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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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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正文 第18节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第18节

    如果他遇到这种问题,最先搞清楚的,一定是对方是否有女朋友,是否有家室,是否喜欢男人。

    但有些人总是抱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情,不敢问,不敢听,只敢默默地看着,仿佛揭开谜底就是世界末日,但其实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去问他。”常跃鼓励地说,“他如果有,就去别的地方躲开他,如果没有,就跟着去南方。总之,不要留在丰镇。”

    这才是他此行来的重点,校门口的学生来来往往,将两人淹没在人群之中。这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容易传递秘密的地方。

    常跃对叶至哲一字一顿地说:“不要留在丰镇。”

    叶至哲一惊,连声问:“出什么事儿了?你出事了?”

    “没事,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常跃示意他不用惊慌。

    这确实是他的未雨绸缪之举,包括让简良东和荣凡去北京寻求丰鹤的庇护,包括从郑博厚那里拿到关键的护身符,包括让叶至哲离开丰镇……几乎所有和他交往密切的人,常跃都认认真真地考虑到了。

    就算是失败,也总不至于被自己牵连,他倒是不怕法律,法律向来明察秋毫,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但是常跃害怕赵思贤利用他们威逼利诱自己,使自己陷于被动。

    而他把这些人安置好,总可以少一些后顾之忧。

    叶至哲见他模样不像是开玩笑,知道这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没再多说,而是沉重地点点头。

    他是很想帮常跃,但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对他来说简直不堪一提,不坏菜就不错了。

    “那你怎么办?”他紧张地问。

    常跃的目光往人群外围看去,边回答:“我也不会留在这儿的,不过还不确定去哪儿。”

    赵思贤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太对劲,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往这里靠近,只不过校门口的学生都往外面走,他们目的太明显,所以动作很慢。

    叶至哲知道时间不多了,赶紧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全?”

    常跃:“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以后再也听不到我的消息,就当我死了,别和别人说我找过你。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和我不熟,他们不会为难你。”

    他话说得太惊悚,一下子把叶至哲吓得不轻,他赶紧拉住常跃的衣袖:“不行不行,你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常跃转头微微一笑,倾身楼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不是一个人,有人和我在一起。”

    这个拥抱倏忽即逝,两人很快分开,常跃松开他逆着人流跑出去,模样又和刚才截然不同。

    他好像是很放松,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似的向前奔跑着,跑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和叶至哲截然不同的方向。

    这场相遇如此短暂,却又如此深刻。

    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几乎改变了叶至哲的一生,在他初入社会懵懂无知的目光中,留下了最精彩的那个剪影,并且横贯了整个人生,永远无法磨灭。

    叶至哲喜欢过他,崇拜过他,也曾因为他饱受折磨,而后又受到救赎。

    就在他看到常跃离开的那一刹那,心里突然明白,他们的缘分就断在了此刻,不会再相见了。

    叶至哲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对不起!”

    常跃显然听到了,但他没有转身,而是抬起手随意摇了摇,示意自己知道了。

    泪水夺眶而出,叶至哲在人群中缓缓地蹲下身,无声地哭了很久。

    街边停着的吉普车突然发动,常跃从后座翻到前面,武道伸手扶了他一把:“小心点儿。”

    常跃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神采奕奕,眼睛简直要发出光来。

    他坐在副驾驶上兴奋地系上安全带,从后视镜里往后看:“那几个人真是蠢得可怕,我怀疑他们还没发现车出问题了。”

    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扎破轮胎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武道想想自己跟着常跃,也算是把之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尽了。

    看到赵思贤的人不会追上来,常跃放心地坐回座位上:“他们肯定不会追上来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去哪儿吧。”

    武道:“你想去哪儿都行。”

    他的回答在常跃的意料之中,他哈哈大笑,接着像是献宝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两张机票来,声音激动地不自觉地压低:“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海边吗?

    我们这就逃吧!”

    ☆、第五十四章

    “上次我来接货的时候,就住这儿。”

    老板娘还是当时那一个。当时她就觉得常跃这人很奇怪,每天早出晚归,这次见他带了个男人过来,眼神就更奇怪了,那双眼睛恨不得穿透两人的衣服,看进他们的心脏去。

    常跃打着哈哈,带武道上楼。他挑的房间很好,房间窗户一推开就是浩渺的海面,有海鸥滑翔而过。

    他在窗台上侧坐,光裸的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点了根烟:“这要在十年后,卖别墅可是能赚大钱,考虑一下吧。”

    永安集团董事局内讧,整个集团都出现了问题,唯独武道接手的房地产生意欣欣向荣。常跃的这个提议也不算天马行空。

    但武道大老远和他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考察当地的房地产市场前景的?

    这简直就是人性的光辉啊!

    武道帮他收拾完行李,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从窗台挪到沙发上:“现在你能说了吧?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常跃这个人极端谨慎,在事情开始前,连一个字都不肯向他透露,就说让他拖延和嘉银证券的合作,另外交待给他一些任务。

    现在两个人都脱身了,总该说了吧?

    常跃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不疾不徐地抽了根烟,才将事情的原委抖落出来。

    他在郑博厚那里,知道了不少嘉银证券的分仓账户,大约有近五百个,这还是郑博厚不愿意再说了,如果郑博厚愿意提供全部的信息,常跃估计嘉银的分仓账户要有近千个;

    另外现在嘉银在国债317上的持仓量,已经远远超过上海证券交易所规定的五十万手,已经违规了。

    这些都是扳倒赵思贤的证据。

    “赵思贤想威胁我和他一起,不过这种违法的事情我不想掺和,太低级。”常跃如是说。

    赵思贤开会对那些机构人士说望江基金还有二十个亿随时待命,其实是胡扯。

    实际上望江基金的二十个亿目前几乎已经全部在14821的位置做空,一个子都没留。

    否则以赵思贤的秉性,又怎么可能那么信任常跃?放心地让他去和郑博厚交涉,连监视都那么松懈!

    但是常跃和郑博厚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这些证据常跃不会拿出来,所以对常跃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全身而退,最差的结果就是退出失败,只能用证据保命。

    这次嘉银证券的违规事件,问题比之前的天胶9810要严重的多。常跃炒作9810的时候,至多算是钻制度漏洞,投机过度,但赵思贤这已经算是违法了。

    尤其他身后的嘉银证券漏洞百出,黑色势力相互勾结,判他个死刑也绰绰有余。

    为了能使周围的人不受这个神经病牵连,他故意将简良东和荣凡安排去北京。

    望江基金在北京的一家期货公司有席位,他们去了既可以远离赵思贤的控制范围,又可以和丰镇的秦杨彼此照应。

    现在多空双方彼此胶着,损失不大,到最后的期限撤出来,坐山观虎斗。

    到时候就是狗咬狗,谁先逃命谁就赢,赵思贤哪儿有那个功夫管他?

    常跃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所以我们现在是天高皇帝远,不要再操心那个老头了。我为了这一刻,可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光着脚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松懈下来,懒洋洋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

    武道忍不住上前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常跃也不介意。

    他真的是太累了,前段时间的应酬彻底拖垮了他的身体,能一路疲惫来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

    “那你想干什么?”

    “先让、先让我睡一觉……”这么说着,没几秒的功夫,常跃竟然就在沙发上歪着睡着了。

    武道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床上,关灯,盖上被子。

    时已黄昏,房间里陷入半明半昧的昏暗之中,窗口的空气夹杂着海风咸涩的气息,与不知名的,令人心动的味道。

    武道坐在刚才常跃坐的窗台上,看着他的男人在疲惫之后的沉睡。他有时候也在想,这么放纵常跃的性格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他有时候是很喜欢常跃那种神情的,从他们认识的一开始,他就喜欢常跃的那种专注,他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每次提起都是兴致勃勃、眉飞色舞。

    他精于筹划,稳扎稳打,但是同时也喜欢单枪匹马,独断专行。

    这其实是个很大的性格缺陷,因为一个人再强大,也不可能扛起所有的事情。

    他简直就像入伍前的武道,心比天高,能力也到了,恨不得自己能指挥山河轮转,日月交替。

    但他和武道的区别在于,武道经受过军队的磨练,没有经过背叛,所以很容易接纳别人,与别人合作。

    但常跃的职业之路,却是一步步加重他的那种独断。

    他太聪明太强大了,身边的人都没他有用,所以他干脆就把所有的事情扛过来,咦,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吗?那要别人干嘛,还是不是个拖累?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看上去放出去了很多权力,实则指挥权仍在自己手上,再大的决定都不和别人交流,也不听劝阻。

    刚开始武道还觉得他如果高兴,那这样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是放手太多了。

    “通知出了!出了!出了!”有人狂叫着冲进期货公司,将报纸扔了个漫天,众人涌上去哄抢。

    武道个子高,凭空给常跃抓到一份。

    财政部的公告写得明明白白,国家将提高国债317的利率,届时以1485的价格兑付。

    丰鹤和武道的消息都是对的,赵思贤赌的宏观调控政策,赌输了。

    “多方也就这点儿本事,没意思。”常跃评价道。

    虽然他极其讨厌赵思贤,但在这一点问题上,两人的意见空前一致:大家凭本事赚钱,像这种靠内幕消息混饭吃的机构,看都不配他们看一眼。

    多方拿这么多钱与空方对赌,无疑是有相当的把握的,以国金办与财政部的渊源来说,说他们没内幕消息,常跃那是第一个不信。

    可惜了,赵思贤横行一世,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是栽在了内幕消息手上,估计可以呕血而死。

    这边常跃难得慈悲一回,同情了一把赵思贤,那边期货交易窗口已经围满了人。

    “平仓!快给我平仓!”这是抱着投机心理赌一把的空头,财政部新出的消息,意味着他要血本无归,最后还要倒欠期货公司钱了。

    有人也很兴奋:“多!快给我做多!”

    整个期货公司乱成一片,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甚至有些人已经放弃了挣扎,呆坐在椅子上,神情仿佛已经死去。

    这一役不止是赵思贤,所有参与投机的空头都将惨死。

    常跃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昨天望江基金在荣凡控制下的那笔钱,在他的授意下已经平仓。

    剩下的只有秦扬控制的那一部分,只要今天开盘就平仓,虽然有损失,但总体来说不算惨重。

    就这样,国债317就在众人的痛苦挣扎中,准点开盘了。

    这必将是载入历史的一天,纵观中国几十年证券期货历史,也少有一天能如此被人们所铭记。

    这一天,有空方的大喜大悲,有明枪暗箭,有一步登天……这一天,直接导致证监会叫停国债期货交易,直到2013年才重新上市。

    金钱堆积之下,不只有对财富的渴求,更可怕的是求生的和本能,还有那些——日日夜夜不停跳动的野心。

    1485!

    刚一开盘,多方就迅速买入八十万手,将价格牢牢控制在了1485,以昨天的14821来看,昨天开仓的空头都已暴仓,而赵思贤恐怕已经赔进去十几个亿。

    常跃本来心理准备充足,这时候也不禁突然握起了拳头。

    “怎么了?”武道侧头问他。

    “我还是太低估他们了……”常跃忽然站起来出去给秦扬和荣凡打电话。

    秦扬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说是开盘就平仓了,赔了大半。但这已经是相当好的结果了。

    常跃松了一口气,接着给荣凡打电话,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正当常跃打算联系丰鹤的时候,简良东才把电话接起来。

    常跃问他:“荣凡呢?”

    简良东顿了一下:“哦,他在,他在看317。”

    常跃:“没开仓吧?”

    简良东:“没,没有。”

    常跃:“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能进场。”

    过了几秒钟,简良东才回答:“我知道了。”

    常跃挂断电话,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一黑,头晕目眩。然而他以为是生病的原因,也没有在意。

    再回到大厅的时候,国债317的价格已经达到了149,或者换句话说,嘉银证券这个昔日的证券行业巨头,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了。

    开盘时候秦扬的平仓,显然也削弱了空头的势力,不过这种时候,几个亿也根本挽救不了空方的颓势。

    多方一路势如破竹,裹挟着巨单将317拉到150!

    其实这个时候,国债317的价格已经超过了本身的价值1485,但是就像是常跃操作天胶9810的时候一样,脱离其价值本身的拉升。

    多方这次势必要将空方全部拉爆,不留一点儿活口!

    但是赵思贤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空方虽然落败,但是并没有放弃求生。

    只见屏幕上不断有大笔的空单压下来,一百万手、一百五十万手、二百万手……然而这些天价的单子压下去,就如同泥牛入海,顷刻之间杳无踪迹。

    常跃扫了一眼,评论道:“赵思贤控制不住了。”

    此刻大厅里的人哀嚎的哀嚎,狂喜的狂喜,所有的人都陷入一种不理智的疯狂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常跃对武道的低语。

    “二百万手的单子,他完蛋了。”

    上海证券交易所开给嘉银证券的持仓量不过五十万手,现在一个二百万手的单子下去,傻子也能看出来嘉银违规了。

    常跃的判断很快,过了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二百万手的单子太大了,不符合常理。

    下午四点钟。

    常跃从白天到交易所,这时候已经很困了。尤其现在赵思贤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退出,如果要派人找他的话,肯定要先往有期货公司的地方来。

    所以他想要提前离场。

    几十个亿都没办法阻止多方的脚步,那空方还能怎么办?这戏没看头了。

    常跃站起身来,招呼武道和自己一起走。

    大厅里的其他人已经接受了现实,有人呆坐在地上,双目呆滞的望着317的走势,常跃绕过他们,和武道商量晚上吃什么。

    “我上次来的时候听说这儿有一家鱼……”

    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大厅里突然传来人愤怒的吼声,有人死而复生,有人生而复死!

    空方突然抛出天价大单,将本来已经到达151的国债317突然压下来!

    怎么可能?!

    常跃紧走几步,屏幕上显示的卖盘数字,即使是他,也觉得不可置信!

    一千多万手的卖单!总计超两千个亿!怎么可能?!

    赵思贤绝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最后因为那两千个亿的惊天卖单,国债317在多方利好的情况下,以1474的价格收盘,当天入场的多头全部暴仓。

    空方的这惊天一举,将所有人震得说不出话来,个个面如死灰。

    不管是空方还是多方,都完完全全的傻了。

    甚至连死而复生的空头脸上都没有喜悦,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

    没有人相信空方会有这么多钱,摆在台面上的透支交易,这该怎么算?

    本来多方有财政部公告支撑,完全可以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可现在,却是空方大赚几十个亿?

    这笔账该怎么算?

    两千个亿啊!那可是两千个亿!

    有人念叨着这个数字,拖着步伐离场。

    而常跃,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人去楼空的期货公司,满地的废纸、垃圾,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突然无比空虚。

    这就是他一直享受着的,大起大落的人生,他用生命与激情堆积起来的k线图,却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他画在纸上的富贵,却让他与普通的人生越走越远,热闹过后,不过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走吗?”身边突然有人问。

    常跃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这次他是有另一个人在身边的。

    他真是疯了才会为赵思贤的生死操心!刚才不是说好的要去吃鱼吗?

    “走走走。”常跃一挥手,“我今天赔钱了,你请客。”

    ☆、第五十五章

    晚饭过后,两人在常跃去年曾走过的那条路上散步。

    孤寂的夜里,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隐隐的涛声。

    常跃站在海边眺望了一阵,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冲武道干比划:“一般快晚上的时候,太阳的影子就会是那种长长的形状,就像是有个穿裙子姑娘在海面上跳舞。”

    说了半天,他也觉得自己的描述很奇怪,干脆不说了,摸摸脑袋继续沿着海边走下去。

    “……我大三的时候就没有再去上学了,跑去炒股,然后发现自己还挺有天分。”他转过头冲武道嘿嘿一笑,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上,破天荒地表现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

    当然,也就一点点而已。

    不过他确实是谦虚了,常跃上一世在二十出头的时候,所在营业部的人也不管两人之间是不是差了无数个档次,介绍他的时候,都介绍说是“未来的利弗莫尔”。

    当时的常跃可能因为年轻还在沾沾自喜,这样称呼他的人,也都是出于好意。

    可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称呼,却让常跃几乎完美地复制了利弗莫尔的人生道路。

    这位二十世纪初的传奇人物,少年时期就以神童闻名,曾经在纽约华尔街风云一时,人生历程几经起落。

    他看破世事、洞悉真相,在纷繁复杂的股票期货市场当中探得先机,先人一步,引得无数人跟风效仿,但这个世上也就一个利弗莫尔而已。

    1940年11月28日,杰西·利弗莫尔在旅馆中饮弹自杀。

    常跃走的时候双手插兜,风衣大开,被风吹得鼓鼓得:“……好多人都猜他为什么自杀,唔,当时他在和老婆闹离婚,破产了,失去了原来的天分,抑郁症……这些都有可能。”

    武道点点头。

    人生的重大选择从来都不只有一个原因,如果后人只盲目地将一个人人生的终结归咎于某个特定的原因,只能说太过狭隘。

    人生的复杂与美妙在于:任何一个微小的念头,都有可能改变人生。

    就像武道当初选择留在丰镇。

    “说来说去都说烂了,没意思,真的是太没意思了。哎,你当时为什么要当兵?”

    常跃经历了白天的冲击,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毫不要脸地躲避了话题,将问题抛给武道。

    “你想知道什么?”

    常跃一只脚踩在路边的岩石上,掏出打火机点烟,摇曳不定的火光照亮他左手上的疤。

    比他那跳脱的思维要理性得多,武道说话简练而富有条理。

    武道十七岁的时候入伍,在此之前在北京的军二军三代的圈子里长大。

    当时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的人刚刚获得不菲的财富,在各界崭露头角。

    于是圈子里的少年们也就只有两种志向,一种想脱离自己的身份下海经商,成为一方富豪,另一种则略微小众:想当兵王。

    关于军队的故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有一句话可以一言蔽之:当兵悔三年,不当兵悔一生。

    常跃哈哈大笑:“所以你现在后悔吗?”

    他当然能够理解武道当时的那种向往,那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东西在作祟:力量、杀伐、忠诚、愤怒,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感可以串联起古往今来几乎所有战争的源头。

    然而这种情感原始却无用,对退伍之后的军人在俗世意义的人生上并无太大帮助,因此总有人后悔当初的选择。

    武道没有回答他,而是先从常跃那里借了个火。

    两人嘴里的香烟大概相触了大概几秒钟,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两人呼吸交错,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

    常跃抬眼看了他一眼,觉得武道在黑暗里低头皱眉的样子简直英俊得惊人。

    男人点燃烟,目光投向大海:“后悔谈不上。只不过我当时心理状态很差。”

    所以他才会去陌生的地方住一段时间,于是遇见了常跃。

    常跃毫不留情地嘲笑:“我就说嘛,好好的富二代来个屁的丰镇啊。”

    当时武道正处于人生的迷茫时期,脱离了他可以称王称霸的军营,却要投入俗世生活的蝇营狗苟,并且他完全不了解游戏规则,在这个时候,他遭遇了爱情。

    就像是刚出生动物总对母体有天然的依恋,常跃是武道进入陌生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性格狡黠而多变,令他捉摸不透。

    而且非常恰好的是,他们一个热衷于指挥,而另一个惯于服从。

    不过现在不是这样了。

    男人叼着烟,余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常跃的脸,那目光太过锐利,以至于常跃不得不偏头躲避。

    “咳咳咳。”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觉得继续这个话题绝对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利弗莫尔当年可是相当相当的聪明。”他快步走下去。

    因为操作精准盈利丰厚,而导致各个对价行争相躲避的人,恐怕找遍整个美国也找不出第二个。

    而常跃上一世也曾因为这个原因,受到证监会的监视。

    现在提起这段历史来,他也忍不住炫耀:“他们怀疑我有内幕消息哈哈哈,查了我的账户半年,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

    之后常跃在市场上迅速出名,认识了当时也很出名的另一个年轻人,两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并且完全不在乎世俗目光,于是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说这段的时候,常跃小心地观察着武道的神色,并且颇有悟力地懂得,现在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钢丝上行走。

    不过天才也分高下,常跃和那人一起成立基金之后,不得不分工合作。

    天分高的那个成了整个团队的主心骨,一呼百应,获得了狂热的崇拜。天分略低的那个,不得不忙碌于一些人事变动、生意往来之类的琐事。

    常跃踏上一块突出的巨石,这块石头就像是平缓的海岸线上莫名冒出来的獠牙似的,直直地伸出去,尾端略微向上弯曲。

    就在它的下方,海浪不断地拍打着岸边,就像是某种野兽的怒吼,仿佛随时都能冲上岸来,席卷一切。

    武道低头看了一眼,目测这块石头距离海面大概有十米多高。

    “……就像今天一样,我当时就在这里的期货公司里看行情。那是一场……哦,我想起来了,那也是一场逼空行情。

    我做空,多方是当时的另一个机构,但是当时我很有自信,因为我相信自己判断精准,而且我的钱很多,很多很多钱,客户像疯了一样我的手里塞钱。”

    常跃在自己的团队里获得的服从是无条件的。

    所有的年轻操盘手都以他为榜样,所有的人进公司,第一个听到的都是他的事迹,之后才会认识公司真正的事务管理者。

    他是所有人前进的灯塔,他们的精神图腾。

    那是他上一世最风光的时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头脑都在巅峰,而且他还有个很不错的家庭,伴侣无条件的支持他,为他打理好一切无关事物,使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思考。

    那场行情的最后,他像以往一样,习惯离开漩涡中心思考,于是他来到海边,一个人默默等待收获胜利果实。

    现实,却将他击溃。

    即使已经换了一具身体,但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瞬间都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期货公司空头的欢呼、猝不及防的打击、胜负已分之后空头却突然示弱平仓,多方实力大增,转瞬就将他吞噬!

    当时常跃还算镇定,他还以为底下的人谁操作错误,于是打电话回公司。

    当时他还天真的以为,仅仅是一次不算大的亏损而已,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后再赚回来就是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已经和多头商量好,将空单暗中平仓,而且当时的持仓量,比我计划中的要大得多。”

    空头被打穿,不单赔了个血本无归,而且公司立刻便负债累累。而那个人因为给多头送去了一份厚重的大礼,马上便辞去职务,转投他人帐下。

    常跃当时就是站在这块石头上,听那个人一字一句对自己道明原委。

    冷风呼啸,站在这里极目远眺,他看不到这里还有别人。

    “他说我太专制、冷酷、自私,他说我不顾忌他人感受,肆意独行,妄自尊大。”

    那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刻骨的钢刀,一下下将常跃凌迟得体无完肤。

    “……他说我总是给他压力,让他感到疲惫。他说再深刻的感情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我而磨平,与其藕断丝连,不如当机立断。

    哦对了,他还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他,说我只爱过k线图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常跃站在岩石上转过身,面朝大海,他张开双手,海风从他双臂下穿过,仿若随时要带他远行。

    海面上的风忽然剧烈起来,将常跃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连说话声音都仿佛要随时消散在风里。

    武道将烟捻灭,紧盯着他。

    “他废话连篇,不过都没有说对,只有最后这句对了。我确实没有爱过他,我只爱k线图而已。”

    “我参与过无数次交易,逆势、重仓、高杠杆,每一次,我都是险胜,只有最后一次血本无归。那一次,就要了我的命。”

    “这是不正常的,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把自己的人生置于那么大的风险当中,只有穷凶极恶的赌徒才会。”

    “武道,我是个赌徒。我嘲笑赵思贤,嘲笑丛似春,但实际上和他们都没有差别。”

    “普通人回顾人生的时候,能看到他们人生的轨迹,他们事业的成就。

    像你,你有你的战友,你的事业,你的家庭。

    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为这个世界作出任何贡献,却获得了财富,这不公平。”

    “我原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想靠赌赢得一切,市场曾给了我耀眼的胜利,最后又收回了一切。”

    他望着黑暗中大海,声音轻得就像是自言自语: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失败。”

    1940年的寒冬,年迈的老人在纸上写下这句话,之后选择终结自己传奇的一生。

    2008年的夏天,常跃站在这里,就像是他以往的每一次交易一样,精准,果断,无所畏惧——

    年轻男人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坠入大海。

    武道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只抓住了风衣的一角。

    但他没有丝毫迟疑,跟着那个身影直直地跳入海中!

    ☆、第五十六章

    “哈哈哈,你还真跳啊!”

    常跃大笑着从水里站起身来。

    上次他来这儿的时候就听人说了,这地方看上去十分危险,跳下去就尸骨无存。

    实际上因为海水运动方向的问题,从那块石头上跳下去的人,都会被海浪冲上附近的浅滩,所以经常有渔民家的小孩儿在这儿玩儿。

    所以……他其实筹划这事儿有一阵子了。

    然而借着月光,常跃看见武道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玩儿大了!

    他赶忙收起嬉皮笑脸:“呃,没事吧你?我知道你会游泳,所以……”

    话没说完,武道上前一步挥起拳头就朝他脸上砸去,常跃躲闪不及,心中大呼后悔!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于是干脆挺直了脖子,打算硬生生受了这一拳。

    不就是一拳嘛,来来来,就当赔罪了。

    可惜武道最终还是没把这拳头砸下去,最后只是一把将他推倒在沙滩上,上前一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拽起来。

    常跃两辈子加在一起几十年,恐怕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浑身地躺在沙滩上,还被人揪着头发骂。

    武道冷冷地审视着他的面孔:“你不是挺能的吗?跳海挺有意思的是吧?来,给你把刀,我就看着你自杀。”

    他往常跃手里塞了一把随身的匕首,直接给他摆好姿势,刀尖冲着心脏的位置,两根肋骨之间:“从这儿进去,一下子就死了。没事儿,你不用害怕,要是疼得受不了,我可以亲手送你上路,不用第二刀。”

    常跃没有动。

    “怎么又不敢了?你玩儿我不是玩儿得挺爽的吗?”武道讥讽地笑了。

    在此之前,常跃从来没在武道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益明县的时候,我他妈不就说了句让你先走吗?你还因为这事儿一辈子呕上我了?就你还赌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动不动发疯上吊的精神病有区别吗?”

    武道这时候倒是松开了他的头发,转而捏住常跃的下巴。

    常跃惨白着一张脸,被他侵略的目光上下打量,因为攻击性太强,不得不闭上眼睛,声音却依旧毫无选择余地的进入他的耳朵。

    “你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吗?问你什么你不说,一副死了都不关我事儿的德行,那人说话你倒是挺听的是吧?

    他说两句就能把你说得自杀了,那我现在说这么多,能不能把你说得对、我、稍、微、有、一、点、点、同、情?”

    他松开常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用脚将他踢正。四野无人,躺在沙滩上的男人仰面朝天,半闭着眼睛,喘着粗气,衣服凌乱地裹在身上。

    武道站在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过了半响忽然说:“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操你操得挺爽的,所以那么听他的话啊?”

    常跃一只手捂住眼睛,笑着回答:“是啊。”

    盛怒之下的男人竟完全没被他的话刺激,而是出奇的冷静,他慢条斯理的点头,说:“我想也是,怪不得你现在都不愿意硬了。”

    忍不住放下手臂,常跃睁开眼看他。

    武道本来穿的衣服就不多,月光给他的面孔镀上一层冷硬的银色,衬衣被打湿贴在身上,肌肉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充满了,让人想要被征服的力量。

    常跃的头脑此刻一片空白,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狂热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一边无比畏惧地想要移开。

    这两种不断拉扯着他,让他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然后,无望的跪下,摆出臣服的姿态……等待救赎……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话不能这么说,你不试怎么知道?”

    “哦,那你这是想让我试了?”

    “是啊。”

    男人看着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求我。”

    “求你了。”

    武道一脚将地上的匕首踢开:“脱衣服。”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中间省略约4282字】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常跃终究还是身体太弱,高潮过后,他很快就昏睡过去。两人的衣服被扔遍了周围的沙滩,武道没有管自己,而是一件件给他找衣服穿上,盖上风衣。

    最后自己找到扔裤子的地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被海水浸湿了的小盒子。

    他回到昏睡的男人身旁,单膝跪在他身边,在月光的映照下,认认真真地将戒指戴在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

    颤抖的嘴唇印上那道永远无法去掉的伤疤。

    “我也爱你。”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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