,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你连个姑娘的手都没牵过,懂什么懂。”

    “谁说的,我拉过你的手啊,你不是姑娘?”丁子木说。

    “我是你姐姐,神一般的存在!”罗飏翻个白眼说,“别转移话题,跟我说说。”

    丁子木扭头看着车窗外面,满肚子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一开口就觉得各种回忆片段席卷而来,他很难解释清楚这种感情,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罗飏理解和接受。

    罗飏瞥他一眼:“有喜欢的人了?”

    丁子木慢慢地点点头。

    罗飏又不说话了,丁子木觉得车速越来越快,他小声说:“罗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开慢点。”

    罗飏一脚刹车剁下去,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后面立刻响起一片喇叭声。罗飏抓着方向盘喘口气,又重新踩下油门。

    “木木,我大概知道那人是谁,你的交际面太窄,一下子就猜到了。”

    “嗯。”丁子木笑一笑说,“我也没想瞒你。”

    “会不会太辛苦?”罗飏说,“我很担心你,这样……没什么结果的。”

    “是啊,我知道。”丁子木自嘲地笑笑,“所以我也没想有什么结果。喜欢不喜欢,那用永远是一个人的事儿。”

    “木木,”罗飏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应该想想……”

    “罗飏,”丁子木打断了罗飏的话,“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我醒过来那一刻起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你醒过来?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丁子木摇摇头,“那个不重要,我有一阵子犯迷糊,总搞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哪里,但是现在我很清楚,我也知道这样会面对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二十多岁了,要是还想不清楚这个那真是白活了。”

    罗飏试探着问,“要跟他说吗?”

    丁子木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罗飏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的时候,丁子木慢慢地说:“我其实真的很想告诉他。”

    “你说什么?”罗飏有些惊讶。

    “我想告诉他。”丁子木再说一次,说的很慢但是很坚定,“罗飏,我真的想告诉他。”

    “想好了?”罗飏追问,“你真的想好了”

    “这种事,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丁子木苦笑一声,“想不想好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又不是我想想就能改变结局的。”

    “你想过结局?”

    “想过,这两天一直在想。”丁子木叹口气,“这种事放在全天下都只有两种结局,但是放在我这里却只有一种。”

    “嗯?”罗飏挑起一侧眉,投一个疑问的眼神。

    “不可能。”丁子木看着罗飏认真地说,“即便是他也喜欢我,他也不可能承认或者回应,咨询师禁止和病人发生情感纠葛,因为这样会严重影响治疗。他一心一意想要治好我,任何妨碍治疗的事情他都不可能让它发生。”

    “所以?”

    “所以我即使想告诉他也不能,”丁子木说,“他会把我转移给别人的,一开始他就说让我接受一个美国教授的咨询,说那个人是行业内的权威。但是我不愿意,在他身边我觉得踏实,我不想离开,所以我不能说。”

    “试试呢?”罗飏说,“我记得宋智刚追我的时候,我也问过你要不要接受。你建议我试试,你说如果不尝试一下,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丁子木说:“我不能去试,至少目前不能试。如果有一天,我好了,不再是他的病人,我们之间没有了那层制约,我会说的。”

    “那要到什么时候?”罗飏有些心疼,“万一在那之前,他有了喜欢的人呢?”

    丁子木又一次沉默下来,气氛压抑得可怕,罗飏甚至能感觉到一种绝望的气息在蔓延。木木面对的是双重禁忌,这就是密不透风的枷锁,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罗飏心痛难当,她看着这个男孩挣扎着从八岁活到二十二岁,除了“成人独立”,他从未对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有这么强烈的情感,也从未如此绝望。

    罗飏记得在丁子木最落魄时,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即便那时他也不曾绝望,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手艺”,想要凭此打造自己的人生。可是面对杨一鸣,他竟然毫无挣扎的余地。

    罗飏把车停靠在杨一鸣家的楼下,她清清嗓子说:“木木……”

    “我会抢在那之前的。”丁子木忽然开口说,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亮得惊人,他的脸上泛起淡淡地红色,非常坚定地说,“罗飏,我一定要抢在那之前。”

    “什……什么?”丁子木的反应完全出乎罗飏的意料,以至于她反应不及。

    “我要抢在他喜欢上别人之前好起来,也要抢在那之前让他也喜欢上我。”丁子木扭过头来看着罗飏,眉宇间带着飞扬的神采。

    “他是弯的?”罗飏傻愣愣地问。

    “应该不是,”丁子木摇摇头,“我知道他去相亲过,但是没关系。他一天不结婚我就有一天的机会,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这个人挺拧,”罗飏说,“冯老师就说过,你能在那种环境下挣扎下来,其实内心非常强韧,但是我以前真没觉得你能拧到这种程度!”

    丁子木说:“我这是遵医嘱,杨老师让我学会‘主动’与人交际,我总得有个‘主动’的对象吧。”

    “哼,”罗飏嗤笑一声,然后又斟酌着说,“理智上,我不太支持你,你给自己选的这条路太难走了,甚至比你之前的路还要难。”

    “那情感上呢?”丁子木眨眨眼,笑着问。

    “情感上……卧槽!”罗飏低声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说,“你现在让我离开宋智我都做不到!”

    “所以啊,”丁子木伸个懒腰打开车门,“我也没办法,这种事儿不归理智管。即便他结婚了,我喜欢还是喜欢,也许会对他死心,但是喜欢的心不会死。”

    丁子木打开房门时杨一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响扭头问:“聊得高兴吗?”

    “挺高兴的,我还给您带了宵夜。”丁子木说着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在了玄关的小台子上,伸手不小心碰到了杨一鸣的挂在墙上的大衣。丁子木愣了一下,又摸了摸那件大衣,衣服上的凉气还没有散去。他换好鞋,拿着塑料袋走进客厅,把餐盒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拿筷子,路过电视机的时候又摸了摸电视机的外壳,也是凉的。

    杨一鸣打开饭盒盖,里面是一份肠粉。今天丁子木他们吃的是火锅,那家火锅店里没有这东西卖,杨一鸣坐在车里,看着丁子木从火锅店里出来后拐去旁边茶餐厅买的。他当时还在想,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去给自己买宵夜了,要是买的话是买肠粉还是买叉烧包。就这么一路想着,一路开车远远地跟在罗飏后面,直到最后一个路口时才绕到另外一个街口回来,能赶在丁子木之前进屋已经算是够速度的了。他本来都想好了,如果丁子木在他之前进屋,他就谎称自己去车里拿资料了,为了把这个瞎话说圆,他真的从车里拿了一个文件袋上来。

    杨一鸣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傻有点儿变态,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也曾想过索性送他去接他回,但又想给他足够的空间去主动与人交际,让他的世界更开阔一些。挣扎了半天,还是像个跟踪狂一样偷偷摸摸地跟了丁子木一路。

    哎,这哪里是咨询师,简直就是老妈子!杨一鸣伸手捏了一截肠粉丢进嘴里,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给您筷子。”丁子木递过来一双筷子,又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拽过来放在杨一鸣的手边,“够吗?”

    杨一鸣点点头,含含糊糊地说“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丁子木说,“今晚还要工作吗?用不用我去煮壶咖啡?”

    杨一鸣停下手里的筷子:“哎,本来是不用的,我就等弗里德曼教授的一封电邮而已,可是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馋了。”

    丁子木去厨房磨咖啡,杨一鸣嘟囔一句:“完了,以后别人煮的咖啡都喝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丁子木在厨房里说,“要不我在你家楼底下开个咖啡馆吧,你是终身免费。”

    杨一鸣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他苦笑一声,还是那个想法——我要你那个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丁子木端杯咖啡进来:“教授那边的邮件不能明天看吗?”

    “也没什么不行的,”杨一鸣接过咖啡来,“但是可以骗杯咖啡喝。”

    “不用骗,我可以给您煮一辈子咖啡。”

    杨一鸣的手抖了一下,他叹口气:“这傻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辈子’啊。”

    ☆、第五十七章

    这天夜里,丁子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面房间里的杨一鸣想必也没睡,他在等教授的电邮,丁子木犹豫了半晌悄悄下床,穿过又黑又冷的客厅轻轻敲了敲杨一鸣的卧室门。

    “进来。”杨一鸣说,“木木,这半夜三更的有什么事儿吗?”

    “您还不睡?”丁子木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班,电邮明天看也可以啊。”

    杨一鸣把手里的文件夹丢在一边,挠挠乱翘的头发:“电邮我收到了,那老头提出了一个意见我正琢磨呢,他觉得还是应该用催眠来了解你的各位朋友,让他们彼此间的沟通,或者用眼球运动法和edr来让你……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丁子木老实地摇摇头:“听不懂,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清楚,现在已经两点了,再不睡您明天又要说瞎话旷工了。”

    “哎,”杨一鸣用手里的笔指指丁子木,“你还说我像德育主任,你这口吻跟我妈差不了太多了。”

    “对了,阿姨怎么样了?”丁子木马上追问道,“前几天您说她准备出院了。”

    “下周四出院,这次算是稳定下来了,不过老太太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都特别怕下次再进医院就出不来了。”杨一鸣皱起眉头。

    “您别这么想,”丁子木说,“阿姨很强的,她会坚持下去的。说真的,我觉得她挺了不起的,上次我去送饭,她躺在那里那么痛苦还冲我笑,还跟我说‘谢谢’,当时我就觉得再难的坎她都能挺下去,如果真的……那她也是笑到最后了。”

    杨一鸣慢慢地展开锁起来的眉头,唇边有了一丝笑意:“丁子木,谢谢你。”

    大概是杨一鸣的神色太过严肃,丁子木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红了脸:“杨老师……我……”

    “真的,谢谢你。”杨一鸣说,“自从老太太生病,我听到了很多安慰的话,有人说‘吉人自有天相’,有人说‘会好的会好的’也有人说‘要相信医学’等等。那些话虽然是出自好意,但是骗鬼鬼都不信,末期癌症,怎么‘好’?‘吉人天相’,要是老太太走了,那算不算‘不吉’?所以我跟杨双明听多了这些话,心里就特烦,其实我妈也挺烦的,只不老太太不好意思拒绝人家,总是压着自己笑脸相向的。但是你刚刚没说那些,你说老太太很‘坚强’,你说她能笑到最后……”

    杨一鸣哽了一下,非常郑重地说:“老太太听到了一定特别高兴,真心高兴。”

    丁子木鲜少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过,也鲜少收到除了“厨艺好”以外的赞扬,听到杨一鸣的这番话,他打心眼里高兴,可这种沉重的话题又高兴不起来。两种情绪在心里一打架,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扭曲。杨一鸣看丁子木那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杨老师……”丁子木抿抿嘴角。

    “行了,我不逗你了。”杨一鸣揉揉眼睛,“不过你想让老太太更高兴点儿吗?明天给熬点儿粥吧,你上次猪的猪肝粥老太太念了好久。”

    “好好。”丁子木忙不迭地点头,只要杨一鸣让他做点儿什么事儿他都非常高兴,总算自己还是有用的。

    “那你也早睡吧,”杨一鸣把摊了一床的资料归拢到一起,全部推倒床的另一边,给自己留了半张床,“明天你不是也要上班吗,我还能旷个工偷懒,你可不行啊,要不袁樵又要变怨妇了。”

    “袁大哥挺好的,”丁子木笑着说,“他就是嘴贫而已。”

    杨一鸣说:“我知道。不过我觉得他都把你带坏了,你现在也开始逗贫嘴了。”

    “我……很贫吗?”丁子木愣了一下。

    “不贫。”杨一鸣说,“这才像个二十多岁人的样子,你以前……嗯……”

    “惶惶如丧家之犬?”丁子木接了一句。

    “哎,我可没这么说。”杨一鸣笑着说,可是心里觉得还真有点儿像。

    “您不说我也知道。”丁子木说,“我也觉得最近挺轻松的,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的问题,所以反倒没什么压力了,再说,有您在我也不害怕了。”

    杨一鸣顿了一下,“有您在我也不害怕”这句话在他心里打了三个滚儿,每一次翻过去都裹了一层糖。

    丁子木摸摸自己的胸口说:“现在想想,我觉得did未必一定是坏事。”

    “那你病得不轻。”杨一鸣说,

    丁子木说:“真的。以前听人说有时候被蒙在鼓里反而幸福,我挺不以为然的,现在觉得有道理。出了事儿,徐霖替我隐藏,大丁替我面对,我自己倒是一概不知,比比他们,我过的简直就是一帆风顺。”

    “所以?”杨一鸣问。

    “所以,如果有机会我想好好谢谢他们,而且我会好好活下去。”

    杨一鸣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徐霖也好,大丁也好,他们一直都会陪着你,他们能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你活得好他们才会放心。”

    丁子木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杨老师,真挺奇怪的,这种被人24小时看着的感觉好像也不太糟糕。”

    “因为你们是一体的啊,”杨一鸣走过来站在丁子木跟前,很认真地说,“不要怕他们,也不要排斥他们,跟他们融洽相处。

    丁子木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会的。”

    第二天,杨一鸣到底还是编了瞎话,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快中午了。于是给周沛发消息说要去福利院看看,等他洗漱完走进餐厅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有张纸条,上面是丁子木的笔迹:厨房有早饭(估计您吃的时候已经算是午饭了)。

    杨一鸣把纸条揉做一团扔进垃圾袋,在厨房里找到一份炒饼。时间有点儿长了,饼有点儿硬,杨一鸣犯懒,想把它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却发现微波炉的门上贴个条子:

    杨老师,不要用微波炉热炒饼,那样不好吃。在锅里放一点点油,小火翻炒一下就行。

    这小子!杨一鸣无奈地去拿炒锅,一边炒一边嘀咕: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儿,非得弄复杂了,真是……杨一鸣一边吃一边砸砸嘴,虽然复杂,但是真的很好吃。

    吃完饭,杨一鸣想着瞎话要编圆,索性就去福利院看看,下周就是月底了,按计划也该去了。他换了衣服,看一眼堆了满床的文件和资料,决定假装自己瞎了。到福利院时杨一鸣先去找了冯老师,跟冯老师简单说了说丁子木的情况。

    冯老师一边听一边掉眼泪:“我早就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当时从医院转来时浑身都是伤……但是没想到是……”

    杨一鸣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他出乎我意料的坚强,我都没想到他能那么平静。”

    冯老师说:“丁子木从小就这样,他八岁来的,那时已经上到三年级了,因为养病歇了好几个月,等再去上学时功课都跟不上了。他跟我说,他一定不能留级,于是在别的小朋友玩的时候他读书,别人看动画片的时候他写作业,寝室熄灯了,他就跑到走廊里看书……这才八岁啊,我觉得中高考的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一鸣点点头,对于丁子木来说,只要“不疯”,其他的什么苦难都可以克服,他就想快快长大,赶紧独立。留级,等于晚一年毕业,晚一年工作,晚一年独立……这是一个迫不及待要长的孩子。

    杨一鸣没有说did的事,这个应该让丁子木来说。杨一鸣从福利院告辞出来以后给刘国强队长打了个电话询问当年的事。刘队长想了想说:“最后那次报警不是我接的,具体的出警记录我得回去查,你等等,我现在立刻去查。”

    刘队长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杨一鸣在街边随便找了一家咖啡馆坐下等着。他点了一杯拿铁尝了一口就直皱眉,奶太多了,完全抢了咖啡的香气,而且居然打了奶泡,感觉有点儿像卡布奇诺。拿铁和卡普奇诺就像双胞胎,长得很像其实大不相同,卡布奇诺以奶沫为主而拿铁以牛奶为主,这两者带来的口感完全不同。杨一鸣可以很清楚地分辨出来,也只有丁子木可以准确地把握杨一鸣的口味,放入适量的牛奶。

    这事儿很玄妙,就像杨一鸣可以极快地分辨出来谁是大丁谁是丁子木一样,可就是因为分得太清楚了没办法自欺欺人。他轻轻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想起大丁赤红着眼睛说“我就不行吗,你看看我,我就不行吗”。最开始,大丁对自己搞混他和丁子木而愤怒,等他能够明确地区分开他们俩时,大丁又宁可他分不清……

    杨一鸣觉得心疼,不知道是心疼大丁还是心疼丁子木,只是觉得心疼。

    一杯咖啡他只尝了一口,然后任它变得冰凉,不是那个人煮的,喝不出那种味道。

    电话铃声响起,是刘国强打过来的:“杨老师,我查到了。”

    “怎样?”杨一鸣问,“当时起诉的时候为什么只提到了家暴?”

    “接到报案时,丁子木的母亲已经死亡,丁子木本人有严重的外伤,一看就是暴力殴打所致,人也昏迷了。我们把他送到医院抢救,醒过来时恍恍惚惚的只说是被打的,丁奎强只提到了家暴的事儿。您知道,他家一直家暴严重……”

    杨一鸣道了谢挂断电话,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徐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彻底地从丁子木的主人格里分离出来,从此替他牢牢地守着这个秘密。知情人,一个已经消失,一个死了,一个不可能坦白,受害者却已经彻底迷失。于是一切都被掩盖在暴虐的殴打之下,杨一鸣甚至怀疑,那场残暴的殴打只是掩盖那些痕迹……到底是谁,那个人到底是谁!杨一鸣紧紧地攥着咖啡勺,这个问题只能去问丁奎强,他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杨一鸣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冬天了,天黑得很早。五点多的时候天色昏昏。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离开了咖啡馆,无论如何,生活总要向着好的方向前行。

    城市的晚高峰非常可怕,杨一鸣开到面包房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店里选购糕点的人依然很多。杨一鸣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店门口的大树下,透过玻璃看着在里面忙碌的丁子木。

    吵嚷的人群中他安静而温和,不急不躁。灯光明亮,在他的眼底映一片光彩,雪白的厨师服,每一粒扣子都严密地扣着,红色三角巾紧紧地包裹着他的脖颈。极素中的殷红色,柔软衣料的禁锢,这一切让丁子木有种禁欲感,不觉诱惑,但觉得凛然不可侵犯——这个人的内心从来都是不可侵犯的,就算是在最不堪的情况下的,他也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确,绝不迟疑。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冲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温和地笑着,然后递给她一个空的盘子,小姑娘的脸都有些红了。

    这是袁樵的恶趣味。作为一个厨子,丁子木明明只需要在后厨就可以,可袁樵一定要让他穿戴整齐地站在前台,招惹得附近两条街的小姑娘都闻风而动。杨一鸣看着看着,心里升腾起一阵强烈的不满和酸意,他摸出手机来给袁樵打了个电话。

    “喂?”袁樵半死不活的声音响起来,“杨老师,我一看你的电话号码就浑身哆嗦,跟帕金森一样。”

    “为什么?”

    “以为你给我打电话只有两件事,一,木木要请假;二,木木要涨工资。”袁樵惯性嘤嘤嘤,“杨老师,你不觉得你对我太残忍了吗?”

    “放心,今天不请假也不提涨工资。”杨一鸣忍着笑说。

    “那好。”袁樵立刻恢复了正常的声音,颇为正经地说“您想说什么?”

    “丁子木今天要早退,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家。”

    “我……卧了个槽!“袁樵叫道。

    ☆、第五十八章

    丁子木周四的时候特地请了一下午的假,袁樵唉声叹气地问:“这又是为什么啊?”

    “杨老师的妈妈出院,我想去看看她,阿姨说想吃我煮的粥。”丁子木老老实实地说,“真对不起袁大哥,我……”

    袁樵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走吧走吧,我要不准你的假,你家杨老师又该拿离职威胁我了。”

    丁子木很不好意思,从来没见谁家打工仔能打成他这样的,丁子木自己都觉得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袁大哥,这个月奖金我不要……”

    “走吧,”袁樵把下巴放在桌子上,苦着脸说,“小祖宗,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再不走我可反悔了啊。”

    丁子木飞快地就走了,好像身后有人在追。

    袁樵看着丁子木远去的背影,慢慢地敛起了笑容。小云关上收银机,撅着嘴问:“老板,我觉得你太偏心了,凭什么木木就能这么请假啊。”

    袁樵伸个懒腰:“第一,他能给我挣钱;第二,我乐意。”

    “引起公愤了,”小云威胁着说,“你信不信我组织罢工。”

    袁樵弹弹手指,“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直接辞了你们,一会儿我就去网上挂个招工启事去。”

    “老板!”小云嗓门都提高了。

    “行了云丫头,”袁樵指指她的脑门,“我扣他薪水的,你要一个月只拿那么点儿钱也乐意的话我就准你的假。”

    小云撇撇嘴:“全勤的钱都不够我花的呢。”

    袁樵又像一条蚯蚓一样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唉,生意不好做啊。”

    丁子木先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猪肝和香葱,然后回家泡米。他把大米、糯米和香米混合好,用清水泡上,再把猪肝泡上,又把昨天晚上炖好的猪骨汤拿出来用小锅慢慢煲着。

    准备工作做完,丁子木开始收拾屋子。前几天的生活一片忙乱,谁也顾不上归置,房间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一层土。丁子木手脚麻利,不多一会儿客厅就变得干净整洁。他站在杨一鸣的卧室门口,看着里面的那一片狼藉心里都有点儿佩服杨一鸣的耐受力。

    丁子木拿出几个文件夹,把杨一鸣散了一床的资料收拾在一起,能大致看明白的就分类用文件夹夹好,实在看不明白的就按页码单独整理出来,再用长尾夹夹住。等把一床的资料收拾完,床单上纵横的签字笔笔道就显露出来,一看就是在床上写字不小心画上去的,丁子木索性把整个床单被罩都撤了下来扔进洗衣机。

    等把一切都收拾完已经四点了,丁子木赶紧去煮粥,泡好的米放在砂锅里用猪骨汤小火煲着,放一点点姜末,等到水开时轻轻撇去浮沫。猪肝切到纸一样薄,粥煲得粘稠了以后放进去汆烫一下就熟还不会老,关火前再撒一把小香葱。他把粥放进保温桶,又用橄榄油炒了一点儿花生碾成花生碎。等一切都准备好,正好五点半,杨一鸣的电话就打来了:“你弄好了么?我到楼下了。”

    丁子木拎着保温桶下了楼,杨一鸣看他坐进车子里后笑着说:“你就煲了这么一小桶啊?”

    “少吗?”丁子木想了想,“有两三碗呢,我觉得应该够阿姨吃了。这东西不能吃剩的,如果阿姨喜欢吃我以后再给她煮。”

    杨一鸣发动车子,在发动机轰鸣中说:“你好歹多熬点儿留着给我喝啊,你上次的那个猪肝粥我闻着都香,就是不好意思跟老太太抢。”

    丁子木忍不住笑了:“您想吃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杨一鸣咂咂嘴:“看把你能的,真是分分钟?那我现在就有点儿饿,有吃的吗?”

    “有啊。”丁子木低头从背包里掏出来一个盒子,“上午做的铜锣烧,吃不?”

    杨一鸣惊得手抖了一下,车子拧出一个弯来:“你是机器猫吗?”

    “嗯。”丁子木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背包,“我有神奇的口袋,靠我就对了。”说完,把铜锣烧从盒子里拿出来递给杨一鸣。

    靠……你……

    杨一鸣决定装作没听见,他一手拿着铜锣烧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吃一边问:“真好吃,这是你们这周的主推?”

    丁子木摇摇头:“我从店里出来时特地拿的,我想着您五点半来接我去阿姨家,等到那里也快六点半了,估计会饿,所以带着以防万一。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这细心劲儿,以后你媳妇有福了。”杨一鸣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举着一只蹭了点儿油渍的右手找纸巾盒。

    “我哪儿来的媳妇。”丁子木平静地说,一把抓住杨一鸣的右手腕拖到自己跟前,又从书包里拽出一张湿纸巾蹭了蹭。眨眼间一连串的动作便做完了,流畅得如同事先演练过一样。丁子木很快地放开了手,把用过的湿纸巾团起来放进铜锣烧的盒子里又收进了自己的书包。

    杨一鸣傻愣愣地依然举着右手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他总疑心刚刚发生了一点什么但是又了无痕迹。

    “开车握着方向盘,”丁子木说,“杨老师,两条人命啊你能不在这个时候发呆吗?”

    杨一鸣握住方向盘,右手手腕上隐约还有温热的感觉。有点儿痒,杨一鸣不自觉地动动肩膀,那感觉似乎更明显了,于是他忍不住抓了抓右手腕,那种暖暖的,痒痒的感觉却似乎更明显了。

    杨一鸣咳嗽一声:“那个……丁子木,你喜欢吃什么?”

    “嗯?”丁子木笑一下,“晚饭是您做吗?”

    “我敢做你敢吃吗?”杨一鸣说,“这不你去我家做客,总得问问客人的口味嘛。”

    “哦,”丁子木哼一声,“我随便。”

    “我家小时工做饭的水平其实还可以,我姐也能做两道菜,不过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

    “以后我可以天天给您做。”丁子木说,“只要您不烦。”

    杨一鸣的心被那句“天天”击中,猛地一沉,有种很复杂的感觉,有点儿苦有点儿酸有点儿涩,唯独没有甜。所谓“天天”是个什么概念?一年?两年?他想到弗里德曼教授说did患者需要6年甚至更长的康复时间。6年,的确是一段漫长的时间,但是在这6年里,丁子木会找到他自己的生活节奏和方向,会拥有他自己的生活空间。或许明年的这会儿,他就会变成每周定时来看诊的“普通病人”,后年的这个时候,客厅里就会有一个年轻的姑娘耐心地瞪着他看诊结束;再过两年……

    丁子木会不会牵着一个孩子说:“宝宝乖,快叫叔叔好”。

    杨一鸣心里乱就懒得开口,车厢里一片安静,没多一会儿他觉得嗓子有点儿黏糊糊的,铜锣烧偏甜,吃完了会渴。杨一鸣不自觉地咳嗽一声,咽了一口吐沫。这是晚高峰的三环主路,车道拥堵得不行,想去辅路边买瓶水喝简直是痴心妄想。

    丁子木一声不响地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喝茶吗?绿茶。”

    “谢谢哆啦a梦。”杨一鸣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你真有个万能口袋啊。”

    “没有,”丁子木淡淡地说,“今天凑巧带着。”

    杨一鸣转向从三环路上来拐进了一条小路:“拐进去就到了,我先跟你事先打个招呼啊。我姐的那个闺女非常喜欢你,到时候她肯定会缠着你陪她玩。”

    “没关系。”丁子木说,“我喜欢小孩子。”

    “还有,上次她被徐霖和大丁吓了一跳。”

    “放心,我不会吓着她的,我也不会让大丁和徐霖吓着他。”

    “徐霖和大丁最近出来过吗?”杨一鸣问。

    丁子木摇摇头:“我没见过徐霖,但是最近总想起大丁跟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

    “他说他跟我比一场……”丁子木奇怪地问,“比什么啊?”

    杨一鸣把车子停到路边,一下子趴在了方向盘上,头疼欲裂。

    “杨老师?”丁子木推推他,“怎么了?”

    “没事。”杨一鸣摇摇头,“下车吧。”

    丁子木拎着保温桶下车,边走边追问:“可是杨老师,大丁说的我不明白。”

    杨一鸣回手拉着丁子木的胳膊说:“放心,大丁那么保护你,不会跟你比打架的。可能……可能跟你比做饭吧,他上次做的饭太难吃了,被我吐槽了。”

    “比做饭?”丁子木诧异地看着杨一鸣,“杨老师,我怎么觉得我又被您诳了呢?”

    “傻小子,快走!”杨一鸣轻轻推了他一下,把这个话题掐死。

    丁子木停在了一个水果摊前,开始看那一架子的水果。

    “干嘛?”杨一鸣说,“你不会想买水果吧?家里可一堆水果呢!”

    “您说我是客人的啊,哪儿去人家做客空着手的客人?太没礼貌了。”丁子木瞅着一盒车厘子说。

    杨一鸣想了想之前的话,一把勾住丁子木的肩把人勾进怀里拖着往前走:“臭小子,学会记仇了啊,牙尖嘴利。”

    丁子木一侧的肩膀贴着杨一鸣,被他搂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

    丁子木在杨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他先乖乖地去杨妈妈那里问好,杨妈妈看起来精神不错,让丁子木坐在床边跟他说感谢。丁子木一个劲儿地摆手,说这个“谢”字愧不敢当。许筑鈞对丁子木的到来最是兴奋,杨妈妈还没说两句,小丫头就把丁子木拉倒自己房间里去画画了。

    杨一鸣不放心追到许筑鈞的房间,盯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涂完了三张填色画。丁子木笑着说:“杨老师,您别那么紧张好吗,我又不是徐霖。”

    “徐霖是谁?”许筑鈞问。

    “没你事儿你画你的画。”杨一鸣板着脸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许筑鈞白了杨一鸣一眼,然后拉着丁子木说:“哥哥,我们来画画,不要理舅舅。”

    “为什么不理我?”杨一鸣不满地抗议。

    “你是大人,跟我和哥哥不是一辈人,我们小孩说话大人不要插嘴。”许筑鈞撅着嘴说。

    杨一鸣被“两辈人”的说法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蒙圈着就出去了。

    客厅里,杨双明指指母亲的卧室对杨一鸣说:“过去,老太太有话跟你说。”杨一鸣无奈地望望天花板,慢慢悠悠地晃进了母亲的卧室。

    杨妈妈拍拍床边说:“坐下。”

    杨一鸣乖乖地坐在刚刚丁子木坐过的地方,连姿势都差不多。杨妈妈说:“之前双明把丁子木的情况跟我说了说。”

    “您听她瞎扯呢。”杨一鸣说,“这就是我病人,您要看就诊记录吗?”

    杨妈妈拍拍儿子的手:“你看,你这一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杨一鸣不说话了。

    “我的儿子我了解,”杨妈妈慢慢地说,“你初中以后就没带过朋友回家,男的女的都没有,更不要说病人了。”

    “那……那不是丁子木给您做饭吗?”

    “那也是因为他住你家啊。”杨妈妈说,“跟妈妈承认很难吗?在医院我就觉得你看他的眼神都不对,而且每次那小子一看你你的目光就躲开。”

    “妈呦,您是去住院看病的啊。”杨一鸣哀叹道,“您能专心点儿,做个敬业的病人吗?”

    “这不闲躺着也是闲着吗,”杨妈妈说,“总之,我想跟你说的是,虽然我的确想在咽气之前看到你能安定下来,但是你真的不用为了安慰我做违心的事儿。我不用你带一个不喜欢的人回来,也不愿意你为了怕将来我失望而不敢承认你喜欢人家。”

    杨一鸣沉默了一会儿说:“妈,我不是怕你失望,而是……”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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