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正文 第28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第28节
沈霜照眯起眼,对她的话却无任何表示。
洛期笑,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沈霜照低头看着自己:“明知道与我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为何你还是屡次三番地挑战我的耐心?”
沈霜照的眼眸里毫无波澜:“我自认对你已经够服从了。你杀了我的师姐和城民,把我娘害成现在这样,你让我做你的傀儡城主,我做了;你不让我死,我便如行尸走肉地活着;你让陆清容嫁给你弟弟,我便再也不去见她。还不够服从吗?”她嘲讽地笑了,“只因为十几年前我从碧海城逃走了,你就要这般残忍地对我?如今我们之间又回到了原点,你还不满意吗?洛期,你究竟还要如何?”
当年,沈霜照出生后被赵越瑶抱走,后来是从小跟着楚行之的楚家侍从想尽办法把她从赵越瑶身边抱了回来。那时局势尚不明朗,因为害怕留在水澜城和青城会被赵越瑶发现,侍从便抱着沈霜照坐船去了碧海城。
碧海城当时的老宗主,也就是洛期洛骥的爹,知道此事后便把侍从和沈霜照接到了内城。表面上是好心仁慈地收留照料他们,实则是意图拿沈霜照做他们的人质,到了哪日需要的时候,便可用沈霜照来威胁沈婉蓉和老城主残存的势力。
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受,沈霜照像玩具一样肆意被洛期对待。洛期高兴时,像是要把她宠上天;而洛期恼怒了,她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之后又过了几年,沈婉蓉在水澜城彻底掌权,势力渐渐强大了起来。碧海城宗主便计划着利用沈霜照从沈婉蓉那里捞些好处,楚家的侍从无意中得知此事,才知这些年都被宗主骗了,甚至他一直在欺骗自己说赵越瑶已彻底占领了青城,而沈婉蓉早已与楚行之一同死在了叛乱中。
情况危急,楚家的侍从便打算带着沈霜照偷偷回水澜城找沈婉蓉。只可惜,两人在逃跑路上失散了。那夜的大雨中,侍从失足掉进了涨水的河里,待他上岸后却怎么也找不到沈霜照,只在河边找到了她满是污泥的鞋。侍从以为沈霜照溺亡了,心中觉得愧对楚行之,愧对楚家。几番精神打击之下,变成了水澜城那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卖糖老头。
后来,卖糖的老头无意中在水澜城遇见了长大成人的沈霜照,还未来得及对沈霜照和沈婉蓉说出真相,就被洛期先一步痛下杀手。
陆清容出嫁的那个晚上,洛期亲口将这一切告诉了沈霜照。一心求死的沈霜照痛苦无比,才明白她在外城遇上老头的那夜,老头为何会给她糖,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他曾是护她爱她的叔父啊,她却忘记了。他若是神志清醒,那夜便将事实说出来,事情或许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见沈霜照在自己面前失神,洛期便倏地捏紧她的下巴,沈霜照疼得龇牙咧嘴,只听洛期说:“忘了陆清容,你的心不能属于除我之外的人。无忧,我才是你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沈霜照心气上来了,猛地甩开她的手:“你这个疯子!”
☆、第113章 了然
“疯子?”洛期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笑得有些反常,“你觉得我疯了吗?”
沈霜照背过身,脸色阴郁地刻意不回答。
“沈霜照,到底是谁是偏执的疯子?”洛期突然嘲讽地反问道,“被人抛弃了这么多年,那人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了,可你呢?似乎对人家还是一往情深啊。”
她的目光又流转到沈霜照的左手腕上,勾出一抹讥笑:“瞧瞧,就连人家送你的红绳都戴在手上四年不曾摘下。”
“这东西解不了。”
洛期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渴望正肆意地疯长着:“若是我,心爱之人这般背起我,即便是斩断这手,也要将她在我身上留下的东西丢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是疯子。”沈霜照冷冰冰地说,“别碰我。”
“好……”洛期应她的话松开了手,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说我疯是吗?好啊沈霜照……”她贴近沈霜照耳边,轻轻说,“接下来你会彻底见识到。”
洛期虽然说得特别轻描淡写,可那种几近变态的暗示却让人不由泛起阵阵寒意。沈霜照用力地吸气,她一点儿也不害怕。
事到如今,除了沈婉蓉她还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呢?沈婉蓉若是死了,那她真的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能够彻底地解脱,她简直求之不得。
没等沈霜照回应,洛期便开门走了。
沈霜照站着想了想,觉得也不能这样下去,心里有了一些打算。
纵然洛期下了狠话,可接下来几日沈霜照仍旧是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该做什么做什么,仿佛那晚惹怒洛期的人不是她。
“忧儿呢?”清霜殿里自从来了洛忧,就变得热闹了许多。刚从主殿回来,沈霜照就四下寻洛忧的影子。
“猜猜我是谁!”正说着,沈霜照就感觉有一团小东西抱住了自己的腿。
“你这调皮的小东西,又想做什么?”听见稚气又充满活力的声音,沈霜照很难不露出笑容,只是她这刚回头,刚浮现的笑容就僵住了。
洛忧不懂看人脸色,戴着宽大的孔雀面具在沈霜照面前晃悠:“霜照姐姐你猜我是谁。”
沈霜照望着孔雀面具蹙眉,纷飞琐碎的回忆猛地向她袭来,什么叫睹物思人,她在这一刻便懂了。
她蹲下身与洛忧平视着,从她脸上拿下孔雀面具:“忧儿下次不许调皮了,这面具……”沈霜照欲言又止,不知怎么说下去。
“这面具怎么了?”洛忧摸着面具问道。
沈霜照迟疑了一下,答道:“这面具是我一个旧友的,我与她恐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忧儿……”她说得分外无奈与怅然,“这东西你莫要拿来玩耍,它对于我而言,特别珍贵。”
洛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面具递给沈霜照:“那你可要收好了。”
“一定。”沈霜照接过面具,欣慰地点点头。心里却感叹,不光脸长得不像,就连性格也相反。若是换了她,恐怕这会儿是自己追着她要面具到处跑了。
自觉和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说得太多了,沈霜照缓了缓脸色,抱起她:“忧儿今天识了多少字?可有跟着先生好好学?”
“自然是有的,先生还夸我的字写得比以前有进步了。”洛忧兴奋又骄傲地向沈霜照“炫耀。”
沈霜照亲了亲她的脸:“忧儿好厉害,明天我带你去学琴可好?”
洛忧听到了新鲜词儿就来了兴趣:“琴是什么?”
“是一种乐器,忧儿在碧海城没见过吗?”沈霜照抱着她边往屋里走去,边向她解释。
……
入了夜,把洛忧哄睡着后,晓桃轻声对沈霜照说:“城主去歇着吧,这儿我来就行。”
沈霜照看着洛忧的睡颜,顿觉熟悉。她对晓桃说:“今晚去收拾收拾行李,明日我要带她去青城。”
晓桃有些惊讶:“不过是去趟青城,城主为何要收拾行李?难不成你要在青城长住?”
“不是。”沈霜照起身,示意她到外面说,走出寝殿,她说,“我总觉得洛期不会善罢甘休,忧儿在这里待着太危险。”
晓桃说:“忧儿不是洛期的亲侄女吗?怎么,她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副地步,就自己的侄女都要害吗?”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担心洛期会把忧儿带回去,她对忧儿过于严厉,忧儿还小,又不在父母身边……”沈霜照忧心忡忡,说到底就是她心疼。
晓桃犹豫着开口,语气有些为难:“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孩子。洛期好歹是她的姑姑,而我们……”
“什么都不是,对吗?”沈霜照替她说出了她想说的话,“那又如何?当初师父收留我的时候何曾知道我与她的真实关系?她尚且能如此待我好,我对忧儿为何就不能?”
晓桃笑得很牵强,道:“忧儿是有亲生爹娘的。”
沈霜照:“那就等他们找上门来吧,何时来找我,我就把孩子还给他们。我吩咐的事你莫要忘了,明儿个下午我就要带忧儿走。”
“是。”
“沈霜照近日可有何动静?”洛期闭着眼倚靠在榻上,一副极为烦恼的样子。
静玉说:“城主没什么特别动静,今日按照惯例,她要去青城一趟。”
“忧儿呢?也要跟着她去吗?”
“忧儿小姐与城主的感情极好,城主一有空就陪着她。这次去青城,城主自然是要将她带在身边。”静玉抬眸偷偷看了一眼洛期,又道,“主上,可要派人再去‘留意’城主?”
说得好听是“留意”,说白了就是监视。
洛期睁开眼睛,幽幽地问道:“静玉,你觉得我疯了吗?”
静玉急忙跪下:“主上你在胡说什么,静玉惶恐。”
洛期扫了一眼跪着的静玉,然后笑了:“这话是沈霜照说的。你说这世上是不是只有她敢对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静玉……静玉不知。”
“我可能是真的疯了。”洛期少见地叹了气,浓浓的忧郁与挫败感浮上她的脸,“我怎么都掌控不了她,一次次地尝试,一次次地失败。并且,每一次都只会让她更加厌恶我,远离我。”
殿里只有她们二人,侍女在门外守着,两人都不说话就显得格外安静。静玉心里实则憋了不少话,考虑再三,她终于说:“主上为何非要掌控城主不可?”
“她来碧海城的第一天还那么小,我也不过六岁,抱着她我就喜欢到不行。这般可爱的小娃娃以后便是我的了。我带她到五岁,可她呢,却想法设法地要离开我。”洛期回忆起当时得知沈霜照逃走的事仍是会感到阵阵怒意与失望,以及那么一丝寒心,“她从小就跟着我,自然是我的,就要被我掌控。”
说这话时,洛期的眉宇间透着疯狂的偏执,静玉的心跳得厉害,觉得莫名地害怕。
“静玉你说,她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何要一直反抗我?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静玉底气不足地说:“主上,说起来,城主对你已经……已经很顺从了。若是要控制她的人,你做到了;可若说想要得到她的心,恐怕有些困难。毕竟,城主一心爱的人是陆清容……”她从未见过陆清容,却知沈霜照这些年因她饱受折磨,因她消沉。
静玉的话仿佛戳破了洛期长久以来的困扰,她瞬间失去了力气,失神地坐在榻上,喃喃道:“你说得对,我不光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我也要。”她愣了愣,又抬头望向静玉,而后握住她的肩膀,问,“静玉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得到她的心?她的心都在陆清容身上。即便知道陆清容抛弃了她,她还是那么固执。嘴上不说,可我晓得,她还是爱陆清容……”
说到此事,洛期无端地就难过起来,心里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静玉看着此刻的洛期,不由问道:“主上,你爱沈霜照吗?”
闻言,洛期松开了她,双手掩面。
“若是爱的话,莫要再对城主那么强硬了。主上也知城主的心都死了,对她越是强硬,她便越是冷漠。”在静玉印象里,洛期从未这般忧愁与失落过,看来无论是谁,若是陷进了爱里,都会变成最普通的人,“就像这手中的沙子,越是想牢牢掌握它就越是流失得快,你若稍稍摊开手,它反而就不动了。”
……洛期沉默了好久,静玉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待洛期平复下情绪,她才说:“就由她去。她要带忧儿去青城,那就去。若我没记错,这几日她也应是留在青城,拜祭她的几位姐姐和师姐。”
“那可要再……”
洛期闭上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人都撤回来吧,你说得对,我该给她一些自由。”
一直以来她都派人监视着沈霜照的一举一动,然而并没有任何收获。沈霜照是真的死心了,一举一动都“规矩”得要死,就连在她背后骂她一句都不会。如今想来,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再浪费人手去监视她。
目前令她烦恼的是,等沈霜照从青城回来了,自己要如何面对她。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114章 怅然
“城主何时回来?”一早沈霜照出发去青城前,南燕问。
沈霜照站在清霜殿门前,说:“老样子,七日后就回来。”她刚要迈步,就似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其实我回不回来都一样。”这几年,城中大事的决定权实则都掌控在洛期手里,她不过是洛期的傀儡。所以她在哪里,这很重要吗?
说起来,桑榆当年对唐梦璇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她们俩一个成了水澜城的叛徒,一个成了水澜城的傀儡。
南燕知道这几年沈霜照比谁都苦,比谁都痛。她们相处了十余年,她是亲眼看着当初纯善的小姑娘变成如今这般阴沉忧虑的人。这样的日子若是再继续下去,她真怕沈霜照哪日会承受不了精神折磨而寻短见。
“忧儿,我们走吧。”她伸出手,示意洛忧跟着她走。
洛忧人太小,小小的手掌只能握住沈霜照的一根食指:“青城好玩吗?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沈霜照朝她笑笑:“青城好不好玩我不知道,我只知那里没有我们讨厌的人。至于回来,忧儿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想到不用见到严厉的洛期,年幼的洛忧脸上瞬间写满了高兴,扯着沈霜照说:“霜照姐姐我们快走吧。”
沈霜照被她的喜悦所感染,不由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最近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转了,可是只要想到陆清容,自己的母亲又这样,刚刚才明朗起来的心情又阴郁了下去。
“好,我们走。”沈霜照依她,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水澜城和青城隔得不远,来来回回也就一个时辰的事儿,可是洛期站在城楼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却隐约觉得她要彻底与她们分离了。这种感觉很不好,她皱着眉,连叹气都叹不出来,胸口郁结到几近窒息。
按照洛期本身的性子,这种时候应该追上去把沈霜照捆回来才是。去什么青城,好好留在自己身边才是对的。但她又害怕这样做只会把沈霜照推得更远,所以唯有硬生生地克制着自己的恼意。七日而已,七日后待沈霜照回来,方是她们之间真正的开始。洛期闭上眼深呼吸,再等等吧……
“这是哪家的孩子?”凌烟弯下身子,笑逐颜开地看着洛忧。
洛忧急忙害羞又怕生地躲到了沈霜照身后,抱着沈霜照的大腿怯生生地探出半个小脑袋打量着凌烟。
凌烟的问题让沈霜照一时说不出话来,见她沉默,凌烟直起身子,笑容也收敛了:“怎么了?这孩子……”
“洛期她弟弟的女儿……”沈霜照刻意闪躲着凌烟的视线,极不情愿地说了这么句话。
凌烟的表情僵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的目光转移到洛忧身上,真是难以想象这是陆清容的孩子。她又凝视着沈霜照,对着这个孩子,沈霜照心里该有多煎熬啊。
“洛期对她不好,忧儿才三岁,我怕洛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将她先带到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沈霜照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也试图打破方才两人间心知肚明的尴尬。
凌烟笑着说:“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在身边,我求之不得。”她向洛忧招手,“忧儿是吗?快过来,第一次来青城是吗?我带你去转转吧。”
洛忧紧紧攥着沈霜照的衣角,扑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沈霜照摸着她的小脑袋,对凌烟说:“她怕生,不过没关系,和她待几天混熟了就好。”
“这么看来,她像洛骥比较多吧?”话音刚落,凌烟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陆清容嫁给洛骥的事,是沈霜照这些年的禁忌,急忙解释,“霜照,我……”
“没事。”沈霜照背过身,“我去看看我娘,你陪着忧儿玩会儿。琴可修好了?忧儿对琴很有兴趣,你可以教教她。”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烟垂眸,藏起眼底那丝愧疚与落寞。
沈婉蓉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又无神。若非能抚触到她身上的温度,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睁着眼睛的死人。沈霜照将头枕在她的腿上,沈婉蓉虽然不能像以前那般照顾自己,教训自己了,可她身上的味道与气息仍是自己熟悉的。即便所有人都离开她了,只要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就知道她的娘亲还在,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丝牵挂。
“什么时候你才能好起来?”沈霜照愣愣地望着长出新芽与新叶的树枝,这样无奈又怀有一丝希望问自己,“你若是好起来了,或许我就不会这样痛苦与绝望了。”树只要活着,年年都会长出新枝叶,可是她呢?虽然活着,却觉得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失望,直至绝望。
沈霜照抬头看沈婉蓉:“我真是错了,之前那样不理解你。”四年前她怪沈婉蓉,拒绝相信自己与她的血缘关系,一度还因她反对自己和陆清容的事对她冷眼相待。如今,沈霜照是说不出的后悔:“娘亲……”她轻声唤道,眼前的人却毫无反应。
沈霜照忧伤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再多读些医书,多向大夫讨教,多研究些药方,一定能把你治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陆清容,没有洛期,也没有痛苦的地方。
只是,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罢了罢了,就当是给自己一些盼头吧。
……
“霜照姐姐,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洛忧仰着头一脸委屈地问她。
沈霜照穿着一袭白衣,说:“我要去看看老友,忧儿不认识她们,去了只会害怕。你乖乖和凌烟姐姐留在这里,她会好生照看你。”
洛忧皱着眉,想说些理由说服沈霜照带她一同去,可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好嘟着嘴生自己的闷气。
“你乖。”沈霜照摸了摸她的头,对凌烟说,“忧儿和我娘就麻烦你了,三日后我就回来。”
凌烟:“好,霜照要小心,莫要让我和城主担心。”
沈霜照颔首,和几个随从一道儿出发了。此去她是去拜祭两位师姐,雪青还有若蝶的。四年前的战乱中,桑榆还有两位姐姐都惨遭洛期的毒手。唐梦璇虽然侥幸逃过一死,可终究是承受不住桑榆的离去和水澜城的沦陷,即便沈霜照派了那么多人照看她,还是没看住一心求死的唐梦璇。
“东西放这儿,你们可以回去了。”到了树林深处的墓地,沈霜照便让随从们回去了。
这是她的惯例,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过来拜祭几位姐姐,而在这三日里她都是不进食的,独自住在树林里的竹屋里。沈霜照亲自为四座墓拔了草,擦了墓碑,摆上一些祭祀品,又烧了纸钱。她在墓前跪了好久,往事总是自动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心头,那些记忆还那么鲜明,仿佛就在昨天。可其实,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啊。偶尔想起,还是难以置信,曾经情同姐妹的人,如今已与自己阴阳相隔。
拜祭完几位姐姐,沈霜照想了想,走了一小段路,去了另一座墓前。这是赵越瑶安息的地方。当年凌烟被洛期利用,接近赵越瑶给她下了蛊虫,擅长巫蛊的洛期又借此控制赵越瑶的心智,所以青城才会出兵与沙海、碧海城联手攻打水澜城。虽然洛期操纵蛊虫的时间有限,但清醒后赵越瑶依旧难以挽回局势。她火急火燎地赶到水澜城,替沈婉蓉挨了一刀后,便死在了她最心爱人的怀里。
沈霜照看着墓碑,只是不住地摇头。自己与这人,其实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若非是她,自己又岂会一出生就与沈婉蓉分离?若非是她,自己又岂会遇见陆清容?若非是她,沈婉蓉大概也死了。经历了那么多,她对赵越瑶再也恨不起来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同情与怅然。
扫了赵越瑶的墓,摆上一些祭祀品,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墓碑。人啊,不论生前如何神气风光,死之后真正的容身之处也就那么一点。赵越瑶做城主那么多年,死了之后却鲜少有人来看她。未曾想到,她死之后,倒是自己最记得她。
我说你,来生可莫要再爱错人了。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
是夜,沈霜照到林中竹屋居住。她来之前,竹屋就派人打扫过了,沈霜照依着烛火,颇为专注地翻阅医书。说起学医,当年她也是因陆清容而学的。过了这么些年,陆清容随不在她身边,但这医术她倒一日也没落下。
为了沈婉蓉,沈霜照对医术钻研得更为认真。有时候她也会想,若是陆清容在,她娘亲的病或许能治好。可惜……沈霜照合上书,再去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嘭——”
就在沈霜照失神之际,便听见这一声响从她隔壁的寝殿传来。她警惕地站起身质问:“谁?”话音未落,便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外闪过。沈霜照一想,暗叫不好。急忙跑到隔壁寝殿,果然,她的剑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追,这是她爹留给她娘的唯一遗物,若是没了,她便真成了“罪人”。
“忧儿不困吗?”凌烟靠在床头,洛忧躺在她怀里,虽然一声不吭,可眼睛倒是睁得大大的。
洛忧摇头:“不困。”
“不行哦,小孩子要早些睡觉方能快快长大。”凌烟抚着她的头发,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以前我娘亲睡觉前都会与我说些故事,凌烟姐姐,你也给我讲吧。”洛忧怕生,可凌烟那么温柔,不到半日她便放下了戒备,都会对着她撒娇了。
提到洛忧的娘亲,凌烟愣了一下,犹豫了好久才试探着问:“忧儿,你娘对你好吗?”
“那是自然。”洛忧突然从她怀里起身,“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凌烟笑了笑,又问:“你爹呢?”
“爹爹对我自然也好。”
“这般便好。那——你爹对你娘好吗?”凌烟旁敲侧击地想探听些陆清容的消息。
洛忧点点头:“他对我娘可好了,不过……”她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过我娘对他没对我好。”
凌烟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是自然。”自言自语道,“陆清容这般冷漠的人才不会对洛骥好。”
“陆清容是谁?”洛忧疑惑的问。
闻言,凌烟微怔:“你娘不叫陆清容?”
洛忧点头:“她是姓陆,可是不叫清容。”
凌烟整个人都颤抖了,感觉这一瞬间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握住洛忧的肩,问:“忧儿告诉我,你娘叫什么?”
“我爹唤她彩儿。”
☆、第115章 重逢
“站住!”沈霜照一路追着盗剑的贼从竹屋到了树林里,“把剑还给我!”
那人身着黑衣,拿着剑奔了一路又突然站定,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他回头对沈霜照阴冷地笑了笑。而后什么都没说,便往树林深处窜去。
沈霜照探不清对方的来意,这把剑对她和沈婉蓉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可对其他人而言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那人是谁,又为何知晓自己在这里,他要那把剑的目的又何在?
荒山野岭,又是黑灯瞎火的,沈霜照明知再追下去可能会面临未知的危险,可当下,她也别无选择。
越往树林深处,沈霜照就越谨慎。分明看见人往这边跑来,为何现下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你出来!”沈霜照警惕地看着四周,“莫要故弄玄虚。”
“……”什么声音都没有,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沈霜照也不敢轻举妄动,提着心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待她确定那人真的已经走了,自己丧气地想要回去时,却发现夜色已深。又在林子里,一时之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无奈,沈霜照找地儿坐下,靠着树干准备等天亮了再回去。
翌日——
旭日东升,刺眼的阳光落在沈霜照的脸上,她才慢慢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缓了好一会而才彻底清醒。她看着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真的迷路了。但是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总要试着去探探路。
出来这一趟真够冤的,不光没追回剑,反倒是把自己关进“迷宫”里了。拿走吧,都拿走,她已不在乎自己一无所有。
沈霜照顶着日头在树林里寻路,可越走越偏,越走越陌生。她的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脚还在不停地走,路上的树木越来越少,荒石与沙子不断增多,方才林中潮湿的气息也渐渐地变得干燥起来。
路边景观的变迁在无声地提醒沈霜照不应该再走下去了,可她却像是着了魔似的,固执地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眼前已完全是荒石,还掺杂着漠漠黄沙。沈霜照踏在发烫的沙石上,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到了沙海。蓦地,她跪倒在沙子上,不知何去何从。
几年前她就走不出沙海,如今,她依旧走不出这里。自此把心落在了陆清容身上,自己便再也走不出与她有关的一切。
她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这么一个烈日炎炎的日子,脸上被赵越瑶用刀子划得一塌糊涂的她就躺在一片黄沙中,被路过的陆清容“捡”了回去。可如今,那人都不在沙海了,自己即便横尸于此,也没人会再理会她了。
就在她失神之际,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沈霜照站起身,回首望去,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人。
那群人骑马奔来,却在沈霜照面前硬生生拉了缰绳停了下来。
沈霜照站在马下,扬着下巴看着马上的人。
“是你。”为首的男人看着沈霜照,恍然大悟。
沈霜照没有什么表情,镇定地说:“真难得你还记得我。”
男人留着络腮胡,依旧是腰圆膀粗,笑着说:“哟,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几年前你早和那马车一起摔了个稀巴烂。”他身后的几个手下闻言都大笑起来。
这是当年沈霜照和陆清容去瘟疫村庄路上遇到的那帮马匪。别的人沈霜照都忘了,唯独记得当日与陆清容打斗的马匪头子。
“我说这位姑娘,你究竟什么来头?之前我不知道,可后来我知道了那天那人是谁,你和她是何关系?”
“我和她……”沈霜照笑了一下,很快又收起笑容,“什么关系也没有。怎么,你要杀我还是劫我钱财?”
马匪头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身后的手下大叫:“大哥,追上来了。”马匪头子向后一看,脸色沉了下来,手一挥:“我们走。”
沈霜照也向后看去,一群分不清来路的人手持着刀剑策马而来。马匪们还没来得及跑远,就与来的人打作一团。
来的人以为沈霜照与马匪是一伙儿的,便不分青红皂白与她动起手来。沈霜照不想在沙海闹出大的动静,可到了这份儿上,也不得不出手自保。一时之间,沙土飞扬,死的死,伤的伤。
马匪头子见自己的人渐渐处于下风,不得不下了撤退的命令。他们有马,加之常年在这一带活动,熟悉路线地形跑得自然也快。
可怜了沈霜照孤身一人,就连手上的兵器都是夺来的。她见马匪都跑了,这边的人又人多势众,自己硬拼不会有好下场,便打定主意用两条腿跑了再说。
常言道穷寇莫追,那些人见马匪落荒而逃也没有再追,准备回去了等请示。
不远处停着辆马车,男子在马车外向里边儿的人报告着情况。里头的人悠悠道:“人都跑了可不行,至少要抓到一个审问。”
男子弓着腰毕恭毕敬地回答:“很奇怪,这次的马匪里还有个女的,而且她好像落单了。”
“既然如此,那就她了。”
男子说:“我马上派人去追。”
“不必了。”马车里的人掀开马车的布帘,随即下了车,“东西给我。”
站在一边的男子似乎很了解那人的意思,立刻递上了箭。
那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向前跑着,她眯着眼睛将箭头对准了那个身影,箭在弦上,拉满弓后一松手便飞速射了出去。
“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霜照猝不及防地被射中了右肩。她痛呼出声,一低头,看见箭已经从右肩后贯穿到了身前,银色的箭头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她猛地半跪在地,将剑插在地上做支撑,才勉强不倒下去。
看见沈霜照被射倒,放箭的人仿佛很满意自己的这一箭,将手上的弓扔回给了男子:“箭头上涂了迷药,她中了我的箭铁定跑不了的。过去看看。”
被射中的沈霜照因为疼痛而开始冒冷汗,脸色也痛得煞白。她艰难地用剑支撑着自己站起身,很想再跑一段路到安全的地方,可她怎么也使不出劲。她明白,箭上定是被人下了药,自己是跑不了了。
烈日当头,她反而觉得身子发冷,终于抵抗不了药力,她瘫软在了地上。滚烫的沙子贴着她的脸她也感觉不到了。只是在昏迷前,隐隐看见一双镶金边的绣花鞋出现在自己眼前。
或许,她今天真的要死在沙海了。这样也好,她的心给了陆清容,她的心也因陆清容而死,而今,她死在了陆清容的家乡,也算是死得其所。
陆清容,我若是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带回去,我要审问她,可别让她死了。”那人睥睨着沈霜照,对男子这样命令道。她的话将她清冷的声音衬得更为冷漠与残酷。
脸上突然的一阵凉意将沈霜照从昏迷中唤醒。被水泼醒后的她双唇泛白,脸上还沾着沙土与水,原本的一袭白衣早已被尘土染得失去了本色,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在木头架上,完全是沦为了阶下囚。
她睁眼打量着周围,发现这里很眼熟,再看了看走动的狱卒,彻底认定这是沙海的狱牢。
沈霜照不由苦笑自嘲,和几年前多么相似。只是物是人非,她回到了这里,陆清容却不在了。她在碧海,成了他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这次审问她的人,恐怕是陆远征也不一定。
“人可还活着?”幻红冷着一张脸问牢头。
牢头答:“既然是少主要审问的人自然是活着,就在里边儿。我这就带幻红姑娘进去。”
一路上,幻红不断抱怨:“这群马匪滋事扰民都快二十年了,早该一锅端了他们以绝后患。此次未将他们一网打尽真是可惜了,我早就说了,当初出门就该多带些侍卫。可惜啊,这次我还没跟去,要不然……”
“是是是,幻红姑娘说得对。”牢头陪着笑,一副谄媚巴结的样子,“今天是幻红姑娘来审?”
幻红说:“自然不是,马匪的事,事关重大,哪轮的着我来审问做决定。”还有几步就到了,她也无心再多说,只是问,“听说是个女的,人呢?”
“这边——”牢头命人开了牢房的人,幻红走进去:“把头抬起来。”
沈霜照听到了快四年没听见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头一看,竟然真的是幻红。
幻红看着那张脸,虽然对方一脸污渍,可并不妨碍她认出眼前这人是谁,她瞪大了眼睛:“沈……沈霜照?”
沈霜照也很惊讶,只是很快便冷静下来,她冷淡地问道:“你不是在碧海城吗?怎么又回沙海了?”
“哟,幻红姑娘,你还认识这人呢?”牢头笑着说。
幻红心里正烦着,一把推开身旁的牢头,极为暴躁地说:“你闭嘴!”转而防备又警惕地问沈霜照,“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霜照,你要做什么?”
“别误会,我会在这里也是意外。”沈霜照一脸冷漠,“我无心闯入沙海,只是……”
她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她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见的声音。
“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莫要对她动手。留着她,我自有打算。”
语调虽比四年前更为清冷,可沈霜照一下就认定是她的声音。她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只能依靠大口大口地呼吸来迫使自己镇定。
是她吗?是她吧?沈霜照期待是她,又害怕是她。因为太渴望了,以至于一时之间她又怀疑起是自己听错了。
幻红惊恐地看着沈霜照,又看了看门外,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她急了,拿出手帕揉成一团塞在了沈霜照的嘴里。
“她可有说出些什么?”伴随着门外的这句话,沈霜照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幻红身侧走过来。
那人的上半张脸戴着一副银色侧花面具,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即便如此,沈霜照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她——陆清容。
☆、第116章 陌生
幻红匆忙地回头看了陆清容一眼,而后又极快地在沈霜照耳边警告:“什么都不要说,否则我就立刻杀了你,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沈霜照瞪大眼睛看着幻红,见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阴狠不像是假的,觉得事情定另有隐情。只是现在的她来不及多去探究,目光一直投射在陆清容身上,舍不得错过她的一举一动,哪怕自己都看不到她的脸。毕竟四年不见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陆清容戴着面具,表情尽数被遮去,唯一露出的两片红唇紧抿着,隐隐透露出她的严肃。她看向沈霜照,两人四目对接,她眼神里有的只是冷漠与倨傲。
沈霜照凝视着她,四年不见宛如隔世。四年前发生变故的那个早上,她说的那些残忍的话犹在耳际,沈霜照一想到就委屈得红了眼睛。
洛期那般对她,这几年她都极少落泪,甚至认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到几近死去,可现在仅是见了陆清容那么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有太多情绪要宣泄。
沈霜照眼眸泛红,映衬着微弱的烛火,水汪汪的眼睛分外明亮。四年来,自己那颗充满裂缝干涸的心像是突然间得到了水的滋润,又重新跳动起来,让她感觉她还活着。
“小姐……”幻红轻声唤道,眼珠子却不断地在两人之间转动,目光有些心虚。
陆清容走到沈霜照面前,面具下的双眉皱起,问幻红:“我要问她话,你把她的嘴塞起来做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她不过是被无辜牵连的路人,和那些马匪没关系。”幻红急切地解释道,“该问的我都问了。就是这人聒噪得很,一直瞎嚷嚷,我就把她的塞住图个清静。”
陆清容目光冰冷地瞥着沈霜照:“是吗?可我分明看见那日她与马匪言行举止亲密,即便与马匪不是一伙儿的,也定与马匪脱不了干系。”
沈霜照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清容,为什么她一点情绪都没有?她对自己,难道已经漠然到了这副地步吗?是刻意的忽视,还是无意的遗忘?
幻红的心跳得极快,她道:“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与马匪有什么关系?这等小虾米就不劳小姐花费力气了,交给我便是。”
“出去。”陆清容瞧都不瞧幻红一眼,锐利的目光锁住沈霜照。
“小姐……”
幻红的话刚起了个头便被陆清容强硬又严厉地打断:“我说出去。”
“是……”幻红吃了瘪,无话可说。走之前她皱着眉狠狠地瞪了沈霜照一眼,示意她莫要乱说话。
牢里只剩下两人,沈霜照的湿发贴着额头,衣着也极为狼狈,可那双含泪的黑眸却是格外清澈。陆清容离她很近,一言不发地望进沈霜照的眼里,而后,拿出了塞在她嘴里的手帕。
“你很怕我吗?”陆清容没有情绪地问,“一副要哭的样子,这样看起来幻红说的倒像是真的,是我误会你了。”
沈霜照蹙眉,越看越不对,陆清容的反应让她不禁怀疑起站在她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陆清容。她声音里透着受了重伤后的虚弱与沙哑:“陆清容……”
陆清容一怔,很快又回神:“既然晓得我叫什么,自然也该清楚与我作对会有什么下场。”她无视沈霜照的表情,拿出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处,又慢慢地挑起她的下巴,“说,你与那群马匪是什么关系,马匪的藏身地又在哪里。”
简直冷漠得不像话。沈霜照想起幻红的话,心中猜测陆清容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失忆了吗?还是她在演戏?陆清容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以前的陆清容妖娆张扬,喜欢以笑示人,那种几近嚣张的自信与如今冷淡高傲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经过冷静的思忖,沈霜照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即便陆清容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可她的心情仍是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尽管陆清容当年背弃了她,也就算陆清容真的嫁给了洛骥,她沈霜照还是好爱她。无论被伤害几次,无论被伤多深,再见到那人时,自己兴奋开心的心情与当年毫无二致。
“你手上的匕首是我的,陆姑娘在问我话之前,是不是应该把它还给我?”沈霜照露出一个虚弱又惨淡的笑容,意图扯开话题。
闻言,陆清容的唇角微微扬起:“刚说你要哭你怎么就笑了。这匕首在我身边好几年了,又岂会是你的?”
“我说是就是。”沈霜照坚定地说道,“不然陆姑娘倒是说说看,你这匕首从哪来的?是街上买的还是有人送的?”
陆清容面具下的双眸陡然变犀利,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这又与你何干?我只想知道马匪的下落。”
“马匪……”沈霜照被她用匕首抵着,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抬着下巴,笑得无畏,“我与马匪的关系可亲密了,陆姑娘想知道吗?”
陆清容冷笑,手上稍稍一用力,刀刃便刺破了沈霜照的皮肤,血珠一下就渗了出来,语调阴沉:“想和我谈条件是吗?”
“是。”沈霜照依旧笑着。
冰冷的匕首从沈霜照的脖颈上游移到了她的脸上,陆清容像是切豆腐一般在她脸颊上划了一刀,轻描淡写地说:“可是我不想与你谈条件,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马匪的下落,要么被我一点点折磨死。”
鲜血顺着沈霜照的脸颊往下流,听陆清容这么说,她哑然失笑,当中的苦涩唯有她知:“是吗?那我选后者。”你的确是把我忘了,可是纵然如此,能再见你我竟然还是那么高兴。
陆清容的怒意正一点点被她点燃,刚想发作,就见幻红闯进来:“小姐……”
“做什么?”陆清容语气不善,处于发怒的边缘。
幻红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沈霜照,十指搅在一起,道:“陈将军有要事找你。”
陆清容顿了顿,眸色狠厉地剜了一眼沈霜照:“我的话你好好考虑,明日我再来找你。”话毕,她便毫无留恋地离去。
幻红见她走远了,才与沈霜照说话,只是语气中尽是愤懑与斥责:“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你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在责问我之前,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沈霜照视线无焦距地落在地上,喃喃道,“她不认得我了……就连那把匕首是她当初强行从我那里夺去的也不记得了。”
幻红沉默地看着她,心头也涌上一阵难受。
“究竟发生了什么?”沈霜照半张脸都是血,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痛,她抬眸望着幻红,只是求个答案,“是洛期吗?”
幻红扭过头,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再来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小姐她是不记得你了,她更不会爱你。所以沈霜照,你放过她吧。就是因为你,她才受了那么多苦。”
“你连缘由都不告诉我,就要我‘放过’她?”沈霜照嘲讽地扯了一下嘴角。
幻红也很气愤,说的话更为咄咄逼人:“告诉你又如何?如今的你没了沈婉蓉的庇佑你能做什么?需要我提醒你洛期是如何控制你的吗?你不过是个傀儡,即便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真相,你能给小姐带来什么?你连洛期都摆脱不了,就莫要摆出‘你能解决一切’的样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戳到了沈霜照的痛处,可又不得不承认幻红说得没错。
“你不在的四年,小姐过得非常好。你若还爱她,就对过往守口如瓶,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安全地送回水澜城;可你若执迷不悟,说些不该说的,那就莫要怪我动手杀了你。”幻红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为了陆清容,她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几年前陆清容差点死去,这让她不得不下定决心阻止沈霜照与陆清容见面。
沈霜照沉默了,眼眸深邃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好,我不说便是。我想回水澜城,你尽快想办法。”
见她松口,幻红这才平静下来。又看她这般虚弱,于心不忍,拿出了药米分洒在她右肩的伤口处:“我先给你上些药,至于你脸上的伤,我会再想办法。”
药米分洒在伤口上格外刺激,沈霜照低下头忍受着:“你可以走了,逗留太久她会怀疑。”
幻红叹了叹气,心里也同情沈霜照——她其实也没做错什么,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也是令人同情。
沈霜照被绑在柱子上,思绪万千。四年前陆清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失忆?看她的样子也并未嫁给洛骥,那么当日嫁给洛骥的又是谁?洛期费尽心思编造这些,只是为了报复自己吗?
疑问越来越多,但相比平常,她却觉得轻松了最多。至少,陆清容没有嫁给洛骥,她还有机会。
☆、第117章 挑衅
陆清容从牢里出来,一抬头,正好见一男子行色匆匆地离去:“站住。”她出声喝道。
那男子听了便停住了脚步,双眉皱了皱,转身半跪下:“少主。”
陆清容眼神犀利地盯着他,走过去:“把头抬起来。”
那人应声抬头,陆清容认出男子是陆远征身边的手下江巍,神色才稍有松懈:“是你。我爹呢?可同你一道儿回来了?”
“城主尚在西长山,未与属下回来。”
“你回来做什么?”陆清容追问。
“属下不过是受城主之托,取些他要的东西。少主若是有疑义,大可搜属下的身。”江巍神色坦然,直视着陆清容的眼睛。
陆清容没有兴趣插手陆远征的事,有些厌烦地移开视线,说:“你走吧。给我爹带句话,他若是愿意一辈子守着个死人,就莫要再回来了。”
江巍起身作揖:“属下记下了。少主恕我多嘴,若是有时间,你也该去看看城主。”
陆清容没有理他,自己先走了。
江巍若有所思地对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后,也离开了。
是夜,陆清容坐在主殿批阅完政务上的事,虽然夜很深了,但她仍是毫无困意。侍女上来正要换烛台的残烛,见她已经处理完政事,便问道:“少主可是要回寝殿就寝?这蜡烛是换还是不换?”
陆清容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说:“换了吧,我再坐一会儿。”
侍女道:“少主,夜色已深,幻红姐姐特地交待奴婢要让你早些休息。”
陆清容笑了笑:“不是你提到她我倒忘了,今夜怎不见她?”往日幻红除了自己有事要她处理,她都是对自己寸步不离的。今日她分明没给幻红派什么任务,她倒是不见人影了。
“幻红姐姐说她有些事需要处理,今夜怕是不能陪着少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陆清容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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