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问棠GL 作者:楚流景
正文 第25节
问棠GL 作者:楚流景
第25节
“不用,等会儿召集仲辞的人手,把守住整个院子,谁也不许放人进来!”花岸紧了紧楚衍的腰,拒绝了白蔹。
“那要不要传唤医匠?”
花岸不耐烦地道:“不必。”一个字都不多说,踢开房门进去,把楚衍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赶紧关上了门重新回到楚衍身边。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般蠢!”花岸急切地捧着楚衍的脸,用袖子胡乱给楚衍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道,“我刚才是逗你的!就你那世子老兄,连你的武功都赢不了,还能比得过我?”
楚衍无神呆滞的目光渐渐凝聚了神采。
“真的没事!他根本没有碰到我,我把他给打晕了,就这架势没有一天一夜醒不了!”花岸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楚衍茫然的脸,哭笑不得道,“我只是听到你的声音想要吓吓你,谁让你平常一直欺负本姑娘?”
“你骗我?”楚衍哑着嗓子,冷冷地看着花岸,“你骗我?”
花岸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干笑两声:“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谁知道你这么生气,还怒火攻心。”
“花无涯。”沉默了半晌,楚衍缓缓开口,眼底冰冷得无一丝温度,“你在骗我。”
花岸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眼神闪烁着不敢看楚衍,舔了舔干涩的唇,逞强道:“我也是差一点就被你那个□□熏心的世子老兄给强要了,要不是我把他打晕,你真是就只能见到残花败柳的我了!”她用“残花败柳”这四个字,多少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楚衍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望着花岸道:“你从来都是这样。”这句话隐藏了多少的失望,她不再和花岸说半句话,摇摇晃晃地捂着胸口走到门边,打开门。
“喂——楚小胖!”花岸蹙着眉,叫住了楚衍。
楚衍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花岸一眼。
那一眼,似乎带着一种令人哀伤的绝望。
细微如针,浅浅扎在花岸的心上。
她什么也没说,走出门,很快就走进黑夜里,被夜幕吞噬掉身影了。
“啪。”珠圆玉润的棋子落在了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花询笑得眉眼俱欢,对一脸平静的花渡道:“连下三天棋,你是连输三天。花大家怎么老输给我?这样故意让子不好。”她语气颇为得意洋洋,说花渡让子也不过客气话。
花渡莞尔一笑,捏着黑子的手把玩着棋子,似乎被花询的笑给感染了,点了点头道:“我也好奇为什么我不输给别人,偏只输给你。”她话中有话,清明的眸子望着花询,含笑道,“这故意让子如果能让你开心,那我便一直让罢。毕竟比起赢一盘棋,能输给能看你笑,更为值得。”
“解语总喜欢说一些令人感到愉快的话,”花询把棋子丢进盒子里,站起身对左右捧着点心和水的奴婢们招了招手,用水洗了洗手,捏着一块糕点放进口中,心满意足道,“能够品尝喜欢的糕点,和喜欢的人做愉快的事,我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
她回头对花渡意味深长一笑:“你说是么?解语。”
第64章 如你所想
“此间乐,不思蜀。”花渡转过身,面对着花询,嘴角浅浅带着笑意,“问棠真是这样的想法,那我该倾尽所有去满足你了。”
“用不着倾尽所有,”花询嘴里含糊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一个人享受这些,却让你倾尽所有,那我岂不是太自私了?”她捏起一块小糕点,凑到花渡面前,眨巴着眼睛,笑道,“你也尝尝,这糕点好不好吃。”
花渡抿着唇,半点眉头都不皱,微微张开嘴,就着花询的手吃了一口。
花询看到了花渡洁白的牙齿,心突然漏了一拍。但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随即站直了身体,把花渡咬过的那半块糕点含到口中,不觉得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倒是伺候的铃兰和几个奴婢们看得吃惊。
“久坐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罢。”花询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觉有些疲倦。
花渡站起身,铃兰捧着斗篷要给花询加衣,被她接了过去,温柔地给花询系上斗篷,并理了理,拂去了褶皱。花询就站在原地任她收拾,嘴里含着笑,眼底充满了柔情。铃兰看得更是皱眉,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像是夫妻亲密?铃兰脸色数遍,看着花询紧紧望着花渡的神态,不禁打了个寒战低下头,不敢再看。
“走罢。”花渡牵着花询的手,温婉一笑,走出了亭子。
花询不着痕迹地看了铃兰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笑,回头又是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对花渡道:“我想起那时在花府,你我感情深厚,也同今日这般携手游园。只是自从那株海棠不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花园。”
“因一花而失百色,未免因小失大了。”
“是啊,可那海棠在我心中那般重要,丢失了之后我跟丢了魂似的,虽然我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留下,但还是觉得可惜啊。”
“花会开会谢,早晚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你只当它回到土地里面去了。”
“解语有爱的花么?梨花?”她眉眼含笑,思索的模样如同稚童遇见难题,“我爱海棠,你爱梨花,你可是要效仿苏老先生,‘一树梨花压海棠’?”她眸底闪过狡黠的神采,摇头晃脑地背出诗句,调侃花渡。
“满脑子胡思乱想,非君子之道。”
花渡抿着唇“教训”她,但这轻声细语的话在花询耳边倒成了娇嗔,花询嗤笑了一声,堂而皇之道:“我和仲辞是好友,表姐说了,仲辞是个君子,那我自然也是个君子,毕竟我们是一丘之貉嘛。”
“我分明记得无涯说的是,‘伪君子’。”
花询耸耸肩,无谓道:“伪君子起码和君子沾边了。嘶,说起来,仲辞对无涯……”她不解地沉思道,“倒是有点奇怪。她们平常虽然嬉笑打闹,但是我总觉得两个人怪怪的。嗯……就像是她们两个人在,我们就应该回避一样。”
“回避?”花渡挑眉,回头看着离她们远远的奴婢们,“像她们这样吗?”
花询回头顺着花渡的目光看去,见奴婢们隔着好远,刻意给她们保持距离,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花渡忍住笑意,说道:“好,那以后我们离楚仲辞和花乌鸦远点。”
俩人游园游了一会儿,花询就扛不住累了,想回去休息。花渡陪着她一起回去,有铃兰伺候着她就寝,花渡则站在一旁,等她闭上眼睛再走。
这时候才中午,当是午觉时候,花询本来是很疲倦,但是躺下来忽然没有了睡意。铃兰退到了一边,花渡看着她没有要合眼的意思,以为是自己站在这里打扰她了,便想着要离开,温声对她道:“你好生休息着,我回去了,等你醒来我再来。”
“诶——”花渡转身要走,铃兰跟在身后要去送她,花询突然叫住了她,“你回去也无旁的事情,不如陪我躺一会儿,同我说说话。”这是花询第一次主动邀约她一同就寝。
铃兰看了花渡一眼,眼角动了动,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上前一步想要为她更衣。
“不必,我自己来罢。”花渡不着痕迹地让了一步,对铃兰颔首微笑道。
铃兰瞧了花询一眼,得到花询的首肯,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花渡解下外衣,躺在了花询让出的位置。花询扶着她的长发,以免太过散乱,细心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
“小时候铃兰每次给我暖床,我都觉得很奇怪,把床暖好了,我一个人睡着那么大的床,还是觉得很冷。半夜醒来虽然有灯火,但总觉得不安。”花询转过身,面对着花渡,看着她的侧脸,低声道,“我总觉得身边睡着一个人。”
花渡转过脸,轻笑道:“你是王侯之女,谁敢轻易爬上你的床?铃兰是暖床的奴婢,可你要睡觉的时候她必然是不能跟你睡一起的,尊卑有别。”
外面的阳光很好,微亮的光线照射进来被窗户筛成一点点,并不刺眼醒目,反而令人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明亮的舒服感。花渡说话的时候,脸颊稍微在动,她笑的时候眉眼都舒缓着,就像阳光落在黑暗的室内一样,落进了她的心底,暖洋洋的,很舒服。
花询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嘴角一直含着笑:“花大家不是爬上我的床了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片羽毛,缓缓扫过花渡的耳边。花渡望进花询清澈深邃的眸底,在那里看见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是你让我来的。”
“解语你总是这般放纵我,”花询移开目光,笑意不减,“你要知道,如果一直这样放纵下去,早晚我会闯下一堆祸事,可是你又不能给我收拾……你到底是喜欢我才这般纵容我,还是讨厌我才这般纵容我?”
“喜欢还是讨厌有那么重要么?”花渡看着她曲卷的睫毛扇动的时候,尤其像展翅准备飞走的黑蝴蝶。都说蝶恋花,难怪她那么爱海棠花。
“很重要。”花询叹了口气,“我这些天一直想着一件事,仲辞要成婚了,本来接受婚姻也并无不可,可是我不知为何就是那般不痛快,不希望仲辞成婚。”
“楚仲辞对你来说,很重要。”这是肯定,并非疑问。花渡很肯定地说这句话,不知是因为花询和楚衍的劫难绑定在一起,还是指楚衍是花询多年的知交,也是帮她除掉太子的一个希望……或者说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
花询“嗯”了一声,说道:“仲辞和表姐,但愿不是我多心。”
她猜测到了一些,对于楚家人好女风之事,她身在王侯之家不会不知道。可是她并不希望楚衍会和花岸发生什么,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不知道该反对还是支持。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帝王敢明目张胆承认自己的这种癖好。前朝有汉哀帝好男风,死后董贤下场如何?再有本朝的武帝以女子之身登基为皇,血染皇城,封了妹妹楚遥为玉王,民间多少流传着武帝与玉王的风流事迹,可最后玉王身死,武帝抑郁而终。哪一个下场会好过?她实在是忧心。
花岸那日急匆匆回宁王府只是为了关心楚衍小小伤势,这意味花询不想去深究,但愿一向正人君子的楚衍不会这么糊涂。
“问棠,若她们如你所想呢?”花渡沉吟了半晌,问道。
花询回头与她对视,疑惑道:“话本文章里头都把情之一字夸得玄之又玄,先人更有佳话流传,可这情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总想不通它是什么样的。若如同我父母那般,相敬如宾,可我总觉得这并不足以令人对它如此敬畏和贪慕。”她自己倒是把自己绕进去了,书本里头自然不能把这种事情讲明白,如真有讲的,花询身为王侯世家怎么可能看这等不入流的文章。虽然武帝登基后,女子地位有所提升,但是这毕竟是男子作主,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只能从一而终。花询不能明白情为何物。
花渡蓦然笑了,很自然地伸手刮了一下花询的鼻子:“你还小,问这些做什么?”
“我都已经成年了,”花询无奈地捉住花渡的手,“我哪里还小?要不是家慈亡故,我早就嫁出去了。”
“你这么想嫁人么?”
“看仲辞的样子像是想嫁人吗?她不想嫁人,我当然不想了。”花询撇了撇嘴,无奈道,“也是,我干嘛瞎操心仲辞的事情。就算她儿女情长了,我也管不着啊。她好歹是堂堂的安河郡主,表姐那人咋咋呼呼没有什么定性……我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罢。”
“你要怎么操心自己?”花渡瞥了一眼花询仍握着她的手,眸光闪过隐晦的疼痛,随即恢复平静戏谑道,“你父侯给你选的那群王公子弟你没有一个喜欢的?”
“没有。”花询闷闷不乐,感觉花渡的手皮肤很是嫩滑,无意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修长青葱还很笔直,“你看看那群凡夫俗子,哪一个配得上我?我比他们聪明多了,嫁一个笨蛋世家子,以后说不定会被气死。”
“那你嫁我罢,我看我挺好的。”花渡撑着脸,点头道。
花询学花岸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和我表姐越呆越久,说话都这么不着调。”说罢放掉了花渡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墙,小声道,“你哪里好了?不知羞。”脸却被花渡这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给羞红了,脸上发烫心跳也快得很。
千万不要对她开这种玩笑话!她会当真的!
第65章 徒生误会
鼻尖总能闻到花渡淡淡的香味,花询咬着唇,凝神听着花渡的动静。她总觉得花渡怪怪的,上午在园子里花渡牵她的手的时候皱了一下眉,方才她把玩花渡的手的时候,花渡眼底闪过一丝不适,就好像被什么扎到或者烫到的感觉。她对花渡起了疑心。
静静等着花询睡着,半天没听见动静,花渡额头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她悄悄起身,不敢惊动花询,将外衣穿好,回头看花询还是没有任何举动,无声叹了一口气。她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拴上,伸出那只被花询碰过的手,掌心很快升起了白雾,一团云雾自掌中起,凝结成白色的一小块。
她强忍着疼痛感,翻手拿出了一把乌金匕首,抽出刀刃在白色的雾团上划了一道口子。一只白色的小蜘蛛从掌心里爬出来,那双嫩滑的手渐渐透明起来,直到蜘蛛完全爬出来之后,手掌的掌心已经完全透明,看不见了。花渡的额角渗出了汗水,她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再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粉末,倒进水中。
水滋滋滋地冒着响声,花渡挽起袖子,沉着脸把手连同那只蜘蛛一起放进去。蜘蛛遇到水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渐渐变大,最后足足有一个手掌之大。又过了一会儿,蜘蛛慢慢爬回那道口子,整个巨大的身躯沿着经脉爬进去。就差一点点了……花渡松了一口气,疼得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
“砰——”门被推开,花渡来不及掩藏,就被踏门进来的花询看了个正着。
花询大惊失色,冲过来想要拉起花渡的手,花渡忍着痛,另一手翻手握住了剑,指着花询道:“不要过来……不要碰我……”只剩下最后一节腿了,那掌心隆起一个巨大的包,蜘蛛在里面艰难爬行,白色的雾气渐渐没入血肉之中,就差最后一步花询闯了进来,让她一分心,差点没控制好蜘蛛。
“你——”花询看着她的掌心的白雾一点点被吸进划开的口子里,直到全部消失,蜘蛛也突然安静下来,隆起的包慢慢变小,最后掌心恢复,只留下一道刀痕。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只觉得这副场景太过于骇人听闻,她吓得满脑子混乱,只想着那只恐怖的蜘蛛爬进了花渡的手心不见了。
花渡松开剑,累得无力。她扶着桌子,面色苍白地看着一脸惊恐的花询,解释道:“我无事……”
“你……”花询靠近她,伸手想要碰她,又不敢碰,总有一种那只蜘蛛会从某个地方破开血肉逃出来一般。
“问棠……”花渡抓住她的手,想跟她说什么。花询一被碰到,立刻甩开花渡的手,面如土色地倒退好几步,跑了出去。
花渡看着她害怕得跑掉的样子,心口的疼痛比刚才还要痛。
花询跑出去之后,立刻找到了在练字的顾尚儒,不顾礼仪地扯着顾尚儒的袖子,急切道:“尚儒哥哥快去帮我请医匠来!快些!”
“你哪里不舒服吗?”顾尚儒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惊慌失措,紧张道,“好我马上去请医匠来,你先休息一会儿。”看花询急得快哭了,顾尚儒也不敢多问,连忙跑着去找医匠。花询扫了一眼书架,到处翻查着有没有医书。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救花渡,一只活生生的大蜘蛛跑进了身体里,这要如何是好?有没有什么药能把蜘蛛驱赶出来?
她还没有翻出医书之前,顾尚儒就拉着医匠喘着气赶来了。三人又匆忙赶往花渡住的房间。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里面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人呢?”顾尚儒察看了一下,找不到人。
花询乱了手脚,惨白着脸色,抿着唇沉声快步追了出去。医匠为难地看着顾尚儒,顾尚儒神色凝重地沉思了片刻,断定生病的人不是花询,而是花渡,只是不知道花渡怎么不见了,看花询如此重视花渡的样子,他必须先帮她找到花渡。
只是,花询……未免太过紧张这个花大家了。顾尚儒心里忐忑不安地想。
大陈盛兴十六年十一月八日,柳家长子柳纪奉命迎娶宁王之女安河郡主楚衍为妻,婚礼定于十一日举行。圣旨随着天子用印传出宫外,宁王府开始张灯结彩,筹办婚事,久病的宁王似乎因为安河郡主的终身大事得以解决而高兴,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够开始接待宾客了。各地的官员早早就把贺礼准备好,都知道柳纪将在十一月十一日迎娶楚衍,只是圣旨未下,都不敢太招摇。远处的太守派遣的亲信更是早就出发,从南向北低调而来,及圣旨一下,所有人都躁动起来,纷纷大张旗鼓抬着贺礼前往长安。宁王封地的臣子们也纷纷献上了礼品,另外有一支军队借着婚礼送礼的掩护,悄悄集结起来,往长安进发。
宁王府本就气派非常,走完了所有的流程,三书六聘在严格的礼仪和规矩下完成,只剩下最后的迎亲拜堂。成婚是件大事,何况这件大事还关乎到一个实权王侯之女,帝君最为宠爱的臣女,各路人马暗潮涌动。宁王因为身体还没好全的原因,一切事务都交给了宁王世子楚衔打理,只是在重要场合才会出现。按理说,楚衔应当在阁楼之中不得再出门半步,但是楚衍却出现了在皇宫之中,从天子的书房出来。
楚衍面色并没有因为要举行她所厌恶的婚礼而难堪,倒是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走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奉命觐见的太子楚衡楚文平,楚衍难得快步上前带着笑意跟他打招呼:“太子殿下。”
楚衡打量了她一眼,肥大的手摆在大腹便便的肚子上,富态的脸上也回以微笑:“是仲辞妹妹啊。”他看了一眼身边人,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随即抬起脸对楚衍道,“仲辞这是刚见过陛下么?”
“今日陛下召见,入得宫中听训,这会儿正要回府呢。”楚衍进退得体,柔声道。
“陛下真是疼爱仲辞。孤那些姐姐妹妹,哪一个比得上仲辞更深得陛下宠爱呢?”楚衡意味深长地道,“孤也一直是把仲辞当成自家的妹妹,仲辞不日后成婚,孤必然送上一份大礼。只是东宫向来节俭,仲辞还望不要嫌弃孤的礼物不值当。”
楚衍行了个礼,微微一笑:“文平兄长一直是仲辞的兄长,若文平兄长能莅临仲辞的婚礼,仲辞与夫君定然有感蓬荜生辉。”
“好,就这么说定了。”楚衡一口约定,摸了摸自己的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孤等着喝仲辞的喜酒。”
目送楚衡离开,楚衍嘴角的笑意便消散不见。她不想在宫中逗留,快步出了宫,上轿子回府里去了。
到了宁王府下轿,楚衍上了门口台阶,还没进门的时候先问了一句:“世子问我了么?”
左右守卫的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楚衍皱起眉头,感觉不对劲。按照楚伯存的性子,如果知道她当时提剑闯进去带走了花岸,醒来之后早该气势汹汹地来问罪了。可是非但不声不响,反而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几日迎着宾客,老老实实的,见面还能笑着和她打招呼,实在是奇哉怪也。
她想着如果楚衔要找她算账,那她大大方方承认了罪过,到时候如果再和楚衔起冲突也好面对,可这楚衔仿佛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一般,她无从下手。当然,楚衍巴不得楚衔真能忘个精光,至少她不必为了花乌鸦那个该死的女人和自家兄长翻脸。
有抬着贺礼的家仆从她身边经过,楚衍看了一眼,随口嘱咐道:“诶,库房在右边。做事仔细点,这些东西都要记下来,看是谁家送的。”
“诶诶。”抬着箱子的家仆低着头怯怯地不敢看楚衍,唯唯诺诺地应下。
楚衍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去见宁王,说说今天进宫的事情。走到正堂堂口,就看见花岸坐在椅子上啃着苹果,翘着腿大大方方的样子,完全把自己当个主子。楚衍板着脸瞥了一眼,没吭声继续走。倒是花岸眼尖,看见了她,一激动站了起来,把咬了两口的苹果扔了,高声喊道:“楚小胖!你给我站住!”
楚衍理都没理,埋头继续往房间里走。
“喂——”花岸提着裙子跑出来,跟在她身后大呼小叫的,“楚仲辞,你干嘛这么不待见我?”
冷着脸,楚衍连头也不回。
花岸窜到楚衍身边,有点生气被楚衍一直晾着:“你都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你什么意思呀?要跟本姑娘冷战是不是?喂,我跟你说话呢!”
楚衍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把花岸丢到草丛里埋起来的冲动,紧绷着脸。
“楚仲辞!你说我哪里做错了?你搞清楚好吗?要不是楚伯存干的好事,我至于那么狼——唔……”
楚衍捂着她的嘴,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廊道的墙上,恶狠狠地瞪着她,警告道:“你还要不要女儿家的名声了?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兄长吗?”她左右看了一眼,满脸怒容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请父王让我们兄妹俩双喜临门!”
第66章 楚衍成婚
“……唔唔!”花岸憋着气,被楚衍捂着差点不能呼吸,涨红了脸怒目而视。
楚衍皱着眉头松开了她,嫌恶地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掌心的位置。
“我说楚仲辞你脑子没有坏罢?谁要嫁给你世子老兄了?”花岸连呸了好几下,仿佛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十足,“我要不是看在他是你兄长的面上,我早弄死他了!你们兄妹俩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楚衍恼火道,“是,一定是我脑子坏掉了才会不顾一切去救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狠狠一甩袖子,被花岸气走了。
花岸自己也生气,不过不是生气自己说话没有分寸,而是气楚衍这个伪君子在别人面前都是那么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在她这边就无理取闹,不可理喻!她哼了一声,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灵机一动。看着楚衍消失的方向,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楚衍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冷,回头看了一下,花岸没有跟上来,被她气得隐隐脑袋发疼,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去给宁王请安了,想了想自己先回去了。
花岸想到了办法,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没那么生气。想着自己这般聪明,恐怕比起号称花郡第一才女的花询也不遑多让罢?她得意地掏出瓜子,眼角却瞥见两个穿着别家奴仆衣服的人鬼鬼祟祟地到处乱逛。
“小偷?好大的胆子,宁王府都敢进来偷。”花岸嗤笑了一声,对宁王府的守卫十分鄙夷,“这戒备森严的宁王府能进来,还真是厉害啊。”过两天就是楚仲辞的婚礼了,想必这些人是鱼目混珠,借着送礼混进来的。她眼睛一眨,暗笑这群不长眼的,既然犯到她手里来了,那就别怪她拿他们取乐了。
“喂!”花岸出声道,“你们两个,过来。”
那俩人看见花岸,突然被喊却只是愣住了一下,隐晦相视一眼便低头哈腰走了过来。花岸心里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两个小偷还这么镇定,虽然贼眉鼠眼,但是处变不惊,是个人才。“你们……”故意拖长了尾音,果然见俩人低着头,身形僵住。
“在找什么呢?”花岸疑惑不解道,“看你们两个应该是新来的下人罢?这里是靠近东园,宁王在东园养病,你们要是闹出什么动静惊动了宁王殿下,那可是要死罪的啊!”啧啧打量着俩人,“说,你们是哪个园子的?”
“回主子,我们是柳家的家仆,因为我们家公子要迎娶郡主,所以命我们哥俩抬礼来。方才交差后,正准备回去复命,可我这兄弟肚子不舒服,小的就误闯东园了。”个高的家仆怯懦地缩着肩膀道,“小的们无意闯入,还请主子恕罪!”
俩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柳家的?”花岸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两人会出自柳家。这下倒是让她有所为难,要是拆穿了这两人是贼,一来没证据,二来真有证据,说不定会给楚衍惹麻烦。圣旨已下,楚衍不管嫁不嫁都没办法自己作主了,与其让她看着不舒服,不如就这样当作没发生,警告一下,放这两人走好了。她打量俩人一眼,这俩人长得平凡无奇,放人堆里都不一定记得住,身上看起来也没地方藏好东西。
“嘿!你们两个怎么走到这来了?”宁王府长史提着官袍一路小跑过来,远远看着这边喊道,“你们管事的在找你们呢!”
“啊?小的……小的……”高个子抬头满脸乞求地看着花岸。
花岸嗤了一声,挥了挥手懒懒道:“赶紧走。”
“谢谢主子!”俩人磕了头,站起身走到长史身后。
长史对花岸行了一礼,和善道:“花姑娘。”行完礼,带着俩人扬长而去。
花岸撇撇嘴,白了一眼道:“这宁王府里的怎么都那么无趣?一个个跟楚小胖一样死板。”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鼓起腮帮子闷闷不乐道,“这样想想还是解语和她的问棠我的表妹好玩……不过这两天还在赌气,天天笑面虎,唉,算了算了。”
十一月十一日,小雪纷纷,城外城内都下起了小雪。但国师推测,今日是一年之中最好的一日,大吉。天子亲自过问楚衍的婚礼,并且在婚礼前一日封了郡马都尉柳承元为姑苏太守,许诺等柳承元成婚三月之后,可以走马上任。
姑苏此地繁华,在官场中是很有名的肥缺。之前太子与宁王两派一直为了抢姑苏太守起争执,但这个位置天子却反常悬空了一月有余,如今看来是为了给这位郡马都尉当贺礼。任命当场下达,太子的脸色数变,差点当场咬碎牙。柳承元能得天子的看重,原因是因为什么,大家多多少少猜得到。都知道天子疼爱楚衍,从小到大,一个臣女备受宠爱超越了宫中那群金枝玉叶,不由令人眼红和嫉妒,现在又来这么一出,直接把宁王府推向了风口浪尖。
楚衍在子时之后,就开始沐浴更衣,擦胭脂粉末,换上了大红金丝凤凰婚袍。这又是皇帝的一项恩宠,御赐的婚袍出自西蜀御用女工,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最好的手艺,那些细如发丝的金线是天子做龙袍用的金丝线,还有上好的天山雪蚕的雪丝。凤冠霞帔无一不是按照帝女的规格来的,早就超越了一个郡主该恪守的规矩。这一个婚礼,一开始就注定是破了规矩——天子亲自指婚,御赐帝女才能用的金丝凤凰婚袍,还有大量进贡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就连身边伺候,给楚衍穿礼服的婢女们都是当年伺候长公主出嫁的宫女。
知道天子非常重视这场婚礼,所有见到楚衍的人不管真心假意,都含笑行礼,感叹比那些出嫁的公主还要风光。守时的婢女过来报时,楚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问白蔹道:“派去别业接解语和问棠的人还没到么?”
“这会儿应当才到别业罢?”白蔹抬头看着窗外微微泛亮的天,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揉眼睛。
“你去休息罢。陪我折腾这么久了。”楚衍回头看着白蔹,面上很是平静。
白蔹不是不知道楚衍多么反对这桩婚事,还以为楚衍会哭着不肯配合,没想到……到底是郡主,到底是皇家的人,哪怕再厌恶再反抗,也不会做出失态的事情来。她又想到了花询,心里有些难受,以后不知道君侯会把花询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小时候还好说,君侯肯听花询的话,而现在……
“去罢,婚礼要在今日傍晚黄昏的时候才会举行。”楚衍温声笑道,“你要是带着一脸倦容跟着我,问棠来看见,说不定会说我虐待你了。”
白蔹扑哧一声笑了:“跟随郡主这么些日子,郡主待白蔹如此之好,怎么会是虐待呢?白蔹真是有福气,在花府能跟着小主子那么疼人爱人的主子,来这宁王府还能跟随脾气又好,有学识又温柔的郡主。”
“你要是不想走,那我跟问棠讨了你好了。”头上的凤凰含珠很不稳定,动不动就晃来晃去,顶着这么沉重的金冠楚衍都感觉到脖子酸痛了,“怎么样,虽然往后我不在宁王府了,但是在柳府也是一样的。”
“怎么不见郡主的贴身奴婢们?”白蔹好奇道,“按照礼制,她们是要同郡主一起嫁到柳府上的。”这些日子以来都是白蔹在伺候楚衍,刚开始还有十几个伺候着楚衍,后来人越来越少,到今天只剩下白蔹一个人了。
“你可知道随我出嫁的这些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楚衍长叹了一声,“我已是不能改变自我姻缘,何必坏了她们的。”
“郡主心地善良,真是姐妹们的福气。只是郡主若是过去了,要谁来伺候?不如奴婢跟着过去,奴婢是花府的人,随郡主过去算不得是陪嫁奴婢。”白蔹道。
楚衍被白蔹这一脸正气的样子逗笑了,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婢女们,感叹花府教的奴婢都是有趣的。她回头看着梳妆台上堆满的金手镯银戒指,随意挑出一个碧玉通透的手镯,对白蔹招招手道:“这个给你。”
“奴婢不敢要……”白蔹笑着推拒道,“郡主要成亲奴婢没有贺礼相送,却让郡主赏赐东西……”她小心看了一眼外面站着的人,心道万一惹来其他人的嫉妒,她又不是王府的奴婢,这怎么好。
楚衍明白她的意思,温声道:“无妨,今日这些下人都会得到赏赐的,并非你独得恩赏。你收下就是了。”她拉着白蔹的手,给她戴上镯子,莞尔一笑,“你看,这不是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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