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正文 第21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第21节
凌烟的视线仍停留在男子身上,冷静地问秋蕊:“何事?”
脚步声戛然而止,秋蕊站在门外:“许是时间太久了,天气又冷,方才为你准备的热水都凉了。又怕小姐等得烦了,我这才特地过来知会一声。小姐再等一会儿,我再去烧水。”
凌烟的眉头依然皱着:“好,你去便是了。”
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秋蕊得了允许便去烧水了。
“凌小姐……”男子唤道。
凌烟紧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放下怀疑的态度:“你可以开始说你所谓的‘商讨’了。”
☆、第85章 诚实
赵越瑶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公务烦躁地皱起了眉,她将笔一搁:“我要酒。”
兰心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城主,凌小姐求见。”
“她找我?”赵越瑶面露讶异之色。
“其实凌小姐在外面已经等了好些时候。方才她见城主忙于处理事务,便在外边一直等到现在。”兰心如实回答,“城主,你看可要请凌小姐进来?”
赵越瑶起身,嘘了一口气:“不必了。这堆破事儿惹得我心烦,她来了我倒正好与她出去走走。”说着便直下台阶,向殿外走去。
凌烟向赵越瑶行礼。
赵越瑶拿目光瞧她,倒觉得这几日她的气色好了不少:“陆清容这回倒算是真真切切办了件善事,看来你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
凌烟微微颔首,跟在她身侧:“说起此事,我一直想当面谢过陆姑娘,可惜这几日她都未露面。”
“她?”赵越瑶嗔笑,“这会儿八成是在水澜城鬼混。”
“水澜城?”凌烟蹙眉,“陆姑娘去水澜城做什么?”
赵越瑶没回答她,只是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命令道:“你们都退下吧。”侍女们闻言都恭敬地退了下去。
凌烟顿觉紧张,十根手指都纠结地屈了起来:“城主。”
赵越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随即莞尔一笑,眉眼间的妩媚动人让凌烟差点晃了眼。赵越瑶信步于长廊中,口吻轻松:“不过是与我随处走走,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很焦虑……”最后一个字赵越瑶说得特别轻特别玩味。
“是,我很焦虑。”凌烟向来不是个尖锐的人,可今日她却将情绪如此直白地展露在赵越瑶面前,赵越瑶倒来了兴致。
今日的阳光格外地好,从园子的一侧薄薄地覆了过来,整个人仿佛都被暖洋洋地裹了起来。赵越瑶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不咸不淡地说:“能让你主动来见我,你口中的焦虑的确是很大啊。”
“城主,沈霜照还活着对吗?”凌烟安静地站在赵越瑶身后,池水映衬着她如玉的脸庞,别有一番风情,可惜赵越瑶连眼都懒得抬。
池中一群群的锦鲤自由地在水中乱窜,赵越瑶没有否认:“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得到了她的证实,凌烟的心反而跳得愈发厉害:“当初你要杀她……”光是想起那日赵越瑶把着她的手让她杀死沈霜照的情景,她就痛苦得不行。凌烟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我分明听人说,沈霜照在那艘船的大火中丧生了……”
“若非是那个多管闲事的狱卒,我又岂会让她活到今天?”赵越瑶懒懒地说,对于那日沈霜照到底死没死她倒真的不在意。反正她仁慈也好,残忍也罢,为的都是能见沈婉蓉一面。沈霜照侥幸逃过一死,现在想来她又觉得庆幸。至少——或者说她与沈婉蓉之间还不至于走到最坏的地步。
赵越瑶忧郁地蹙眉垂眸,心底却在嘲讽自己,她总是这样,不断自我麻痹不断给自己希望,总想着时间过去越久她与沈婉蓉之间总会有回寰的余地。若是没有,那也无妨。沈婉蓉愿意用一辈子去恨她,总比到头来自己被她遗忘要好。楚行之算什么,死了的人早已失去了与她竞争的资格。
寂静的午后,风吹过树梢上几片几近凋零的枯叶,凌烟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烦闷:“城主,我想问一句,你为何如此痛恨沈霜照?”
赵越瑶叹气:“单说她这个人,说实话我不恨她。”甚至于曾经她还想过,若是沈婉蓉愿意与她在一起,她完全可以将沈霜照视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要知道,沈霜照出生那会儿,自己抱着她虽然心有不甘,对楚行之的妒恨也到达了顶峰,但是看着怀里乖得像只猫一样的婴儿,又思及这是沈婉蓉的孩子,她更多的是怜爱。在沈婉蓉被救走后,孩子还在她手里,她想,若是真的得不到沈婉蓉,养着她的孩子留个念想也是好的。只可惜,后来孩子丢了。
“算了,不想提这个。”赵越瑶纵然心中的百转千回,可末了,也只能用这句话来逼自己做个了结。她转身看凌烟,总觉得今日她有些不对劲,“你找我就是为了此事?若是如此,真相我都告诉你了。”
凌烟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赶人了,可她怎么都迈不动脚步,磨磨蹭蹭好久才说:“还有我爹的事……”
赵越瑶突觉脑门疼得厉害,抬起头又被阳光刺得眼睛疼,语露不快却又颇为无奈:“你爹的事啊……烟儿,你若是想问我他在哪里,我还真的不知道。”
得来的是一句迫不及待的否认:“城主不可能不知道。”
有时候凌烟也是固执地很,若非她有副楚楚可怜的好样貌,想必也是个招人烦的姑娘。赵越瑶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见她,还不如一个人去喝酒,道:“为何你就认定我一定知道你爹的下落?”
“城主当初留住我难道不是对我爹有所图吗?”关于这个话题,她们早就讨论过,“否则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放我走?”
赵越瑶点头,无谓地说道:“那又如何?我若是知道你爹在哪里,我早就挟了你去要挟他了。可惜,这么多年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若说真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人该是陆远征才对。比起我,他对你爹更有所图。”话毕,赵越瑶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凌烟伫立在长廊中怔愣,陆远征……这样看来,昨夜那名男子所说的似乎都是真的。
是夜,水澜城的牢房里——
陆清容背倚着墙壁,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可伤口的溃烂与随之而来的高烧却让她浑身无力,陷入半昏迷状态。“吱——”隐约之中她只能感到有人开了牢房的门。
伴随着脚步声,她知道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会是谁呢?是要酷刑折磨她的牢头,还是对她仇恨的沈婉蓉?陆清容借着自己最后一丝的清醒,费力地睁开了眼,入目是一双黑色的靴子,鞋头还镶嵌着一小块翡翠玉,这是……陆清容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她抬头,瞧见的是一张阴郁的脸。
“爹?”陆清容眉头紧皱,双眼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虚弱,连说出的话都是轻飘飘的。
陆远征穿着狱卒的衣服,板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同行的麒麟和子秦。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问:“尝到苦头了?”
陆清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在这水澜城的牢里见到了自己的爹,高烧已让她神志不清,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爹,我一直都在骗你……你给的三个月期限我早就忘了,更不想去找什么青龙的秘密……”不要面具不要伪装,她多想做个诚实的人。
陆远征不语,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是因为沈霜照?”
“是……”陆清容的唇角勾了起来,歪着脑袋,即便是憔悴至此,但那张精致的脸还是让她看起来娇媚无比,“我好爱她……”
陆远征的瞳仁倏地收缩,额上的青筋开始暴起,脑海中似曾相识的回忆又开始折磨着他。看着面前这张相似的脸,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承认着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实,这令陆远征几近癫狂。
“城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麒麟焦急地催促道。
亏得麒麟这句催促,陆远征眸中逐渐恢复清明,过去抱起陆清容。许是触动了肩上的伤口,陆清容轻呼出声。陆远征的视线触及她溃烂的伤口,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自小他就疼她,何曾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沈婉蓉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霜儿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彩儿不依不饶地缠着南燕问沈霜照的下落,南燕哪里敢告诉她,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她这几日不要在内城里惹乱子。
彩儿负气地说:“没有霜儿姐姐,这内城里我哪里呆得住?还有,她这么些天都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燕自己都烦得要死,更加没心情管她,最后也随她去了:“你若是闷得慌,这内城里可以走走,但是千万记住不要乱跑。”
彩儿扁着嘴,愁眉不展,心里一个劲儿地惦记着沈霜照:沈霜照,你去哪儿了?心情低落得很,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内城里游荡着,一时不察竟撞上了人。
她心里一颤,抬眸,恰好对上桑榆凌厉的眼神:“对……对不起……”彩儿磕磕绊绊地道歉,生怕桑榆为难她。
桑榆蹙眉,只觉得她有些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沈霜照带回来的小丫头。她面色缓了几分,问:“你就是小师妹带回来的人?”
“小师妹?”彩儿低着头,偷偷抬眸看了桑榆一眼。
桑榆清了清嗓子:“我是说霜照。”
“是……”彩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桑榆扬起一抹笑,语气里满是得意:“之前霜照还受师父宠的时候,你跟着她是没错;可是现在,她杀了人,说起来不过是个阶下囚,你跟着她没什么好果子吃,倒不如到我这里来……”
彩儿摇摇头:“谢……谢谢你,我……我还有事先走了。”随即逃也似的转身就跑。
桑榆摇头,又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沈霜照前几日做出此等出格的事,她倒是要看看师父要如何保她?她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昂着头也离开了。
彩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清霜殿,南燕见了便问:“跑去哪儿了?”
彩儿看着地上的落叶发愣,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南燕古怪地看了看她,也没多想就去干活儿了。
“霜儿姐姐杀人了……”彩儿喃喃自语。
南燕一听,手上的水桶“咚”地一声顿到了地上:“你听谁说的?”
彩儿愣愣地看着她,将刚才的事尽数告诉了南燕。南燕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偏僻的角落,小声又严肃地叮嘱她:“我告诉你,桑姑娘向来和沈姑娘不合,你可千万别去趟她们之间的浑水。至于她说的什么阶下囚,你也千万不要到处去说。”
“那霜儿姐姐……”彩儿委屈担心得几近哭泣,眼睛红红的。
“她会没事的。”南燕心里也担忧,可面儿上她不得不这么安慰彩儿,也当做是安慰自己,“总之,桑姑娘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一些。”
彩儿点头,布满血丝的眸中却闪现了颇为复杂的情绪。
☆、第86章 坦白
陆远征纵然本事再好,可一行三个人,还抱着个昏迷的陆清容,在最近戒备最为森严的水澜城里终究还是被侍卫发现了。
很快一大群侍卫就围了过来,子秦和麒麟打算掩护陆远征先走,可陆远征把陆清容交给了麒麟,执意让他们先行撤退。虽然两个下属对此很不解,可陆远征下了令,自有他的道理,他们不得不从。
陆远征持着剑,周围的侍卫都警惕万分地盯着他,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不久,沈婉蓉闻讯便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陆远征。”沈婉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她的眼睛里都是血丝,并非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深藏在心底的恨意。
“许久不见。”陆远征竟然还笑着地对沈婉蓉说,“还是一如既往地想杀我吗?”
沈婉蓉握紧手里的剑,双眉纠在一起,毫不避讳地说:“想。”
陆远征狂妄地大笑起来,说:“恐怕是不能如你愿了。你今晚杀不了我,以后同样也杀不了我。不过或许你可以去青城找赵越瑶,你若委身于她,借此联合起来对付我,兴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你住口!”沈婉蓉恼羞成怒。楚行之是她的痛处,赵越瑶同样也是。
“啊……”陆远征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差点忘了,你和她不一样,你可是对楚行之一往情深,又怎么会喜欢女人呢?”
沈婉蓉无视他嘲讽的样子“陆远征,你不必摆出这副鄙夷的样子。别忘了,你的女儿……”
提到陆清容,陆远征一双利眸锁住沈婉蓉:“你伤了她。”
“她私闯内城,图谋不轨,我只是在用正常的方式对待一个敌国少主。况且她只是伤了肩膀,我并没有对她用刑。”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吗?”
“感谢倒是不必。我只是希望你能让你的好女儿离我们霜照远一点。”沈婉蓉为了沈霜照暂且可以不计较陆清容私闯的事,可是她不能容忍陆清容魅惑沈霜照,让原本温和的沈霜照变得如此疯狂激进。
陆远征讽刺她:“沈婉蓉,你总是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明明是沈霜照纠缠着清容。”
“瞧瞧陆清容那副妖魅的样貌,你别忘了,这是在水澜城,是她千里迢迢地从沙海赶来私会……”沈婉蓉气急败坏地反驳,只是话说到一半,一旁的雪青着急地制止了她。在场还有其他人,她这样说未免有失大体。
“也罢,我懒得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陆远征昂起头,“总之你伤了我女儿,事情不会这么快了结。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话落,他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踏着瓦片飞身离去。
沈婉蓉虽然知道凭借陆远征的身手自己这些侍卫很难抓到他,但是新仇旧恨,她咽不下这口气,仍是下令封锁城郊的渡口,全城搜捕这四个人。陆清容受了伤,应该走不远的。
沈霜照跪在静心堂,这几日除了喝了些水,其他她什么都没吃,身体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即使她很疲倦困乏,她还是不断地在反思与后悔那日刺伤张善的过激行为。
这样的深夜里本该是安静的,可她却听到了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和类似于捉拿刺客的命令声,她下意识觉得定是与陆清容有关,强撑着跪得发麻的腿站了起来。刚转身没走几步,就看见沈婉蓉走了进来。
“师……师父。”沈霜照见她脸色不悦,又思及这几日自己与她多次顶撞,想着师父恐怕是对她失望到了极点,她们师徒多年的情谊或许是亲手被自己毁了。
沈婉蓉只是凝视着她,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沈霜照一开始还能坦荡地与她对视,可越到后来她就越心虚与愧疚,只能将视线瞥向它处,然后跪倒在地上:“霜儿知道错了,前几日不该以下犯上,对师父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沈婉蓉烦躁地闭上眼:“以下犯上?你觉得自己错在这里?”
“是。”沈霜照点头。
“还有呢?”沈婉蓉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疲惫。
沈霜照想了想:“不该伤人,杀张善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想着她就落下泪来,她记挂着陆清容,可同时心里也饱受折磨。毕竟,她杀了人。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与她的衣衫一样,都因此蒙上了血污——她认定自己罪不可赦。
“那与陆清容的事呢?”沈婉蓉反问。
沈霜照垂下眸,眉宇间笼罩着纠结与为难。只是她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她选择对自己忠诚、对她与陆清容的感情忠诚:“在这件事上,我没有错。”
殿外寒风呼啸,殿内的气氛也是极冷。
“杀了人,我愿意认罪伏法,师父不必包庇我。”沈霜照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静心堂里只有几根蜡烛燃着,昏黄的烛光将空荡的大殿里衬得有些阴森恐怖。沈霜照说完就等着沈婉蓉的处置,可是回答她的只有长长的沉默。她忍不住抬眸偷偷瞥了一眼沈婉蓉——师父还在。
沈婉蓉自然是将她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这些小动作和她小时候受罚时一模一样,只是自己身边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了会因为护着心上人而和自己作对的大人了。她不由默叹岁月匆匆,自己是怎么也抓不住眼前的人了。
沉思良久,沈婉蓉却是答非所问,波澜不惊地说:“霜儿以后不要再与我姓了。”
“什么?”沈霜照错愕,师父这是要与她彻底撇清关系了吗?自己果真是令人厌恶到极点。沈婉蓉终究是她心底脆弱的那块地方,想到从小心疼自己的人如今急着与她划清界限,沈霜照仍是忍不住红了眼,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沈婉蓉困扰地摸了摸额头,双眸幽深难测:“霜儿,你姓楚,不姓沈。”
“楚?”沈霜照蹙眉,“这是师父夫君的姓。师父是想让我与……与楚……楚……”那个名字当着师父的面她怎么都叫不出来,总是感觉怪怪的。
“是。你应该随行之的姓。”
沈霜照松了一口气,原来师父并非是嫌弃她急着要与她撇清关系。可是让她突然间改姓,这怎么都说不通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让我改姓?”今晚的师父平静得令人害怕。
“霜儿想知道原因吗?”
“城主!”若蝶这几日一直在静心堂守着沈霜照,见沈婉蓉有告诉沈霜照身世事情的意思,不禁担心了起来,“你可想清楚了。
沈婉蓉淡淡地扫了若蝶一眼,没理会她,只对沈霜照道:“想知道师父这么做的原因吗?”
沈霜照的目光在若蝶和沈婉蓉脸上徘徊,心竟然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她紧抿着唇,拇指的指甲不断戳着食指的指尖,犹豫了好久才试探着问:“师父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有话要说,但到了临说关头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思忖片刻,转而说,“那霜儿有话要问我吗?”
沈霜照看着她,此刻殿里的安静真是折磨人。她握紧拳,佯装淡定地问:“还是那个问题,师父怎么突然间要我随楚……随你的夫君姓?”
“因为……”沈婉蓉专注地凝视着她,“因为他是你爹,女儿自然是随父亲的姓。”
“父亲?可是我与师父、与楚公子……并无血缘关系,师父没有必要这样做。”沈霜照勉强地笑着。
沈婉蓉皱着眉摇头,心里隐隐作痛:“你们有血缘关系,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这怎么可能?”沈霜照拒绝承认,“如果我是他的女儿,那我和师父,我和师父你又是什么关系?”
“我是行之的妻子,他和我只有过一个孩子,霜儿,你说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的轻描淡写让沈霜照觉得很是恍惚,她和师父的关系不是师徒,而是母女?这不可能!她觉得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让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霜儿。”沈婉蓉半跪下,好让自己的视线能与她持平,她握着沈霜照的肩膀,凝视着她,“真的,师父说的……不,我……我说的是真的。霜儿,我就是你的……”
还未等她说完,沈霜照就猛地推开了她。沈婉蓉清晰地看到了沈霜照眼里急聚的惊惧,顿时心凉了一半。
“不是的!”沈霜照摇头,“我不姓楚,我只是一个孤儿。”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只是腿部的酸麻让她难以站立,又加上情绪激动,还没站稳她又摔到了地上。
“霜儿!”若蝶作势要去扶她,却被沈霜照同样推开了。
沈霜照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全身都在颤抖,她站起来总算是能走几步了,可是连静心堂的门槛都没迈过又被绊倒在地。
若蝶看不下去了,急忙追上前去,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下场。
“若蝶,随她去吧,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沈婉蓉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满心烦恼。
若蝶叹气,看着衣衫上还沾着血的沈霜照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一路上的侍女看到穿着一身脏衣的沈霜照跑过去,都被吓到了。可是谁都不敢上前拦她,只能赶紧派人去通知唐姑娘等人。
夜已经很深了,晓桃正要让人关上清霜殿的大门,却没想到有人正往府里跑来。起初她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侍女夜里乱跑,定睛一看才认出这是她家主子。
“沈姑娘?”晓桃瞪大眼睛看着狼狈的沈霜照,“你……你可算是回来了!”她激动着大叫着,“南燕!南燕你快出来,沈姑娘回来了!”
听到晓桃的叫声,南燕很快跑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彩儿。彩儿看见沈霜照,不由地愣住了。脏、憔悴、恍惚,这是现在她看到沈霜照时的感觉。
“霜儿姐姐?”彩儿轻轻地唤道,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沈霜照。
沈霜照听见她喊自己,慢慢地抬起了头,双眼却是无神的。她一步步向彩儿走去,然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是……沈霜照吗?”彩儿眯起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霜照看着她,伸出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整个人就瘫软在了彩儿身上。
彩儿努力地抱住她,她闭上眼,怀中人的温度让她如释重负——你终于回来了。
☆、第87章 起疑
长时间的不眠不休加之精神上的打击,让沈霜照昏睡不醒。
彩儿守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就用绵软的手绢拭去沈霜照额际的冷汗。
“回来就好,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了。”彩儿动了动嘴唇,发出若有若无的喃喃声。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沿着沈霜照的眉心一路向下描摹着,却始终不敢真的碰到她的脸。彩儿闭上眼:感觉不一样了。
沈霜照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仍是痛苦不堪,眉头狠狠地纠着,呼吸声也很沉重。彩儿也皱起了眉看她,对着她若有所思地守了一个上午。
临近傍晚时分,沈霜照才彻底醒过来。彩儿抱着她高兴不已:“你可终于醒了,我好担心。”
睡久了,沈霜照有点发晕。她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我怎么了?”
霜儿抱着她不松手,只是摇头:“昨夜你像是疯了一样跑回来,连话都未来的及说就晕过去了。你怎么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沈霜照任由她抱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才一点点浮上心头。她仍旧保持缄默,明知道这样对彩儿很伤对方的心,可她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霜儿姐姐……”彩儿放开她,抬眼去瞧她,不忍见她一脸愁容,转而道,“我不问了,你别不开心。你一定累了,这几日我陪着你好好休息。”
她等来的仍旧是沉默,不由地叹了口气,一时也没辙了。
沈霜照幽幽地缩回了被子,侧过身背对着她。彩儿知道她心里烦,也没过多纠缠,想起沈霜照滴水未进,她便打算离开:“你若是不想起来就再睡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话毕,她往屋外走去,刚跨出门口,就碰上了沈婉蓉。
“城主。”彩儿瞄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欠身行礼。尽管她不是很习惯内城里低头哈腰那套,但是为了能留在沈霜照身边,她逼迫自己都学会了。
沈婉蓉无心关注其他人,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霜照,唯有对彩儿旁敲侧击:“霜儿醒了?”
“是。”
“可有说什么?”
彩儿摇头,她要是愿意和自己多说些话就好了:“她很累,醒了一会儿又睡下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沈婉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后她又不知所措起来。思虑再三,她关上门后向里走去。
里屋静悄悄的,若是不注意看,定是会以为里面没人。沈霜照像只猫一样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沈婉蓉看着她,不由想起当初她刚把沈霜照带回来时,沈霜照胆子小还经常做噩梦,每夜都要自己陪着她才能入睡。那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弓着身子,只不过那时她窝在自己怀里寻求安全感。
沈婉蓉并不习惯陪着孩子睡,但是她受不了沈霜照那种明明很想你留下来却强忍着不开口的眼神,很让她心疼。
在三个徒弟中,沈霜照既不像桑榆那样成熟稳重,也不像唐梦璇那样活泼开朗——她很安静,可也单纯幼稚,有时她固执起来几乎到孩子气的地步。外表看上去冷静漠然,其实把她切开里面就是张白纸,单纯又无欲无求。可惜,沈霜照的无欲无求在陆清容出现之后彻底被打破了。
思及此,沈婉蓉一阵恼怒泛上心头。
“你想说什么?”正当沈婉蓉出神之际,沈霜照突然开了口。
沈婉蓉一怔,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沈霜照依旧缩在被子里没动,声音格外平静:“没什么想说的话就出去吧。”她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下了逐客令,完全忘了对师父应有的礼仪。
“昨晚的事……”沈婉蓉摸了摸额角,不知如何说下去,毕竟昨夜沈霜照的抵触那么大。
被子动了动,沈霜照坐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霜照,但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尖锐:“我不信。”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是为了挑拨我和陆清容的关系。”
“霜儿!”沈婉蓉打断她,“我说的都是事实。”
“证据。”沈霜照淡淡地抛出这两个字,“否则,什么楚行之是我爹这样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最后半句话她是发了狠地说的。
沈婉蓉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切切地盯着她:“你的身上有胎记。”
“你是说我蝴蝶骨上那个三瓣花一样的胎记?”沈霜照挑了挑眉,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某些场景。
“对。”
沈霜照不屑地笑了笑:“这个胎记我从小就有,师父你一直都知道,为何突然间就变成了相认的证据?”所谓的“母女关系”,她只当是沈婉蓉为了让她死了对陆清容的心而编造出谎言。楚行之是陆远征和赵越瑶联手害死的,若她真是楚行之的女儿,她岂能毫无顾忌地背弃一起与陆清容在一起?所以,她宁可相信这是师父设的圈套。
沈婉蓉只觉得事情变得一团糟,沈霜照怀疑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她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并不知晓我的孩子有这样的胎记,那是因为你一出生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你抱一抱你,你就被赵越瑶夺走了!几个月前你被赵越瑶抓住,她无意中才透露了我的孩子身上有三瓣花胎记的秘密。”
“兴许是她在骗你。”沈霜照垂下眼,虽然她觉得疑点重重,可又不得不承认沈婉蓉的解释很合理,她的心里的防线正在逐步崩溃。
“她没有必要骗我,因为她并不知道你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沈婉蓉握紧她的手,声音轻了许多,“霜儿,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你。何况,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眉毛,眼睛……很像。”
沈霜照的胸口开始发闷,她想起之前赵越瑶一边用刀子划她的脸,一边还讽刺说沈婉蓉这么疼她完全是因为她和楚行之有几分像。当时她认定赵越瑶是个偏激的疯子才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可现在回过头看,原来并非如此。赵越瑶很清醒,她恨对人了。
“我不接受!”沈霜照暴躁地挣脱沈婉蓉的手,即便心里清楚沈婉蓉说的是真的,可是她也有权利拒绝承认与接受这一切。
沈婉蓉落下泪来:“霜儿……”
“你出去!!”沈霜照从未当着沈婉蓉的面发过这样的脾气,此刻的她无礼、粗暴又不可理喻,她疯狂地叫嚣着,与平时温和的她判若两人,“出去!!”
雪青等人候在门外,自然是听到了沈霜照的呵斥声,若蝶几次担心地想进门去,可都被雪青拦住了:“她们之间的事我们插手也没用。”
彩儿站在一旁,除了皱眉始终没有说话。
沈婉蓉漂亮的那张脸上都是泪水,她胡乱地抹着泪,沈霜照的反应虽在她的意料之内可还是令她心碎。她起身,声音还带着哭腔:“陆清容被她爹救走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
沈霜照紧抿着唇,沉着脸,既没有哭也没有看她一眼。
“霜儿不想看到我,我走便是。你好好休息,也不用过于自责。张善还活着,你若是去看看他,他会很高兴的。”沈婉蓉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才开门离去。
“城主……”沈婉蓉一出来,所有的人都跪下。
沈婉蓉吸了吸鼻子:“走吧。”
……
“这是胎记还是后来加上去的?”陆清容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蝴蝶骨上的红色三瓣花上摸了摸。
“自然是天生就有的。”
陆清容盯着“三瓣花”看了许久,兀自道:“真是很特别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清容收回手:“没什么。”
……
沈霜照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还来不及去怨恨,她就想起了一些更为重要的事。她坐在桌边,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上面那个画面。
那还是在青城的时候,她与陆清容尚是对头,那夜她出于好奇想去偷窥陆清容的脸,不料偷窥未成,倒是被陆清容捉了现行。而后陆清容扒了她的衣裳要看她的背,还对她的胎记指指点点。当时她虽觉得奇怪,但未多想。如今看来,陆清容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可她为什么不说?是怕自己受刺激吗?
再后来,她被陆远征关入牢里折磨,陆清容在牢中与她翻脸,可随即却将她送回了水澜城。隔一段时间在湖心岛上见面后,她又对自己那般殷勤。一举一动……沈霜照蹙眉,都像是在刻意地……勾引,没错!就是刻意地勾引她。
自己早在沙海就对陆清容动了心,可她呢?她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吗?自己真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一个心狠手辣的敌城少主对自己这样温柔以待?莫要忘了,当初在青城,陆清容是怎样毫不手软地利用她、陷害她的。
陆清容,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光是有了这样的设想,沈霜照就难过得半死,这比她的身世还要令她煎熬。
不对不对。若陆清容对她表露心迹与她私会是另有所图,那她为何又要与自己做……做那样的事,情到浓时的心意,怎么也不像是假的。
沈霜照猛地摇摇头,仅是一瞬间就全盘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又荒谬又龌龊,竟然怀疑起陆清容对她的感情。
☆、第88章 两难
“小姐!!”秋蕊急匆匆地跑进屋来,还不小心撞到了凳子。
凌烟正对着手上的书出神,见秋蕊这般莽撞,才回过神:“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秋蕊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膝盖说:“方才我去别家院子,听说陆姑娘回来了。”自从陆清容“救了”凌烟的命,秋蕊对陆清容的称谓都变了。
“哦?”凌烟低下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陆清容回了青城。这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秋蕊摇头,急切地看着凌烟:“陆姑娘回来不假,可关键是她爹带她回来的。”
“什么?”凌烟猛然抬头。
“陆姑娘好似受了伤,被她的手下带了回来,随行的还有陆远征。”秋蕊解释。
凌烟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了不对的苗头,她说:“你确定那是陆远征?”
秋蕊连连点头:“虽然已有好些年没再见他了,但是他那张脸我始终不会忘记。”那时的变故,那时的腥风血雨,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秋蕊仍然记得很清楚。
“他来做什么……”
“据说陆姑娘在水澜城受了伤,我猜陆远征是去救她的。小姐也知道,当年沈婉蓉与陆远征之间是有深仇大恨的。”
凌烟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说岂止是陆远征,若真是追根究底起来,赵越瑶还有她爹凌靖玄都是沈婉蓉的仇人。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凌烟的手指紧紧掐着书页,她爹真的在陆远征手上吗?
“陆城主真是稀客。”赵越瑶悠闲地吹了吹手中刚泡好的茶,袅袅热气缭绕在她的眼前,笑着道,“城主和少主都不在沙海坐镇,陆城主还真是放心。”
陆远征剑眉一扬,严肃地看着赵越瑶:“我来找你是有事情商量。”
赵越瑶心领神会,扫了一眼兰心,兰心便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
“有什么事是你家那位大小姐不能代劳的,非要你亲自过来找我。”赵越瑶抿了一小口茶,懒洋洋地倚在了椅子上。
陆远征站起身,手背在身后,话语里尽是不满:“她被沈婉蓉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眼里都快没我这个爹了。”陆清容不过是借着替他办事的幌子,想方设法地与沈霜照幽会而已。他哪里还能指望她像以前那样做事果断、心狠手辣。
赵越瑶勾了勾唇,悠悠道:“我以为陆清容这样的美人,只有她迷惑别人的份儿,没想到她倒是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了。”
“算了,少提她。”想起陆清容,陆远征就一肚子气,“我问你,你还要沈婉蓉吗?”
听他这样突兀地说,赵越瑶一下就变了脸,那若有若无的笑彻底化为了灰烬。于她而言,沈婉蓉是她永远都不会结痂的伤口,提一次就疼一次。
陆远征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了底,这次换他笑了:“你还爱她。”
赵越瑶扬起下巴:“向来就不是我要不要她的问题,我爱她又如何?这辈子恐是要与她有缘无分了。”她们之间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纵然过了这么多年,若是沈婉蓉流露出一点要与她相守的意思,她都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去她身边。
“你不过三十有余,尚且年轻得很,何须这般悲观。”陆远征看着她,仍是个绝色美人,比起陆清容凌烟这样的年轻女子,这个年纪的赵越瑶有她特有的魅力,“楚行之再好,他也死了。除了沈霜照那个丫头片子,他什么都没给沈婉蓉留下。你若是再做争取,想必有很大挽回的余地。毕竟,沈霜照现在还好好活着。”
赵越瑶缄默着,似在衡量这番话。
“争取一下,并非坏事。”陆远征推波助澜,“如何?”
赵越瑶舒展眉宇,漫不经心地笑问他:“试问你,我要如何争取?”
“夺下水澜城。”
赵越瑶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叹气,腹诽着这是嫌她被沈婉蓉恨得还不够是吗?“你的条件呢?半座城?”
“不。”陆远征否认,“我在沙海挺好的,才不愿意待在到处都是水的地方。”
赵越瑶轻轻掀开茶杯的盖子,热气一缕缕地缠绕上来,她望着被泡开的茶叶:“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不为权力你为什么?”
“我要你手上的一样东西。”
赵越瑶猛地抬眼:“我手上的东西?”
“霜儿姐姐……”彩儿双手捧着脸出现在沈霜照面前。
一直在发愣的沈霜照闻声抬头,她这几日都是愁眉不展的,特意找了僻静的地方想安静一会儿,她对待彩儿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轻声反问:“怎么了?”
“你最近都好像不是很开心……”彩儿的语气越发低落了,沈霜照心不在焉的样子令她颇为难受。
“是。”沈霜照没有否认,虽然得知陆清容被人救走了,可她仍是放心不下。陆清容苍白的脸,鲜血淋漓的肩膀,当时那种心痛令她怎么也忘不了。此外,她也被自己的心魔纠缠着,陆清容可是真的爱她?亦或是这些日子的“两情相悦”只是陆清容设的一个局?她太爱陆清容了,爱到她都快忘了陆清容原本是个心机颇深的女子,会不会这一次,她又掉进了陷阱里?
沈霜照越想越烦,心里竟然会有恨,就连一向温润的双眸都隐隐有了冲人的杀意:“彩儿你说,为何我要被迫去接受一些我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看着彩儿,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
冬日的寒风拂过沈霜照的脸,扬起几丝她耳侧垂落的发,她目光冰冷,就连紧抿着的双唇都像是被冰封住了。
彩儿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郁结,她抱住沈霜照,声音微微颤抖:“霜儿姐姐,你不要再喜欢陆姑娘了。”几日几夜,她被这个残酷的事实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若是与她不再来往,就不会有那么多扰人的事了。”
沈霜照任由她抱着,身子却是僵硬的,喃喃问道:“是不是连你都觉得我做错了?”
彩儿抱得越发紧了:“此事虽然并无对错,只是我觉得你们……”
“够了。”沈霜照冷声打断她,“既无对错,我凭什么不能爱她?”于她而言,这是所有事中她最无法容忍的。她要爱谁,为何要受他人干涉?
彩儿松开手:“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颇为偏执的一句话。
“我们走吧。”沈霜照没多作回应,感觉所有人都在和她赌气。
彩儿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比起陆清容,她错过太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清霜殿,路上遇到几个侍女,侍女见是她,急忙行礼:“少主。”
沈霜照听后一怔,旋即气血上涌:“谁让你这样称呼我的?”
侍女们被她发脾气的样子吓得不轻,立即下跪:“奴婢们也只是按照上头的指示……”
“上头?”沈霜照眉头都快打结了,咬牙切齿,“是她。”
侍女们瑟瑟发抖,从未见过沈霜照这般暴躁。
沈霜照转身,大步匆匆地向主殿赶去。彩儿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也疾步跟了上去。
主殿里——
沈婉蓉正与几位亲信商讨着碧海城宗主到访的事宜,沈霜照不顾侍卫的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这……”几位大人看了一眼沈霜照,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如今谁都知道沈霜照是城主的女儿,以后这水澜城的大权定是要交到她手里的,若是随意冲撞了她,日后恐怕是不会好过。
桑榆站在一边冷眼相待,可眼神里分明是轻蔑与鄙视。唐梦璇凝视着沈霜照,又看了看沈婉蓉,也没有说话。
沈婉蓉滞了一下,很快又冷静地说:“关于碧海城宗主接待的事宜暂且就按我们方才说的去安排,今日就到此为止,若是没什么意见,你们都退下吧。”
几位大人相互点了点头,便行礼告退了。唐梦璇见着气氛不对,扯了扯桑榆的衣袖,示意她也该走了。桑榆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经过沈霜照身边的时候还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沈霜照用余光瞧了瞧她,微扬着下巴没有做过多的表示。
“你倒是跟对了主人。”桑榆对着沈霜照身后的彩儿小声讽刺道,彩儿低着头沉默着。
“霜儿找我可有事?”沈婉蓉漫不经心地翻开一本奏折,头都没抬。相较于前两天的撕心裂肺,现在她的反应倒是过分地平静了。
沈霜照突然间厌透了她这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了什么?”沈婉蓉抬头,“霜儿,我对你已经够宽容了。陆清容的事我不去追究,她也被人救走了,你为何还要这般愤怒?”
“你明知道我不想的,不想做什么少主,不想与权力扯上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逼我接受这些对我而言沉重的东西?”
沈婉蓉从上座走下来,眉间的花钿分外醒目,衬得她美艳无比。沈霜照看着她,自己果然不像她。
“权力是很沉重,但是它很重要。”沈婉蓉说,“好,即便我不逼迫你接受什么身份地位,也假设你与陆清容之间无父辈间的恩怨,可你若是想与她长相厮守,你认为你做得到吗?”
“……”沈霜照无话可说。
“需要我提醒你吗?陆远征大概会派沙海最好的杀手追杀你,即便你们每次都能脱险,可那样不安的日子会幸福吗?”
沈霜照嘴硬:“那也是我的选择。”
“是吗?”沈婉蓉笑,“聪明的你却选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权力,非常重要。”到这份儿上,她才开始后悔从小把沈霜照保护得太好了,导致她总是如此单纯幼稚、缺少野心。
“我有了权力又如何?我若是答应了做少主,你会同意我与陆清容在一起吗?”
沈婉蓉摇头:“谁都可以,她不行。你若是喜欢女子,我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要记住,陆清容是那条决不能逾越的底线。”
“我若是非她不可呢?”沈霜照无视她的告诫,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态度。
“那我呢?”沈婉蓉黯然,心凉透了,强硬与冷静的伪装瞬间被击溃,“霜儿……难道你要放弃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吗?”
沈霜照不说话,整个人无比煎熬。她既做不到与陆清容一刀两断,她也无法割舍这边的关系。毕竟,沈婉蓉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娘。
“不要逼我。”沈霜照难以反驳她,冷淡地甩下这么句话就跑了。尽管不想承认,但她觉得沈婉蓉说的都有理,可她又认定自己没错。事情变得越来越混乱,她已陷入了两难的泥沼。
☆、第89章 纠缠
自此沈婉蓉公布了沈霜照的身份后,内城里的那些侍女侍卫见到她恭敬更甚,弄得沈霜照愈发不敢在内城里出门。她与沈婉蓉是越闹越不愉快,可在清霜殿闷了几天后还是待不下去了。她对着彩儿和清霜殿的几个侍女,觉得日子是越过越无望。
她心系着陆清容,却没办法得到她的一点儿消息,每日每夜地都在忧虑与惆怅中煎熬着。这种时候,沈霜照便后悔起来没像桑榆那般养几个会办事的心腹,现在遇上事了,连个能派出去替她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她叹气,这清霜殿里的侍女都是和她差不多的心性——不爱争也不爱掺和事儿。若非彩儿前段日子住了进来,这清霜殿定是内城里最为平静无波的地方。
沈霜照靠着长廊里的柱子,目光无焦距地散向它处。
彩儿站在她几尺开外,愣了好久才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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