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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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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正文 第19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第19节

    “嗯?没有……”沈清汜没有回答,只是听着夏征的叙述,他突然想起洛苍妍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洛苍妍打算在九天祭典上有所动作,那么仅凭她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沈清汜愿意同她合作,他们两个也不足以对抗整个首阳宫和聚集于此的所有送葬人,所以洛苍妍肯定有她的内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之前在这里的那三个送葬人应该就是她的手下,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内应还有多少?他们究竟是何身份?送葬人?还是门中弟子?亦或是两者都有?沈清汜皱了皱眉,看来,他也是时候去找洛苍妍谈谈了。

    “夏征,”沈清汜看向身边的人,“我需要去查一些事情,送葬人这边,麻烦你帮我盯一下。”

    “应该的。”夏征点点头,在沈清汜转身离开前叫住了他:“我觉得内应应该不会是沈扬秋,否则那本泄露的送葬人名册上不会遗漏莫雍的名字。”

    “我知道了。”沈清汜应了一声,“晚些我再来找你。”

    “喂……”夏征看着沈清汜离去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这么风风火火的一面?

    与夏征告辞之后,沈清汜直接离开了首阳宫,向着东南方向走去。

    世人皆知阳脉九天在首阳宫中汇聚,可是至阳之力向东南注入汜天河的消息却鲜有人知。自诩金乌后裔的洛氏世代居于汜天河畔的汜天城中,他们与首阳宫沈氏联姻,以至阳血脉交换首阳宫的庇护——这正是沈清汜母族所在。

    与首阳宫的大气恢弘不同,汜天城由内而外透着一种婉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乍一看,恍如江南水乡一般。沈清汜对此地情形早已熟悉,倒也见怪不怪了,方走到城门口,守卫们便匆忙向他行礼道:“沈公子,您怎么来了?”

    “来找一个人。”沈清汜如实答道,“你们可知洛苍妍的住处?”

    “啊?”守卫们面面相觑,若说是洛苍灵的住处,他们倒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这洛苍妍……她几时回来的?

    沈清汜见状,心中已是了然,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么,洛苍灵的住处你们总归是知道的吧?”

    “啊!知道知道!”年长些的守卫连忙招呼旁边那个年轻的,“小六你带沈公子过去吧。”

    “不必了。”清亮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洛苍妍脚步轻快地来到沈清汜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一笑:“回来这么久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找我?”

    “……”沈清汜余光扫了一眼旁边早已呆滞的守卫,也没推开她,不动声色地附和了一句:“比较忙,才抽出空来。怎么?生气了?”

    见他配合,洛苍妍有些迷惑地眯了眯眼,随即笑道:“哪敢呐?这不是怕你把我们约好的事都忘了吗?”

    “不会,”沈清汜不想再与她耗下去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带我去你那里吧。”

    “没问题。”洛苍妍颇为得意地看了那几个守卫一眼,拉着沈清汜走了。待到了她的住处,洛苍妍忍不住放声笑道:“你刚才看见那几个守卫的表情了吗?一个个跟吃了苍蝇似的!”

    沈清汜在桌边坐下,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并不是洛苍妍,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她,但是我感同身受啊!”洛苍妍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再说,占了她的身体,不为她做些什么,我问心有愧。”

    “你能感同身受?”沈清汜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

    “为什么不能?”洛苍妍反问,“她的身体,她的记忆,现在都是我的了,我能感受到她曾经的情绪,这没什么奇怪的吧?”

    “或许吧。”沈清汜收了收神,将聊天内容引入了正题:“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洛苍妍闻言,表情也严肃起来:“知道个六七分吧,你比我预计的要来的早,是九天祭典要开始了,还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你?”

    沈清汜嗤笑了一声:“不巧,我撞上了你安排在首阳宫的内贼。”

    “是谁这么不小心啊?”洛苍妍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笑道:“这么容易就暴露,突然觉得前途渺茫呢。”

    “别装了。”沈清汜看着她,冷声道,“既然要合作,那么我需要知道你的全部计划。”

    “……”洛苍妍收起笑脸,她盯着沈清汜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阵之后,洛苍妍忽地展颜一笑:“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岁晏的地雷~

    ☆、抉择

    沈清汜沉着脸,从汜天城中走了出来,依照洛苍妍所说,自己相助与否根本不会影响她的行动,即使他现在得知了计划的详细情况,想要阻止洛苍妍,成功的可能性也已是微乎其微。沈清汜站在首阳宫门前的石阶上迟疑了一阵,转身走向沈嘉平的住处。

    “……祭祀大人?”沈嘉平住处的守卫见到沈清汜有些意外,“请您稍后,我这便进去为您通报。”

    “不必,”沈清汜从他身边走过,脚步顿了一顿,“里面有其他人么?”

    守卫答道:“除您之外,今日无人来访。”

    “那就好。”沈清汜点点头,径自走了进去,不料本应安静的屋子里,此时却有谈话声传出:“你偷偷跑来我这里,便是要同我说这个?”

    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嗽了两下,道:“掌门,老夫并非不懂您的意思,只是眼下的情况,已经由不得您如此胡闹了,只因这些事情不宜公开,其他几位长老才推我前来与您私下商议。”沈清汜闻言停下脚步,他站在院外没有走近,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个说话的老人应该是大长老沈默雄,这种时候,他来找沈嘉平做什么?

    只听沈嘉平冷笑道:“又是九天禁地中至阳之力不足的那一套说辞么?只要你们几位老前辈修炼时少借助九天之力,想必能为我们省下不少。”

    “话可不是这么讲,”沈默雄的声音平平淡淡地,沈嘉平的话似乎半点也没影响到他,“如果不是你们这一辈的九天祭典因为各种原因推迟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不会陷入如此境地。”

    沈嘉平冷哼了一声:“用我哥的命养你们这群蛀虫,这是凭什么?”

    “这么说的话,你不也是如此吗?”沈默雄声音低沉地笑了,“没有经历过九天祭典的掌门,从来都不是无可替代的,我愿意推举你,其他人可未必。”

    “……你拿这个威胁我?”

    “掌门,你有些太过激动了,”沈默雄道,“我只是向你说明一个事实,我们这些老家伙之所以除了与你商谈之外没有别的举动,只是因为事情还没到非强迫你不可的地步,否则,你认为你能护得了谁呢?对付一个不会任何法术的凡人,我们有无数种方法能令他就范。”

    “……”沈嘉平没有接话,沈默雄便接着说道:“嘉平啊,作为长辈,老夫必须要提点你一句。”他的声音低哑,对沈清汜和沈嘉平来说都是说不出的刺耳,“活到我们这个岁数的人,大多一心想着修炼,并不想过多插手首阳宫内的事物,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若是九天之力继续衰减下去,受到影响的就不仅仅是首阳宫,还有天下苍生。我们是活得够久了,可是嘉平,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人的性命,牺牲其他所有无辜之人么?”

    “天下苍生……哼,好大一顶帽子。”听声音,沈嘉平都快被气笑了,“仅仅是因为血统,就要被你们累得魂魄耗尽,难道我哥他就是应得的?真亏你们能把事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非也,既然作为纯阳之子出生,他从那一刻起便与常人是不同的,在祭祀之前,他什么也不必做,就能享受全天下最好的一切,得到了相应的特权,就要承受同等的代价,如此而已。”

    “你……”明知道沈默雄是在偷换概念,可是他所说的,却也句句属实,沈嘉平舍不得沈清汜就此死去,可是同样的,他也无法因为一己私欲,牺牲全天下人的性命。优柔寡断是大忌,但是沈嘉平偏偏在这两者的抉择之间,迟迟拿不定主意。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沈清汜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叩响了房门。

    “谁?”沈嘉平问道,声音严厉非常。

    “我。”沈清汜声音平静。

    房门很快便被打开,沈嘉平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尽管他掩饰得不错,沈清汜却仍能看出他面具下的紧张,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笑了笑,扫了一眼屋内的沈默雄,问道:“有些事想找你商议,不知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沈默雄拄着拐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走到门口,对着沈清汜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来:“不碍事,老夫的事情已经说完,这便要走了。”

    沈清汜侧身为他让出通路:“您慢走。”

    “哥。”待到沈默雄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沈嘉平终于神色复杂地开口问道:“刚才我们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

    “你们说了什么?”沈清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沈嘉平一时也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否装傻,在于沈清汜对视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先一步放弃:“罢了,你方才说,有事要找我?”

    “不错,”沈清汜点点头,跨过门栏走到屋内,“我找到了一些内奸的线索。”

    沈嘉平跟着沈清汜走了进来,他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茶叶,正打算为沈清汜冲泡,闻言颇感兴趣的一挑眉:“哦?说来听听?”

    沈清汜看着他的举动,瞥了一眼先前沈默雄所坐位置上那空荡荡的桌面,淡淡地笑了一下之后,将自己与夏征所见所闻与沈嘉平简单叙述了一遍,末了说道:“我们怀疑,应该是有还阳者伪装成送葬人的模样潜入首阳宫,只不过比较麻烦的是,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也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何在。”

    “具体人数……”沈嘉平沉思了片刻,“你们那里不是有本名册?”

    “那名册或许被人删改,有机会你可以去夏征那里看看。”沈清汜道,“不过我想,或许我们不必这么麻烦。”

    沈嘉平为沈清汜倒上茶,闻言不禁笑道:“莫非你又有什么主意了?”

    沈清汜从他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也笑了笑:“我打算……举办九天祭典。”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我会这么简单就把洛菇凉的计划写给你们看?天真~~=。=

    ☆、布局

    “你说什么?”沈嘉平的笑容瞬间僵硬,他眼神锐利地看向面前的人,“再说一遍。”

    严肃起来的沈嘉平着实有些骇人,但是面对他突然外放的气势,沈清汜却不为所动:“我说,我要举办九天祭典。”

    “……”沈嘉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同意。”

    “为什么?”沈清汜问道。

    “何必跟我装傻?我一直拖延九天祭典是为了谁?!”面对沈清汜直视的目光,沈嘉平生生将砸向桌面的拳头收了回来,他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难道你只需一句话的时间,便要将它全部否定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清汜摇了摇头,“我说的这个九天祭典并不需要真正举行。”

    “……”沈嘉平眉头紧皱,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请君入瓮罢了。”沈清汜笑了笑,“你可曾想过,还阳者为何要费尽心思潜入首阳宫?”

    “他们知道这世上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是九天,想必也是为此而来。”沈嘉平答道。

    “不错,”沈清汜赞许地点了点头,“嘉平,想必你也知道,九天令难以辨别如今这些已经产生神智的还阳者,他们在首阳宫各处藏得很深,绝不会轻易暴露,可是如果让他们知道,九天之力即将变得空前强大,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一定会尽力阻止九天祭典。”沈嘉平恍然,“你是想以九天祭典为饵引蛇出洞?”

    沈清汜应了一声:“我觉得这应该是眼下最有效的办法。”

    听到这里,沈嘉平终于松了口气:“哥,下次这种话能不能在一开始就说清楚?命都快被你吓掉半条去了。”

    沈清汜笑笑,接着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再不可让第三人知晓。我离开之后,你就可以把首阳宫筹备九天祭典的消息放出去了,之后的任何环节务必以筹备真正的九天祭典为标准,切不可马虎大意。”

    “等等,”沈嘉平忽地皱了皱眉,狐疑道,“不对吧?九天祭典有很多步骤并不为外人知晓,若只是做戏,即使不做到完全相同也根本不会被人发觉,你如此叮嘱,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嗯?”沈清汜愣了一愣,“我还能有什么目的?”

    沈嘉平看了他片刻,问道:“你不会是以这个为由骗我帮你筹备祭典,之后假戏真做吧?”

    “……”沈清汜听罢,十分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而后笑道:“怎么可能?”

    沈嘉平看着沈清汜的双眼,认真道:“你能向我保证,绝对不会献祭九天?”

    “……我保证。”沈清汜想了想,补充道,“之所以让你以真正的九天祭典为标准筹备,只是因为我怀疑首阳宫高层也有内奸,仅此而已。”

    “从小被你骗多了,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你。”沈嘉平叹了口气,“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可是话说在前面,如果筹备过程中让我发现了什么不好的苗头,我会随时停止这个计划。”

    沈清汜对此只是微微一笑:“好。”

    离开沈嘉平的住处所在,沈清汜没走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去,他盯着那扇熟悉的大门看了一阵,终于不由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不想骗沈嘉平,只是从一开始他们所有人便身在局中。沈清汜不想考虑在这之后能活下几人,他只知道不论输赢,从今往后,或许他是再没机会踏入这里半步了。

    半个月后,首阳宫打算举办九天祭典的消息传到各处,夏征听完莫雍兴高采烈地讲述,不禁疑惑:“首阳宫如此大事,我们送葬人为何也会受邀参加?”

    莫雍想了想,道:“沈老头说,九天祭典成功之后,这世上的还阳者很快便会消失殆尽,这可是全天下的盛事,即使从那以后都没我们送葬人什么事了,但我们至少也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请我们共襄盛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

    “可是,既然首阳宫掌握了能让还阳者彻底消失的方法,为什么他们不早一些拿出来?”夏征直觉事有蹊跷,“这消息出现得未免有些太过突然了……”

    “这我可不知道,”莫雍耸耸肩,看了沉思的夏征一眼,“我听说九天祭典是由我们沈大公子主持的,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干脆直接去问他就好了,何必在这里冥思苦想的?”

    这也正是蹊跷之一啊……夏征心中忍不住苦笑,半个月前他们分开的时候,沈清汜曾说会来找他,可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沈清汜却完全不见了人影,夏征也曾猜测他是被什么事情缠住脱不开身,可是在得知九天祭典的消息之后,夏征却开始忍不住考虑沈清汜是在有意避开他这一可能性了。

    可是,如果沈清汜是故意不见他的,原因是什么?夏征隐隐觉得自从回到首阳宫,沈清汜就在谋划着什么事,这件事与他有关,与去世的夏畅有关,甚至于和九天、和所有人都有关,如今,他的局怕是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了。

    突然,莫雍的话打断了夏征的思路:“前辈,你听说过首阳宫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吗?和沈大公子有关的那个?”

    “什么?”夏征回过神,顺着他的话问道。

    “就是天裂的时候,沈大公子在申首山身受重伤那件事啊,”莫雍凑到夏征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我也是缠着沈老头他才悄悄跟我讲的,就告诉你一人,你可不能去和别人乱说啊!”

    “十年前清汜重伤沉睡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这么隐秘?”夏征一时也有些意外,于是很快应道:“你说吧,我不会外传的。”

    得了夏征的保证,莫雍清了清嗓子:“传言沈大公子根本不是在首阳宫长大的,他十三四岁的时候,给如今的首阳宫掌门留了封信说会在他继位之前回来,然后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

    夏征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打断:“离开首阳宫之事,清汜曾跟我提过。”

    “咦?这他都跟你讲了?那你们的关系还真不一般啊!”莫雍瞪大眼睛看着夏征,“那之后的事情他跟你说过没?”

    “之后还有什么事?”

    见夏征茫然,莫雍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他得意地一笑,道:“后来嘛,首阳宫用尽办法都找不到他人,直到三年后,天裂出现的时候,正在申首山附近历练的首阳宫弟子看到了沈大公子放出的求救讯号,在当时的掌门带领之下,首阳宫冒险搜山,这才将人给救出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去申首山,只是当时除了他之外,前任掌门还带回了一位银发姑娘的尸体——当然了,首阳宫里也没人知道她是谁,只是沈大公子沉睡前亲自吩咐,一定要保她尸身不腐,怎么样?这事情够奇怪的吧?”

    然而夏征并没有回应,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如坠冰窟:“怎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宝们六一儿童节快乐呀~o(n_n)o

    ☆、阴谋

    莫雍的话令夏征如遭雷殛,沈清汜怎么会认识柳莺时?既然他早知柳莺时已死,为何看着夏征百般寻找却将此事闭口不提?

    看着夏征有些苍白的脸色,莫雍一时也有些慌了:“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夏征闭上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莫雍所言重新想了一遍,理清思路后问道:“你方才所言都是从沈扬秋前辈那里得知的?”

    “是……是啊……”

    夏征睁开眼,眼神凌厉地看向莫雍:“那么这些事情,他又是如何知晓?”

    莫雍闻言一怔:“当年前任掌门带人前往申首山,带回了身受重伤的沈大公子和一个银发姑娘的尸体,这件事虽然被掌门禁止谈论,可是首阳宫内门的老一辈弟子基本都是知道的啊!”

    “可是据我所知,沈扬秋以前并不是首阳宫内门弟子吧?他进入内门的时间在我们到达风临城之后,算算日子,最多也不过一年,作为一个新弟子,他是如何得知这桩已经被明令封口的旧事的?”

    “这个……”莫雍被夏征问得有些迷糊了,他皱着眉想了想,无奈道:“这种事你问我也没用啊!我就是听沈老头跟我讲起这件事,觉得你可能也有兴趣才告诉你的!”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看莫雍有些急了,夏征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些,“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件事,包括首阳宫禁地所在,是不是沈扬秋主动向你提及的?”

    莫雍对此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配合地回想了一番之后答道:“应该不算吧?当时我刚来这里,沈老头得到沈大公子的引荐,已经进入首阳宫内门一段时间了,因为好奇,我就去缠他,想让他跟我说说首阳宫的事,他先是问了我最近外面的情况,然后他就告诉我了这个。”

    夏征听罢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莫雍问。

    “晚些你就知道了,”夏征没有回答,“沈扬秋的住处你应该是知道的吧?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我有些话想当面问他。”

    “哦,好吧……”莫雍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为夏征领路。

    夏征跟在他身后,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沈清汜对他隐瞒了他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事,夏征当然也想不管不顾,就这么直接冲去找沈清汜对质,可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一来他们来到首阳宫后,就一直是沈清汜单方面地与他联系,夏征想去找人,此时根本无从找起;二来沈清汜十年前受伤之事在首阳宫虽说并不是秘密,但也不是可以随便谈论的话题,可是这件事偏偏让刚来不久的沈扬秋知道,他在明知莫雍保守不了秘密的情况下,偏偏又将这件事告诉了莫雍,而之后,莫雍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当这么多巧合凑到一处的时候,夏征就不禁开始怀疑这是有人密谋,沈扬秋或许不是源头,但他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在前往沈扬秋住处的路上,夏征揣测着布局之人的用心,只要方才他再稍微激动一些,或许就会直接跑去质问沈清汜,如果这一切真的有人在背后操纵,那么夏征有理由相信,哪怕自己不知道沈清汜的所在,暗中的那个人也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指路的童子。即使是现在,如果沈清汜站在面前,夏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冷静,更何况,沈清汜最近的状态也并不稳定。夏征不敢想象自己贸然去找沈清汜的后果会是怎样,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或许就会造成他们两人间的间隙,甚至是决裂。

    好在布局之人对夏征,或者说,是十年后的夏征并不是那么了解。沈清汜突然中断联系的原因不明,但是在此之前,沈清汜曾说让夏征替他看住送葬人。凡是都要分个轻重缓急,夏征深知,过往之事已成定局,即使心中再急,自己的事仍旧是小,反之,不管布局之人是谁,设计他和沈清汜本身并无意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二人的矛盾会造成某种对旁人有利的影响。夏征不认为自己有多重要,可是就沈清汜而言,他的情况或许会影响到九天,九天之力作为天下命脉,这可容不得半点差错,而有些线索,现在不去查,之后恐怕便会追悔莫及。

    “前辈?我们到了。”莫雍看着只顾低头出神的夏征,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夏征应了一声,抬起头来,他突然有些惊讶地发现,他们所在的正是当初沈清汜带着他从天极台上跳下之后来到的地方。夏征记得沈清汜曾说,这里是首阳宫普通内门弟子住宿之地,平日里没有守卫,这为沈清汜提供了逃脱的途径之外,恐怕也为一些图谋不轨之人提供了便利。在莫雍的带领之下,两人沿着一排排屋舍走了进去,快到尽头时,莫雍总算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夏征一眼,上前两步,敲响了一间房门。

    “来啦来啦,是谁这么急啊?”一个面容慈祥的胖老头笑着拉开门,看到门口的莫雍笑着问道,“小莫?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要和其他送葬人交流没空过来吗?”

    莫雍笑道:“我是带夏前辈过来的。”

    夏征闻言上前两步,向沈扬秋行了一礼:“沈前辈可还记得在下?”

    看到夏征,沈扬秋似是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而后他眯了眯眼,笑道:“记得记得,你是当初和沈公子一同来风临城的那个送葬人吧?叫夏征,对不对?”

    夏征笑了笑:“前辈果真好记性。”

    “你们可是我的福星,这哪能忘呢?”沈扬秋将他们让进屋子,招呼二人坐下之后,捋了捋胡子,哈哈笑道:“你这么突然地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呐?”

    “是这样的,我来这里,是想向前辈请教一件事。”夏征看了身边的莫雍一眼,开门见山道。

    沈扬秋笑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敢问前辈,有关十年前沈清汜重伤的事情,是您告诉莫雍的吗?”

    沈扬秋愣了一愣,转而看向莫雍:“不是跟你说了这件事别乱传么?”

    莫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夏前辈和沈大公子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着别人不能说,告诉他总没事儿吧?”

    沈扬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夏征抱歉地笑了笑:“老头子年纪大了,嘴碎,让你看笑话了。”

    夏征摇了摇头,问道:“据说,这件事已经被首阳宫掌门下令封口,前辈来到首阳宫内门不过一年左右时间,并不曾直接经历此事……不知前辈是从何处得知的此事的?”

    沈扬秋并没有回答,他皱起眉,表情严肃地反问道:“你这么追根究底,莫非是对我有什么怀疑不成?”

    “坦白说,是。”夏征也绕弯子,他摆弄了一下挂在腰间的九天令:“恕我直言,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了有些年头,一个初入首阳宫的人,如果不是有意去查,从别人那里偶然听到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之又小。”

    听到这里,莫雍也终于觉出些不对来:“沈老头,你不是一直说沈大公子是你的福星吗?你这么调查人家,未免有些不太好吧?”

    “你小子……”沈扬秋有些无奈地看了莫雍一眼,苦笑着摇摇头不愿多言。

    夏征见状,忽地将九天令一掷,至阳之力包裹着令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向着沈扬秋的面门飞去!沈扬秋目光一凝,连忙向后一个翻身,避开了夏征的这一记突袭,夏征也不迟疑,足尖一点,整个人从座位上弹射出去,眨眼间便将掷出的九天令握在了手里。紧接着,他攥着九天令的手便已向着沈扬秋所在的方向横扫过去,至阳之力化作一道弧光射向沈扬秋!

    眼看已经避无可避,沈扬秋突然后退两步,只见他右手成爪向旁击出,竟隔空抓取了房间中的木床向着夏征投来!至阳之力扫至,瞬间便将木床劈得粉碎,木屑漫天,夏征呛了一下,攻势瞬间一缓,沈扬秋趁此机会想要夺门而出,不料却发现莫雍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那里。

    莫雍看着沈扬秋,神色有些复杂:“沈老头,我需要一个解释。”

    沈扬秋闻言一愣,他顺着莫雍的目光低头看去,发现在方才与夏征的争斗之中,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被利器划伤,可是本该出血的地方,此时什么都没有。沈扬秋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看正向门口走来的夏征,低声道:“你们想问什么,便问吧。”

    一番打斗之后,屋内的桌椅摆设早已乱作一团,三个人只得站着说话。夏征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看向莫雍,莫雍接收到他的信息,咬了咬牙,问答道:“沈老头,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还阳的?”

    “接到调令,北上前往首阳宫的时候,我受人伏击。”沈扬秋苦笑了一下,“他们根本没有多话,就是奔着击杀我来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送葬人。”沈扬秋看了看挂在夏征和莫雍腰间的九天令,“他们将我的尸体带走,直到我还阳。一开始他们打算让我回到风临城,用被浊气侵蚀的九天令替换风临城聚合之阵中的那块,可是当他们得知我受命前往首阳宫后,他们命我……做他们的卧底。”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莫雍不解,“你和还阳者斗了这么久,为什么会原因接受他们的驱使?”

    沈扬秋深深地看了莫雍一眼:“我并不甘愿,可是,如果我拒绝,便会被其他还阳者吞噬,如果我接受,或许还能在我完全疯狂之前帮上你们一把。”

    “所以,还阳者所拥有的送葬人名单里没有莫雍,是因为你并没有把莫雍的名字告诉他们。”夏征终于开口,“可是他们是如何掌握你的行踪,并以此为基础布置埋伏的?”

    “说来可笑,”沈扬秋苦笑着看向夏征,“你可知道,一直有还阳者在跟着你们么?”

    ☆、盘问

    “什么意思?”夏征眸色微沉,如果不是知道还阳者中还有夕桃和赵铎这般的人存在,沈扬秋的话他是一点也不会相信的。

    沈扬秋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们的,但他们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当你们从风临城离开之后,我启程北上,便被他们堵了个正着。”

    “……”夏征皱了皱眉,他沉吟了片刻,问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毕竟曾经是送葬人,即使答应成为卧底,还阳者对我也不怎么信任。”沈扬秋道,“我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他们,来到首阳宫之后,也一直是由他们与我单线联络。最近收到的命令,就是设法探听和沈大公子相关的消息,并将查到的内容告知于你。”

    “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知道,”沈扬秋也有些无奈,“我已经说了,我对他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只是从他们的动向中,隐隐觉得他们似乎对你和沈大公子都颇为熟悉,或许,你应该从你们身边找找。”

    “……谢谢。”夏征对沈扬秋微微颔首。

    沈扬秋慈祥地笑了笑,而后,他似是有些迟疑地开口:“夏征,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夏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前辈但说无妨。”

    沈扬秋问道:“你对沈大公子有过怀疑吗?”

    夏征反问:“他是纯阳血脉,又有操控九天的能力,如果他有什么邪念,只需断绝九天令和九天的联系,让我们赤手空拳地面对还阳者即可,我为什么要怀疑他?”

    “因为还阳者对他的关注非比寻常,”沈扬秋沉声道,“这也是我在调察他过往之事时才有的一种猜想,夏征,你觉得第一个还阳者是怎么出现的?”

    “……天裂?”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根本没有人能够找到切实的证据,”沈扬秋道,“然而我的这个猜想,却是有迹可循的。”

    夏征强压下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道:“说来听听。”

    “九天之力是我们目前已知的唯一一种可以消灭还阳者的手段,如果九天污浊,那么我们……”沈扬秋忽地苦笑了一下,改口道,“你们,与还阳者的处境将会发生逆转。”

    夏征接道:“这我知道。”

    沈扬秋点点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因此推断,九天与还阳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密不可分的?”

    “……确实。”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猜想一下,如果首阳宫的九天主脉污浊呢?有没有可能因此创造出还阳者?”

    “不会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莫雍反驳道,“如果九天本身已经污浊了,那么我们应该根本就无法凭借它消灭还阳者才对。”

    “这不一样,”沈扬秋闻言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觉得,九天主脉即使污浊,程度应该也是极低,它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人界的阴阳秩序,但是本质依旧属阳,也依旧是还阳者的克星,这一点是没变的。”

    夏征沉默了片刻:“你想说,是清汜令九天污浊的?他何必这么做?”

    “他未必是有意的,这就涉及我调查到的内容了,”沈扬秋答道,“有一部分我没有告诉小莫……十年前申首山发生的事情当真处处透着诡异。”

    夏征本身也是天裂的亲历者,话题转到这上面,他心里不免有些抗拒,只听他轻轻咳了一声,将眉一挑:“如何诡异?”

    “据我所知,当年天裂发生时,在申首山的所有人除沈大公子外无一幸存,可是他存活的原因却并不可知。按理说,当时的情况绝非人力所能抵御,那么他是如何活下来的?”沈扬秋顿了顿,接着说道,“于是我突发奇想,如果当年的沈清汜未能幸免呢?”

    “沈老头你别吓人!”莫雍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沈大公子当时就死了?那我们现在认识的人是谁?”

    “……那么他便有可能是这世上第一个还阳者。”夏征想了想,忽地摇了摇头否决道,“这是个悖论,依你先前所说,是九天主脉的污浊造就了还阳者,既然如此,怎么可能有人在那之前还阳?”

    “这是另外一个猜想,”沈扬秋缓缓说道,“别忘了,首阳宫前任掌门带人前往申首山,带回的可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位银发姑娘的尸体。这世间何人可能天生银发,想必你是知道的。”

    “神裔之徒。”

    “不错,神裔之徒向来神秘莫测,我对此也至多只是听闻,可是我想,沈大公子当面特地嘱咐将人尸身带回,想必是有原因的。”沈扬秋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征一眼,“传言,神裔之徒先天灵力极强,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会不会采取了什么措施,阴差阳错,导致了沈清汜的还阳呢?”

    “……”夏征沉默不语,沈扬秋便接着说道:“还阳后的沈清汜回到首阳宫,之后,他进入九天禁地沉睡——这就是我说的九天主脉污浊的原因,而主脉污浊,则在天裂期间衍生了更多的还阳者。”

    夏征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想,请恕我无法相信。”

    “无妨,”沈扬秋也不多言,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说出这一可能性,猜测之言,本也做不得真。”

    莫雍突然问道:“沈老头,这些话你跟那些还阳者说过了吗?”

    沈扬秋摇了摇头:“我只说了个大概,但是他们或许已经与我有了相似的猜测……夏征,还阳者将你们盯得很紧,我想,或许是因为沈清汜手中掌握着九天,就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脉,他的倾向,直接决定了一些人的生死。我不知道还阳者为什么会认为沈大公子愿意与他们合作,这也是令我怀疑他身份的原因之一。”

    莫雍问道:“那夏前辈呢?被还阳者盯着的可不止一个人啊!”

    “如果沈清汜当真还阳,他苏醒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夏征,”沈扬秋看着夏征道,“你的决意,或许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他的决定。所以我希望,如果事情被我不幸言中,你可以阻止他倒向还阳者那边。”

    一时间,夏征没有回答,只见莫雍耸了耸肩,道:“沈老头,你还阳了都还想着我们呢,沈大公子未必就不念旧情吧?”

    不料沈扬秋对此却是摇头:“这完全不同。”

    ☆、新生

    看着沈扬秋严肃的表情,夏征忽觉有些不妙:“哪里不同?”

    “此前我们见到的大多数还阳者,其实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这一点我也是还阳后才知道的,”沈扬秋叹了口气,道,“天裂之后,过深的执念导致了很多人死后无法前往地界轮回井投胎,这些人带着生前的记忆还阳,对于他们来说,曾经的死亡并不算结束,还阳也只不过是对他们生命的一种延续,处于这个阶段的还阳者,我们还可以把他们看作是‘人’。”

    “可是他们的人性终究还是会消失的。”莫雍想到曾经的云建中,心中感慨,“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最终他们的理智会一点点被疯狂吞噬,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

    “不错,”沈扬秋点了点头,“在这一过程中,曾经的那个人也就随之消失,不复存在了……对于还阳者来说,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次‘死亡’。”

    “可是还阳者不是已经找到恢复神智的办法了?”夏征问道。

    “并不是‘恢复’,而是‘产生’,”沈扬秋纠正了夏征的说法,“虽说我刚还阳不久,尚未经历过失去神智的那一道坎,可是据我所知,所有有过那种经历的还阳者,都与以前判若两人,他们管这叫‘新生’。”

    “啊?”莫雍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新生’后的还阳者,他们曾经的记忆对他们来说更像是前世,他们即使记得,也不会对此感同身受,更没有什么所谓‘旧情’——他们就是一个全新的‘人’,过往于他们而言,早就是不甚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具备与我们同样为人的共鸣,甚至不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沈扬秋看着夏征说道,“回到我方才的猜想,如果沈大公子当真还阳,距今也已有十年时间,你能保证如今的他,还是首阳宫那个‘沈清汜’吗?”

    “……”夏征低头沉默,如此过了半晌,他突然抬眼看向沈扬秋:“我们都知道,还阳者失去神智所需的时间有长有短,那么我是否应该相信,你还是曾经的你呢?”

    夏征此言一出,刹那间,小屋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只听他沉声问道:“还阳者早先让你把清汜的过往告知于我,本意便是离间,那么,你方才所说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计不成之后的又一个离间之计呢?”

    “……”沈扬秋被夏征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想了想之后,无奈地摇头苦笑:“这只能由你自己判断……要我如何证明?”

    “新生”后的还阳者拥有曾经的所有记忆,他们想装成曾经那个人易如反掌,夏征也明白,除非对方自己承认,否则旁人根本无从分辨。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好吧,我且退一步,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清汜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人,我对他又哪里会有什么影响?”

    “有。”沈扬秋肯定道,“他与寻常还阳者不同,沈清汜即使‘新生’,在他最懵懂之时,身边也绝无可能有其他还阳者在场,恰恰相反,在这张白纸上落下第一笔的人,最有可能的是你,夏征。”

    “所以还阳者才想方设法要分开你们!”莫雍突然“哦”了一声,明白过来,“他们虽然也不清楚沈大公子现状如何,但是他和你走得近,这是有目共睹的。前辈你是送葬人,无论如何,把你支开了他们才有接近沈大公子的机会,而且如果事情真的朝着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沈大公子当真还阳并且已经那个什么新生,那么他与活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不就只有这段时间与他朝夕相处的你了吗?”

    “夏征,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沈扬秋表情严肃,“我所说的一切,非但不是离间,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盯死了沈清汜,很有可能,你是他仅存的‘人性’。”

    听到这里,夏征忽地一笑:“总有人说要我相信他……这一点倒不必多说,无论如何,我早就打算盯死他了。”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子都快炸了。夏征抬起头,望着窗外沉默了一阵,似是平静下来,他回过头,向沈扬秋行了一个大礼:“前辈这番猜测虽说委实有些骇人,但夏某记住了,日后定会设法求证,只是在有明确结果之前,我不想质疑清汜分毫。”

    沈扬秋站在原地受了他一礼,温和地笑了笑,转而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你们或许应该注意一下。”

    “还有啊?”莫雍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沈老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吓人?”

    “这是最后一件事了……”沈扬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道,“首阳宫的九天祭典,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劲。”

    “嗯?”夏征也有些惊讶,“此话怎讲?”

    “你们知道历代主持九天祭典的人是谁吗?”沈扬秋问道,却看见夏征和莫雍不约而同地摇头,当下只得自己答道,“从来都是前任掌门的长子,没有祭典,便没有继位。”

    “莫非这仪式有何特殊之处?”夏征问道。

    不料沈扬秋却是摇头:“这恐怕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我只是在偷查沈大公子时不小心发现这个,首阳宫每一任掌门人继位,必然有一个为之主持九天祭典的祭祀人。九天祭典每任掌门人在位期间只有一次,祭典之后,他们便能顺利继位,而他们的祭祀人,似乎无一例外地就此销声匿迹了。”

    夏征微微一愣:“销声匿迹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首阳宫之后的任何记载里都再找不到他们的名字,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沈扬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我了解的也只有这些,觉得奇怪,便一并告诉你们。这一任祭祀人是沈大公子,你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好。”夏征点了点头。

    “祭祀人……祭祀人……?”莫雍低声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怎么觉得这么拗口啊?正常来说,门派里主持祭典的不是应该叫祭司吗?祭祀人……说得跟祭祀品一样……”

    “什么?!”夏征猛然回头看向他,吓得莫雍一呆:“……什么什么?”

    沈扬秋见状不禁摇头:“小莫,你这猜测的吓人程度比起我来可不遑多让啊!”

    莫雍对此表示委屈:“我说什么了……”

    沈扬秋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而看向夏征:“你现在心里想必也正着急,老头子便不再耽误你们时间啦,用九天令送我走吧。”

    莫雍一愣,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沈老头……”

    “小莫,忘了我怎么交你的?”沈扬秋笑容慈祥,一如和夏征他们初见时一般,像个大肚弥勒:“送葬,是赠予还阳者的一个解脱,记得吧?”

    “……是。”

    ……

    沈氏祠堂中。

    四周一片死寂,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点燃的蜡烛上,火苗在风中明明灭灭,昏暗的光打在一排排灵位之上,篆刻其上的字仿佛跟着抖动,犹如鬼影一般。

    一袭黑衣的沈清汜合着双眼,盘腿坐在灵桌前的蒲团上,烛光落在他身上,不安分地上下闪动着。突然,沈清汜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低声道:“有人动用了九天之力。”

    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闻言沉默了一瞬:“冥想结束了?”

    沈清汜低低地“嗯”了一声:“近些日子与九天之间的联系愈发密切了……嘉平,祭典筹备得怎么样?”

    “已经筹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始。”沈嘉平似是在忍耐什么,“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祭服的。”

    “多谢。”沈清汜没有看他,淡淡地应道,“那么,九天祭典便在明日举行吧。”

    “我不明白,如果只是做戏,你又何必要做到这一步?”沈嘉平终于忍无可忍,他快步走来,在沈清汜面前蹲下,与他对视着:“你何必要加强与九天的联系?”

    “嘘——”沈清汜移开目光,看了看前方的灵牌,“莫要惊扰了先辈。”

    “……”沈嘉平咬了咬牙,低声问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沈清汜微微一笑:“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一场假戏。”

    “但愿如此。”沈嘉平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沈清汜站起身,靠在门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之后,转身回到祠堂之中。沈嘉平送来的祭服就放在门口不远处,沈清汜走过去,俯身拿起,将它披在了身上。祭服的料子极佳,剪裁也十分合体,沈清汜低着头,黑色的祭服上有赤红的图样,针针丝线纠葛缠绕着,向身后汇集而去,沈清汜知道,它们终会织成一只三足金乌,他在典籍中见过它的模样。

    “请恕……”沈清汜抬头看向那一排排灵位,无声地笑了起来,“子孙不孝。”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的伏笔什么的……自己回去找23333

    ☆、祭典

    九天祭典将在第二天召开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夏征根本没有太多反应的时间,留给他的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还来不及整理头绪,更来不及找出沈清汜,窗外的夜色就已经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褪去了。

    彻夜未眠的夏征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推开窗,一声悠远的钟声伴着风从远方吹来,勾起夏征心头的一丝悸动。强行压下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夏征回身取上九天令,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向着天极台赶去。

    此时天还未亮,通往天极台的漫长阶梯围绕着高耸入云的天极峰,呈螺旋状向上蔓延,一路探入云霄。在首阳宫强大的法术禁制之下,夏征只得一路狂奔,先前来时,他竟从未觉得峰顶是如此遥不可及。黎明的风从他耳旁呼啸而过,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一声声沉重的钟声愈来愈近,像是撞进了他的心里。

    就快到了……夏征心中说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见通往天极台的最后那段笔直长阶,这让夏征有些浑噩的思绪忽地一震,这个时间,沈清汜作为九天祭典的祭祀人,应该就在上面准备才对。

    可是,一只手却拦在了夏征面前:“天极台禁止无关人等靠近。”

    “你——!”夏征皱起眉,看向拦住他的人,却不由地一愣:“沈嘉平?”

    沈嘉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来是你。”

    夏征点点头,不想多言:“清汜在吗?”

    “不在。”沈嘉平摇了摇头,“你有事?”

    沈嘉平的反问令夏征一时语塞,见他不答,沈嘉平缓声道:“待到日出时分,九天祭典开始,届时我哥才会来这边,有什么话你可以等祭典结束后再问他。天极台周围设有法阵,若是进入其中恐危及性命,勿要随意触碰。”说罢,不等夏征反应,沈嘉平便已转身离去。

    “……”夏征抬头看了看天极台所在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光线却不慎明晰,夏征抬头看了看天上厚重的云层,心想今日可能并不是个好天气。首阳宫修者和受邀而来的送葬人陆续走上长阶,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看到早早等候在此的夏征,似乎也颇感意外,如此过了一阵,夏征忽地听到一声招呼:“前辈这么早?”

    夏征循声看去,只见是莫雍和司玄英走了过来,可是通常与他们同行的司长赢却不见踪影。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莫雍解释道:“那小子不知何时结识了汜天城那边的洛家小姐,眼下正在人家那里做客呢。”

    夏征听罢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莫雍见状,扭头跟司玄英说了句什么,待到他转身离开,莫雍撞了撞夏征的肩,低声道:“沈老头说的那些确实吓人,可是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急,一急,就真的什么事都办不了了。”

    夏征有些疲惫地摇摇头:“不知为何,自从启程北上,我就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莫雍闻言愣了一愣,迟疑道:“预感这种东西,总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吧……”

    夏征苦笑了一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祭典应该快要开始了。”

    “嗯。”莫雍点点头,跟着夏征抬起头来,却感觉到有水滴落在头上,他不禁一缩脖子,“唉哟”了一声:“什么鬼天气?下雨了啊!”

    莫雍的这一嗓子声音不小,一时间,站在台阶上等待的众人有些骚动起来,就在这时,他们忽听有人喊道:“来了来了!”夏征精神不由地为之一振,他四处张望,终于越过重重叠叠的人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从台阶下一步步向上走来。

    原本骚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

    此时的沈清汜与平日里夏征见到的他有极大的不同,他缓步走来,还是熟悉的容颜,带着金色的眼瞳里却透着一份疏离与毫不掩饰的高傲。只见他广袖高冠,恍若谪仙,一袭黑色长袍在风中烈烈飞舞着,其上绣着的血色三足乌仿佛也要振翅而飞一般。然而不知是不是莫雍关于“祭祀人”的那番猜测作怪,夏征看着沈清汜不同以往的装束,那精致的镶玉革带和同样质地的玉组佩此时却仿佛枷锁,将金乌牢牢困在其间,风愈发大了,沈清汜衣袂翻飞,金乌隐在其间,形若挣扎。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沈清汜面无表情地走过夏征身边,目光似是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夏征想叫住他,却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过是一个晃神间,沈清汜在他眼里便只余下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沈清汜终于只身走上了通向天极台的笔直长阶,雨势渐大,然而雨水却像是完全没有落到他的身上。夏征远远看着他高昂着头,每踏出一步,身周凝聚的至阳之力便更盛一分。

    突然,一声炸雷仿佛就落在众人身边,沈清汜的脚步略微一顿,而后继续举步向上走去。天上乌黑的云层旋转起来,点点金光从黑暗之中透出,金光忽明忽暗,仿佛一条长河,跟随沈清汜的步伐向着天极台流去。

    “这就是九天!”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真的是九天啊!”

    “九天……”夏征低声喃喃,想起沈扬秋和莫雍的那些猜测,他突然有种想要冲上去打断的冲动。

    夏征不知道,此时想要出言打断的并非只有他一人。沈嘉平站在天极台上,看着空中越来越近的九天,以及向着他一步步走来的沈清汜,面上虽是不露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鼓来。在此之前,沈清汜在祠堂时就已经几乎完成了所有与九天的融合,一旦他与九天在天极台相遇,只要沈清汜愿意,九天祭典就能在瞬间礼成。沈嘉平不知道为什么潜伏在首阳宫的还阳者迟迟不肯出手,也不知道沈清汜为什么还不停下,眼看着沈清汜和九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沈嘉平不禁咬紧了牙关。

    不行,不能再等了,哪怕计划失败,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要开口叫停。然而,一个突然闯入视线的身影却吸引了沈嘉平的注意——只见一名首阳宫弟子无视挡在面前的人群,跌跌撞撞地一路冲了上来,待到近了,沈嘉平听他用一种近乎哭腔的声音喊道:

    “掌门!汜天城……汜天城突然被大批还阳者围攻,防守法阵已经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撕逼……大概?_(:3」∠)_

    ☆、背叛

    沈嘉平闻言,直接从天极台上快步走了下来,他眼神凌厉地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对那个弟子冷声道:“别急着哭,告诉我具体情况。”

    “……”沈清汜也停住脚步,他站在石阶上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人群。

    那个赶来通报的首阳宫弟子听了沈嘉平的话,连忙抹了抹脸:“是、是这样的,就在方才祭典钟响的时候,汜天城内外不知为何突然冒出大量还阳者,防御法阵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就失效了,那些还阳者都有修为,他们几乎一刻不停地杀人,现在汜天城恐怕……恐怕……”

    “我明白了。”沈嘉平神色凝重,首阳宫沈氏是依靠汜天城中洛氏之力才取得操控九天的能力的,如果洛氏灭门,那么从今往后,首阳宫将再也不会有新的纯阳体质的孩子诞生,之后只需对付沈清汜一人……若是沈清汜再出什么状况,后果不堪设想。纵使沈嘉平千算万算,他却仍然没想到还阳者竟会舍弃沈清汜这个现成的饵食,直接大举进攻汜天城。如果让他们得手,这对于如今的人界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可是,首阳宫和汜天城之间的交易并不为太多人所知晓,还阳者是如何掌握这一情况的?

    虽然心中疑惑,可是时间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沈嘉平当即挺直身子,朗声道:“祭典中止,在场所有送葬人即刻随我赶往汜天城,其余首阳宫弟子一律留守,提防还阳者调虎离山!”

    “是!”送葬人们闻言,纷纷跟在沈嘉平身后离开天极峰,莫雍看了身旁没有任何动作的夏征一眼:“前辈?”

    “你跟他们去。”夏征看着石阶上只身一人的沈清汜,摇了摇头。莫雍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顿时了然地“哦”了一声,跟着其他人匆匆离开。

    天极台下的阶梯几乎在眨眼间就变得空旷起来,首阳宫弟子们也都奉命前往他处布防,此时在留在天极峰的只剩夏征和沈清汜,可是偏偏沈清汜却像是没有看到夏征一般,他转过身,看着最后几阶楼梯,似乎打算继续向上走。

    “清汜!”夏征忍不住喊道,他正要上前,却突然看到沈清汜将右手举起,空中原本已经渐渐消散的九天之力瞬间又波动起来,星星点点的亮光不知从何处飘来,它们向着沈清汜聚拢,停留在他掌心。正在夏征疑惑之际,他突然发觉悬于腰间的九天令一沉,虽说并不如何明显,但是他分明感觉到原本蛰伏在九天令中的力量已被剥离!

    一种极其恐怖的猜想瞬间涌入脑海,夏征连忙将九天令取下,尝试动用其中的至阳之力,然而漆黑的九天令却像是被人下了禁制一般,面对灵力催动根本没有半分回应。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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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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