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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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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正文 第20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第20节

    清霜殿——

    夜深人静,侍女做完了最后一些活儿,又看着沈霜照寝殿里的光亮熄灭了,才安心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等一下。”

    侍女刚转身,就听见沈霜照的寝殿里传出声音叫住了她,她弓着腰又走回门边:“沈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沈霜照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今日她处理事务无暇多顾及它事,现在才得了闲暇想起彩儿来。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问:“彩儿后来可有出来用膳?”

    侍女回道:“沈姑娘莫担心,晚膳是奴婢亲自送去的。彩儿姑娘倒是开了门,她吃完后我将碗筷带了出来。”

    “她可有何异常?”沈霜照又问。

    “异常倒是没有,不过彩儿姑娘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我听说下午的时候,城主把她叫去问了些话。她胆子小,除了你又极少接触别人,可能是有些吓到了吧。”

    沈霜照定定地睁着眼睛:“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要睡了。”

    “是。”侍女也没多想,怕打扰到沈霜照,便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侍女走后,除了秋夜的冷风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沈霜照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她虽然担心着彩儿是在师父那里受了委屈,可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人和事等着她,沈霜照决定明早再去彩儿那里一探究竟。

    距离约定的子时还有好些时候,但沈霜照怎么都不愿闭上眼睛睡一会儿,生怕一睡就错过了时辰。几日才见一次,这对才在一起的情人而言着实太痛苦了。

    没有烛光的房间里黑暗浓得化不开,沈霜照就在这片夜色中想着她此刻最牵挂的人。今夜似乎比那夜又冷了一些,陆清容向来穿的少,一会儿过去的时候要多带件衣裳才是。

    就这么想啊想,终于快熬到了子时。沈霜照蹑手蹑脚地从衣柜里找了件稍厚些的外衫,又从门的镂花缝里朝外观察了一下情况,一队侍卫巡逻完了正要撤走,她乘此机会从偏殿的后门溜了出去。

    站在藏书阁的楼下,沈霜照抬头望了一眼二楼那扇窗,依稀看见窗已经开了一个拳头的缝隙。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欣喜的笑,与此同时,她的心如鹿撞,砰砰砰地加速跳动着。

    沈霜照从一旁的树上借力一跃,飞身站到了二楼窗外的屋檐上。她一手紧抓着窗台,一手推开窗,然后翻身进了屋里。

    她刚站稳,转身打算去关窗,就被一股熟悉的冷香所围绕,紧接着一具温热又绵软的身子就紧贴到了她身后。

    “陆清容……”沈霜照先是一滞,而后心里便被喜悦与爱意装了个满满当当。

    陆清容的手从她的腰间缠绕而过,最后包裹住她的双手:“今晚你迟了些。”说着,她的唇从沈霜照的脖颈处磨蹭着,然而又慢慢转移到了她的耳后,还时不时伸出小舌舔/弄着沈霜照的耳垂。

    沈霜照被她挑逗的动作“折磨”得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耳根处的湿热如海浪般冲击着她的机智,勾起她身体最深处的欲/念。

    “别这样……”沈霜照呼吸紊乱得不成样子,一边偏着头试图躲过陆清容的亲热,可一边她又渴望着与陆清容更进一步的接触。

    陆清容的手从她手背又转移回了腰间,她稍一用力,沈霜照的身子就轻易地被她转了过来。她毫不客气地逼近沈霜照,直到沈霜照的背抵住了窗子。

    “仅是过了三日,我就想你想得不行。”陆清容凑到她面前轻言,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月亮。

    沈霜照呼吸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笑着凝视着她。陆清容眼里倒映着月亮,而她的双眸里倒映着陆清容:“这三日我都没睡好,你瞧,我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是吗……”陆清容的声音很轻,尾音拖得长长的,她又贴近了几分,两人的鼻尖恰好碰在了一起,“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血丝……”

    沈霜照努力睁大了眼,却未料到对方的唇已然印了上来。

    两人的唇先是百般温柔地纠缠着,可之后火热的气息一点点被点燃,陆清容的手也沿着沈霜照的腰际一路向上。本来沈霜照还怕陆清容会冷,可目前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主殿里,雪青让侍女换了即将燃尽的蜡烛。换上新蜡烛,原来有些昏暗的殿内立刻又变得亮堂起来。

    “城主,时辰不早了,是否回寝殿休息?”雪青关切地问。

    沈婉蓉凝着眉,惆怅地说:“不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属下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可光是自己个儿烦恼也无济于事。这几日看你寝食难安的,属下着实忧心城主你的身子会撑不住。”

    沈婉蓉摇头没接她的话,之后她想了想,又道:“再等会儿吧,等这蜡烛燃尽了我就回去歇息。”

    “是。”雪青应道,随即退下了。

    沈婉蓉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脑海里各种事如一团乱麻将她缠住。她想起今天白天桑榆对她说的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思忖片刻,她还是放心不下,她唤道:“雪青!”

    “城主?”雪青闻声急忙进来,她一看,蜡烛才燃了一半。

    沈婉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传令下去,让侍卫长带上一队侍卫。”

    “去哪里?”

    沈婉蓉想了想,道:“清霜殿……”

    “这么晚了,霜儿该睡了吧?此刻前去,我怕惊扰了霜儿的清梦。”雪青犹疑地说。

    “等一下。”沈婉蓉眉头纠得更加紧了,“你让侍卫长带人直接去景峰苑。”

    “景峰苑?”雪青疑惑,“这……”

    沈婉蓉从上座一步步走下台阶,拿起剑,不容置疑地说:“听我的。”

    雪青只得从命。

    “霜儿……”藏书阁里,难掩情/欲的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沈霜照外衫的系带已在两人纠缠间散了开来,里面的衣裳在胸口也开了个大口。陆清容伏在她的胸前,红唇温柔地吻着沈霜照漂亮的锁骨。

    沈霜照根本无力抵抗,又觉得在这藏书阁里做这等事罪恶感实在太重,一边喘息着,另一边又说:“不要在这里……”

    陆清容停下动作,她抬头,会勾人的眸子锁住沈霜照,温柔地笑着:“我只想好好看看你、亲亲你……不做其他的……”

    沈霜照撒娇地缩到她的怀里,委屈又可怜地求着陆清容抱她,陆清容轻笑,瞬间涌起万般宠溺,用手搂住她:“我们好好待一会儿。”

    两人坐到地上,陆清容看着扔在一边的衣裳,她拿了起来盖在两人的身上:“霜儿为何带了这个过来?”

    沈霜照靠在她的胸前,舒服地不想说话,只是无谓地摇了摇头。

    “摇头做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陆清容去抓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不想回答。”沈霜照眯着眼睛,像只懒洋洋打着盹的猫。

    “困了吗?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陆清容察觉到她的困意,在她耳边轻声问。

    沈霜照摇头,又抽出一只手揉了揉眼:“我若是睡了,一觉醒来后你定是不在了。”

    陆清容沉默,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总有那么一天,你不必未必担心。”

    ……

    与此同时,沈婉蓉与侍卫正向景峰苑赶来。侍卫长等人先行一步,沈婉蓉与若蝶来得稍晚些。

    “有刺客!”几人走到半路,蓦然听见有侍卫大声叫道。沈婉蓉与周围的人闻声朝不远处的屋顶望去,果然见到了一名蒙面男子从景峰苑一处的屋顶上匆匆飞奔而过。

    “抓住他!留活口!”沈婉蓉眸光中透着狠厉,下令道。

    周遭的侍卫举着火把急忙奔向景峰苑,打算将刺客层层包围。

    越来越多的人向景峰苑涌去,而那刺客除了加快速度外,更是执意要去藏书阁。

    沈霜照昏昏欲睡,陆清容抱着她毫无睡意。在这有些寂寥的秋夜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平静。若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她正这样想着,听力灵敏的耳朵就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陆清容警觉起来,左手去摸放在身后矮桌上的剑。她的手刚摸到剑,窗子就被人冲撞开,窗外跃入一人,瞬间一道森冷的银光闪过。亏得陆清容反应敏捷,伸手用剑鞘挡住了对方劈下来的剑。

    沈霜照被打斗声惊醒,面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更是让她惊愕。她见黑衣人与陆清容僵持着,便向黑衣人的踢去。黑衣人一个后空翻,躲过了她的攻击。

    陆清容与沈霜照借此机会站了起来,沈霜照衣衫有些不整,她抽出剑,戒备地盯着黑衣人,又对陆清容说:“你快走,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把侍卫引过来。”

    陆清容微微侧首,向窗外扫了一眼,淡定地说:“怕是来不及了。”

    沈霜照大惊,果然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和侍卫们的声音。

    陆清容戴上面纱:“有人存心想害我们。若是不想被你师父抓个现行,你就先从另一边出去。他,由我来应付。”

    “不行!”沈霜照拒绝。

    “霜儿可要想清楚了,内城里进了刺客,你师父想必也被惊动了。说不定啊,你师父就等着这个时机抓你的小辫子。”陆清容镇定地分析,“霜儿你走吧,对付他,我绰绰有余。”

    沈霜照很为难,陆清容说得很在理,权衡再三后,还是极为不舍地打算先离去,至少要先瞒过师父。

    “对不起……”

    沈霜照话音未落,黑衣人的剑又刺了过来,摆明是不想放过沈霜照,陆清容过去与他缠斗。沈霜照快速地向一边撤去,打算从另一个窗翻身下去然后绕回清霜殿。可她未曾想到,她刚打开窗,就见沈婉蓉在下面扬首望着她。

    沈霜照心猛地一沉,急忙退了几步,沈婉蓉的严厉又冷淡的眼神令她浑身发冷。

    “怎么了?”陆清容见她还不走,有些愠怒地问。

    沈霜照望向她,眸中饱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陆清容蹙眉,她抵住黑衣人的剑,目光与沈霜照短暂地相汇,那一刻两人仿佛都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这天这么快就来了。”沈霜照笑着说,那抹笑看起来却是无奈与苦涩无比。

    陆清容有一瞬的发怔,黑衣人乘机发力,她咬着牙,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双手用力一推,逼得黑衣人后退了几步。

    沈霜照过来,两人一同对付黑衣人。

    黑衣人见势不妙,企图翻窗跳下。沈霜照去截他,三人从藏书阁二楼一直打斗到了外面。最后黑衣人被陆清容掺了毒的暗器所伤,手脚顿时无力,沈霜照在他胸口用力踢了一脚,黑衣人吐出大口鲜血,很快就被侍卫控制住了。

    可惜的是,与此同时,沈霜照与陆清容也被侍卫团团围住。

    侍卫靠两边站让出了一条小道,沈霜照就这么看着沈婉蓉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紧张地握起了拳目光闪烁,隐约是在躲避沈婉蓉的视线,手心却是出了一层汗。

    陆清容用力去握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沈婉蓉的视线先是落到了沈霜照有些散乱的衣衫上,她冷淡地扫了一眼沈霜照,而后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陆清容身上。

    陆清容一脸淡然,她侧着身子,自傲地微扬着下巴,双眸明澈又清冷,坦然地与沈婉蓉对视。

    沈婉蓉看着她,严峻的神情突然有了笑意,道:“尽管陆姑娘戴着面纱,可是眉眼间却给我一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第82章 失控

    陆清容的眉梢不由地皱了一下,视线冷淡地转向它处,那清冷的神态仿佛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她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变化:“故人?城主说笑了,我并不认识你。”

    沈婉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道:“也是,算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我倒很好奇,你是如何认识霜照的?”说着,她的视线转向了沈霜照。

    沈霜照察觉到她的目光,又听她称呼自己为“霜照”,而非“霜儿”,心里仓皇地打起鼓来,有一种“师父不要我了”的预感。

    “与霜儿相遇相识许是命中注定的,城主若是想知道我与她是如何认识的,还是抬头问苍天吧。”陆清容依旧保持着心高气傲的模样,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握住了沈霜照手,希望借此能让她安心。

    沈霜照自然而然地与她十指相扣,七上八下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沈婉蓉冷笑一声:“深更半夜,陆姑娘一个人外城人出现在藏书阁,还与刺客有纠缠,恐怕你也是来者不善吧?还有,陆姑娘若是记性好,理应记得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你在水澜城杀了一家药铺的伙计,还将药铺老板带走了。是吗?”

    陆清容面纱下的朱唇往上扬了扬,极淡的笑意浅浅地浮在眸中,她终于肯将视线转到沈婉蓉脸上,目光深邃又坚定:“城主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沈婉蓉眯起眼,神色寒了三分,蹙紧眉对沈霜照严厉地命令道:“霜儿,过来。她对你而言很危险。”

    沈霜照嘴角向下弯着,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心情矛盾又忐忑。

    “过来。”见她无动于衷,沈婉蓉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我不希望你与杀人凶手有过多牵扯。”

    “师父,你想做什么?”沈霜照侧了侧身子,下意识地将陆清容护在身后,像是在防备沈婉蓉。

    听她这么说沈婉蓉的心顿时凉了一截。她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霜儿,什么叫我想做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沈霜照怎么会不明白呢?真要说起来,她是在场最清楚事情始末与真相的人。只不过她没有办法抛下心上人站到与她对立的另一边而已。

    “无论是什么状况,她都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更不会背弃她。”

    沈婉蓉痛心至极:“那我呢?你就忍心背弃我?”

    “霜儿也不想背弃师父。可师父若是执意要伤害她,”她吸了一口气,喉中的话就被卡住了,“我……”她也不敢看沈婉蓉的眼睛,生怕瞧见师父眼里对她的失望与伤心。

    雪青看不下去了,难以相信自小温顺内敛的沈霜照居然会变成这样。雪青替沈婉蓉感到心寒,愤愤地对沈霜照出口斥道:“霜儿你怎可这般对城主说话?城主照顾你也心疼你了十余年,可你如今为了这敌城的少主,竟要与城主对立还帮着外人,霜儿,你真是被她迷昏了头!”

    沈霜照紧抿着唇,双眼发红,倔强地不说一句话。她对师父自然心中有愧,但若要因此置陆清容不顾,她也同样做不到。

    握着的手越来越冰冷,陆清容垂眸望向沈霜照,又瞧见她严肃与憔悴的神情。这令陆清容心中掠过心疼,她脱下外衫泛起无限温柔,将外衫披在了沈霜照的肩头,红唇张合间尽是温软的语气:“清晨露重,莫要着凉了。”

    沈霜照抬眸,坠入了她深邃的黑眸中。

    大庭广众之下,陆清容做出这等暧昧的事,一向沉默寡言的沈姑娘非但不拒绝,还与她含情对视,在场的侍卫与侍女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沈婉蓉被侍女搀扶着,她被眼前这番光景和之前沈霜照的话刺激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未曾想到,沈霜照对陆清容竟已到了如此偏执的地步。

    “城主!”就在几人僵持之际,只见张善领了一队弓箭手过来,“城主,属下收到消息说内城里进了刺客,特此前来捉拿刺客。”

    沈霜照见到弓箭手后,手越发地冰凉。陆清容攥紧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莫怕。”

    沈婉蓉将视线挪到沈霜照身上:“霜儿,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陆清容是沙海的少主,为人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三年前的药铺命案便是最好的证明。她接近你定是要利用你,为何你对她还要这般死心塌地?”

    “我对霜儿究竟如何还轮不到旁人品头论足。”陆清容冷下脸,身着白衣的她在微亮的天色下看起来有一种自负与清冷,“城主不过是容不得霜儿与那赵越瑶一样爱上女子,今日若非是我,你也定会百般阻挠。”

    沈婉蓉掀动唇角:“别的女子不行,陆姑娘更不行。”她又望向沈霜照,面色不善地警告,“霜儿,你若是再不过来,就休怪师父动手了。”

    张善悄悄地绕到一名弓箭手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弓箭手听了蹙了蹙眉,似是有些为难。

    “师父,霜儿可以任你处置,可我求你,你放了陆清容好吗?她不过是想来见我,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恶意。至于那刺客,与她毫无关系。”周围的侍卫越来越多,沈霜照自知无法硬碰硬地让陆清容逃出城去,唯有苦苦哀求,希望师父能网开一面。

    沈婉蓉瞥了她一眼,除了失望还是失望,神色凛然:“不可能。抛开她与你的事,我与她们陆家还有一笔算不清的账。你……你还不明白……”

    天色越来越亮,天际已然出现了朝阳,薄薄的阳光照亮了陆清容一半的脸,她却不动声色,只是幽幽地注视着沈婉蓉。缄默须臾,她正欲开口,却见一根箭向她飞来。她身旁沈霜照瞪大了眼睛,剑都来不及拔,就用剑鞘去挡。

    倒多亏了她这一挡,原本飞向陆清容心脏的箭偏离了方向,但最后还是射到了她的肩膀。

    陆清容闷哼一声,差点单膝跪到了地上,肩膀上传来的疼让她不得不放开了沈霜照的手。

    “陆清容!”沈霜照去看她的伤口,只见陆清容肩处的白衫已然晕染开了鲜红的血迹。

    弓箭手的命令是张善下的,沈婉蓉并不知情。她见陆清容中了箭,一瞬间也很惊讶。

    “我没事。”陆清容对沈霜照挤出三个字,可她疼得冒冷汗,就连脸上的面纱掉落了也浑然不觉,“你莫要担心。”

    若是一般的箭伤陆清容定是能忍下,可这次的箭伤显然不那么单纯。她不禁疼得厉害,就连头也开始发晕,四肢逐渐疲软——箭头掺了药。

    沈霜照的情绪开始失控,眼泪不断地从她眼中落下,她扶着陆清容,嘶哑着喉咙:“对不起,是我的错……”

    张善见此,立即对侍卫命令道:“还不上前捉拿刺客?”

    “霜儿是不明白师父的话,可是既然师父执意如此,那霜儿唯有与她共进退。你要杀她可以,那就连同霜儿一起杀了。”此刻的沈霜照出奇地安静,目光怔怔,说出的话也是格外地平静。可下一刻,她却突然拔出了剑,指向面前的那些人,眼睛里布满血丝,“你们谁若是敢过来,我就先杀了他。”

    此话一出,刚上前的侍卫都不由地一怔。陆清容也察觉出沈霜照的不对劲,她侧过苍白的脸去看沈霜照,轻声唤道:“霜儿?”

    沈霜照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只是颤抖着唇皮喃喃自语,至于她在说什么,陆清容无法分辨。

    “霜儿你看我……”陆清容愈来愈虚弱,可她更加担心沈霜照,“霜儿……”

    “你们也不许看她,谁敢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珠!”沈霜照越发地疯狂,往日或迷离或清澈的双眸此时已被偏执与杀意所占据。

    沈婉蓉双眉纠在一起,无法相信这是熟悉的人,她说:“霜儿你冷静一些,听我说。”

    沈霜照一手搂住陆清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剑,目光无焦距地望着前方,对沈婉蓉的话浑然不觉。

    张善见她处于失神的状态,正是控制住她们的好时机。

    “沈姑娘,事情不是没有回环的余地。城主也没说要杀陆姑娘,你又何须如此激动?”张善上前几步,笑着说道。

    沈霜照闻言,呆滞的眸子有了反应,她看着张善:“你说什么?”

    “我说,凡事好商量,何必剑拔弩张的?”张善看了一眼面容惨淡的陆清容,觉得她的确是美。

    “霜儿,你回你师父那儿去。”陆清容半睁着眼睛,附在沈霜照耳边说,“我不会有事的。”

    沈霜照不答应:“你伤得太重了……”

    “不重,箭上只是沾了迷药,所以我才如此虚弱疲惫。”

    张善不眨眼地盯着她们,慢慢地靠近沈霜照。

    陆清容几近晕厥,可还是强撑着:“与他们僵持到最后也无用,只会弄得两败俱伤。霜儿你听话,回你师父身边去,好好认个错,她会原谅你的。”

    会服软的陆清容着实不像平时骄傲固执的她,沈霜照不依:“我不要丢下你,我若是走了,你就完了。”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出去。”陆清容从她怀里脱离出来,“你听我的。”

    沈霜照半信半疑,她能看见的只有陆清容那张虚弱的脸和流血的肩膀。她仿佛被一团乱麻所纠缠,越想越乱,几欲崩溃。

    陆清容见她已然理智全失,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对她说那些话。

    “沈姑娘,我向你保证绝不伤害陆姑娘。”张善离沈霜照仅有一步之遥。

    沈婉蓉很担心沈霜照,想要过去,却被雪青拦住:“城主别过去,霜儿现在神志不清,手上还有剑,我怕她误伤你。”

    “唔……”

    雪青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声闷哼,她转过头看去,不知何时沈霜照手里的剑就刺进了张善的腹部。张善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而沈霜照脸上被溅满了血。

    “沈霜照!”陆清容叫了她一声,随即就晕倒在地。

    沈霜照看着张善,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陆清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说:“我说过,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沈婉蓉急忙推开雪青,向沈霜照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唐梦璇与桑榆这才赶了过来,看到满地的血也是极为震惊。

    ☆、第83章 风波

    “张善……”沈婉蓉推开周围的人奔过去,只见沈霜照握着的那把剑直挺挺地刺进了张善的腹部张善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沈霜照。

    沈婉蓉难以置信眼前这副血腥的场面是她养了十多年的人一手制造出来的,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叫了起来:“沈霜照!”

    沈霜照听见沈婉蓉严厉的声音,迷失的理智才一点点回来。她怔怔地看向沈婉蓉,大脑一片空白。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婉蓉步步逼近,情绪极为激动地质问她,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沈霜照空洞地望进沈婉蓉的眼里,从对方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溅满血的可怕模样,她心下一惊,竟将剑从张善腹部抽了出来。

    她这一抽,促使张善口中溢出了更多的血,腹部也血流不止。张善只是看着她,然后随着愈发厉害的疼痛和血液的不断流失,他再也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开始骚动,毕竟张善是重臣张大人的独子,若是出了事,定是要掀起不小的风浪。

    “我……”沈霜照的眼睛睁得极大,面前的血腥似乎也有些刺激到了她。她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张善不住地摇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不是这一地血腥的制造者。

    桑榆见的世面也不算少,可当一向内敛沉默的小师妹竟成了残忍的“杀手”,她仍是不敢相信。“快去叫大夫!”此种严峻的情况之下,桑榆算是头脑最为清醒的那个。

    正是桑榆的这句话,让沈霜照无神的眼眸有了一瞬的清明。她抬眸看了看痛心疾首的沈婉蓉,又茫然地望向四周对她目露惧意的人,她的情绪开始一点点崩溃。

    “咣当!”沈霜照手里的剑落了地,清晨有些凛冽的风扬起她的长发,几缕飞扬的发丝拂过她的脸,而后与她脸上的血粘连在一起,“我杀了人……”她喃喃自语,惊恐又无措地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

    此时,唐梦璇穿过人群到了沈婉蓉身旁,焦急万分地问沈婉蓉:“师父,霜照好端端地为何会变成这样?”她的视线落到了昏迷不醒的陆清容身上,纠起眉头疑惑地问,“那位……倒在地上的女子又是何人?”

    沈婉蓉瞥了一眼陆清容,冰冷地回道:“仇人。”

    极少看见自己的师父摆出这样的面孔,唐梦璇心里“咯噔”一下,她对着沈霜照好言相劝:“霜照你且冷静些。”

    沈霜照只是一味地摇头,她的目光触及陆清容,心里这才逐渐柔软下来。清晨露重寒冷,她岂忍心让自己的爱人躺在地上。只是脚步还没迈出去,沈婉蓉就已让人控制住了她。

    “放开我!”沈霜照拼命挣扎着,眼神仍是胶着在陆清容身上不肯挪开半分。

    压制住沈霜照的几个侍卫转向沈婉蓉,等待着她的命令。

    沈婉蓉冷眼看着沈霜照一心惦记着陆清容,心里最后一丝恻隐之心被磨尽了,她道:“拷上镣铐,把她押入牢里严加看守。”

    “城主……”若蝶和雪青看了一眼失去理智的沈霜照,对沈婉蓉欲言又止。

    猜到旁人会求情,沈婉蓉又加了一句:“谁都不许求情。”

    桑榆抱着剑表情了了,在场的人里,倒数她最为镇定。

    “此外,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私自议论今日之事,若被我知晓谁将今日发生的事传了出去……”沈婉蓉冷淡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格杀勿论。”四个字听起来虽是轻描淡写,可大家心里都清楚事关严重,城主绝非是危言耸听。

    天已经彻底亮堂了,天际跃出的朝阳将薄薄的几片云染成了红橙色,若是再深一些,恐怕就赶上藏书阁下的那滩血了。

    彩儿推开房门,兴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初升的朝阳在她眼里也变得刺眼起来。她打着哈欠,嘴还没合拢就听见不远处杂乱的脚步声和侍卫的押解犯人的声音。彩儿心下生出不详的预感,便循着声音跑了出去。

    可惜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踏出门槛,就被南燕拦住了。

    “外边如此嘈杂,可是出了什么事?”彩儿问。

    南燕脸色惨白,满目忧愁:“彩儿,你且听话,这几日连门都不要出了。”

    “为什么?”彩儿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南燕,说不出的委屈,同时隐约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气氛。

    晓桃双眼红红的,躲着彩儿的目光,沉沉答道:“这是城主下的令。即便我们让你出去,清霜殿门口有重兵把守,没有城主的准许你又如何出的去?”

    彩儿:“重兵把守……”

    回答她的是沉默,彩儿蹙起眉,环顾周围终于知晓是哪里不对劲了:“那霜儿姐姐呢?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起床吗?还是她……出了什么事?”

    因为有沈婉蓉的指令,南燕和晓桃都不敢对别人透露太多,只是含糊其辞道:“沈姑娘被城主叫去商议事了,她许是要外出,这几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清霜殿了。”

    彩儿:“这么突然?”

    “沈姑娘要我们好生照顾你,所以近日宫中戒严,彩儿你可莫要乱跑。”

    彩儿将信将疑,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还没等她进一步发问,南燕就将她带回了屋。

    ……

    主殿内鸦雀无声,晚膳放在案上已经好一会儿了,却未动过半分。

    唐梦璇手指曲在一起,纠结了好久才攒够了出声的勇气:“师父,你都一日没吃东西了,我和师姐着实担心你的身子。”说着她还用手肘支了支桑榆。

    沈婉蓉闻言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后则是长长的叹气,就连说出的话也低沉了不少:“撤下去吧,我没胃口。”

    桑榆看了看唐梦璇,随即跪下:“师父,小师妹的事纵然棘手也令人烦恼,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婉蓉难掩愁容,她起身:“我去看看她,至于这饭还是等我回来再吃吧。”刚迈下台阶,她又说,“你们不必跟着我。”

    她走后,唐梦璇和桑榆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次霜照真是惹了□□烦。”唐梦璇喃喃自语,眉头都快打结了。

    桑榆哪里在乎沈霜照的生死,她更关心的是师父会如何摆平这件事。师父的态度直接决定着她将来所处的位子。

    “你担心也没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我们都懂。”桑榆说得极为轻巧,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梦璇看着她的背影,怒意涌上心头,轻声却又像是发了狠地说了三个字:“你疯了。”

    桑榆回首,什么都没说,然后露出一抹笑容,走了。她才没有疯,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才叫真正地活着。

    沈霜照趴在阴暗的牢里,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地上的稻草紧贴着她的身子甚是刺人。可她不在意,她怔怔地睁着眼睛,里面空洞颓然得令害怕。谁都不会相信一个向来温和纯善的姑娘,突然间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会做出这等可怕的事。

    沈婉蓉也不信,所以她花了一天去想这个问题,然而她并没有得到答案。或说,那个答案并非是她可以接受的,比如——沈霜照爱陆清容爱得发了疯。可惜的是沈婉蓉不会承认这点。

    “知道自己错了吗?”狱卒开了牢门,沈婉蓉的鞋踩在稻草上“沙沙”作响。

    沈霜照的手脚仍被链子锁着,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听见沈婉蓉的声音也只是抬了抬眸。

    “不要以为缄默就可以解决问题。”沈婉蓉纵容她像滩泥一样赖在地上,可语气严肃不减,“霜儿你要知道,陆清容还在我手上。”

    沈霜照闭上眼,唇微微地张开,说得格外平静:“她若是死了,师父下次见我就是一具尸体。”

    “我真是太宠你了。”沈婉蓉自小就无条件地心疼她,因为她十分清楚沈霜照的性子——即便你再宠她她也不会恃宠而骄胡作非为。只是沈婉蓉没想到,沈霜照攒了十几年的恃宠而骄和胡作非为,全用在了陆清容这件事上。

    “那就莫要再宠我了。张善死了,师父需要给张大人一个交代。”

    沈婉蓉笑了笑:“其他的我们暂且不说,我只想知道你和陆清容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提到陆清容,沈霜照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混乱起来,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是她贪心,三番四次地与陆清容在内城里相会。陆清容中了箭,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她的沉默让沈婉蓉伤心起来,何时开始沈霜照也会对她这般不理不睬?

    “霜儿变了,以前的你是块通透的玉,温润又单纯;现在的你是块石头,又倔又硬,师父再也看不透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沈霜照:“那是因为我有了自己要保护的人。”

    “她是你的仇人,行之就是被陆远征害死的。”

    “那是你们上一辈的恩怨,与我与她无关。”

    沈婉蓉勾起一侧的唇,问:“真的无关吗?霜儿只是不知道某些事而已。”

    ☆、第84章 戒备

    沈霜照闻言抬起了垂下的眼皮,直白地望向沈婉蓉,话里依旧是满满的倔强和固执:“不管师父说什么,也无论是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忠诚与真心。同样的,我也不会去做一些有损我和她关系的事。”

    她是陆清容的,与此同时,她只想被陆清容一人所拥有。在她眼里,爱情是一对一、全心全意的付出与接受,岂能容得下一丁点沙子?

    沈霜照的话让沈婉蓉瞳仁猛地收缩,思忖陆清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让霜儿对她这般执着?她极为痛心地说:“霜儿,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颓废又漠然。”沈霜照憔悴的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看起来颇为狼狈。

    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冰冷的声音,沈霜照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不颓废也不漠然。只是师父做了令霜儿失望的事,我没办法做到像以前那样理智地对待你。”想起陆清容流的血,她就心疼地不得了。

    沈婉蓉对她的固执也有些习以为常了,又由衷地认定沈霜照已经被陆清容迷得失了心智,也不再多费口舌,只道:“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来见你。”现在的沈霜照,已经没法儿与她正常沟通了。

    “我不过是喜欢她,这究竟有何之错?为什么我要反省?”沈霜照突兀地问,“活了这么些年,我第一次那么急切地渴望想得到一样东西,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我?”她要毫无顾忌地爱陆清容,自然也要陆清容的爱。

    若说初次情意萌动最特别的不是怦然心动,而是对爱人的那种难以抵挡的炽热与执着。沈霜照同样跌进了这样的圈套里。

    她的质问撕扯着沈婉蓉的心,未曾料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儿会与那赵越瑶一样。沈婉蓉扯了扯嘴角,似在嘲讽自己——或许是报应。

    “没有为什么。有些事,在你未出生的时候就已注定。”

    沈霜照摇头:“若是如此,这便是对我极大的不公平。”

    “出身”这种东西,向来由不得人做选择。若因此而失了心爱的人,让她如何接受?

    “每个人都必须接受自己的出身。”沈婉蓉提醒,“霜儿若是愿意重新考虑你和陆清容的关系,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事。”

    “不必了。”她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沈霜照决绝地打断了,“我说过,我是绝不会做出影响我和她关系的事。师父还是乘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看向沈婉蓉的眼眸里尽是戒备,此刻,她要提防着所有人,提防着他们劝诱她离开陆清容,背叛陆清容。

    “霜儿,你疯了。”沈婉蓉平静地说,不再理会她,话落,她便平静地离去。

    牢里很快又静默下来,沈霜照靠着墙角蹲坐在地上。她捂着脸,心中倏地懊恼起来,她做了什么?杀了张善,害得陆清容负伤入狱,还与师父翻了脸。自己一步步地将局面弄糟,如今她除了在这里自恼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陆清容,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

    沈婉蓉刚踏出牢外,就有人小跑着过来报告,说是今日捉到的刺客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若非狱卒提起,沈婉蓉倒是快忘了除了陆清容,今天还抓到了另外一个。她这才觉得不对劲,那刺客是冲着沈霜照来的,陆清容先前又与刺客打斗,很明显刺客与陆清容无关。那么,又会是谁?赵越瑶吗?

    自然不是。

    入了深夜,乌云随风略过圆月,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息。

    仍是之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只不过这次的手下换了一个。

    “主上,属下听说玄明已在狱中自尽。”他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对着与黑漆漆的土地皱眉与悲伤。

    女子藏在斗篷下,看不出她的身形。她垂着眸,不冷不热地说:“任务失败被俘便要自尽,这是自小我就教你们的。可听你的口气,似乎话里有话?”她的语调扬了扬,但语气仍是冷的。

    “不……属下无话可说。”男子垂下的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土,似在隐忍内心的低落情绪。

    “没有话说就闭嘴。”女子极快地接了他的话,“玄明死了,原本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主上要我再去杀沈霜照?”

    女子抬眸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漂亮的月色却在她眸子里倒映出了诡异的颜色,她微启双唇,唇间幽幽地飘出一个字:“不……”

    凌烟身体好了大半,只是因为之前病得太久致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状态和面色都不及原来好。秋蕊扶着她到院子里散步,秋意渐浓,院子里种着的花花草草都枯了大半。凌烟触景伤情,心中戚戚然:“才几日没照看它们,再见时就已经枯萎了。”

    “小姐莫要伤怀,再等上几个月,它们又重新长出来了。”

    凌烟无声地叹气:“是会发芽开花,可惜的是即便长了出来我看到的也非是原来的模样了。何况是人,死了一次又岂能活过来?”说到这里,她不由地想起沈霜照,一阵惋惜。

    “小姐可又想到了沈霜照?”

    凌烟没有回答,只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双眉却是皱紧了几分。

    秋蕊见她这般难过,自己也跟着失落起来,嘴上倒还是试着安慰她:“沈霜照的死虽说与小姐有脱不了的干系,可是几年前小姐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一命,算起来倒是两不相欠了。况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莫要再自责了。”

    凌烟转过身,伤感地说了句:“这种事岂有两不相欠的理?若真要说两不相欠,那也该是我救她一命,她救我一命,而非害她丢了性命。”

    秋蕊无言以对,她咬了咬下唇,垂在身前的两手手指绞在一起,泄露了她心底的纠结。

    凌烟自顾自感伤了一会儿,觉着外面风大身子受不了,便想回里屋去。她一转身,恰好将秋蕊怪异的表情看在眼里。她问:“怎么了?”

    秋蕊躲避着她的视线,试图扯开话题转移凌烟的注意力:“小姐,我扶你进去。”

    凌烟却站着不动,丝毫没有要挪步的意思,她凝视着秋蕊,试探着问:“秋蕊,你可有事瞒我?”

    “没……没有。”明显的底气不足。

    凌烟倒也没再追问,只道:“我与你自小就相伴,对你,我素来坦诚相待。若说天底下我还有信任的人,那便是你了。”

    秋蕊哪受得了这样的话,凌烟的一招“以退为进”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她顿时心生愧疚,低下头:“小姐,并非是秋蕊想瞒你,只是前段日子你的身体状况堪忧,一来我早已将此事忘了,二来我也怕说了你过于激动,身体承受不住。”

    “所以,究竟是何事?”凌烟有些不耐烦地追问。

    “是沈霜照……”秋蕊的声音弱了许多。

    凌烟蹙眉,转了转眼珠:“她……”

    “沈霜照没死。”

    ……

    是夜,凌烟端坐于案几前,屋内的烛光将她的面庞照得有些发黄。

    秋蕊轻声劝道:“时辰不早了,小姐还是快些歇下吧。”

    凌烟的下巴微微扬起,侧脸的线条显得更加漂亮。她的声音凉凉的:“我在想一些事。”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夜凉如水,小姐若是再不睡,我担心你又要受风寒了。你的身子还未完全好。”秋蕊的话里掺着浓浓的忧心。

    凌烟拗不过她,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我正好有些乏了,你去打些水来,漱洗后我就睡了。”

    “好,我这就去。”

    秋蕊开了门便出去了。凌烟低下头,脑中仍旧思索着。今夜的风确实大,即便是在屋子里,都还能听见外边风扫过竹林煽动树叶发出的悉索声。她下意识地往窗户望去,却被吓得心中一颤。

    那扇窗外便是竹林,若是平常夜里,望过去也只能看见屋外竹子的黑影,可今夜,凌烟却看见了一个诡谲的人影。看那身形,还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

    深夜里有男子闯进来,凌烟深知来者不善。可还未等她彻底反应过来,那扇窗便被打开,随即,那男人就翻身进了屋里。

    凌烟猛然起身,步步后退:“你是谁?要做什么?”

    男子穿着一身夜行服,蒙着脸,可是看那身形却能辨认出他即是那夜树林里为玄明的死而难过的男子。

    “凌小姐莫要惊慌,在下并非想要伤害你,今夜前来不过是想与你商讨一些事。”

    凌烟防备地盯着他:“谁知你是否心怀歹意?”

    男子笑了笑:“李家药铺。”

    短短四个字,倒是轻易地掀起了凌烟心中的波澜:“你知道些什么?”

    男子正要回答,却听见了脚步声。

    “小姐……”是秋蕊。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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