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正文 第8节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第8节
老李说沿着这条路继续走,就是益明县城,途经有一个村子,他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山势忽高忽低,即将驶入下坡路段,也就是距离那个村子最近也最危险的路段,老李提议说大家先休息一下,然后加速冲过去。
小女孩儿说是要上厕所,老李将车停在路边。张丽下车打着雨伞,将女儿带到道路里侧一块巨大的山石后。
不远处含章河仍时不时的发出巨响,提醒他们此时的安全,不过是重重危险中的一个喘息。
老李点了一根常跃给他的烟,将打火机的光凑近,欣赏了一下香烟的牌子:“挺有钱的嗯?”
这个牌子的烟,前两天那个当过兵的男人也给过自己,正是因为太贵,所以让自己印象深刻。
但是老李清楚地记得,那男人并没有抽,他当时多嘴问过一句。那人说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
没有抽烟的习惯,怎么会随身带着?
那男人说是习惯,身边有人喜欢这个牌子。
“找朋友嗯?”他不怀好意地冲常跃笑了笑,一脸了然。
他是跑长途出身,没攒下什么钱,光攒了一肚子的奇闻异事,认识了一堆三教九流。像这两个男人的关系,他打眼一看就清楚了,根本不需要问。
找朋友?
为钱豁出命去的人他见多了,像这种为朋友豁出命去的还真不多。
常跃敏锐地发现这个司机是知道了什么,但是懒得回应。
张丽带孩子回来了,小姑娘顶风走不动,她只能把孩子抱起来,另一只手撑伞。常跃穿上雨衣,下车帮忙把后排车门打开。
“快点儿!”老李在车里喊,“有浪过来了!”
他在车里看得清楚,就在黑暗里,远处好像有什么野兽似的,顺流而下,裹挟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巨物,轰隆隆地往这里来。
他急不可耐地放下手刹、换挡,要在第一时间发动汽车。
“啊!”女性的声音被淹没在水声中,只见不知道怎么回事,张丽竟然摔倒了!
柏油路被雨水冲得滑溜溜,她这一摔不要紧,却往下坡处滑了两米远,脚都快伸进河沟里去了。小孩儿哇哇大哭,她连滚带爬地抱住孩子:“怎么了宝贝?没事吧?摔哪儿了?”
“别问了!快上车!”老李已经将车发动起来,缓慢开动,但是手动挡加速需要时间。
此时,常跃已经跑到了张丽身边,一把将小姑娘抱起来,张丽捡起雨伞跟上他。
“来不及了!”眼见那团巨大的黑影铺天盖地般倾覆下来,老李发动车,一个猛地掉头,连车门都不关,就朝来路飞驰而去。
常跃转头估量了一下浪头的方向,当机立断:“跟上我!”
几乎就是一两秒或是半秒钟的事情,他们刚刚躲到那块巨石后,巨浪怒吼着向他们压下来!
常跃站在最外围,冰凉的河水此时挟带千钧之力,重重压在他身上,他弯下腰,死死地将小女孩儿压在自己胸前。张丽一手拉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紧握着女儿的小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过、过去了?”
幸亏他们在道路最里侧,常跃下车的时候就看好了,那块巨石与山体相连,无法被轻易挪动。
响声渐远,常跃朝来时的公路看了一眼,老李开车早跑远了,怕是不会再回来。
张丽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现实,完全傻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打上伞。”常跃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紧握着雨伞,但是伞骨已经折断了好几根,只剩下半个圆。
常跃:“你跟我走吗?”
张丽:“啊?”
常跃将雨衣脱下来给她:“你要么走回市里,要么跟我往益明走。你可以在路过的村子里住下,等水退了再回去,但是恐怕见不到你丈夫了。”
他语气冷静,说话间听不到任何的颤音或犹疑,仿佛此去一路坦途,风和日丽。
张丽将伞罩在他头顶:“我跟你走。”
“行。”
常跃低头拍了拍小姑娘的脸:“打起精神来,到叔叔背上去。”
老李说从那个地方到村子里,其实就已经不远了。
常跃拐进了最近的一条小路,总算是远离了暗藏危险的含章河,但是只要有雨水,就始终存在泥石流的可能。
他只能一脚一脚地往地势平坦处走去。张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身上穿雨衣,手里给他和小孩儿撑着那把破破烂烂的伞。
常跃带来的指南针还有麻绳一类的东西,都被落在了老李车上,他们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就剩下常跃口袋里的钱了。
但这时候钱有什么用?有个屁用。
张丽这个时候是真害怕常跃倒下。
说实话,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是那种孔武有力的身材,不过也不太像斯文的读书人。具体做什么工作的,她也猜不上来,只是觉得现在自己和女儿的命都系在他身上了。如果他要是倒下了,她非和女儿一起死在这片山里不可。
她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出发的时候天就是黑的,此时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有可能已经凌晨了,只是乌云太密,没有阳光。
一路上她都在说话,安抚惴惴不安的女儿,或者和常跃说话,两人又一次说起他为什么要去益明。
这次,常跃的回答总算没那么简练。他说是担心朋友遇洪水,来找人的。
张丽感动得不行:“你和你朋友以前是战友?哎呀,要不就是认识很长时间了吧?感情这么好……”
常跃闻言一愣。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近四个月而已,甚至都不到两百天。
但总像是认识了很久。
从这辈子的最开始,他们就认识了,其实很久。
“哎?!前面有亮!”张丽将伞一抬,突然叫道。
常跃也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黑暗里,隐隐有一束光,那光时隐时现,但张丽确实没看错。
张丽喜极而泣:“我们到地方了!有人来接我们了!”
两人加快脚步,再往近走,常跃才发现那束光是强光手电发出来的,而且不止一道,就在那束光的后面,还有一束,是两个人。
打光的人似乎在到处搜寻什么,不像赶路,可能就是那座村子里出来的人。
张丽激动地朝那个方向挥手:“这儿有人!我们在这儿!”
也不知道在这大雨里,远处的人到底能不能听见,他们只能加快脚步。走了一段,慢慢可以看清第一个人的身影,张丽“咦”了一声。
“怎么了?”
她的语气很奇怪,好像竭力按捺着什么:“那个人……好像是部队上的?像是……我丈夫?”
刚听到“部队”两个字,常跃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离得这么远,连来人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怎么能看清是谁?
就算穿的是军用雨衣,也看不出什么。这里是部队驻扎的地方,老百姓穿那种雨衣也不奇怪。
但女人的直觉根本不会考虑这种逻辑问题,张丽也不知道从哪里判断出那个人是自己丈夫,只埋头使劲走。
常跃也被她勾得也来了兴趣,两人加快脚步赶路。
到三两米远的地方,对面的人忽然叫了一声:“丽丽?”
怎么可能!让她猜准了?
张丽啊了一声,飞奔过去,和那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小姑娘也从常跃的背上下来,嘴里叫着爸爸,迈开小短腿跑去,一家三口久别重逢,场面激动人心。
常跃站在原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另一个人也从远处走过来,但是他没注意,只顾弯腰将伞捡起来,给那家人多留点时间。
——“常跃?”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没理会,只低头将伞骨掰直。
——“你怎么来了?”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就面对面,距离那么近。
他看到那个相识了一生的人。
无根之水从天而降,惊雷划破天空。
——我……想念你。
一个箭步过去,武道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罩在常跃身上:“快穿上。”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能再跋涉八百里的常跃,浑身忽然变得疲惫不堪,他懒洋洋地牵动嘴角:“穿个屁啊穿,早湿透了。”
武道哪管他这一套,先把雨衣给他硬穿上,手碰到常跃冰凉的手臂,心疼得不行。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尽快回去吗?”
常跃:“我来考察一下防洪股的潜力。”
他说话基本和放屁没什么差别。
武道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没受伤,而后两人额头相抵,鼻梁碰在一起,久违的碰触。
雨水从武道的额头上流下来,顺势流到常跃脸上,带着对方残存的体温,最后汇聚成细细的一条,坠在脚下的泥地里。
常跃推了他一把,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劲:“别矫情,有人。”
武道笑着看他,还是分别时候那种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似的:“他知道我们的事。”
还没来得及追问,常跃就感到他冰凉的唇贴上来,温柔地含住自己,他心里一软,也就接纳了他。雨水顺着流进两人口中,带着点儿苦,但好像也有点甜。
和武道一起出来搜寻的,就是他要接的那位战友,也就是张丽的丈夫。
原来老李送武道来的时候,益明县就已经过不去了。武道在这里下车,本来打算徒步进益明,却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自己的战友。
战友名叫康鹏,韧带受伤,准备跟武道去丰镇市医治。前几天雨太大,他害怕武道遭遇泥石流,于是提前出发了一步,两人正好在这个村子碰见。
在外没来得及寒暄,四个人连带一个小孩儿向村子里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抵达村委会,才发现已经早晨六点多了,但是天依然黑压压得,看不出任何放晴的意思。
村里的电早已经断了,只有村委会的办公室里点着一盏丁点儿大的煤油灯。
据村长说,他们现在哪儿都去不了,唯一的一点储备,还是前两年防汛任务下来的时候,村委会采购的。几件救生衣,几捆绳子而已,别的没了。
更重要的是,青壮劳力都在外面打工,现在村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只能坐以待毙,不知道什么时候含章河就要把他们这里淹了。
武道和康鹏刚才就是出去搜寻村民的,现在除了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村里的所有人都聚在村委会想办法,但都是一筹莫展。
武道把常跃安置在屋子里,给他倒了热水,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严肃地说:“这里离含章河太近了,所有人都要撤离,村里有四辆车,可以把人都带走,去开阔地带,等洪峰过去了再回来。”
常跃看了桌上的简易地图,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那图一看就是武道画的,他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他还是否了武道的话,手指敲在桌子上,常跃环视周围的人:
“不能回来。这次洪水起码要两个月才能下去,房子都会塌。
你们一路走,必须一路告诉更多的人,让他们和你们一起撤离,等政府通知再回来。”
村长被他的话吓住了:“啥?!两个月?!”
常跃:“两个月。这是第一次洪峰,之后会更厉害,所有人都必须走。”他加重了语气。
有人质疑了:“你是怎么知道?”
常跃:“新闻上说的。”
村民们长时间没和外面接触,一个个都信以为真,只有武道放在常跃肩膀上的手收紧了。他来之前也在市里看过新闻,根本没人把这次洪水当成事儿。
常跃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余光看了武道一眼,常跃忍不住紧张起来,已经做好了被他反驳的准备。
但是他却没想到,武道默认了他的话,甚至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直接按他说的布置村里的工作。
村长早已经慌了神,支书不在,这时候全村人都听凭武道指挥。
武道让两个年轻人开车去接孕妇,那是村里唯一的一辆面包车,把座位拆了能坐不少人。
他们可以将孕妇直接送到车上,村里的女人和小孩儿都坐那辆车先走。
还有一辆小卡车,可以将剩下的人都带上。
头先的一辆车已经开走了,武道在院子里,带领其他人往卡车上搭雨棚。
这时常跃早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别提逃命,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但是环境简陋,他还是打起精神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插两句嘴。
康鹏拄着拐走到他身后,他的腿刚才在雨里泡了太长时间,伤口恐怕会溃烂地更加严重。
“你就是常跃?”
常跃转过身,康鹏冲他伸出手来:“谢谢你救了我妻子和女儿。”
“举手之劳。”
还真别说,康鹏和张丽还有些夫妻相,虽然言谈举止大不相同,但长相总让人觉得是个真诚善良的人。
康鹏:“要不是我受伤,武道也不会来,连累你冒险连夜赶来……”
常跃打断他:“没关系。我不是为你来的。”
康鹏笑了,忍不住打趣道:“你俩其实真的很像。”
简直胡扯!
常跃不可思议的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哈哈哈。”康鹏笑眯眯地分给常跃一支这里村长自制的土烟,“你以后就知道了。”
这两人嘴硬心软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怪不得能凑到一起去。
武道刚和他碰面的时候,话还没说两句,就和自己说他找到老婆了。差点儿没把康鹏吓死。
他才退伍三个月就找到老婆了,再多一个月,岂不是连孩子都能满地走了?
之后武道又说他老婆其实不是他老婆,其实是个男人,弄得康鹏云里雾里。
直到刚才常跃在大雨里露面,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康鹏之前还在担心,担心武道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
他们战友之间彼此知根知底,他知道武道是个好人。
但是他那模样走出去,光表情和说话的态度就能将姑娘吓得退避三舍,该怎么找老婆?怎么谈恋爱?
不过刚才看他们雨里的样子,这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而且甜蜜得要死,根本用不着他这种多余的人操心。
这样即使常跃是个男人,康鹏也能顺利接受。
雨棚搭好了,武道大步朝他们走来:“你们在说什么?先上车。”
多数村民已经都上车,就剩几个中年男人和他们三个,而张丽和孩子也早已在上一趟车就走了。
康鹏神情严肃起来,将烟掐熄:“武道啊,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跟大伙儿走了。”
武道不动神色地看他:“为什么?”
康鹏:“益明县现在还没有消息,他们不一定知道这次洪水有这么严重,我得想办法去通知他们。”
前方通往益明县的道路已经被泥石流阻断了,益明县正处于地势低洼处,此时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
如果不想办法通知他们,一旦含章河决堤,整个县城都十分危险。
武道:“你说的我想过了。我找了几个熟悉路的,等你们走了就想办法开车去益明通知,一定把消息带到。”
院子另一面,有四个男人围成一圈,朝这边望来。那就是武道挑的人。
大雨瓢泼而下,那四个男人有老有少,身上却只穿着背心,聚在一起却一言不发。
他们的神情都是冷冷地,仿佛带着必死的意志。
年迈的村长走过来,满目愁容地对武道说:“我问了一圈了,他们没人会开车呀!要不,你们就开一辆吧?”
村里只剩下最后两辆皮卡,此时都已经装满了村里能拿出来的所有物资,但是这年代会开车的人少,现在都不在村里。
康鹏:“我之前开过运输车。”
武道断然否决:“你的伤不行。”
他的伤就在右脚脚腕上,只能勉强走路罢了,开车不行。而且如果遇到危险,他们只能弃车徒步,康鹏会成为整个队伍的拖累。
村长更愁了,正当他准备提议只由武道开一辆车时,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会开车。”
武道猝然转头。
常跃右手将燃尽的烟头按熄在土墙上,平静地重复:“我可以……”
话被打断,他被武道一把拽到另一边的雨里,避开村长遇见救星般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会、开车?”武道恨得简直说不出话来,目光中是最后绝望的挣扎。
他揪着常跃的衣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他从得到常跃资料开始,就不知道他会开车,之后两人相处,也从未听他提起过。
他什么时候会开车?!
常跃拍了拍他的脸,不屑地笑了笑:“我会的东西多着呢。别太想当然,小伙子。”
☆、第二十七章
从常跃加入开始,那四位村民就发现武道开始不对头了。
他先是将其中的某一辆皮卡,神经质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雨里,不和任何人说话。
偌大的一个村子里,就只剩他们六个人,他们在等雨停,那个时候上路会安全一点。
到上午九点钟,乌云散去,太阳露出一点珍贵的金边。
常跃休息了一小会儿,和其他人将最后的东西抬上车,又听老村民讲了去益明的路。
“你过来。”其他人都已经上了车,唯独武道留在村委会办公室门口,冲他招手,看不出是有什么事。
常跃走过去。
武道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带他走进办公室。
“怎么了?”
他看着武道将门反锁,心想,这人不会打算在这个时候来一炮吧?这时间够么?
常跃甚至还打算抬头看一下时间,接着就被武道推到门上,男人说话的语调突然变得异常急促,仿佛后面在追着什么。
“常跃,你记不记得之前和我说过什么?”
“我和你说过那么多话,谁记得哪句?”武道瞪着他,眼中密布红血丝,像是在哭,但常跃知道没有。
武道:“你之前和我说过,我不能和你保证一辈子,现在可以了。”
“……”
“如果这次我死了,你记得,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爱了你一辈子。”话很好听,但武道的目光深深地望着他,就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
常跃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哦,那要是我死了呢?”
男人喉咙中发出一种宛如野兽般痛苦的呜咽,他猛地吻上常跃,两人犹如世界末日前告别般,彼此撕咬着发泄,双手摩挲过对方的皮肤。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表达感情,但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最后,武道气喘吁吁地将他吻了一次又一次,虔诚地停留在他耳边,吻他的耳廓:
“如果你死了,那我不管你从哪儿来,是什么人,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两辆车一起上路,武道非开在前面,常跃也懒得和他抢。
他一直在想武道刚才在屋子里说过的话,“不管你从哪儿来,是什么人”,这话太过意味深长,让他不得不深思。
武道究竟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深意?但短时间内都没办法问了。
他车上坐着一对父子,虽然说上阵父子兵,但像这种说不准就会有去无回的差事,不该一家出两个人,实在太冒险。
但据那位儿子说,他们一家四口,他妈和他老婆结伴去益明县买东西去了,父子俩决定不管情况如何,都要亲自去益明县找人才行。
常跃表示理解。
“哎对了,哥,你是哪儿人啊?”
“丰镇。”
年轻人哦了一声:“哥你是干啥的?还会开车?”
离含章河还有段距离,路还好走,常跃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换挡,看起来动作娴熟。
他说:“炒股的。”
年轻人有些迷糊,不太懂炒股是怎么回事儿,却没想到当爹的知道,感叹炒股是个十分赚钱的行业。
常跃有点诧异,这人自称一辈子没离过村,怎么比儿子知道的还多?
当爹的说:“好几年前,有人来村里买过身份证,说是买股票用的。一张身份证给三十五块五毛钱,我当时拿去给你交学费,结果你拿去买衣裳被我揍了,你忘了?”
常跃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听到旧日的江湖故事。
1992年8月,深圳市向全社会发行新股,采取认购抽签表的方式,一张身份证对应一张抽签表。
那时候,所有人都疯了,觉得买了新股就能大赚特赚,全国各地得搜罗身份证。他们到各地的村里去,能租就租,不租就买,短短几天,少说也有百万张身份证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流入深圳。
将当时到深圳的火车票都炒出了天价。
这事儿是当时市场及制度不够完善留下的一个笑话。
后来也因此事,间接导致了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也就是证监会的成立,从此改变了中国证券业的历史。
然而往事已远,当年经历过此事的股民,有的借机挖到了第一桶金,后来成长为证券市场上呼风唤雨的大鳄,几经沉浮起落,将业界搅了个翻天覆地。
而如今在偏僻的小山村,江湖路远,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口中听到这个故事,常跃不知为何竟想放声大笑。
疯魔的、光怪陆离的证券业怪相,没想到到了别人嘴里,竟是这幅模样。
那些下到乡村收身份证的,他们不知道那些人背后容纳着多大的贪婪与野心。
人类对于金钱的追逐,永无改变。
他的笑声透过重重雨幕,传到前面的车上,武道给他打了下转向,示意前方就要到含章河了。
天亮起来,常跃终于能将这条奔腾着的河看清楚。
含章河是长江的支流,沿岸最大的县就是益明,此河约有百米多宽。据老乡说,这河平时水量不大,只有54年洪水的时候犯过一次灾,近三十年都没有出过事。
今年会出事,所有人都没想到。
河水咆哮着从上游狂奔来,土黄色的水流,拍打着岸边激起一层层白色的泡沫,每一次都像是要冲到岸上,将他们卷走。
当儿子的忍不住问他爹:“你说……我娘她们……应该没事吧?”
他爹说:“肯定没事,那里有部队,一定会没事。”
常跃没说话。
他们至今都没有看到部队的身影,可能是他们被困在了益明县出不来,也有可能是……
车又开了一阵,前面武道的车停下了,他从车上跳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往这边跑,常跃踩了刹车。
武道给他打开车门,说:“下车吧,到地方了。”
只见在车辆的最前方,是一个不小的湖泊,这个湖本身应该是与含章河相隔较远,却因为洪水而被连接到了一起。
河水应当是在昨夜漫过公路,从山间流进湖中,储蓄了水势,此时水位线下去了,又露出公路来。
但是据村民说,这里本应该是一个小池塘,被洪水变成这幅模样,他们也没想到。
“前面的路被泥石流毁了,我们只能从这儿过去,再翻一座山,就是益明。”坐常跃车上的那位父亲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但是……这里水有多深?”儿子问。
父亲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这里的水域被洪水扩大了太多,一时之间,根本没人能搞清这里水的深度,尤其如果通过的时候洪水下来,基本是必死无疑。
武道和另外两个村民身上系了绳子,穿了救生衣,在湖边探测了一圈回来,没有答案,探不到湖底。
“没别的路了?”
“没有。”
常跃从湖边站起身,开口说:“那我……”
“那我去。”武道看也不看他,将绳子系在自己身上,“我先过去试试,你在这头留着开车,如果看见我不行了,就把车往反方向开。”
皮卡停在湖边,和武道分系在一股粗麻绳的两端,如果武道过湖的时候,被陷进了淤泥里,皮卡在一头拉着,也许能救他一命。
“不过如果河水下来了,那就松开绳子赶快逃命。”
即使是机器的力量,也很难抵抗得住天灾,如果河水突然高涨,肯定会冲进湖水中,到时候说不定连车都会一齐被淹没。
两个村民望着武道,半响没说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六个人要过湖,总要有一个先去探路,但是他们这圈人里,也就属武道看上去最有把握。
他们帮武道系紧了绳子,穿上救生衣,临出发每个人拥抱了一下,早当了父亲的男人哭得泪水直流,说他是个好人。
武道没应声,单手抱了常跃。
两个人没说话。
常跃是不会游泳的,各方面的身体素质也差武道很远,所以这事儿也没得争。
而且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他见的多了。
08年的时候,他跳海自杀,但在此之前,早已经死了好几个朋友,以权谋私被枪毙的有,与人结仇被谋杀的也有。年年饭桌上都有人消失,但没人愿意谈这些。
一千块就足以使一个司机冒生命危险开车送人,那几万呢?几百万呢?几千万呢?几个亿呢?几十个亿呢?
富贵险中求,人事天注定,没有心理准备,没人会玩这个游戏。
常跃之前甚至还想,自己来这里找人,肯定让武道大受感动,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与自己开口说爱。
自己保护了张丽和孩子,康鹏肯定也大受感动,所以轻易接受自己身为一个男性,却与武道纠缠不清的事实。
但他们不会知道,这不过就是自己一个巧妙的欺骗。
普通人都会认为生命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只能为最爱的人付出,实则不然。
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而言,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无赌不欢,钱可以下注,命当然也可以,它并没有比别的东西更高贵。
常跃即是如此。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为武道或张丽付出多少,却因此赢得了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场赌,他赢得很精彩。
可惜像是个骗子,不够磊落。
常跃微微叹了一口气,推了武道一把:“快滚吧。”
接着他回身上车,将皮卡发动,时刻准备着将他的男人从湖中拉出来。
他已经死过一次,再活一遍无非就是为了有趣。如果这辈子变得无趣,再死一次似乎也是无妨。
☆、第二十八章
“这次决策失误了。”
常跃是最后一个拉着绳子过湖的,武道笑着踩进水里,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上岸。
“什么失误?”
常跃:“我应该听简良东的,买点儿防洪股。”
这场洪水怎么说也要持续两三个月,先买防洪股,等洪水过去再买桥梁道路建设,怎么想都比裕丰股份好。
尤其他走的时候,裕丰股份的行情有变,荣凡没有操盘经验,也不知道简良东能不能撑得住。现在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武道给他处理腿上被异物割伤的口子,问:“你很相信他?”
常跃回望了一下浩渺的湖面,就在对岸,他们留下的皮卡被丢弃在了原地,湖中武道冒着生命危险拴上的绳索,正在水面上时隐时现。
“他是个聪明人。”简良东是个聪明人,脑筋灵活,非常适合与荣凡搭伴。
这意思不是说荣凡不聪明,但那孩子有点死脑筋,太守规矩,容易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过刚易折、不懂得扬长避短,他担心荣凡以后会遇到用逻辑无法解决的问题。
常跃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看法,获得了武道的认同。
他们正跟随熟悉路的村民,翻越益明县外围的山,武道跟在后面撑了他一把,左手扶住他的腰。
“宝贝,你这样子,真像是和老公讨论孩子的母亲。”
常跃浑身一抖,差点儿一脚把武道踹下山去。
山林间大家隔得比较远,都在往上爬,没人回头看他们。武道凑近对他说:“等我们回丰镇,给我也生一个吧。”
“怎么不是你给我生?”常跃皮笑肉不笑地说,说完他才反应过来。
和武道争上下问题,是真的没意义啊!没意义!更何况还是这种口头争论,有意义么?没有啊!
常跃的表情一下子阴郁起来,他的身体问题还是那样。
那是再多的拥抱和接吻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没有生理原因,纯粹的心理问题,又比任何原因都难以根治。
“你的事情,我会给你想办法。你不要再想了。”
“哦,治好了怎么办?你给我上吗?”
“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武道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之为诚恳。
常跃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要说男人平时打点儿嘴炮,讲讲荤话什么的,常跃都可以理解,但武道突然与众人一样同流合污,他是真的没法接受。
得亏康鹏口口声声和自己说害怕武道打一辈子光棍,可他这样子像吗?!真他妈的一点都不像啊!
“你就跟吃了药没地儿发情似的,离我远点儿,找别人去。”
武道靠近他,体温灼热,声音喑哑而暧昧:“只对你说这些话。”
血液冲上耳朵,但是反应过来之后,常跃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开始觉得,从自己决定到益明找武道开始,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自己就应该在刚才他通过湖水的时候,把绳子剪断,让他淹死拉倒。
或者干脆弄死他家的股票吧,常跃心想,武道家集团下属的公司十多个,有好几个都是上市公司。
随便挑一个大量买进砸盘,虽然会亏本,但是也会青史留名,说出去也很好听。
应胜江那种傻逼一定会对这种差事感兴趣。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