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正文 第6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第6节
“就是突然想到望镇,”沈清汜摇摇头,“你说万一我们进去,城里又是一群活死人会怎样?”
“……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夏征干笑,“九天污浊这种事又不是随便一个地方都有。”
不料沈清汜却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皱了皱眉,道:“望镇之事虽然有惊无险,但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最初的污浊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夏征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这个问题,确实是被他们忽略了。
只听沈清汜接着说道:“还记得那两枚被我们毁去的九天令么?它们一毁,整个望镇的秩序便在瞬间崩溃,也就是说,它们才是掌控着当时整个望镇秩序的核心,是一切源头所在。”
“所以,首先污浊的其实不是九天泉水,而是某一块九天令?”夏征皱了皱眉,“难道当时望镇中的四名送葬人当中,有内鬼不成?”
“先是九天令污浊,然后才有了九天泉水污浊,接着兽潮出现……偏巧,那次的兽潮规模极大,包围望镇之后,又因为不明原因久久不肯退去,这三者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联系的。当时身在望镇的四个送葬人,就算有内鬼,应该不会有谁傻到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只为在九天令之中注入阴寒之力吧?这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是说,在望镇发生的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沈清汜点了点头:“我担心,如果这背后真的另有其人,那么望镇说不定只是个开端,同样的事情,必然会再次发生。”
“可是,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幕后之人,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一两座城或许还不成气候,可若是几十上百座城……”说到这里,沈清汜顿了一顿,“不对,如果一切当真如我所想,那么他所图谋的,或许比区区几座城要大得多。”
看他神情,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夏征连忙追问道:“此言何意?”
沈清汜答道:“你看,单是望镇这一处的至阳之力改变,就导致了后来我们遇到的一系列见所未见的情景,若发生这种变化的是九天本身,那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九天……”夏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九天是整个人界的阳脉汇集之处,若是它发生改变……
“若九天如此,整个人界很可能就会变成一个极阴之地,即是,亡者之国。”沈清汜直接给出了答案。
“可是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夏征眉头皱得死紧,本能地想要反驳,“这里可是人界,一旦至阴之力过盛,谁都不可能活下去!”
不料这一次,沈清汜却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摇了摇头,道:“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要做成这件事,难度有多大暂且不提,单是这么做的目的,就已经令人匪夷所思,或许,是我在什么地方还有遗漏。”
此时,两个人已经来到风临城外,夏征看了看那巍峨的城门,问道:“你在这时候说这些,是有什么打算?”
沈清汜“嗯”了一声:“风临城也有送葬人驻守?”
“不错,至少四人。”
“那就好,”沈清汜点点头,“我需要有人把这个猜测上报给首阳宫。”
“他们会相信吗?”夏征提醒道,毕竟望镇发生的事情,结合沈清汜的推论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太过惊世骇俗。
“……走一步看一步吧,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这是首阳宫的事情,夏征对也此不再多言。
“雨大了,我们快些进城吧。”他说。
和望镇比起来,风临城总算给沈清汜带来一种“这是聚集地”的感觉,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由于下雨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对夏征二人投以太多关注,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他们总算找到了风临城送葬人的总部所在。
“……”沈清汜站在门口,神色复杂。
“你在做什么?”正准备进去的夏征发现他没跟上,回过头来。
“你们送葬人的选址永远都这么猎奇?”沈清汜指了指他头顶上的牌匾,问道。夏征抬头一看,只见匾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风月楼”。
顾名思义,这就是个烟花风月之地。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看到青楼,你们可真有意思。”沈清汜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从夏征口中他已经大致了解,一座城镇中送葬人的所在之地,通常也是九天泉水的储存之地,上次的小破屋也就罢了,望镇本也没有更好的条件,可是这里……沈清汜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九天同青楼联系到一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夏征已经大致可以摸出规律了,只要是和九天相关的事情,沈清汜就会特别上心,同时,也特别容易炸毛。对此他只是笑笑,道:“这也是一种生存下来的方式。”
“哦?”
“这楼里的人,都是她们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夏征解释道,“你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能够瞻前顾后的时代,只有饱食的人,才会有足够的余粮,来养活这些饥饿的人。双方各取所需,再正常不过。”
“……”沈清汜皱了皱眉,“有很多地方都这样?”
“单从我去过的几座城镇来看,基本都是如此,只是别处未必是青楼罢了。”
“那陆良生和时寅他们呢?”沈清汜再次想到望镇的那间小破屋。
夏征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们……大概是种地吧?”
沈清汜愣了片刻,想想望镇的情况,夏征的说法似乎还挺靠谱,只是——
“……莫名觉得……有点蠢。”
“嗯……”
一阵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个人一齐回头,只见来人是一名年轻女子。
不同于沈清汜醒来后见过的所有女子,眼前这名姑娘身材高挑,面容精致,极长的黑发没有任何修饰,仅是简单束在脑后,她这般清冷的样貌,偏生了一双桃花眼,此时明明冷着一张脸,目光流转间却似含情。她此时身着一袭火红衣裙,手执一把红色油纸伞——这般热烈的颜色,配上她冷凝的面色,却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红衣美人柳眉微颦:“你们是送葬人?”她的声音宛若莺啼,听到耳中,说不出的美妙。
夏征向她行了一礼:“正是。”
对方回了他一个万福:“你们随我来吧。”
在红衣女子的带领之下,二人一路走了进去。
风月楼的一楼是个大厅,两侧各有楼梯通往二层,现在时候尚早,整个楼内并没有什么客人,一些姑娘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看见夏征三人走来,除了有一两人起身上楼通报外,她们大多只是远远看着。过了一阵,一个身着送葬人服饰的年轻男子风风火火地从二楼跑了下来。
“花朝姑娘你回来啦!”他先是欢快地跟红衣女子打了个招呼,然后抱歉地看向夏征和沈清汜:“让二位久等了。”
“无妨,”夏征笑了笑,直接说明来意,“我们是来补给九天之力的。”
“哦,好的好的!”年轻的送葬人连连点头,领着他们就往二楼走,期间眼神总是忍不住地往沈清汜身上飘,看得沈清汜一阵茫然。
不多时,他们在二层最里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领路的送葬人向他们示意九天泉水就在里面。夏征推门正要进去,不料跟在他后面的沈清汜却被拦住了:“等等等等,这位美人你也要进去?”
“嗯?”沈清汜愣了一愣,不进去他该去哪里?
“你们这里有规定?”夏征出声问道。
“是啊,这位公子烦请跟我来。”那名送葬人笑了笑,倒是没有再称呼沈清汜为“美人”,只是对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再去找你。”夏征对沈清汜说道。
“好。”沈清汜点点头,他并不是非接触九天不可,既然人家规定了,他们犯不着没事找事。
看着沈清汜跟着送葬人离开的背影,夏征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才那个送葬人走前看他的眼神,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失踪
在年轻送葬人的带领下,沈清汜往和夏征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风月楼的内部比它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沈清汜又跟着走了一阵,发觉似乎还没到头的样子,他们两人这一路过来都是沉默,开始还好,可是走的时间一长,气氛就显得愈发诡异起来。
沈清汜还没觉得有什么不适,那个年轻的送葬人倒先有些憋不住了:“那个……你别紧张。”
紧张?我为什么要紧张?
沈清汜扭过头去看他,这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让沈清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他不说话,那个年轻送葬人话匣子一开,现在反而停不下来了:“其实吧,每个人来这里的时候,都会走这一遭,之后习惯就好。”
习惯?他到底在说什么?沈清汜面带微笑地听着他一个人唠叨,心里却更加觉得这家伙有点莫名其妙。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姓沈。”
“哦哦……唉!小沈你不爱说话啊?这样可不太好,”年轻送葬人继续念叨,“我跟你说,等会儿你见到那个沈老头儿的时候,记得多表现表现,这有好处的!知道不?”
“呃……”沈清汜真心觉得自己跟不上他的思路,清了清嗓子正想开口,前方不远处的一扇门却在这时候开了,一名老人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这两人,慈祥地笑了笑,道:“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莫雍,你这看到美人就话多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被唤作莫雍的年轻送葬人不好意思地笑笑,侧身给二人介绍:“这位就是跟那个送葬人来的沈公子。沈公子,这位是风月楼的老板,沈扬秋。”
沈清汜向老人行了个礼之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沈扬秋体型微胖,须发皆白,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颇有派大腹弥勒的模样,可是这样一个老人,居然是青楼主人,这个……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沈清汜打量沈扬秋的时候,沈扬秋同样也在观察沈清汜。半晌,他笑着问道:“沈公子今后作何打算啊?”
沈清汜一愣,他的计划,似乎完全没必要告诉沈扬秋吧?
“诶!别忙着发愣,说话啊!”莫雍在一旁悄悄戳了他一下,压着声音提醒。
“这……”沈清汜张了张嘴,看了看莫雍这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又看看沈扬秋那不加掩饰的打量,不由地皱起了眉——这里是送葬人名下的青楼,自己又是跟着一个送葬人来的……等等,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扬秋……”这名字有些耳熟,沈清汜想了想,若事情当真如他所想那般,直言难免尴尬,他索性将话题一转,问道,“你可是首阳宫外门中人?”
首阳宫外门,是远离首阳宫诸多隐秘的一个分支,其中可能有血缘关系极疏的沈姓族人,也可能是一些外来求仙访道,却没有资质、无法进入内门的普通弟子,眼前这个沈扬秋,沈清汜觉得自己好像曾在外门名册之中见过他的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沈扬秋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他收起打量的神色,点了点头:“不错,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知?”
见他如此反应,沈清汜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令牌,递交到沈扬秋手中:“首阳宫沈清汜,久仰前辈大名。”
“咦?你、你不是来……”莫雍大惊,接下来的话却被沈扬秋一眼瞪了回去。
沈清汜拿出的乃是首阳宫的宫门令,这一点沈扬秋在接过令牌的瞬间便已知晓。这宫门令,除了掌门之外,唯有首阳宫少数几个地位极高之人才能持有,每一枚令牌都是独一无二的,在代表了极大权力的同时,也是这些人身份的象征。
宫门令无法伪造,沈清汜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假。以沈扬秋之老辣,自然知道沈清汜所言不过只是客气,他这么一个从未有机会进入内门,甚至连首阳宫几位重要人物相貌都不曾见过的人,何德何能让沈清汜对他“久仰大名”?看沈清汜态度,他显然已经知道方才那一场误会究竟从何而来,平白无故被人当做小倌,在沈扬秋想来,沈清汜没有当场翻脸已经是给了莫大的面子,这种时候,怎么能再让莫雍口无遮拦?
“原来是沈公子,方才多有得罪。”沈扬秋连忙还回宫门令,向沈清汜行了一礼,侧身让了让,道,“快别站着了,请进、请进!”
沈清汜对他点头回了一礼,也不多客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绕过屏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侧摆放整齐的书籍,之后便是一张红木桌案,案上点了熏香,应是作提神醒脑之用。沈清汜没在别处多做停留,一进屋,便已经直奔那边去了。
桌案上有几张画像,沈清汜将它们拿起,一一翻看,只见画中所绘的,均是模样姣好的年轻女子,联想到这是什么地方,沈清汜不由地挑了挑眉。沈扬秋紧跟在他身后,见状向他介绍道:“这是近段时间发生在风临城内的几桩案子,由于看起来有些可疑,老夫便将它们整理在了一处。”
沈清汜低低地“嗯”了一声,问道:“这些人怎么了?”
“失踪。”一直被沈扬秋挤在后面的莫雍终于插上了句话,“我今天来,就是跟沈老说这个案子的最新情况的。”
沈清汜看向沈扬秋,见他点了点头,示意莫雍说下去。莫雍嘿嘿笑了一下,凑到沈清汜身边,探头指了指他手中的画像道:“这些人都是近一个月在风临城中失踪的,无一例外,都是年纪在十五六到二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她们中的大部分是这里的居民,另一些则是刚从北边来的。”
“北边……”沈清汜想到了三个月前望镇遭遇的那次兽潮。
“嗯嗯,最近浊气蔓延的速度似乎有些加快了,南下的流民也越来越多,以前这些人有一部分会分流到望镇,望镇你知道吧?就是比这里更靠近北边的一个镇子,可是听最近进城的这些人说,望镇不知为何,已经进不去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咳……”原本只是听的沈扬秋提醒,“扯远了……”
“啊?不好意思!”莫雍脸红了一下,赶紧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说,“由于失踪的这些人彼此之间并无联系,一开始我们只是当做意外处理,直到昨天,又有一个姑娘失踪,我去追查时,发现东南城郊突然冒出一股死气。一般来说,出现死气的地方通常会有还阳者出现,于是我就顺着那个方向追查下去,终于在东南的一处乱葬岗中,发现了其中一个失踪者的尸体。”
“是尸体?”沈清汜愣了一下。
莫雍点点头:“嗯,那位姑娘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而且并未还阳,我感应到的那股死气,也不是从她身上传来的。既然撒发出死气的另有其人,那么在那乱葬岗附近,我想应该至少还有一位还阳者才是。”
“若此事当真与还阳者有关,那么早先那些失踪的姑娘们,恐怕已是凶多吉少。所以在你们来前,我正和沈老将这些失踪者的画像全部列出来,准备出发去乱葬岗,试试能不能找到她们的尸体。”
“你二人打算同去?”沈清汜问道。
沈扬秋答道:“最近流民太多,其他三名送葬人都去处理这些事了,莫雍才刚成为送葬人,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让他单独调查还阳者之事恐有风险,需要有人从旁协助。”
“协助之事你去找夏征吧,”沈清汜闻言皱了皱眉,而后对莫雍说道,“在下有些事情想与沈老谈谈。”
“这……”莫雍有些迟疑,倒是沈扬秋替他做了决定:“就如沈公子说的去做吧,既然是沈公子推荐,那位夏公子想来也是颇为不凡了。”
“哦……好吧……”莫雍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这孩子……”见他离开,沈扬秋笑着摇摇头,转而看向沈清汜:“不知沈公子将老夫留下,所为何事?”
待夏征补给完九天之力从房中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守在门口的年轻送葬人,夏征先是一愣,只当他是为了屋中的九天泉水而来,于是对他点点头之后,便要离开。
“诶!那谁!等等等等……”莫雍连忙拦住他,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在下莫雍。”
“夏征。”
“嘿,我知道。”莫雍笑了笑,“沈公子跟我说了你的名字。”
“沈公子……他人现在何处?”夏征问道。
“他在和沈老说话呢,”莫雍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看,说道,“看起来应该是挺重要的事儿,你也别急着找他了,他交了件事给咱们做。不过我觉得嘛,这件事就算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是什么事?”夏征出言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废话。
……
听莫雍说完,夏征已经决定出手协助了。如果有机会帮忙,夏征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也不知沈清汜是不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会直接把事情都推到他的头上。
出城路上,夏征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虽然最终协助的决定是自己下的,可是他总觉得,他好像是被沈清汜卖了?
☆、乱葬岗
天色阴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夏征和莫雍各撑了一把伞,踏上东南城郊的这座土山。
莽浮林在风临城北边,夏征之前也一直是在那附近活动,风临城东南的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果不是有莫雍领路,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有这么大一处乱葬岗。
这里的坟冢并无修葺,杂草丛生,大大小小的坟包遍布各处,偶有几座孤坟立了石碑,但大多都已歪斜,上面的字迹也早就无法辨认。一阵风过,传来呜呜地声响,恍若鬼哭一般,由于下着雨,散落的纸钱没有飞起,只是贴在泥地上,唯有惨白的坟飘在风中无力地摇晃着。
夏征回头看了看,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城墙那头,尚是一片欢声笑语。
“天裂之后十年来,所有死去的人全都被埋在这里了,”莫雍注意到夏征的动作,说道,“其中大多都是客死在这风临城附近的无名无姓之人,他们没有亲故,也就只能由我们这些送葬人来为他们送葬,这么埋了几次,我倒真觉得我是名副其实的‘送葬人’了。”
“将所有人都埋在一处,倒也方便巡视。”夏征点点头道。
“这也被你看出来啦?”莫雍笑了笑,“就算我们偷了个小懒吧,还阳者若是肉身还在,经常会直接依附于他们原本的肉身之上,巡视时我们只需看看有没有坟冢破坏就成。”
“你先前发现死气的地方便是这里?”
“嗯……还要再往前走些。”莫雍答完这句话后,想了想,突然开口道:“说起来,我想先跟你道个歉。”
“什么?”来到风临城后,夏征才第一次见到莫雍,他不知道莫雍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莫雍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一笑:“大概你还没发觉,先前你和沈公子一起来风月楼,我把你们当成了……呃……总之,后来沈公子跟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再去找他吗?我还以为你想……当客人……”
“……”听他这么支支吾吾地一说,夏征算是明白了,先前莫雍扔给他的那个白眼,分明是对自己把人往青楼卖了之后还想当回头客的鄙夷啊!
“你们没对沈清汜怎么样吧?”夏征突然想起这个严肃的问题来。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莫雍连忙摆手,“我们哪敢啊!再说了,沈公子看出我们误会,很快就表明了身份,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沈老头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哦,沈老头就是我们风临城管事儿的。说起来那个沈公子,他的脾气还真好,被这样误会竟然也不生气,以前我还以为首阳宫的沈大公子在蜜罐子里泡大,会很骄纵来着。”
夏征对此只是笑笑,在他看来,除非涉及九天,其他时候,沈清汜都是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别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了,很多情况下,他甚至是比自己更能适应环境的那一个。
莫雍看上去也就只是随口感叹一下,并没有深入讨论的意思,话题很快便又被扯远。他和夏征边说边走,不多时,便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们此时已经翻过土山,身后的风临城早就看不见了,前方却仍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乱葬岗,据莫雍说,他们已经差不多来到整个乱葬岗的中心位置了。
土山过后,乱葬岗的地势渐渐变得平坦起来,可是在昏黄的天色下,眼前的一切仿佛笼上了一层暗色的薄雾,这些冰冷雾气像是有实质一般汇聚在坟头上,一眼望去,整个乱葬岗影影绰绰,稍远一些的地方便看不真切了。
“这里的阴气有些太重了。”夏征停下脚步,四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沈老头也这么说,”莫雍学着沈扬秋的样子说道,“这里被当做乱葬岗十余年,四周又是环山,阴气呈聚而不散之势,眼下或许还好,若是放任阴气继续汇集,日后恐有大祸。”
“这次事件是否也与这里有关?”
“咦?不会吧?”莫雍愣了一愣,“这里阴气虽重,应该还没有重到让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程度啊。”
话音未落,他便看见自己前方不远处,仿佛有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顿时吓得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指着那里大吼:“那那那……那是什么?!”
夏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冷静一下。”夏征说道,他估计,现在哪怕只是轻轻拍莫雍一下,这个年轻人都有可能转身就跑。
真是新人啊……看着莫雍拼了命地深呼吸,夏征在心里默默感慨着。
过了一阵,见莫雍调整得差不多了,夏征终于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莫雍皱着眉回忆。
夏征问:“看清楚长什么样了吗?”
莫雍摇头。
夏征再问:“那是男是女?”
莫雍还是摇头。
夏征无奈:“什么都没看清,你怕什么?”
莫雍反驳:“就是因为什么都没看清才觉得可怕啊!”
“好吧……”夏征不想再和他争下去了,“那它往哪个方向去了,这你总该看见了吧?”
“这个……好像是那边?”莫雍抬手指了个方向,只可惜他这一句话加上个“好像”,意义顿时就和先前的一连串摇头差不多了。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夏征默默地叹了口气,先一步转身走人,此时此刻,他突然非常想念沈清汜,真的。
风临城内。
“沈公子,你没事吧?”沈扬秋为沈清汜倒了杯茶,关切地问道。
沈清汜向他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无妨,大概是先前淋雨着了些凉。”
听他这么说,沈扬秋也不再多问,他在沈清汜身旁坐下,沉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道:“望镇之事,当真令人唏嘘。”在此之前,沈清汜已经将望镇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他,想到六名送葬人就此逝去,虽说彼此并不熟识,但沈扬秋还是难免有番兔死狐悲的感觉,同是送葬人,这些人的下场,未必不会是未来自己的结局。
沈清汜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看着他:“眼下并不是唏嘘的时候,找出九天令污浊的原因,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才是紧要。”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将此事上报给首阳宫?”
沈清汜点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有劳沈老了。”
沈扬秋摆手笑笑:“哪有什么有不有劳的?不过都是分内之事罢了。”
此言一出,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于沈扬秋而言,九天怎样他其实并不如何关心,可沈清汜带来的消息,无疑是送上门的功绩。他虽不知沈清汜为何偏要通过自己联系首阳宫,但如此立功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对方的反应自然也在沈清汜的意料之中。
这个沈扬秋虽然也是首阳宫沈氏族人,但与掌门一脉的血缘关系远得几可忽略不计,加之他本身没有什么过人天赋,若无意外,直至老死,他可能永远也无法踏足首阳宫内门一步。
内门,意味着更高的地位,更好的功法,若能将这些资源妥善利用,便意味着道法境界的突破,以及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沈清汜让给沈扬秋转交的这个消息,已经触及九天隐秘,本不该为他所知,待此事过后,无论是确保九天之秘的安全也好,论功行赏也罢,沈扬秋都有极大的可能性直接被内门吸纳。在如此之大的利益诱惑之下,虽说也有被灭口的风险,但沈扬秋已经到了如此年纪,在安于现状与放手一搏之间,他断然没有直接拒绝的可能。
事情谈妥,一时间,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地低头品茶,不再言语,没一会儿,门外传来“笃笃”地敲门声,而后,一个红衣女子推门走了进来。
沈清汜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他们先前在风月楼门口遇上的,那位名叫“花朝”的姑娘。花朝并未注意到沈清汜,她一进门便看向沈扬秋,不知为何,原本颦着的眉稍稍放松了一些。
沈扬秋自然也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当下开口询问:“花朝姑娘来找老夫,可是有话要说?”
花朝先是沉默地点点头,向他行了一礼,而后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沈清汜,欲言又止。
沈扬秋见状笑了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花朝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问道:“沈老,不知莫公子现在何处?”
她的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沈扬秋的意料,他愣了一下,如实答道:“他前不久刚启程前往东南城郊的乱葬岗,很快便会回来,花朝姑娘可是找他有事?”
沈清汜清楚地看见,当听到“乱葬岗”三个字时,花朝的面色有些苍白,她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沈扬秋的问题,反而接着问道:“沈老可否立即将他召回?”
沈扬秋没有回复,沈清汜倒是先一步开口:“不知那个乱葬岗,可是有什么不妥?”
☆、鬼哭
夏征顺着莫雍所指的方向走了一阵,除了周边坟冢越来越多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莫雍跟在夏征身后,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时间一长,他也就适应过来,开始大着胆子四下张望。
他这一放松,话匣子就再次打开了:“其实我从小就怕鬼来着,如果真是还阳有了实体,我反而没那么怕了,”他说,“这个乱葬岗我也才是第三次来。”
夏征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抽空回应:“你是什么时候当上送葬人的?”
“也就一个多月前吧,我们这里有个送葬人重伤不治,多出一块九天令来,就这么摆着也是浪费,我就自请当上送葬人啦!”
“这么说,你其实并不在首阳宫送葬人的名册之上?”
莫雍撇了撇嘴:“我要的只是送葬人这个身份,能帮上忙就好,名分什么的都无所谓!”
“呵,是吗?”夏征笑了笑,对他所说的内容并不上心。
“这有什么好笑的?”莫雍不满地哼了一声,“就算你是前辈,不也是从小新人慢慢成长起来的吗?”
夏征也不反驳,他只是点点头道:“是啊,你好好加油吧。”
得到鼓励的莫雍哈哈一笑:“那必须的!”
见莫雍颇有把话题继续发散下去的架势,夏征终于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闲话稍后再说,你且看看,方才见到的那个人影可是在这里出现的?”
“等我看看啊……”莫雍闻言,皱着眉四处看了看,“嗯,应该就是这里了。”
“好,接下来我们便在这周围仔细找找看。”夏征已经知道莫雍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送葬人,索性不再询问他的意见,直接下达指令。
“哦,好!”莫雍应着,跟在夏征身后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
“你跟着我做什么?”夏征回头。
被他这么一问,莫雍不由地呆了一下:“你不是说,我们在这周围仔细找找看吗?”
“……”夏征沉默了半晌,“我是说,我们分头找。”
“可是……”
“胆子放大点,有九天令在,不会有事的。”夏征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若是想成为合格的送葬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怎么能行?”
夏征的这番话果然奏效,莫雍鼓起勇气重重地一点头:“前辈说的是!”
“唉……”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夏征再次叹气,人和人的差距果然是对比出来的,如果在这里的人是沈清汜,他不知道能省去多少麻烦。
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经被人嫌弃了两次的莫雍哪里知道夏征那复杂的心情,他此时正壮着胆子,沿着和夏征完全相反的路线找去。
乱葬岗根本所谓的“路”,人处其间,只能从无数坟包之间的空隙中穿行而过,坟头上的杂草长得很高,偶尔从鼻尖扫过,仿佛都带着腐朽的味道。
莫雍扒开遮挡视线的草丛,慢慢往前走着,身边全是一个个小土包,也不知这些土包之下,究竟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想想每走一步,脚下说不定都踩着不同的尸体,莫雍就觉得寒毛倒立。
越想,他就越觉得心里发虚,莫雍回头望了望来路,夏征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
要不……回去吧?
莫雍停了下来,反正夏征也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况,回去就说什么都没找到就好?
这想法刚一冒出来,很快就被莫雍掐掉了:不行!才说要当好送葬人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被吓跑了,以后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时候该怎么办?
走!有什么好怕的!莫雍给自己鼓气,他低低地哼着歌,迈步往前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除了风声之外,有了自己声音的缘故,莫雍很快冷静下来,渐渐地,他终于可以集中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了。
奈何好景不长,他这么一凝神,原本周围被他忽略掉的一些声音,此时便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幽幽的女声随着风,就这么直接飘进他的耳朵里。
歌、歌声?!
不等听清,莫雍就已经直接吓懵了,他想跑,偏偏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莫雍不由地屏住呼吸,周围在一瞬间静了下来,让他将断断续续的女声听得愈发清楚。
那不是歌声,而是哭声。
“还好还好……”那哭声没有靠近的意思,这让莫雍稍微镇定了些,不怕鬼哭,就怕鬼笑,眼下遇到这个哭得抑扬顿挫凄凄惨惨的鬼,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好了。深吸了一口气后,莫雍将挂在腰间的九天令取下握在手中,缓缓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啊——!!”突然被这么一吓,莫雍积压了半天的惨叫终于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嘘!”夏征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出声!”
莫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呜呜”了两声表示明白,夏征这才松手,将莫雍拉到自己身后。
“前辈你怎么到这边来了?”莫雍小心地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动静之后,这才小声问道。
“听到你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夏征答道,莫雍一愣,也不知道夏征说的这个“动静”,到底是指听见了鬼哭,还是听见了自己唱歌壮胆?
不管是哪一个,自己先前的反应都已经把脸给丢到姥姥家了……莫雍站在夏征身后,默默捂脸。待他回过神时,夏征已经往前走出一段,莫雍连忙快步跟上。
在夏征的带领下,两人将手中雨伞抛下,没有直奔声音源头,而是在中途绕了个路,从相反的方向靠上前去,他们伏在一个坟包后面,悄悄探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背对他们跪在一处坟前,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靠近,正在掩面哭泣。
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并未出现,这让莫雍低低地“咦”了一声:“是人?”
夏征默默摇头,低头看向腰间的九天令,发觉它虽然没有像遇到还阳者时那般发出光芒,但也并非毫无动静,一道道淡色的流光从令牌表面划过,却是微弱得难以察觉。夏征见状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不是还阳者,但眼前的那个东西,绝对不干净。
“乱葬岗有人傀?”风月楼书房内,在听花朝把话说完之后,气氛已经有些凝重起来,沈扬秋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花朝问道:“这可是你亲眼所见?”
“小女子敢以性命担保,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沈清汜没有开口,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说。人傀并不是天裂后才出现的新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它们就已经名声在外。
那是一种非人非鬼的怪物,或者说,它们曾经为人。
这些人于阴戾之气极重的地方受其侵蚀,在没有得到妥善治疗的情况下,会渐渐被它同化,成为介于人与鬼之间的存在。被同化后的这些人没有神智,没有意识,除了一副“人”的驱壳和满身怨气之外,它们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的一切。对于一些修习傀术的修者来说,这是炼制傀儡极佳的原料,故而将其命名为“人傀”。
然而这些人傀之所以名声颇响,并不是因为它们是由人变化而来,而是因为它们极强的攻击力,在阴戾之气的影响之下,人傀早已不是普通肉身,面对它们的攻击,寻常修仙者甚至无法与之正面一战。
据花朝所言,眼下风临城东南的那处乱葬岗中,就有不少无人控制的人傀,对于毫无准备的夏征和莫雍来说,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沈扬秋站起身来,对沈清汜道:“劳烦沈公子在此休息片刻,老夫这便出城去将他们找回来。”
“不必,”沈清汜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去吧。”
沈清汜发话,沈扬秋只有听命行事一途。离开书房不久,沈清汜只听身后一声门响,却是花朝追了出来,显然是来找他的。
沈清汜对她笑了笑:“姑娘有事?”
花朝说:“我与你同去。”
“行啊,”说话间,沈清汜已经向外走去,“不过,你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么?”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花朝知难而退,不料花朝却答道:“我能。”
“哦?”这个答复倒真是引起沈清汜的兴趣了,他回头看了花朝一眼,眼中的笑意也更浓了些:“很不错。”
有花朝相陪,不必自己寻路,沈清汜出城倒是更顺利了些。只是走到城门口时,沈清汜忽地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沈公子?”花朝也跟着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无事。”沈清汜摇摇头,继续往外走。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看起来有些像夏畅,只不过,她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红衣
天色渐暗,夏征和莫雍埋伏在土堆之后,看着眼前那个红衣女子的背影,女子只顾哭泣,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
“这女子可是风临城人?”夏征扭头看了看莫雍,低声问道。作为驻守聚集地的送葬人,为了方便管理,他们不说能认识城中的每一个人,但至少,在遇到城中居民时,他们需要一眼将其认出。
莫雍皱着眉看了看,道:“背影看着眼熟。”
眼熟?这回答有些模棱两可。不过他们所在的位置能看到的本就不多,夏征也不能要求莫雍单凭一个背影就确认此人身份。于是他点了点头,开始寻思着是否需要冒险绕到正面一探究竟,倒是莫雍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她跪的这里,应该是座新坟。”
“嗯?”夏征愣了愣,将目光移到红衣女子面前的那处坟冢,那周围没什么杂草,泥土确实像是刚被人翻过。
“你可知这是谁的墓?”夏征想起莫雍曾经说过,这里不少人是由送葬人负责安葬的。
可是这次莫雍却是摇了摇头:“我们最近没有在这一带埋人。”
送葬人不曾来过,可坟冢总不会凭空多出,不论这个女子是什么东西,也总不会平白无故地跪在这里哭泣。夏征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
他示意莫雍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悄绕到另一个方向,而后直接走了出去。看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去,莫雍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快起来。
夏征在红衣女子身后停下,像是寻常过路人一般开口询问:“姑娘?天色暗了,你怎地还在此处?”
红衣女子对他的问话恍如未闻,依旧跪在原地啜泣,夏征见状皱了皱眉,将手按上剑柄,又向前走了两步:“姑娘?”
这一次,红衣女子似乎终于感应到了什么,她哭声一顿,将原本掩面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从夏征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女子掌心一片殷红,竟是完全没有干涸的鲜血。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夏征忍不住开始想象,这个女子脸上会是怎样一片光景。
在夏征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红衣女子缓缓扭过头来,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是向上翻着,冰冷怨毒的眼神正巧落在站在她身后的夏征身上,她的眼角有血液不停流出,像是流泪一般,血液划过脸颊,如同一柄匕首带出一道锐利伤痕,而后“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一时间,时间像是静止了。
“啊!什么鬼东西!”他们这边不动,莫雍那边却先叫了起来。
夏征一惊,猛地向后一跃,手中长剑出鞘,他回头一瞥,只见莫雍猛地跳了出来,紧接着,一只腐烂得只剩枯骨的手从他们原本藏身的那处坟墓中霍然伸出,快速向着尚未完全避开的莫雍抓去!
“啊啊啊恶心死了!”莫雍连忙一个闪身避过,好在面对突然而来的攻击,他并没有表现得不知所措,嘴里嚷嚷着,手却已经探向腰间,灵力催动,原本一直隐隐闪烁的九天令光芒瞬间变得耀眼起来,光芒扫过,那只从坟墓中探出的枯手不过眨眼间便已灰飞烟灭。
从莫雍跃出到九天令发威,一切不过发生于瞬息之间,夏征不过一瞥,便已知道那边不用自己操心,就在这时,他忽地感到一阵冷风拂面,夏征猛然回头,原本跪在他眼前的那个红衣女子,不见了。
自从回头之后,红衣女子没有动作,没有攻击,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莫雍解决了枯手,警惕地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了一阵,发觉周围的坟墓再没有任何动静,当即收起九天令,朝夏征走来:“咦?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女人呢?已经被你解决了吗?”
夏征摇了摇头:“她不见了。”
“啊?”莫雍赶紧又看了看周围,“她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吧?”
“小心些就好。”夏征笑笑,转头看向那座新坟,不同于乱葬岗这里的大多数坟冢,新坟修得不错,至少坟前墓碑上的字迹还算清楚。
莫雍也跟着凑了过来,拾起一截枯枝随意点了个火把,将墓碑上的字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爱妻花朝之墓……云……什么什么立?”
“嗯?”夏征皱了皱眉,花朝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花朝的带领下,沈清汜很快便来到了城外这处乱葬岗。
“姑娘也是送葬人?”沈清汜走在花朝身边,天气已经回暖,淋着雨的感觉还不错,正巧夏征不在,这里没人逼他撑伞。
花朝还是撑着初遇时的那把红伞,闻言摇了摇头:“花朝不过是个小小戏子,在风月楼讨生活,一介微末之身,如何会有那个福气?”
沈清汜看了她一眼,花朝这幅清清冷冷的模样,倒是很难将她与寻常青楼女子联系起来:“你是如何知道人傀?”
话已经问得如此直白,花朝长年身处欢场,生得一颗玲珑心,又怎会不知沈清汜的用意?只见她回头与沈清汜对视了片刻,而后轻轻勾起唇角:“沈公子不必疑虑,风临城之大,只靠几名送葬人是远远不够的,除了他们,还需有人帮衬。花朝有幸,替沈老整理书房典籍,整理之余也曾翻阅一二,对记载中的那些山野精怪,略有些印象罢了。”
“至于我为何会来到乱葬岗,并发现人傀……不过是因为失踪之人中有我亲近的姐妹,小女子不自量力,私下里也独自做了些调查。”
“多谢姑娘解惑。”沈清汜听罢笑笑,不置可否。
花朝和沈清汜都不是话多之人,一番简单交谈之后,两人便都再不说话。风临城郊的这个乱葬岗范围极广,他们虽说已经到了这里,想要找到夏征和莫雍,还需再费一番功夫。
进入乱葬岗的范围之后,沈清汜便不再与花朝并肩而行,他向前几步走在前面,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就这么将花朝护在了身后。花朝对此有所觉察,她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了看沈清汜的背影,却没有出声。
天色已经几近入夜,沈清汜二人身上都没有九天令,入夜之后无法视物,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时,沈清汜突然开口问道:“姑娘月阴之躯,与在下同行,可有感到不适?”
“什么?!”花朝猛然抬头,神色中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淡然。
“月阴之躯并不如何罕见,只须在特定时间出生,便极有可能是这种体质,”沈清汜没有回头,“虽偏阴体质之人常常受人排挤鄙弃,但月阴并非至阴,与常人相较也只略寒,若说有何不同,也只是对阴煞之物有所吸引,与人无害。在下只因体质有些特殊,这才有所感应,若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无妨。”体质遭人点破,花朝却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她顿了一顿,低声问道:“你方才那个问题……?”
“不知姑娘可否给我答案?”
沈清汜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可偏偏他看起来并不是随口一问的样子,花朝皱了皱眉,自己虽是月阴之躯,可是对于他人体质的感应却并不强烈,正如沈清汜所说,她与常人无甚差别,非要说与沈清汜同行时的感受……
“并无不适,”花朝如实说道,“恰恰相反,有种让人不自觉想要接近的感觉。”
“多谢姑娘。”沈清汜对她点头致谢。
花朝走到他身侧,偏了偏头:“沈公子,你也是偏阴体质?”
沈清汜听出她语气中的那点期待,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不是。”
“是我冒犯了……”花朝像是苦笑了一下,沈清汜却突然止步,花朝见他脸色一变,心中已有计较:“怎么了?”
“嘘——”沈清汜皱着眉,转了转头,似乎在寻找什么,“有歌声。”
花朝闻言,也凝神细听,很快便也听到缕缕歌声从远处传来,唱歌的似乎是个男人——唱得还有些难听。她再仔细往下听,发现在这难听的歌声中,还夹杂着阵阵女子的哭声。
真是名副其实的难听哭了。
“人傀会唱歌吗?”花朝问道。
这倒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只可惜眼下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沈清汜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走,去那边看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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