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正文 第3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第3节
“就是刚才那个……”沈清汜下意识地往门外的方向看了看。
夏征点了点头:“不错,当时他们正在那个小镇处理还阳者,我们就这么碰上了,后来由他们引荐,我才去到首阳宫,成为送葬人。”
“方才你提到时寅有个搭档,”沈清汜问道,“那么另一个人现在何处?”
夏征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终于沉声说道:“刚见他时我也有些疑惑,他们二人关系密切,一向孟不离焦,在这里没看见另一个……我觉得他很可能是出事了。”
☆、鸽笼
这个问题之后,夏征和沈清汜都不再多说什么,若事情真如夏征猜测,那么直接去问时寅无异于戳人痛处,夏征是出于顾虑,而沈清汜与时寅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对于时寅的事情,他并无兴趣。
没有在屋里待很久,他们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时寅前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他们没有选择马上跟上,毕竟要让刚被镇民追了半天的两人就这么去直接回去面对他们,显然有些强人所难,可若是就此离开,对夏征来说就更不能接受,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先去调查九天泉水污浊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望镇里大多只是普通人的缘故,寒玉池所在的小屋防御并不如何严密,任何一个有修为的人都可以找到机会溜进来,只不过有能力打开池子上方封印,接触到九天泉水本身的人,一定与别不同。
“我与时寅相识七载,他的实力我还是知道的,”夏征对沈清汜说道,“若是认真起来,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如果真有人混进来,也未必只有一个人,不是对手又如何?时寅终归会有疏漏的时候。”沈清汜没理会他的感慨,一边说一边径自沿着偏僻小巷往前走,小屋的情况一目了然,他想再去别处看看。
夏征跟在他身后,放开灵识探查,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很奇怪,这个镇子太干净了。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这里的至阳之力空前强大……”
“要么就是有人刻意掩饰?”
“……嗯。”
望镇的九天之力已经污浊,答案不言而喻。
沈清汜的脚步一停:“不能再在这里绕圈子了,我去问问这里的人,”说着看了夏征一眼,“你若是怕麻烦,就在这里等我。”
“算了吧,”夏征无奈,“若是你丢了,对我来说只会更麻烦。”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小巷,前方是一片小小的空地,在他们对面,是整齐摆放的一排鸽笼,数量众多的鸽子被关在其中,看到有人靠近,纷纷扑扇着翅膀,发出“咕咕”地声音。
沈清汜缓缓走上前去,他能感受到鸽笼中传出的那种淡淡的灵力波动,眼前这些并不是普通家养的鸽子,反而更像是由灵力豢养的灵物。
这种灵力似乎有些熟悉。
“应该是时寅的。”夏征也走了过来,“我曾见他用这种鸽子和人传信。”
沈清汜仔细一看,果然在鸽子脚上看见了用于携带信件的小竹筒。只听他低低地“咦”了一声,伸手去开其中一个鸽笼。鸽笼并没有落锁,只是简单扣着,仿佛主人家对此并不在意。
在沈清汜打开鸽笼的时候,几只鸽子从里面飞了出来,其中之一落在他的肩上。沈清汜愣了一下,伸手将它抓住,拿到面前。
“你做什么?”夏征问道。
“有东西。”沈清汜从鸽子脚上的小竹筒中抽出一张卷起的纸条,“是信。”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夏征觉得有些头疼:“你不会想打开看看吧?”
沈清汜拿着纸条点了点头,夏征看了他一阵:“你在怀疑时寅?可这毕竟是私人书信,若是看到些……”
“有何不可?”沈清汜说着,展开纸条。
“……”他说:“我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真是……唉!”夏征从他手中夺过纸条,看也不看地放回竹筒,再把鸽子塞回笼子里。
沈清汜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问道:“你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很快他便看到夏征的耳根有点红了,于是继续追问:“这是你写的?”
夏征耳根的红色正在渐渐往脸上蔓延,他咳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怎么可能给时寅写这种东西。”
“……”沈清汜不说话,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盯着他看。
夏征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了,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是谁写的。”
沈清汜对此只是发出一个单音:“嗯?”
“那个人叫陆良生,他就是我曾提到的,时寅的搭档。”
“他们……”沈清汜的眼神有些古怪,“如果我没理解错,他们都是男人吧?”
夏征点头。
“男人……和男人?”沈清汜确认了一遍,“……情书?”
夏征再次点头。
沈清汜觉得自己又有点头疼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他们之间这种事,怎可能毫不避忌?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想了想,忽地一惊,“你不会也……”
夏征是真不想刺激他了,但是这事也实在没有撒谎的必要……于是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补充解释道:“我与他们同行的那段时间他们对我并未隐瞒,故而鸽子的用途,我也知道一二。”
“……真有勇气。”沈清汜评价,也不知到底是在说谁。
他的反应已经比夏征原先预料的好了不少,只听夏征笑了笑,道:“早就说过,每个送葬人都是别有所求的,他们能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世人接受,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相比起夏征的认真,沈清汜更像是随口一问,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就已经重新看向鸽笼:“这些鸽子脚上的竹筒里还有不少信件。”
话已说开,夏征也不再扭捏什么,抓了另一只鸽子,抽出一张新的纸条,看了看:“这信似乎是近期收到的。”
沈清汜伸手接过一看:“内容和刚才那张一模一样,好像是邀时寅去什么地方。”
“什么样的邀请需要反复强调两遍?”夏征和沈清汜直觉有些不对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头去检查其他鸽子所带的信件,最终发现的结果发现让他们都震惊了,所有信件的内容全都完全相同——可是,又有谁会将一句话,重复这么多遍?
夏征默默地将信鸽一只只放回笼子里,他开始不确定这些“情书”是来自陆良生了。
“原来你们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回头,只见时寅正向这边走来,他看了看鸽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问道:“这些信件你们都看过了?”
没有什么事比偷看人信件还被正主撞上更尴尬了,夏征向他行了一礼:“……抱歉。”
“没事,是我自己没想好该怎么同你们说,如此……倒是替我下决定了。”时寅和气地摆摆手,来到鸽笼旁,他看着那些鸽子出了一会儿神,而后缓缓说道:“两个月前,望镇遭到兽潮袭击。”
“兽潮?就是那种受到浊气影响发狂的大量动物,聚在一处后发生的迁徙现象?”夏征问道。
时寅点了点头:“这次兽潮数量极多,并且持续时间极长……一个半月前,除了当时留在望镇驻守的我外,另外三个送葬人,在一次外出行动中全部失踪。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音信全无,就在我几乎放弃寻找他们的时候,一个月前,我开始收到这些书信。”
说到这里,时寅停了下来,他看向夏征:“夏征,你可认出这些书信上,都是谁的字迹?”
这句话正中夏征心中的疑惑,他张了张嘴,像是费尽全部的力气,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陆良生……”
“是他。”时寅笑了,然而那种笑却并没有深入到他的眼里,“收到第一封信时,我松了口气,庆幸他还活着。他约我去的那个地方……或许是因为他在那里养伤。于是我很快回信了,可是他并没有回复我,紧接着的第二封信,第三封信……一遍又一遍,看着完全一样的内容,让我再也无法坚持这个想法。”
“……”夏征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时寅是送葬人,没有人会比他们送葬人更清楚什么是还阳,那些靠着一股子执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生前所做之事的还阳者,着实令人脊背发冷。
“我将这些信件堆积于此,不再翻看。可每当我路过这里,总会无法抑制地去想象他现在的样子,去想象他为什么会一遍又一遍地向我传达同样的内容,他被自己困在了一个地方,反复经历着同一天、同一件事,永远在痛苦,永远也走不出来。”
时寅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似乎是哽咽了一下,有某种情绪一闪即逝,快到让人无法确定,他将视线投向远方,轻声道:“我很想帮他,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你是说,他就在信上提及的这个地方?”沈清汜突然开口。
时寅犹豫了一下:“大概吧……”
沈清汜问道:“那我们直接去到那里,将他送走如何?”
时寅闻言微微皱眉:“可是我们手上的九天令已经不能用了。”
沈清汜看向夏征:“我记得你的九天令之力并未耗尽,再用一次应该勉强还能支持。”
此言一出,时寅也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夏征,不料夏征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这么做没有十足把握,我们若是贸然前去,恐怕反而会把自己搭上。”
时寅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沈清汜的目光在他们两人间转了一圈,笑了一声道:“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你无法下手吧?”
夏征有些吃惊地看他,却没有否认。时寅连忙打破他们之间这有些僵持的气氛,道:“是我大意了,事情总该一件件解决。望镇里的所有人大约能在五天之内全完成撤离,只是九天泉水污浊之事,暂时还没有着落。”
话题被时寅这么一转,夏征很快便就坡下驴,跟他说起这一小段时间里自己和沈清汜的发现。
沈清汜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同他们说了一声之后,转身朝街市走去。让沈清汜单独行动可以说是夏征最放心不下的事情,他跟时寅道了一声“抱歉”,连忙追了上去。
☆、迷惑
当沈清汜回头的时候,他看到夏征和时寅都在那里。
“……你们很闲?”他问。
“你以为我会放你一个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到处走?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夏征走到他身边,回头看了看时寅,道,“时寅他是想去看看镇里那些人的准备情况。”
夏征这句话可挖掘的地方不少,很容易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可是等沈清汜看向时寅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他客气地微笑,也不知道是装得好还是真不在意。
怪人。他在心里默默给时寅打上了标签。
街上的人还是不多,不过大概是由于时寅通知撤离的消息已经传达,大多数人开始整理行装,这忙碌的景象让望镇看来比一开始热闹了不少。
“想想先前我们还被追得到处跑,现在站在这里却被完全无视,这种感觉还真有些一言难尽。”夏征自嘲道。
“能活到现在的有几个不是人精?他们很清楚什么时候需要我们,什么时候不需要,”时寅的情绪似乎已经缓了过来,笑道,“你一直游走在外,不经常和他们相处,对付他们其实也挺简单,吓吓就好。”
沈清汜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
时寅回了他一个微笑:“经验之谈罢了。”
“……”夏征突然想起来,沈嘉平将沈清汜交给他的时候曾说,这人性格挺恶劣的……
沈清汜如何夏征不清楚,时寅的性格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这人外表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内里却一肚子坏水,专治各种不服。想起当年同行的那段日子,夏征甚至数不清被他逼哭的有多少人。
看着眼前明显找到了共同话题的两人,再这么说下去指不定谁带坏谁,夏征决定出言打断:“不是还要去街市么?”
时寅对沈清汜笑笑:“这些小办法还有很多,容后再说吧。”
“好。”沈清汜点点头。
“……”夏征觉得,当初如果沈嘉平联系的是时寅,似乎要比找自己要靠谱得多。
一行三人走在街上,其中两个身着送葬人服饰,想不显眼都难。沈清汜本是带着目的来的,走在两人身边受人瞩目更是觉得不自在,他走快几步拉开与他们距离,直奔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夏征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见他离的并不是太远,便也没有干涉,只是隔了一段距离,默默地跟在后面。
时寅见状,不由地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有点意思,以夏征的身份,按理说是万万管不到沈清汜的,可是眼前的情形,却明显是沈清汜行动受到夏征限制。他走在夏征身边,轻声问道:“首阳宫的沈大公子怎么会和你一同来这里?”
夏征有些为难,支吾了一下:“这……是首阳宫派下来的一个任务,需要我与他同行罢了。”时寅自然知道他这是不能多说,当下笑笑,主动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沈清汜走进人群之后,脚步便放慢下来。离开夏征和时寅身边,他总算能松一口气,安静地思考片刻。一个个忙碌的镇民从他身边走过,然而他却像是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只是闷头往前走。
自从醒来,沈清汜脑海中种种记忆浮现就从未停止,有时候一个不留神,他甚至会分不清记忆与现实,来到望镇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看到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扭曲朦胧,仿佛置身梦境,但是无论是时寅还是九天,给他的感觉却又如此真实,这让他无法确定,望镇带给他的违和感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啊!”左前方传来一声惊呼,沈清汜立即回神朝那边看去,只见是一个镇民在把一个箱子搬上马车的时候没有抬稳,沉重的箱子从马车上翻下,狠狠砸在了他的腿上。
一群人连忙围了上去,沈清汜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喊:“出血了!快来人,他出了好多血!”
沈清汜脸色瞬间一变,站在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看见被众人七手八脚放置在地上的伤者。那个人的小腿被锋利的木片刺入,在周围人帮他将木片拔出之后,只见他小腿处的皮肉向上翻起,创口狰狞,却是泛着惨白的颜色,分明没有一丝血迹。
“还阳?”沈清汜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向那个伤者快步走去。
周围人因为他的突然介入而骂骂咧咧,沈清汜恍若未闻,在那人身旁蹲下,正考虑是否应该取他性命时,却再一次愣住了——眼前这个人的腿,俨然一副血肉模糊的景象。
沈清汜惊骇地抬头看他,只见受伤的男人疼得满头大汗,口中发出一声声哀嚎不似作伪,当下暗自咬了咬牙,卸了手上的劲道,将手悬于他的伤口之上。
原本不远不近跟着沈清汜的夏征和时寅此时也来到他身边时,看见的就是沈清汜在伤者身边俯下身,为他施了一个治愈法术的场景,在他的治疗之下,镇民的伤口处的血很快便止住了。
在镇民的感谢声中,沈清汜站起身朝夏征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夏征迎了上去,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回事?突然发疯一样地往这边跑。”就在沈清汜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夏征拉住他,低声问道。
“幻术,这里有人在施展幻术。”沈清汜回头看了那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镇民一眼,“方才精神恍惚,险些中了招。”
夏征一愣:“你看见了什么?”
“还阳。”
时寅闻言也皱了皱眉:“我与夏征之前离你并不很远,若是有人对你施术,我们应该会有所察觉……除非施术时那人就在你身边。”
夏征此时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能想到是谁做的么?”
沈清汜回应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先前身边的人太多,我也没想到这一层,所以不曾留意。”
“这就有点麻烦了。”夏征沉吟道。
“这倒未必。”时寅笑道,“至少我们知道在这望镇中确实有不安好心之人,之后也能多加留意。”
沈清汜在回答了先前那个问题之后就基本没听他们说话,他远远看着伤者所在的那里。事情看起来似乎已经解决,那个受伤的镇民又像没事人一样,重新开始搬运,没有热闹可看的人群渐渐散开,看起来一切如常。
可是这一切实在太平静了,就像刚才那场混乱不曾发生一般。
沈清汜又有些疑惑了,到底还是错过了十年,他总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人世变化,在他眼里,醒来后遇见的根本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沈公子?”时寅出声喊他。
“你没事吧?”看到沈清汜脸色依旧苍白,夏征不免有些担心。
“还好。”沈清汜问道,“有事?”
时寅回答道:“方才有人告诉我说,又有送葬人进镇了,我打算过去看看。”
夏征接着说道:“我们也一起去。”
“……好。”
这个时候有其他送葬人出现,对于正处于望镇中的三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且不说其他,单是他们带来的九天令,说不定就能帮上大忙。
在时寅的带领下,他们与另外两名来到望镇的送葬人见面了。来人是一男一女,这两人对于夏征来说都有些陌生,常年呆在望镇的时寅与他们却是十分熟悉,在他的介绍下,夏征这才知道他们就是杜宇明和余望舒。
“夏征?沈清汜?”杜宇明夫妇听闻对方二人姓名时忍不住愣了一愣,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冲他们抱了抱拳:“久仰大名。”
“久仰。”夏征同样回礼,送葬人大多独自行动,少有搭档,故而对眼前这对特殊的夫妻档,他也是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一见,只是不知他二人为何会知晓自己的名字。
似是看出夏征的疑惑,杜宇明笑道:“近几年走到哪儿都能听到你这个拼命三郎的名字,我们想不知道也难啊!”
相较起来,沈清汜的态度就明显要冷淡得多,在回了一礼之后,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杜宇明夫妇对此也并无表示,他们漂泊在外,一向与首阳宫无甚交集,与沈清汜更是两个世界的人,此时见沈清汜没有与他们相交的打算,他们自然也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
在双方彼此认识之后,时寅向他们说明了望镇九天泉水污浊的情况,末了说道:“若你们是来此补给九天令之力,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杜宇明道:“无妨,我们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这个。”
“哦?不知二位所为何事?”时寅闻言有些惊讶,望镇地理位置偏僻,若不是为了补给九天令专程前来,很少会有人路过这里。
却不知,在看到时寅的反应之后,杜宇明夫妇也显得十分惊讶,他们对望了一眼,反问道:“从外面看,整个望镇已被死气重重包围,你们身处其间,难道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和……沈公子,不久前才刚来到这里,当时镇外并无异常。”夏征说道。
一直不曾开口的余望舒在这时拉了拉杜宇明的手臂,低声道:“我方才探查了一番,望镇中似乎并无死气。”
“什么?”杜宇明微微睁大了眼睛。
“既然望镇之中暂时并无死气迹象,我想二位也不必急于一时,”时寅沉吟片刻,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不如我先安排四位住下,一切事情待到明日一早再行商议如何?”
☆、法则
时寅的提议很快便被众人采纳。
望镇有不少可供居住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这些地方是因为死了不少人才空下来的,夏征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反观因为夏征不放心,而不得不和他同住的沈清汜,他倒是惬意的很。
“我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夏征看着沈清汜说道。
沈清汜正在检查自己的那张床,闻言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有些事你永远无法想象。”
之后双方都沉默下来,半晌后,夏征问道:“今天这些事,你怎么看?”
“什么事?幻术?死气?”沈清汜笑笑,“都是假的吧。”
“嗯?”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夏征的意料,“愿闻其详。”
“一开始我本以为那是幻术,可是仔细想来,除了所谓‘幻术’和那对夫妇所说的‘死气’之外,整个望镇只有九天污浊之事不同寻常,但这或许本身就是一切问题的源头。”沈清汜说道,“九天作为阴阳二脉之一,哪怕一点变化,都有可能产生极大影响。这里的九天泉水虽然只算其中一个小小分支,但在聚集了周围的所有至阳之力,这些至阳之力又因为九天的污浊而发生变化以后,影响这么一个小城镇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话间,沈清汜已经在床边坐下:“所以不妨这么来看——什么幻术死气,或许根本就是九天污浊带来的正常变化罢了。”
“此言何意?既是影响,又怎么可能是正常变化?”夏征听罢,却还是有些糊涂。
“打个比方,我们如今说九天是阳脉,但这所谓的‘阳’,不过是我们给它的定义;若有一天,九天之力出现变动,在我们眼里它依然是‘阳’,可却不知,此‘阳’并非彼‘阳’,”沈清汜抬手指了指夏征的九天令,道,“望镇的九天之力污浊,便可以看做是这里的阳脉出现了变动,它与九天令中原本的‘阳’已经不尽相同。”
“如今的天地秩序乃是由阴阳二力相互交融、自然演化而来,如果阴阳之力中的任意一个出现变动,也就意味着这一固有法则的改变……”夏征明白过来,“望镇的九天之力污浊,或许导致了这里的阳脉变动,也就是说,这里并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所见所闻,在望镇之外的地方确是反常,但到了这里,便是你所说的‘正常’?”
“不错。”沈清汜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些话你之前为何不说?”夏征问道,沈清汜对此却只是摇摇头,并不多言。
“你还是信不过时寅?”夏征追问。
沈清汜冷笑一声:“别说是他,自从看到这里的九天泉水污浊之后,在这里看到的所有东西我都信不过。如果真是阴阳之力变化,那么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就算是个死人,说不定我们都无法察觉。”
“……”夏征皱了皱眉,没有反驳。
“给你个建议吧,”见他不开口,沈清汜接着说道,“去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个伤者那里看看。”
“现在?”夏征看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沈清汜笑笑:“黑夜之中往往藏污纳垢,你们现在有四个送葬人,在辨别还阳者方面,总该比我要准确得多。”
“……是我们。”
“嗯?”沈清汜愣了一愣,“哦……我们就我们吧。”
“好吧,”夏征站起身来,“我这便去把他们三人叫来。”
“不用,”不料沈清汜却向后一倒,拉着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你们去,我睡觉。”
“……你确定?”
“嗯。”
“也行。”夏征沉默片刻,转身推门出去,想了想又折身回来,叮嘱道:“虽然镇子里相对安全,但是你晚上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沈清汜点点头,看着夏征离开之后,他便从床上翻身而起,轻轻一笑。
夏征很快联系上时寅三人,将沈清汜的猜测转述给他们。听他说罢,杜宇明问道:“他这种说法可信?”
夏征点了点头:“我们之中若说有谁对九天最了解,那非他莫属。”
“我也这么认为,”时寅对此表示赞同,“再说我们现在不就是为了去验证吗?若是沈公子猜测准确那是最好,倘若不是,除了白跑一趟之外,对我们也并无多大影响。”
杜宇明见他二人都这么说,当即也不再反驳。
时寅作为地头蛇,自然最清楚望镇各家居民的情况,在他的带领下,一行四人很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夜色极暗,常人无法视物,但是这户人家并未点灯,想来是已经入睡了。
四人在小屋院外停了下来,杜宇明问道:“你们如何打算?”
“我去看看吧。”夏征话音未落,却见时寅已经飞身而出,不过眨眼间,便已经去到窗前,小心朝里望去。见时寅上前,其余三人自然不与他争,安静地在原地等待,不多时,便看到时寅返回,脸色有些沉重。
“怎样?”杜宇明问道。
“有些奇怪,”时寅皱眉道,“他还在收拾行李。”
夏征问:“他不过是个寻常之人,如何能在这夜间视物?”
杜宇明哼了一声:“寻常之人?我看未必,只怕是什么邪魔外道吧?说不准与这里的九天污浊也有些关系。”
夏征微微皱眉:“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妄下结论为好。”
“要想验证倒也简单,我们有这么多人在场,大可直接发动攻击试试。”时寅提议。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杜宇明首先表示赞同,见他已经同意,余望舒自然不会反驳。
夏征虽然仍觉有些不妥,但见他们三人都已赞成,便也点了点头,就如时寅所说,他们毕竟有四个送葬人在这里,平日里都是能独当一方的角色,一会儿就算遇到什么意外,彼此照应,想来也不会出现难以处理的情况。
主意既已拿定,一行四人便也不再拖延,由杜宇明夫妇主攻,夏征和时寅从旁配合,一齐向着小屋逼近。
只见杜宇明将手一招,伴随着一声龙吟,一把赤红色长刀出现在他手中,一股强烈的灼热气息瞬间自长刀溢出,他显然并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行踪。与他恰恰相反的是,余望舒手执一把匕首,将自己的身影隐匿于暗处,却始终配合着杜宇明的移动而移动。二人一静一动,默契非常。
夏征将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由地握紧了手中长剑。时寅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他与夏征相识多年,自然认识这把长剑。
长剑没有名字,除了是以天外陨铁所铸,锋利非常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对于送葬人来说,这种凡兵更是不能为他们提供半分助力。夏征将这把长剑时时带在身侧,恐怕是因为这把剑曾经的主人。
夏征找了这个人近十年未果,他虽不说,但时寅也大致可以猜到,他与沈清汜同行,多半是双方达成了什么交易,他想借助首阳宫之力,找到那个人的下落。
走神不过短短一瞬,杜宇明便已经来到小屋近前,他早已认定屋中绝非常人,故而出手也不留力,一刀挥出,熊熊烈焰呼啸而过,正劈在房门之上。这不过是扇普通木门,突然糟此攻击,瞬间便化为飞灰。不待杜宇明继续前进,悬于他腰间的九天令便已经发起光来。
“还阳者!”杜宇明冷哼一声,收刀一个横劈,本就不结识的屋顶顿时就被掀飞出去,伴随着一声巨响,无数瓦片四溅飞散,却不带落地,便已被杜宇明放出的烈火包围,消散无踪。
屋内的还阳者愣了一愣,不等他反应,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瞬息之间便已来到他身后,手中匕首自他颈间抹过,锐利寒气这才爆发而出,完全不用夏征和时寅出手,还阳者的头颅便已经干脆利落地滚落在地。
失了头的还阳者重重倒地,杜宇明手执九天令上前,片刻之后,地上便再无还阳者踪影。
“太弱了。”余望舒擦拭掉匕首上的污渍,评价道。
时寅也点点头:“不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能力让九天污浊的角色。”
杜宇明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并不是嘲讽自己,于是也不再多想,开口说道:“不论如何,这个人有问题,倒是被那位沈公子说中了。”
“只是他这个实力未免也……”时寅想了想,“恐怕望镇之中还有幕后黑手。”
见他思考,夏征问道:“可有追踪方向?”
时寅却是摇摇头:“此人是望镇的老住民了,父母妻儿都已在上次兽潮中丧生,他这人倒也厉害,已经如此了,却仍坚持下来,为望镇之后的布防出了不少力,是个很不错的人……”说到这里,时寅自己也觉出不对,“……我竟没发现他是何时死的。”
“一人还阳者在你身边,与你相处这么长时间却不被察觉……”杜宇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实力不济,这件事本身也足够可怕了。”
“而且这里并无死气,”夏征突然开口,“这或许与九天污浊有关。”
“九天污浊……”夏征此言一出,其余三人都不禁点了点头,沈清汜的推论他们才刚听夏征转述,还不至于忘得这么快。
“看来,这件事我们还需仰仗那位沈公子。”杜宇明心直口快,说出了四人的心声。
☆、混乱
夏征离开之后,沈清汜并没有如他之前所言那般在房中等候,而是离开住处,直奔九天泉水而去。
沈清汜明白,夏征未必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虽然是事实,但最终目的不过是想支开他们这些送葬人。就算如此,夏征仍然默许了他的行动,甚至主动为他提供协助这一点,却是沈清汜所没有想到的。沈清汜当然不会认为夏征这么做就是对他放心了,几天前,夏征不是还在担心他逃跑么?
无论如何,有了夏征的默许,沈清汜行事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来到放置九天泉水的屋外,沈清汜停下脚步。
先前来时他已经看过,储存九天泉水的这间屋子虽小,周围却是布满了防御用的阵法,若是不慎触发,作为此地驻守的送葬人,时寅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唯有正门所在之处是一道缺口。若是用上法术,门前的锁对于沈清汜来说自然不会构成什么障碍,可若是直接将门锁破坏,便是再难修复,待到天亮被人发现,恐怕不好解释。
好在沈清汜早有准备,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锦囊中取出一根细长金丝,探入锁眼中轻轻撬动,不多时,只听“喀”地一声,锁开了。
若是夏征在这里,只怕他心中关于沈清汜的认知又要刷新了。这种取巧开锁的方式分明是很多市井之徒的常用手段,此时被沈清汜这个大少爷用上,难免有种说不出的违和。
沈清汜对此倒像是习惯了一般,重新收好锦囊,推门而入。
九天泉水还是和之前一样,无形的至阳之力凝聚成水状静静翻滚着,沈清汜没有解开时寅布下的法阵,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泉水皱了皱眉。
片刻之后,沈清汜展开一张纸条,这是他从时寅的鸽笼中找到,与其他来信不同的是,这封信的内容不是什么情书,在这张纸上只写了一个字——“泉”。
这是什么意思?看当时夏征和时寅的反应,发信人定是陆良生无疑,可是一个已经被困在执念中的还阳者,莫非还能找回理智,来信提醒不成?
至于那个“泉”字,沈清汜首先想到的就是九天。他以此出发开始思考,可是除了之前同夏征说的那些之外,他并没有想到更多。本想着再来看看九天或许会有什么发现,但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沈清汜想岔了。
从屋内出来,沈清汜重新将锁挂上,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了想,转身向着鸽笼所在之处走去。既然众多信件的内容有一个例外,说不定那里还有更多他们没来得及发现的内容。
夜深了,鸽笼附近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沈清汜随手打开其中一个笼门,在身旁燃起一道阴火,幽蓝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周一小片空间。沈清汜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鸽子,做好了在这里看信看到天亮的准备。
他取出竹筒中的纸条,借着火光看了一眼,忍不住“嗯”了一声,只见他手中的这封信里,赫然也是写了一个大字——“泉”。
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沈清汜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将鸽子放开,又抓出另外一只。
泉。
泉。
泉。
泉。
……
最后一张纸条在沈清汜手中被碾为飞灰。
一个笼子的鸽子都被放了出来,它们所带的信件无一例外地,都只有一个“泉”字,白天看到的那些情信,如今看来,竟像是一场幻梦。
沈清汜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这些信鸽所携带的信件数量之庞大,是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它们尽数换掉的。难道眼前这些都是幻觉?前后两次所见如此矛盾,他又应该如何证明,现在他身处的就是现实?
沈清汜握了握拳,指甲刺入皮肉,细微的疼痛总算令他回神,毫不犹豫地,他转身往回走去。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处理的问题,如果顺利的话,夏征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回到住处了。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沈清汜所想的那般发展,在住处等了整整两天之后,沈清汜终于肯定,夏征他们失踪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昏黄的天色,不知是否心情使然,沈清汜感到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望镇。
两个月前,兽潮,送葬人失踪,幸免一人。
两个月后,幻术,送葬人失踪,幸免一人。
沈清汜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这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联系。
总是待在原地只会陷入困境,在又等了一天之后,次日天刚亮,沈清汜便动身寻找。让他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即使是这么早的时间,望镇的居民也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只是,眼前的这般场景,沈清汜总觉得有些莫名地熟悉。
“老人家,打扰您了,”沈清汜走向坐在路旁的一个老人,行了一礼道,“在下有事相询。”
老人闻言抬头,看着他热情地笑了笑:“你问,你问!”
沈清汜也笑了,在老人身旁坐下,问道:“您还记得两个月前望镇经历的那次兽潮么?”
不料老人却是愣了一愣:“兽潮?什么兽潮?”
沈清汜不由地一怔:“呃……就是两个月前,造成很大损失的那次。”
老人皱着眉回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点头:“哦……那次……”
“是,您有什么印象么?”
“印象吗……”老人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像是陷入了回忆,眯着眼看着远方,不再开口。
“老人家?老人家?”沈清汜又喊了两声,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见老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法唤醒,沈清汜只能忍住心中那诡异的感觉,无奈起身离开,好在路上行人不少,他先后拦下了不少人,询问的还是关于两个月前兽潮的事。
可是这些人的反应却和老人如出一辙:“兽潮?什么兽潮?”
这一下,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察觉这里的不对劲了。这个所谓“兽潮”,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若是存在,为何镇民表现得像是不曾经历过一般?若是不存在,时寅何必编造这么一个很快就会被揭穿的谎言?
经过这么一番询问,结合鸽笼里那写满了“泉”字的来信,再看这人来人往的街道……
一时间,沈清汜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站在街道中间,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个镇民,不知怎地,他们的面目竟变得有些模糊,当他们从身边走过时,沈清汜只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不由地后退两步,瞪大了眼睛去看,却又是一切如常。镇民们行色匆匆,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幻觉,这些都是幻觉。
沈清汜呼了口气,稍微定了定神,然后低着头径直往前走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使然,迎面走来的人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地,竟变得像是成群结队向他这边赶来,却只在他身边略略停留一瞬,然后便快步离开。
沈清汜抬头去看他们的脸,却又是一愣。这些人的五官并不模糊,恰恰相反,沈清汜可以看清他们脸上的每一处细节。
所有人都在笑。
或年轻或苍老,都是记忆中熟悉的面孔。他们的眼睛都是直勾勾盯着他,明明是一张张死气沉沉的脸,却偏偏扬起嘴角,做出一副笑模样。
沈清汜猛地止步,对面的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但不过一眨眼,沈清汜却发现自己仍是站在原来的地方,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有些好奇的,在经过他身边时还会偏头打量他两眼。
怎么了?这里到底怎么了?就算先前对夏征说得再冷静,当再次遇到这不知道算不算幻觉的境况时,沈清汜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反感。
真是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想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糟了!沈清汜心里一紧,不等他挣脱束缚,只见前方人群之中忽然窜出一道黑影,不过眨眼间便来到面前,五指成爪,向着沈清汜抓来!
来人的脸沈清汜看得分明——沈嘉平!
沈清汜的震惊只是一闪而过,沈嘉平是什么人他最清楚,眼下他应该在首阳宫主持大局才是,又怎会有那个闲情跑来望镇?
本来混乱的思绪在看到沈嘉平的瞬间平静下来,下一刻,沈嘉平的身影便在沈清汜眼前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沈清汜松了口气的时候,一道诡异的身影却已出现在他身后,沈清汜完全来不及回避,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一声轻笑传入他的耳中。
“沈嘉平!”沈清汜挣扎着一掌劈向身后,不料击中的却只是虚空,身后的那个人早已消失无踪,沈清汜摸了摸后背,除了些许余痛,那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伤口。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唔……”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沈清汜的记忆开始变得混乱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头痛,让他完全无法思考。他咬着牙努力保持清醒,心中却也明白:他撑不下去了,他需要有个人,把他从幻境之中带出来。
“清汜……沈清汜……”
“……谁?”沈清汜只觉自己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已经栽倒下去,朦胧中,似乎看到有人朝他跑来。
☆、猜疑
沈清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床边站着的,正是失踪多日的夏征。结合先前的经历,他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夏征无疑。
见沈清汜撑着身子坐起来,夏征连忙上前扶他,助他坐好之后,而后递给他一杯水:“还好么?”
沈清汜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默默地点了点头。水还有些烫,应该是刚烧不久,但此时却恰到好处地让沈清汜觉得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他捧着杯子打量了夏征一眼,也不知这是无意之举还是他本来就如此细心?
夏征哪知道沈清汜的这些想法,此时见他醒来,也稍稍安心了些,拉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问道:“你怎么跑到街上去了?”
沈清汜瞥了他一眼:“依你此言,下次再发现你失踪,我应该不管不问才是?”
“失踪?”夏征愣了一愣,随即不由地皱起眉头,“这话从何说起?”
见他神情不似作假,沈清汜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他放下手中的水杯,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夏征——除了出现在那段诡异幻境最后的沈嘉平。
饶是如此,夏征听罢也显得非常震惊,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问道:“你说……我们失踪了近四天时间?”
沈清汜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三人从昨日离开住处到今晨重新回来,总共才用去一夜时间而已,”夏征表情严肃,“中途我们没有任何耽搁,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我又何尝不能肯定?沈清汜皱皱眉,却没再开口,他同夏征三人所经历的时间,似乎从他们离开之后就不同了,只是不知这时间错位,究竟是发生在了谁的身上?
“看来事情远比我们先前想的要复杂得多。”夏征显然沈清汜他想到一处去了,他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往外走,对沈清汜叮嘱道:“你乖乖休息别动,我去把时寅他们叫来一同商议。”
“且慢。”沈清汜叫住他,“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夏征回过头来:“什么问题非得现在问不可?”
“不用太长时间。”
见他坚持,夏征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原处坐下:“问吧。”
沈清汜对他笑了笑,也不耽搁:“你能否同我说说,你与首阳宫之间的那笔交易?”
所谓交易,指的自然是将沈清汜托付给自己这件事。夏征闻言,不由地皱起眉头,却也很快明白过来:“你在幻境中还看到了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沈清汜抬头看了他一阵,终于还是承认:“不错。”
见他没有往下说,夏征也明白他的意思,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沈清汜问道:“关于那笔交易,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内容?”
“没有,只是有些不太好说。”夏征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对这场交易感兴趣,因为交易的内容,并不需要你做些什么。”
“嗯?能细说吗?”
“大约半个月前,我在一个城镇补给九天令之力时,一个首阳宫人联系上我,说是有事交付。我不愿与修仙门派有所牵扯,本想拒绝,但那人说,这是一桩私事,若能完成,首阳宫便允诺为我做一件事。”夏征回忆道,“能动用首阳宫之力,却只为一桩私事的人,想来也是大有来头,于是我便答应下来,不久后,在那人的带领之下,我见到了沈嘉平。”
“是他本人?”沈清汜问道。
“这我哪里知道?”夏征不禁笑了一下,“沈嘉平可不像你,除了首阳宫内之人,见过他的屈指可数。”
沈清汜也笑了:“连人都不确定,你居然敢就这么把事情接下来?”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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