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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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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之怎么老是你 完结+番外 作者:杜冒菜

    正文 第6节

    穿越之怎么老是你 完结+番外 作者:杜冒菜

    第6节

    那双眼睛,像极了武林盟里的牵骨阁阁主,乌齐。

    第二十二章

    陈子靳设想了一种荒唐的可能性:假如画中之人就是乌齐。

    如果是在现代,想要验证此命题的真实性非常容易,只需要依靠指纹,可在条件远远不足的此时,这一构想几乎就成为了一个悬念。

    尤其是武侠世界——一个万事皆有可能的地方。

    因此,陈子靳首先便将可行性给抛开了,单独就其目的着手分析。

    画中人名叫齐杉,如果他与乌齐的确是同一人,那么他便是武林盟与落梅堡其中之一的卧底。两者相较,陈子靳更愿意相信他是忠心于落梅堡的,因为在一方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另一方的证词就成为了关键——这一证词便是来自于宋豫,是宋豫亲口所说,这个乌齐似乎很有问题。

    再者,反过来想,若他真的就是齐杉,且忠于武林盟,那么身为盟主的宋豫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落梅堡中卧底一事?

    这一想法好像打开了新的思路,陈子靳忽然抓到了一个反向突破点,那便是找堡主套话。如他方才所想,齐杉拥有第二身份之事,他那位“爹”理应是知情人才对。

    陈子靳合上花名册,从书桌后站起身来。

    身体里那人十分在意地问道:“你打算要去哪里?”

    “去见你爹。”陈子靳回道,少堡主没问出那句为何,他却隐约察觉到这份疑惑,继而又解释,“去还花名册,顺便问问他,堡中是否有兄弟乔装在外。”

    原本只是不含情绪的一句答复,谁知这人却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回应:“那你不必再问,我知道答案,也猜到你要问谁了。”

    陈子靳行向房门的脚步顿住,惊讶等着下文。

    少堡主又道:“齐杉对吗?他身在武林盟中,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从前只是不知晓他具体在那里做什么,上次一面之后才了解到,他竟是牵骨阁阁主。”

    果然如此。

    少堡主的回答完全应证了陈子靳的猜想,可他依旧万分诧异,不解于当日乌齐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乌齐面对他时全然陌生,没有表露出丁点惊讶,难道是太会掩饰?

    这解释倒是说得过去,毕竟卧底之人天生都是影帝,想他当初……不也如此。

    为使问题简单化,陈子靳暂且相信这一点设定,但一个谜团消了,另一个谜团却依旧存在,甚至更加清晰。

    究竟是谁要杀他?

    他沉吟片刻,问道:“方才翻开花名册,你心中有没有人选,觉得谁会是想要加害你的人?”

    少堡主摇头:“我想不到。”

    陈子靳沉默片刻,犹豫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他吸了吸气道:“你说上次见过乌齐一面,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身体里彻底苏醒过来的?”话落便是扑面而来的尴尬气氛。

    这问题相当难为情,只因当时那时间点很是微妙,晚一点皆大欢喜,早一点可就……

    少堡主大概想到了什么,闻言的一开始也默不作声,好半晌才无奈回道:“我那时的意识一直断断续续的,其实见到乌齐时,是武林盟中人正在房中议事的那日上午,且亦只记得零碎片段。更早的事情,我没有更多意识,但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

    陈子靳忍着害臊追问到底:“那你为什么知道?”

    “……”少堡主叹气,“因为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腰酸。”

    陈子靳捂额,顺手揉了一把脸,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自省。

    “不好意思啊……我俩现在老是共处,我以后会注意的。”

    “无妨,”少堡主微微浅笑,“本就特殊,还说这些做什么。眼下一分一秒都是紧要的,不如趁早解决要事。”

    陈子靳点头:“好,听起来你有想法?”

    “嗯,”这人压低声音回道,“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陈子靳整好表情,拿着花名册出了房门。原本他有话想问,打算去冶炼场直接寻到堡主,交换簿子时能顺口查探一二,但那问题既已由少堡主亲口解答了,他便改变了想法,直接前往位处正厅大院的青虹堂,将名册交到堂主手中。

    青虹堂名字取得好听,玄玄乎乎令人觉得牛逼极了,但知晓其本质之后,陈子靳便在心中给它安了个别称,“人事部门”。

    “人事部长”张继堂主接过簿子,对他恭敬抱拳,问道:“少堡主可还有何需要?”

    “暂时没有了,”陈子靳回道,“待会看见堡主后替我转告一声,就说花名册已交回,请他放心。”

    “这是自然。”张继颔首,带着和蔼微笑,目光爱怜地看着他。

    陈子靳被看得浑身汗毛竖起,心中难免愤愤,觉得这个少堡主也真是的,装什么不好非装智障,瞧瞧这后遗症,多可怕啊,全堡人都把他当傻逼。

    这不秀秀威风,树立一下威严真是不行啊。

    陈子靳轻咳一声,霎时面色严肃:“张堂主。”

    “嗯?少堡主有何吩咐?”张继就差没摸摸他脑袋。

    陈子靳强忍着摆出一脸正色:“堡中兄弟近日都在忙什么,下山去的可多?”

    “少堡主,近来堡主接了几单子生意,一直在带着兄弟们冶剑,这下山去的兄弟日日都有,但因此少了挺多,也不如先前那般频繁。”

    “嗯,挺好,”陈子靳郑重点头,交代道,“我不是不许兄弟们下山,其实下山是好事,融入百姓,感受生活。但是我们要有身为一个正经组织的目标和觉悟,要注意言行打扮得体,心怀善意,友好待人,给人民留下正面印象……也就是好印象,你身为青虹堂堂主,要时刻督促,明白了吗?”

    张继茫然地点着头,口是心非地答:“明白了。”

    陈子靳以为效果达到了,满意离开,没注意着身后满室的同情目光。

    身体里那位无言旁观,最终没有戳破他的美好想象。虽也有几分听不懂他的言语,但起码能明白他怀着什么目的,想想还真是无奈,陈子靳如此作为只能让堡中人更加肯定他的痴傻症状。

    ——也好,无害一点,行事总会方便许多……

    想着,便带着陈子靳直接去了兵器库。

    毕竟身为少堡主,不论手中是否掌着实权,但起码这身份就是一张通行证,可在整座堡中自由来往,不引人生疑。

    一路的景致很熟悉,陈子靳路性极佳,想得起来这是前往冶炼场的方向,可即将到地方时,少堡主却教他在一处分道口继续往前,没有拐弯向场子行去。

    渐渐地,屋栋更为稀疏,入眼皆是山色,如同已走出落梅堡似的。然而看似不经雕琢的自然风景里却遍布机关陷阱,若非少堡主这个外挂一路提醒,陈子靳相信自己一定行不到终点,哪怕给他三条命都会玩到ga over。

    而到了地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人是想带他来到兵器库。

    此地就是一处经过人工修葺的山洞,不同于冶炼场周围用以储存货物与普通兵刃的库房,这一洞外守备相当森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想必整个落梅堡最精贵的武器都在里面了吧。

    “少堡主!”洞外之人纷纷向他行礼,守门两位问候作罢,向着两侧退让开去,倒是没有阻拦他的意思,甚至点燃一支火把递给他。

    陈子靳面色如常地接到手中,没做回答,想着此来不知道少堡主是想要做什么,为免言多必失,便只轻轻“嗯”了一声。

    入得门后是一道山廊,洞中不再有人看守,行了一段后他才开口问道:“看那些人的反应,你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少堡主点点头,回道:“来了几回,一无所获,这里头一定有我错过的东西,但因担心被有心人猜忌,实在不敢来得更为频繁。”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陈子靳追问罢忽然想到答案,接道,“难道是寻找子衿剑?”

    “正是。”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之后,陈子靳变得相当激动。

    这太带感了啊,像是玩游戏终于进入了寻宝篇章,就快要得到自己的装备了。

    然而游戏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没有那么多明显的任务线索,更没有理所当然的主线结局,一切都只是未知数,否则倘若那么好寻,少堡主又何至于这么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山洞之中的光线逐渐晦暗不清,陈子靳沿着山壁而行,遇着壁上火把便将之引燃,点亮四野。越是向里走着,心中便是越发震撼起来。

    沿途壁上渐渐出现了悬挂的兵器,且愈渐密集,这都是些陈子靳喊不出名字的宝贝,只能外行地将之与印象中武侠电视剧里的那些作对比,自己给他们取名字。

    “卧槽流星锤!”

    “卧槽血滴子!”

    “卧槽千机匣”

    “卧槽!卧槽!”

    少堡主失语,听了一阵感叹后道:“你改名的功夫很是一流。”

    “谬赞谬赞,这些名字也不是我取的,”陈子靳啧啧称奇,“天哪,这真是太赞了……昂比例哇波!”

    “……”少堡主保持沉默。

    陈子靳怀揣着惊喜之情,逛博物馆似的往里走,行到前方不再有路时,已身处一间格外宽敞的大厅,这间大厅明显有着它的特殊之处——四周并不是山石泥土,而是正儿八经修葺完好的石壁,壁上间距均匀得宜地安置着明珠,无需火把也可视物清晰。

    柔和光线下,兵器陈列有序,分门别类,就像是严正以待的军队战士,静置原处便能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而大厅的正中,则是一座高立石台之上的等身人像,这人像是一名女子,眉目雕刻得格外细致。陈子靳因着心中好奇向上望了一眼,随后瞪着眼惊叹出声。

    “我的妈啊……这也太像了……”

    少堡主疑惑:“像谁?”

    “像我的妈啊……”陈子靳惊呆了,“就是像我娘……”

    此刻他完全再不怀疑了,他在原来那个世界里从未有缘蒙面的父亲,一定和堡主,长得一毛一样。

    第二十三章

    放到以前,陈子靳绝不会相信所谓的前世今生。事实上即便是在现在,他也依旧不太信这理论,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平行的异次元空间,和所谓的轮回转世沾不上边。之所以有着这样的看法,主要原因还是他以前太不迷信,因此一时间遭遇这离奇的事情,还很难完全认定这极不科学的理论。

    但起码有一点,让陈子靳受到了影响。

    因为太巧合,他现在越发适应起了目前的身份。虽说他还分得清少堡主与自己的区别,然而抛开对方不讲,就他个人而言,潜移默化之中,他似乎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落梅堡的少堡主了,或者至少是第二个少堡主,而不只是曾经那个警察同志陈子靳。

    来到这个世界短短月余,难道灵魂已经更快地自我安适起来?

    陈子靳望着石像女子的面容,微微走神。

    这一意识来得突然,冲击力不算小,陈子靳越想越是迷茫,几乎就要陷入逻辑误区,分不清自己是谁,直到被那人的话语打断:“我一直觉得这地方应当还有密室。”

    “密室?”陈子靳回过神来,想起了电视剧里该有的情节,下意识便挪走目光,将四壁横扫打量一番,稍有异处便禁不住怀疑多想,回道,“对,这种地方一般都有密室,不然情节太直白了。”

    “但我从来没有找到过,我尽力了……”少堡主语气中带着一分懊恼,“我不信没有密室,否则除了这个地方,子衿剑还能被藏在哪里?”

    陈子靳这才彻底思绪回归正位,恍然明白他这一趟是来寻找子衿剑的,可不是参观兵器扩展眼界。这么一想才格外认真起来,将方才粗略浏览过的石壁重新审视一翻。

    正提步要走近细看,少堡主却又阻道:“不必怀疑四壁,这上头每一块石板我都摸透了,没有任何机关,房中更无一样东西不曾被我仔细琢磨过,然而……全然无用。”

    陈子靳闻言停下脚步。罢了,侧回身去,望向那尊石像。

    “这个动过了吗?”

    发出此问时,他其实几乎已猜准答案,少堡主渴求至此,不可能放过蛛丝马迹,连石板都一一敲打过的人,怎么可能放着一座突兀的石像而不生疑?

    果然话落便得到了预期中的回答:“试过了,石像不可移动,比及四壁更无特殊之处,大概真的只是一尊普通雕塑吧。”

    陈子靳没有反驳,心下却依旧怀疑着,想着可是当真如此。

    不得不说,眼前石像经由肉眼便可看出其牢固,从上至下完整无缺,与石台连成一体,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的确不像是设有机关。然而越是如此完美,便越是惹人在意——就像是犯罪现场寻不到任何一个指纹一样,很难不令人认为是刻意为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怪异的地方。

    这一间厅室虽宽敞,但毕竟武器太多,因而仍然显得拥挤。重重兵刃靠墙放置,沿着四壁,从内至外摆放了数层才堪堪容纳下。然而尽管如此,石像四周却空出极大一块空闲之地,两相对比之下着实让人费解,不知如此不均衡地利用空间是出于什么考虑。

    这些不寻常的表征使得陈子靳十分相信少堡主的感觉,甚至与他产生了同样的想法:恐怕这地方真是藏着密室。

    可这隐藏了多年的神兵,怎么可能轻易被寻得?

    “真相是客观存在的,”陈子靳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道理,任何一个地方,只要窥探的时间足够久,属于它的秘密就一定会暴露出来。所以如果这里真的有密室且你始终没有寻找到,那么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你窥探得还不够久,第二,你窥探错了方向。我这样讲,你能听明白吗?”

    少堡主犹豫片刻,不甚肯定地点了点头,回道:“隐约能听懂。”

    陈子靳便又问:“那你觉得,是时间不够还是思路错了?”

    这一回少堡主沉思愈久,半晌才说道:“大概都有吧,为免引人耳目,我来此处的次数并不算多,此外,我也未曾怀疑过别的地方。”

    陈子靳暗自摇头。

    并非是别的地方,而是别的探寻方向,也许关于子衿剑藏匿之处的线索并不在其所在地,有时候直接来到目的地,反而是绕路而行。

    可是这样一把销声匿迹的宝贝,能与之有关的信息会出现在哪里呢?

    陈子靳认真思索起来,少顷,忽然想起了床铺下的那本秘籍——那是除了藏兵山洞之外,唯一有着子衿剑影子的事物。

    “走,回去吧。”

    “不找了?”少堡主凝眉。

    “找,当然要找,”陈子靳颔首肯定,“只是不在这里找。”

    他这一派思路明晰的模样使得少堡主未再多问,两人离开山洞,原道返回。

    归去时需重过一次途中的机关陷阱,陈子靳有了些经验,一边在这人的二次提醒下熟稔通过,一边不免生出诸多疑惑,想了想问道:“你终归来了几次这地方,就不怕被有心人发现吗?如果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痴儿,怎么会对落梅堡的兵器感兴趣,又怎么能轻易堪破这里的机关?”

    “对此不必多虑,幼时时常是娘带我来此地,自她走后,我偶尔来此,其他人也不过认为我是留恋而已。况且数年之间,我仅仅来了几回。”

    陈子靳想起曾经筱满讲的旧事,他所知道的过往皆是从这姑娘的口中听来的,因而更加惊讶地问道:“你那个时候才三岁,能把这些机关记得这么清楚?太早熟了吧?”

    的确太不正常了,想他当年三岁的时候,还开开心心地在幼儿园里玩泥巴啊。

    难道武侠世界里的人开挂啊?

    他这边一头问号,少堡主却却觉得无甚惊奇,反而奇怪于他的疑问,回道:“幼儿都喜爱玩耍,这一路机关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不过就是游戏一场罢了,我娘日日带我来此走上一遭,哪能轻易忘记?但亦仅此而已,我那时其实什么也不懂,甚至娘亲遇害后,很久都不知她去了哪里……后来大了一些才无意中知道了事之真相,从那时起才懂得仇恨。”

    陈子靳捉住了他话中要点,当即追问道:“‘无意中’是怎么个无意法?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少堡主微微一愣,低笑起来。

    “你这人真是敏锐……”他不作隐瞒,坦言道,“其实是从筱满口里听到的。她与我一般年纪,却不似我那般被蒙在鼓里。她与她娘是落梅堡的忠仆,堪称死士,因而本该安逸无知的年龄,我爹却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只为让她带着仇恨誓死护我……可筱满毕竟年幼,又是个小姑娘,她难过起来便躲在房里哭鼻子,我那一次在房外听到了她对着一方牌位所哭诉的完整经过,便是这一次的‘无意’。”

    陈子靳听得不忍,同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怜惜之意,禁不住问道:“那你怎么舍得瞒她?”

    “不瞒她,怎么舍得告诉她?告诉她我因为寻到了子衿剑的秘籍而要偷偷习武,还是告诉他我为了活命,从此以后都必须装傻偷生?”少堡主苦笑道,“我不懂一个小姑娘宁死的忠心有什么意义,不明白我爹为什么要毁了她本有的天真。对我而言,比起死士,我更希望她是我妹妹,况且我武功早已强于她,若有危险,也是我护她,而非她护我。”

    陈子靳想起筱满先前紧张他的模样,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沉默中时,又听他叹道:“可是已经晚了,她的仇恨比我更甚,早已根深蒂固……她原本单字仅‘筱’,几年前我为她更名‘筱满’,便是希望她此生圆满,虽无力,却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你对这小丫头倒挺好的,”陈子靳笑了笑,煽情时分依旧没忍住腹诽后半句,怎么对自己爹就显得那么冷漠呢,罢了严肃几分又道,“但你知不知道,我明白你想要寻找子衿剑的执着,这东西不只是一件宝贝,更是你娘生前留给你的东西,舍不得很正常。可这东西不简单,一旦找出来了,你将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而筱满也会与你一起经受考验。”

    “可不寻不行,不是吗?不管我怎么想,神驭永远都是一块危石,与其被动地走一步看一步,不如孤注一掷,正面迎敌。”

    陈子靳夸张地高声喟叹一息。

    也是,武侠世界,我不犯人人犯我,妄图安逸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啊,还是法制世界好。

    “难得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心里话,”陈子靳笑道,对话一路已逐渐走出了机关要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忙的,放心吧,相信人民警察的力量。”

    少堡主轻声一笑,听不太懂,却不深究这些古怪言语,渐渐地也算是习惯了。

    这两魂一人不再多对话,回到了人多之处,时常会有堡中兄弟路过,往来间客气问候。

    陈子靳带笑一一回应,情绪已从方才的感慨中脱离出来,逻辑清明地思考道,待会回去之后,还得翻出那本秘籍来。

    他总觉得在那书籍之中,兴许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想着不由稍微加快步伐,待回到房中之后,迫不及待便阖上了房门。心中不放心,唯恐院里仆从会闯进来,又伸手向那门扣打算将之锁住。

    手还未及触上去,身后忽然出现一人,那人的胳膊伸上前来为之代劳,随即也不收回去,就势将他搂在胸前。

    陈子靳察觉到了熟悉感,瞬间的惊吓化作愉快,正想玩笑指责一句,忽见这人另一手也绕到身前来,指上拈着一朵柔软腊梅,别到他衣襟上,嘴里悠然吟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梅花暗香入鼻,陈子靳蓦地脸红,低声吐槽两个字:“装逼……”

    身后人嗤声一笑,下巴枕在他肩头欢快得不行。

    陈子靳揉着发烫的老脸想着,这位老大真是不得了啊,哪个时代都把耍帅玩得溜溜溜,实在欠抽。

    可是怎么……就让他那么吃这套呢……

    第二十四章

    宋豫的逼格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这是一位颇懂雅趣的老大,在以前的时代里就不同于那些普通混社会的痞子,不仅拥有烫金的学历,还有着不俗的品味与眼界。

    陈子靳在感慨着不论做哪行哪业,若想混到高位都必需拥有丰富文化的同时,也十分诚恳地承认了自己是一个俗人。

    不为什么,纵然他也是国内一流大学走出来的高材生,却都不得不在面对着宋豫时甘拜下风——具体说,是面对着诗兴大发的宋豫时。

    青帮老大博览群书,通古达今,不过和现在低语念着诗经的宋盟主不太一样,那时的这人喜欢读些外国鸟语。

    陈子靳失神轻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宋豫还没有在夜店里当众给他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一切都还仅仅处在暧昧阶段。然而那些暧昧实则已相当明显,是宋豫一次又一次的暗示,只不过对万事都敏锐唯独对感情迟钝的警察叔叔完全没有领会到对方的意思而已。

    就在夜店的前一夜,宋豫把陈子靳邀请到自己家里,理由是到手了一瓶精品burgundy。

    在认识这个人之前,陈子靳除却警察的身份,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喝喝啤酒撸撸串便是人生一大享受了,哪有闲情和闲钱去研究什么红酒啊,真是搞笑,哪曾想这从没感过兴趣的事情,在接触宋豫之后就渐渐地上起手来。

    陈子靳在电话里听到burgundy的发音,一面吐槽着“老大这一口英音真特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一面高高兴兴地拿着外套去找他。

    ——曾经有许多瞬间,陈子靳想,他与宋豫之间,大概真的只有深厚情谊。

    ——至少……一定是有过那样的时刻的,是可以暂且忘了身份与责任,仿佛脱离了人间,只看着对方的时刻。

    夜空明净,难得没有厚厚云层的日子,零散碎星洒在天上,宋豫倚靠阳台,轻轻晃一晃高脚酒杯,浅浅的液体漾动,好像星辰跌进杯里。陈子靳望着他手间的动作走神,忽然就听这个人用英语念起了诗句。

    “我是怎样地爱你?诉不尽千言万语:我爱你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恰似我的灵魂曾飞到了九天云外,去探索人生的奥妙和神灵的恩典。”

    陈子靳当场懵逼,视线上移,大脑当机一样地看着这位频道没太对的人。

    宋豫狭长双眼掩映着明月,低笑问他:“这首诗叫什么?”

    陈子靳傻傻地摇了摇头,他哪知道叫什么,又没有听过,要不是他英语水平还可以,恐怕这么忽然的“听力测试”他压根儿都及不了格好吗。

    眼前这人还在等着答案,唇角带着笑意品了品酒,提醒道:“名字就在诗里。”陈子靳明白了,这是非要让他猜呢,想了想,硬蒙一个,吞吞吐吐道:“自……自由飞翔?”

    宋豫几乎要破功了。

    这背景自带交响乐的高雅画面瞬间切换成热热闹闹的广场舞风格。

    宋豫敬他是条汉子,干了那杯红酒。

    陈子靳当时稀里糊涂的,没有深想,重新把热情投入美酒之中,可他毕竟是一位求知欲强的好奇宝宝,因而当晚回去就把这首诗百度了一下,试着敲入了还记得的零碎短语,找了许久还真给他找对了原诗。

    诗的名字就是第一句词,《我是怎样地爱你》。

    当时陈子靳心满意足地一拍手,顺带着懊恼一下:原来这么好猜啊,可惜没能当场猜出来,好让宋豫佩服佩服。

    越想越不甘心,陈子靳拿起手机给宋豫打了个电话,传达一下自己的成果和好学精神。电话拨通,他兴奋地向着那头道:“喂?宋豫,我搜到了,这首诗叫《我是怎样地爱你》。”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秒,随即传来低沉笑声。

    “how do i loved thee”

    听着格外地道的英音自电话中传来,声音稍微被机械化,像极了说着情话的午夜频道。陈子靳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头皮发麻的滋味,伴随着紧跟而来的一句“晚安”才慢慢回过神来。

    放下手机后思索片刻,陈子靳认定宋豫是喝醉了。

    大概是从没考虑过自己的性向,更没想到过宋豫会和自己发展成这样的关系,陈子靳才对这份感情表现得出奇迟钝。

    他这边一头雾水,摸不着套路,那边的宋豫在接二连三地示爱失败后总算爆发了,终于在情诗事件的第二天夜里,当着帮中兄弟的面狠狠吻了他。

    陈子靳满脸写着大大的“卧槽”,被宋豫高超的吻技送上了天。

    当天晚上,宋老大便一不做二不休,从陈子靳的初吻到初夜,一并不容推拒地尽数收入囊中……

    后来陈子靳知道了整首诗。

    知道了最后一句词是,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

    ——我死后将更加爱你。

    当时不曾如此入心,直到如今,一朵腊梅,一句诗经,唤起连串回忆,调出记忆深处久违的诗句。

    以前的那个宋豫死了,现在的宋豫更加爱他。

    明明是势不两立的身份,明明不论是否身不由己都是因他而亲手造成的悲剧,可宋豫全然没有在乎,只把那当成了一场别离和灾劫,当成解除两人束缚的机会,在重生之后的日子里更加疯狂地爱着他。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身后人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陈子靳望着那张出现在眼前和记忆里截然不同的面容,丝毫没有要在乎皮囊的意思,仿佛只看到了宋豫,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这个人,让他心痒地恨不得就此吻上去,激烈到咬出鲜血的程度。

    可是在宋豫缓缓俯下身来时,陈子靳理智终究还是赢了,伸手横挡在嘴前,眼神无奈地看着他。

    宋豫叹气,嘴唇上移,妥协性地、不甘于就此罢手似的在他额上浅浅一吻。

    “我要改行去当道士。”

    “……”陈子靳问,“为什么?”

    “把你揪出来,然后学学怎么上鬼。”

    陈子靳好尴尬,觉得这话题还是赶紧别说了,少堡主听到了大家都不好意思。他轻声咳了咳,将思绪从遥远过去拉回来,赶紧话入正题。

    “你怎么这时间就回来了?”

    宋豫自也察觉得到他切换话题的突兀性,更能明白他的内心想法,也不戳破,顺势遂了他的意思,就此结束方才的绮丽气氛,笑着回答道:“神驭位处鹰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今武林盟中还没有人知道进入鹰山后具体寻找到神驭的路线,所以我暂时也只好在雁城底下查探线索。巧得很,今天一大早出去,我便遇到了上次跑掉的那只‘小鹰’。”

    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铜质腕环。

    陈子靳瞧得眼熟,若有所思地接到手中把玩片刻,忽地想了起来。这刻着离奇纹路的东西,是当初他在雁城下初遇宋豫时见到的,那时这腕环还戴在那个穿着不寻常的“怪人”左手腕上,正是神驭之人。

    “你抓住他了?”

    宋豫含笑瞥他一眼,玩笑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上次便抓住他了。”

    陈子靳语塞,又没法反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顿了顿又问:“你把他杀了?”

    “急什么?”这人回道,“留着还有用,我把他交给暗处的武林盟人了。”

    “嗯,有可能这个人情节过失不是那么严重,虽然这世道乱,但也没必要一逮着就定罪杀了,我现在就觉得落梅堡里的好人特别多……”

    “陈警官,”宋豫失笑,打断他的话,“我明白,都听你的,行不行?”

    “……”陈子靳摸摸鼻子。

    宋豫叹气,唇边笑容敛下去,终究没守住那丁点礼貌距离,伸手将他揽到了怀里。原本只是这么沉默地抱着,过了半晌后,喉咙里的话还是没能憋住,强忍着为难残忍提醒道:“阿锐,就在不久之前,你在树林中杀过人了。你那一次是正当防卫,若不果断出手,死的将会是你自己。我很庆幸你没有因为道德感而犹豫,我也相信你不至于那么迂腐圣母,就算是曾经身为警察时,你的枪下也是有人命的对吗?”

    陈子靳无言以对,心中顿时沉甸甸的,如同压了一方巨石。

    “我忘了说过几次了,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说了这么多次,你理解了吗?你杀过的人都十恶不赦,但他们难道从没做过好事?我杀过的人或有纯良,但他们又岂非没有瑕疵?”宋豫无可奈何地低声劝说着,“我的话可能听着有点诡辩,有点不讲道理,甚至有点不要脸,但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做个凡人,拥有善心的同时能正面自己的阴暗弊端,这样的人,才是最正常的……我可以听你的,只要不失去你,我会努力做个好人,但只要是可能会危害着你我的人和事,我照样不会心慈手软,这一点也希望你能退一步,接受我的性格。”

    陈子靳仍然说不出话来,却把每一字都清楚听了进去。

    也不知想的是如何,只在良久之后,慢慢地回抱住他。

    第二十五章

    不知道陈子靳到底有没有退让那一步,总之当日那话题没再继续说下去。

    床下的秘籍又被翻了出来,像是转移精力一般,陈子靳认认真真地将此书再次翻了一遍,期间宋豫坐在他身旁,像一个活体字典,遇见看不懂的字便给他翻译成白话文。

    陈子靳的佩服之情犹如开着外挂的点数,“唰唰唰”得往上狂飙。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一行与武功秘籍毫不相关的字,亦看似和子衿剑沾不着边,不过像是一句喟叹。

    “铸剑者,知利剑,知心剑,以身为剑,则万物可为剑。”

    这本书中,凡介绍子衿剑的字迹都书写得刚中带柔,秀气里夹带着一股韧劲,令人相当容易猜测,那些字体当是由生前的堡主夫人所书。可眼下所看到的这最后一句话,字体忽然豪气了不少,与先前的笔风大相径庭,可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陈子靳望着这行字陷入沉思,一面猜测着写下这句话的人有可能是谁,一面判断着其中是否藏有玄机。

    “你知道这句话是谁写的吗?”陈子靳问。

    宋豫转头过来,正要回答“我怎么会知道”,又听他“自言自语”答道:“爹的字迹,应该也只有他能碰到娘写下的东西。”

    陈子靳似想到了什么。

    “你当初是在哪儿发现这本秘籍的?”

    “就在我自己房中,大大方方地夹在众多书籍里,大概是娘放在那儿的,被我挪到了床板下。”

    陈子靳却忽然觉得不对,只是一时间抓不住强有力的论点,仅仅有一丝直观的判断,令他觉得这书不该是堡主夫人放在此处的。

    “不对……”

    少堡主未再回应。

    宋豫仰着头靠在床栏上看热闹,见他沉思得久了,便问上一句:“哪里不对?”

    “还不知道。”陈子靳摇头,合上手中秘籍,侧首望向他,“宋豫,我要下山去。”

    “哦?想要做什么?”

    “引蛇出洞,不要浪费时间。”他蹙眉回道,语气笃定,显然是落稳了决意,“我的线索断了,两条线索都断了。先是落梅堡的叛徒这事,那个想要杀死少堡主的人,我找不到他是谁。虽说身处堡中时十分安全,但在安全的地方了无收获,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身做饵了。”

    宋豫神色犹豫,看起来不是十分赞同,却没有当场否决他的主意,问道:“完全没有收获吗?但是阿锐,你现在这状况不适合去外面,你不能轻易使用武功。”

    陈子靳听得格外纠结,心知他说的是事实,但若非别无他法且不可能放弃此事,他哪用得着出此下策,冒着生命危险去当肉饵呢。

    “也不是一丁点儿收获都没有吧……”他回道,“比如那个小红裙,我这次就发现了,他其实是落梅堡的人,是你们武林盟中的卧底。”

    宋豫一头雾水:“哪个小红裙?”

    “就是那个一身红衣裳的乌齐啊!”陈子靳一个劲儿地详细解释,“那个骚气爆棚的娘娘腔……”

    这人无语看着他,问:“你打算给人取多少个外号?”

    陈子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我就是刚才一瞬间,没有一下子想起他的本名……不过宋豫啊,你是不是应该重点关注一下主要信息,他是卧底。”

    宋豫闷声轻笑,勾着他的腰往身前揽。陈子靳失去平衡,急忙伸手撑住床框才没整个儿把重量压到这人身上去,正要抱怨他动作间的毫无预兆,忽然听他笑道:“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像天生和卧底比较来电。”

    陈子靳霎时被点燃了,手掌从床框移到他胸膛上,使劲儿一撑借力支起身体来,怒道:“你来电?来电就来电你还跟个娘娘腔来电,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气质等级!”

    宋豫捂着胸口,演技精湛地咳喘两声,笑盈盈地随他坐直身来。“夫人息怒,”他捏住陈子靳的下巴,稍微使力将他的脸转来转去地审视了几秒,品味道,“嗯……是的,看着比他好。”

    陈子靳把秘籍从正面甩到了他的脸上。

    转头作势要起身走开,这人又急忙拉住他,笑着认错道:“我错了,别闹,接着说。”

    陈子靳坐回去,稳稳当当地炸毛:“谁闹了?谁闹了!”

    “我。”宋豫诚恳点头。

    “就是你!”陈子靳舒坦多了,好在这个人反思的态度很端正。

    宋豫牵过他的手背浅吻,满是安抚顺毛的意思。陈子靳红着脸抽回手来,这突然的动作总算使他反应到方才一系列互动间的亲密,不自在地动了动喉结,轻咳一声。宋豫瞧着他的反应,笑容便也敛了些,不动声色地微微叹气,主动开口聊回主题。

    “另一条断了的线索是什么?”

    “嗯?哦……”陈子靳抿抿嘴,目光挪到跌在床铺间的秘籍之上,回道,“就是子衿剑,多半是在存兵器的山洞里,可就是怎么都找不到。我也想过要不要带你去看看,但考虑了一下,那儿把守森严,不太方便。”

    “那你有什么想法?”这人想起那会儿他提到的引蛇出洞,问,“你离开落梅堡,运气好最多不过能引出想要杀害你的人,但子衿剑怎么办?”

    “本质是一样的,”陈子靳笑了笑,转头望到他眼里,狡黠目光透露出个中深意,“老大,你那么聪明能想不到吗?不管找没找到,都把找到了的消息传出去不就好了吗?”

    宋豫低笑,姿势惬意地重新倚靠床框。

    “然后呢?”

    “然后等着看,最大的动静来自哪里。”

    那双眼晦色加深,不知情绪起伏来自于他还是身体里的另一人……

    当日下午,陈子靳便以少堡主的身份下令,增派了藏兵山洞之外的守卫人数。一来想要让这地点惹人注目,增强消息的可信程度,二来也着实考虑到了子衿剑的安危,只怕当真有人狂妄杀来,造成不妙后果。

    增派人手到位之后,陈子靳一反常态,格外专业地为他们排布了守备阵形,搬出来用的完全是当初在武警队里学习到的知识,在如今这个时代也许算不上最好的,但一定算得上格外少见的。不为人熟知的阵形能让敌人望而生畏,这是陈子靳作此安排的首要目的,而却也在同时,不经意地达成了另一效果。

    ——堡中诸人纷纷对他刮目相看了。

    在这样一个关头,这份刮目相看并非好事,痴傻了数年的少年一朝成为言行犀利的聪明人,比起佩服,旁观者所能得到的最直观感受一定是惊惧和怀疑。

    私底下的闲言碎语传得很快,伴随着各种揣测与说法,很快传到了堡主耳中。只是此刻的陈子靳,已经带着筱满离堡下山了。

    离开之前的筱满同样听说了那些言语,一路沉默无言,目光沉沉地自身后望向与宋豫比肩而行的陈子靳。

    陈子靳想起了一个成语,“如芒在背”,筋骨酸爽地回过头去,不知第几次别扭地劝一下这位少女:“筱满,其实此次你不要跟着我比较好。”

    筱满失神了片刻,随即望着他的双眼浅笑回道:“少堡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不必考虑危险与否。”

    “回去。”语气忽然强硬三分。

    陈子靳微愣,方才这两字不是他说的。

    眼前的筱满浑身轻轻一颤,明明声音和说话之人都无所变化,但她就是在那瞬间腾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亲近感,骤然抬头,双目圆瞪望向他。

    “回去,”陈子靳不再主动开口,把话语权交给少堡主,“不许跟来。”

    “不。”筱满眼眸湿润,坚定摇头。

    少堡主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带给她既熟悉又格外陌生的感觉。

    望了许久,直到脖子都快受不了了,陈子靳总算忍不住救场,道:“好了好了,快走了吧。”说着继续向山下行去,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生怕再多僵持一秒,会看见小姑娘哭出来。

    唉,女人的眼泪啊。

    宋豫不知想着什么,同他一道回转身去之前,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筱满面上……他心中有所猜忌,只是那些想法目前并不能说给陈子靳听。

    陈子靳体内的少堡主随时都存在,看起来格外清醒……宋豫分析着,筱满是一个如此忠心的人,这份忠心看似属于陈子靳,实则只属于少堡主。眼下筱满不知道这两人间的区别,所以才对陈子靳死心塌地,但倘若有朝一日她知道真相了呢?到那时,如果少堡主拥有和陈子靳之间的利益冲突,那么这个无害的随身小挂件,随时都会变成伤害陈子靳的锋利匕首。

    此外,宋豫还有一个问题,非常地想向陈子靳问个清楚透彻。这个问题是,陈子靳现在究竟是不是可以百分百地控制住身体里那个人。

    少堡主总是想说话就说话,虽说陈子靳似乎有能力随时打断他,行走动作也都是陈子靳在主导,但这种主导性究竟有多强?如果少堡主想要夺回控制权,他是否阻止得了?

    宋豫觉得,陈子靳这个傻逼绝对没想过这种问题。这傻逼本就以为是自己喧宾夺主,怎么可能会想着压制原身主人的灵魂。

    可宋豫不一样,他自认是心思缜密无疏的坏人,并非丧尽天良没有任何一刻心软的时候,但一定拥有着毫不留情的狠辣恶根子,所以在他看来,少堡主有权利要回自己的身体,但若会因此伤害到陈子靳,那么他定要这人死得干干净净,再没有半丝儿余气。

    坏人,总是能把他人想得更坏的,这是自保的本能。宋豫决不允许自己因为盲目的信任而跌倒在别人的阴谋里——他曾经只犯过一次这样的错误,也是唯一不会后悔的错误,那便是栽在陈子靳这位警察叔叔手中。

    只可以有一次,也不会再有哪次能令他同样甘之如饴了。

    一切警惕都没有缺失,可偏偏少了一样关键条件,那便是与陈子靳交流……

    宋豫在心底暗自叹气,看来这隐患只能由他独自防范了。

    第二十六章

    子衿剑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疯传于江湖之中。人言之迅猛,丝毫不逊色于网络时代,令人惊疑于其传播途径。

    不过三日,形形色色之人便不约而同地涌入雁城,其中绝大部分都怀着几分不可告知他人的相似欲求,剩下少数倒仅仅像是来看热闹的。

    与此同时,另一严密消息历经三日,终究还是没能瞒住而走漏风声——落梅堡的少堡主失踪了。

    茶坊酒肆间,此事广为热议,或有本与江湖毫不沾边的说书先生,凭着臆想添油加醋地分析着此间风云,或有吃茶人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兴味盎然地猜测着个中玄机。

    酒阁二楼的临窗一角,女子面蒙细纱,发髻上翠微精巧,来一阵微风便撞得声响清脆玲珑。

    “头好重,心好累。”女子开口,嗓音虽清澈,却俨然是男性。

    身旁男人垂首掩口,笑得宽阔双肩颤抖不已,直到被这“姑娘”怒不可遏地拍了一巴掌,才总算消停些。

    “笑什么呢你?还有完没完了!”陈子靳好生气,他都变成这鬼样子了,这个人还乐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他确实不能轻易动用武功,绝不可随便招惹麻烦,他堂堂帅气武警吃多了撑的会打扮成这鸟样子,还涂脂抹粉,自己都快把自己香死了。

    “我这是庆幸,”宋豫用力憋住满面笑容,两人打打闹闹动静不小,招惹来旁人好奇目光,他只好低调些,靠近几寸装作亲昵模样,压低声道,“你想想,要换以前的你,奔三的年纪,八块腹肌,你穿这样别人不把你的性别一眼识穿?”话到此处故意顿了顿,品味般仔细欣赏几眼,啧啧感叹,“现在这样太合适了,当初要是在你十七岁的年龄遇到你,我一定用心地砸钱打造,将你培养成一名一线的反串巨星。”

    “……”陈子靳只恨此刻穿着裙子的自己不能和他好好过一下招。

    真是怀念以前那些可以空手和这人搏击的日子啊……

    陈子靳翻着白眼叹了口气。

    有少女自木梯上行来,换了平素的穿着打扮,同样蒙着面纱,竟是筱满。陈子靳蹙眉,他向这姑娘说过了,这些日子身份敏感,两人即便身处同一地,也尽量隔得远些,以免巧合之下被堡中人瞧出端倪。

    比如今日,同一间茶阁,他与宋豫在楼上假扮夫妻,隔着窗户观察街外情景,筱满便在楼下坐着。此刻她忽然上来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

    陈子靳抬头望着她,筱满盈盈施礼,在桌旁坐下,半晌后确定四周无异样,才低声说道:“小姐,老爷离家了,多半是前来寻找您的。”

    陈子靳愣了一下,骤然瞪眼——什么鬼,少堡主的金刚芭比老爹亲自出动了?

    “护子狂魔啊……”陈子靳惊讶之下十分不安,只怕知儿莫若父,自己装扮成一朵花也能被他给认出来,可霎时思路一转,又万端疑惑不解起来,想着上一次他离开落梅堡,堡主为何就毫无作为呢?

    这一念头冒出的同时,陈子靳忽然又记起先前筱满曾说出口的一句话来。这姑娘该是说过的,堡主不允许少堡主离开落梅堡的势力范围。

    一切无比矛盾,所有线索都相当凌乱,根本无法连成有用的信息。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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