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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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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正文 第19节

    年下强强:《[重生]股神》 作者:半截香

    第19节

    第二天,常跃是被剧烈的咳嗽惊醒的。

    他蓦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连串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凉白开,他咳完直接全喝光了,嗓子还是火辣辣地疼。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发烧,而后坐在床上发愣。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背后忽然有人问。

    常跃背部突然挺直,过了几秒才慢慢松懈下来,随意道:“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没有。”到这个时候,控制好了表情,他才敢回头去看。

    武道站在床边,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皱着眉头看他,目光尤其的意味深长。

    常跃硬着头皮站起身,绕过床亲了他的唇一下:“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钟。饭我给你买好了,待会儿送上来。”

    可惜他难得热情,对方却没有回吻他,而是给他披了一件外套:“我出去一下,你吃完饭可以休息或者散步,不要走太远。”

    国债317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现在谁都不安全。

    常跃点头:“你去干什么?”

    武道显然已经穿戴好有一段时间了,就在这儿一直等着他起床,而自己也就一直没有发觉,常跃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昨晚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自己也并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发现了?

    武道拉开旅馆的门,显然也觉得自己刚才对常跃有些过于冷淡,于是勉强微笑了一下:“永安的分公司出了点事,我去看一下。”

    隔着一道门板,两人都面色阴沉,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说实话。

    ☆、第五十七章

    到国债317处理结果出来的那天,两个人都再没有提起那天发生的对话。

    那天武道从外面回来已经是夜里了,虽然温度开始回暖,但是海边的夜里依然凉飕飕地,常跃披着一件外套坐在窗台上抽烟。

    他在想国债317的事情。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的计划都进行地非常顺利,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将会受到这次事情的牵连,但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的担忧往往是虚惊一场,但是对常跃来说,他的直觉总是比理智更敏锐。

    就是直觉,才让他在危机四伏的市场上存活至今。

    “今天有消息吗?”听见武道进门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地问。

    武道过来给他把窗户关上,常跃也就顺势熄灭烟头,从窗台上跳下来。

    “没有。”

    虽然上海证券交易所已经以“严重蓄意违规”的理由,暂时压下了那天国债317的交易结果,但是每多延后一天,就意味着事情比常跃想象的更加复杂。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嘉银证券是空头主力的事情众人皆知,赵思贤违规交易也是大家都看到的,还不能确定吗?

    还是说多头出现了问题?多头有财政部的背景,虽然同样违规交易,但是要处理起来肯定不会过于招摇,很可能根本不会定罪……

    财政部……

    这么一说,常跃突然想起一件事,当时他从两个渠道拿到过317的兑付价格,一个是丰鹤,一个是武道。

    事后也证明他们两个的消息都是对的,丰鹤是从饭桌上无意听来的,同桌的人很多都没当成回事儿,只有那胖子比较机敏,告诉了常跃。那武道呢,他是从哪儿知道的?

    “哎对了,当时我问你兑付价格的时候,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常跃还以为这件事十分机密,而武道毕竟没什么财政部的背景,要打听这件事也会比较难。

    然而他没想到武道竟然还想了一下,说:“我随便打了个电话,好像是……哪个司长家的儿子。”

    常跃:“……”

    他没想到,普通人塞多少钱都拿不到的消息,对这些太子党来说不过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甚至还直接问到人家部门头上去了!

    不过这么看,武道的渠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兴师动众。那位司长家的儿子,估计也没有兴趣将武道给自己打电话的事情到处宣扬。

    更何况常跃只是用这个消息验证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利用内幕消息谋利,不能算违法。

    可能是因为手机那天被泡在海水里泡坏了,他这几天没和丰镇北京那边联系的缘故,所以才这么心神不宁。

    这么想着,常跃稍微安下心来。

    有嘴唇吻了吻他的耳廓,常跃偏过头去,靠在武道怀里和他接吻。

    也许是想补足过去所有的损失,他们两个人这几天的都非常旺盛,经常一不留神就滚到床上去了。

    虽然每次完事儿之后,常跃都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简直可以说是荒淫无度,是对身体极大的透支。

    但是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原则,他依然全情投入,极度地配合。

    然而除此之外,他们的关系和以前相比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还是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有时候是武道借旅馆的厨房给他做一顿,一起出去散步,聊天,讨论两个人各自的生意……除了在床上的时间,似乎与以往别无二致。

    哦对了,他手上还多了一枚戒指。

    常跃知道这肯定是那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武道给戴上的,他不知道武道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但是他没有问,武道也没有多说。

    就好像这枚戒指从始至终都在他手上。

    “今天的报纸。”一大清早,旅馆老板娘来敲他们的门。

    昨天两人做到快凌晨,武道却一大早就出去跑步了,现在正在浴室里洗澡,常跃只能痛苦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去开门。

    门一打开,老板娘突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手里的报纸滑落到地上。

    常跃顺着她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领口边缘斑驳的痕迹,有深有浅,最早的在海边留下的那个还没完全消失。

    他整个人都愣了,一回过神来,就快速捡起来报纸关门。

    这老板娘怀疑他有一阵子了,这下亲眼目睹,可算是把怀疑坐实了,现在指不定正在和后厨前台清扫大姐愉快地分享故事呢。

    饶是脸皮厚,常跃也有些尴尬,摸着鼻子将报纸展开——

    上海交易所发出通知:取消国债317当日16时24分45秒之后全部交易。

    将违规交易前最后一笔成交价格定位收盘价,也就是1513!

    而对于此次事件中嘉银证券的违规交易,已成立专案组立案侦查。

    一直等待的交易结果终于出炉,常跃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赵思贤最后的拼死一击最终还是没能挽回交易结果,证交所一纸通知,就将他的全部心血付之一炬。

    现在赵思贤恐怕就在计划逃跑呢。

    嘉银证券大厦倾覆,国金办一战成名,整个股票期货市场都要洗牌。

    再加上国债期货交易被叫停,大批资金恐怕还要回到股票市场寻求机遇,带给股票市场的刺激,应该可以启动一小轮上升行情,进而推动整个市场的复苏。

    游戏再次开始,常跃又要投入工作了。

    只不过……

    武道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结果出来了?”

    常跃嗯了一声,随手将报纸扔进垃圾桶:“已经完成的交易都可以直接作废,我真想知道这个市场还要给我多大的惊喜。”

    制度的不断完善当中,必然会有许多无辜或者不无辜的牺牲者。

    已经完成的交易可以直接取消,同样的违规交易,可以针对多空双方不同的背景而区分对待……

    不管是十年后还是今天,任何与金钱有关的活动,都能更深刻地感知到人性。

    多年来一直兴致勃勃参与其中的常跃,此时却突然生出一种索然无味来。

    不过接着,他很快就自嘲地笑了,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什么都懒得干了。

    他勉强打起精神来,对武道说:“这事儿已经定了,我们回吧?”

    虽然结果出来的那天常跃就提议要回去,但是两人最终还是又在海边逗留了四五天。

    后来几天两人稍微克制了一下,常跃才终于能在白天出门,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们还去过之前常跃和丰鹤吃饭的那个大排档,常跃给武道讲自己曾在这里遇见过丛似春的手下来买橡胶,一姑娘一小伙子,傻不拉几把姓丛的给卖了。

    不知道现在丛似春进了监狱,这俩又去哪儿工作了,可别再摊上那种老板。

    常跃左手的伤一直是武道心里的一根刺,所以他每次提起都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活儿也尽量交给武道去干,免得自己哪儿不顺手又被他看见。

    不过这并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的病。

    说起来倒是也很奇怪,他这几天和武道住在一起,几乎完全没有独处的机会,所以药也就一直塞在行李箱最里面没有吃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那天受凉以后咳嗽了一次,这几天一直昼夜颠倒,他也没有不舒服,甚至有一种自己身体健康的错觉。

    常跃计划回到丰镇后,避开武道再去检查一次,配合治疗,如果可能,他想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这不单是因为他不舍,更是因为任由病情就这么恶化下去,他都觉得对武道过于残忍。

    然而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五天后的机场,常跃接到应胜江的电话。

    当时常跃正百无聊赖地在机场电视上观看财经新闻,因为赵思贤卷款逃走,嘉银证券发生挤兑;沪指出现三个月以来最大涨幅,权重股带动大盘上涨,证券公司再次出现开户热潮……

    武道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也没有在意,直到之后手机被递到他手上:“找你的。”

    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电话,常跃听到的第一句就是:“你果然和他在一起。”

    应胜江果然在惹人讨厌这种事上尤为擅长。

    “有话说话。”常跃语气冷漠。

    他打算如果应胜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立刻将电话挂断。

    但紧接着,应胜江下一句话就让他完全将这个打算抛至脑后。

    应胜江说:“望江做多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常跃:“什么?!你再说一次!”

    应胜江重复说了一遍:“望江基金在三月二十号收盘前五分钟,在国债317上做多三十万手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听见电话那头的沉默,应胜江讽刺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把这种事惹到那姓武的头上。

    只是很可惜,望江的席位有人利用内幕消息做多,这是有人匿名举报的,很快就要有人上门调查取证了。你快想想,到底是谁没听你的话吧。”

    常跃蓦地将电话挂断。

    “我们不回丰镇了,去北京。”

    ☆、第五十八章

    事实证明,应胜江是拿到消息最早的那个,回到北京之后,才有源源不断的消息向常跃涌来。

    望江的客户都快把常跃的电话打爆了,个个都极其敏感地追问谣传是否属实,望江基金是否参与了国债317事件,交易过程中是否有违法行为存在。

    但这些现在常跃都没办法解释,武道要通过自己的人脉帮他询问,也被常跃严词拒绝。

    如果望江基金内幕交易的事情最终被证实,武道将是第一个被牵连的人,他不能再参与这件事了。

    最终,将来龙去脉搞清楚的还是丰鹤。

    他打听到,说因为国金办的存在,证交所本来并不打算处理多头,但是因为透支交易被处理了的空头十分愤慨,一直向上面反映。

    所以上面才决定做做样子追查一下,本来根本没人觉得会查出什么。

    结果这一追查不要紧,查出来望江基金在三月二十日收盘前反手做多三十万手,并且获利近一个亿。

    而后经人举报,说望江基金涉及内幕交易,并且提供了证据。

    说起来三十万手虽然多,但是比起赵思贤后来抛出的两千亿的卖单,还有国金办的天价堆单,根本不叫个事儿。

    然而上面正愁多头无人顶罪,望江基金的出现简直解了燃眉之急,马上下令追查,要不了多久,恐怕常跃就会被扣押质询。

    丰鹤:“我说你,怎么突然想不开要干这个?”

    望江基金刚成立不久,盈利一直不错,常跃现在缺的不是钱,是信誉。

    常跃如果能在国债317事件中干干净净全身而退,只会成为他事业腾飞的助力,何必冒险去趟这浑水?

    常跃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也想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把事情交给荣凡?

    在机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宛如被惊雷劈中,几乎立刻就知道自己到底忘掉了什么!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荣凡抵抗诱惑的能力!

    秦扬虽然不爱听人的指挥,但是一向答应了的事从不违背;而简良东虽然谈不上百分百受到常跃信赖,但是他胆子太小,几个亿放在他手上,根本不敢动,所以才叫荣凡和他一起……

    而荣凡……

    常跃跟着胖哥走进他家的客厅,胖哥老婆和荣凡正坐在客厅里等他。

    这俩夫妻对这件事还不太了解,神情也看不出多沉重,常跃走进去,也没有打招呼,直接面无表情伸手点了荣凡:“你跟我过来。”

    男孩儿还不到二十岁,一直寡言少语,但是心理素质极好,几乎算是个交易天才,只是需要磨砺。

    常跃一直欣赏他,刻意栽培,对他倾尽心血,甚至打算等荣凡大学毕业,就把望江基金交给他。

    国债317事发前夕,他害怕赵思贤不择手段利用别人对自己进行威胁,于是将荣凡和简良东一起派往北京,嘱咐二人到时平仓手上持有的国债317空单,坚持不再入场。

    而且,当时常跃也考虑到了两人禁不住诱惑的问题,于是非常清楚地向荣凡解释过:

    国债317的兑付价格是1485,空头必败,但是也不能做多,因为消息是从武道那儿来的,如果做多就会涉及内幕交易,牵连到他。

    荣凡和武道在同一屋檐下住过几个月,常跃以为,只要这个小孩儿稍有良心,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冷着一张脸走进胖哥家的书房,荣凡跟在他后面将门阖上,然而他刚转过身,迎面就是一耳光!

    荣凡一下子愣住,低着头,手抚着脸,半天没放下来。

    “你不用伤心,这耳光算是轻的,以后有你受的。”常跃冷漠地坐在桌后,“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能说服我,说不定也可以说服调查组。”

    慢慢地将手放下,男孩儿默不作声地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玻璃桌上,而后坐在他对面。

    荣凡低着头,刘海遮住脸,半天说了一句:“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常跃冷笑:“你还敢承认?我还以为你敢做不敢当呢!”

    他将三月二十号那天的交易记录啪地摔在桌上,不过短短的几行。

    当天下午的时候三十万手刚刚听从常跃的要求平仓,十分钟后就反手做多,第二天二十一日财政部公布提息消息,只差了一个晚上!

    而且第二天常跃还专门打电话去问,简良东和他说已经平仓了,没有再开仓,而实际上他们当时手里正握着三十万手的多单!

    “能耐啊你,叫简良东和你一起撒谎。”

    少年低着头:“……不关他的事。”

    常跃气极,整个人都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有一句:“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他气的不是别的,他气的是自己已经向荣凡讲清了利害关系,他却依然要执意做多,而将武道置于险地!

    荣凡慢慢抬起头来看他,眼眶红红的,但是并没有哭:“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了赚钱可以什么都不要,更何况,我又不是为我自己赚钱,我是为了望江。”

    “谁他妈教过你这种东西。”

    常跃虽然行事不守规矩,但是从不触碰法律底线,尤其像他这种人,对内幕交易更是不屑。

    他不需要用毫无含金量的盈利来装点自己。

    荣凡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是你亲口说的,如果因为无关紧要的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那是蠢货。”

    这是当时他看到常跃与丰镇大户室那帮人合作之后,常跃对他说的话。

    玻璃杯被常跃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稀碎:“我教了你那么多!你就记住了这一句?我告诉你不要做多的时候,你怎么不记住?!”

    常跃唰得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手用力捏着眉心,却根本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荣凡年纪还小,他却因为少年看上去冷静,而总以自己的心智去揣度他。

    然而事实上,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抵制得住一个亿的诱惑?!

    荣凡是知道武道身份特殊的,但他却总把这种特殊的身份理解成了免罪金牌,而并不知道地位越高越敏感,更不能有一点点行差踏错!

    永安集团现在处境复杂,本来就备受质疑,就算是这件事最终的处理结果不涉及到武道,也会成为他身上的污点。

    荣凡交易的时候,也许是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毕竟有国金办内幕交易在前,谁也没想到会轮到自己身上。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侥幸心理,现在却给他们带来了大麻烦!

    他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气得不想和荣凡说第二句话,最终摔门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常跃一直在回应客户的质问,并且等待调查组上门。

    望江基金现在在业界的评价非常不好,几乎陷入了和嘉银证券一样的境地,客户争相要求赎回,他却又不可能像赵思贤一样一走了之。

    这真像是个绝妙的讽刺,他当时为了能够全身而退,费尽心机掌握了赵思贤违法的证据,但是现在,自己却成了违法的那一个。

    望江当时明面上是和嘉银证券站在一起的,现在又传出望江得到内幕反手做多的消息,为求利益背叛合作方,又违反行业规则进行内幕交易。

    不管是多头还是空头,望江两头都不落好,名声坏到了极致。

    甚至是连当时因天胶9810而批判过常跃的报纸,都隐晦地将他拎出来鞭尸了一通。

    一时之间,公众对于国债317的怨气都撒到了望江基金的头上,说是痛打落水狗也就不过如此了。

    本来计划中要去医院做检查,他当然也没心情去了。这几天常跃一直心浮气躁,晚上睡不着。

    为了不给武道惹麻烦,他本来是打算住酒店的,但是武道执意要求他住在自己家。

    史敏和武志明离婚后,两人都搬出了一家三口的住所,除了保姆在维护日常的清洁打扫,房子已经空置了许久了。

    武道的房间在别墅二层的一角,有一个很大的转角露台,露台上有两只藤椅,常跃坐在其中的一只上,正打算抽烟。

    他刚起没多久,武道就也醒了,男人默不作声地坐在他对面,两个人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再过几个小时,天一亮,常跃的手机就又会响个不停。

    “你去找过荣凡了。”武道用的是陈述句。他伸手把桌面上的烟盒拿走,常跃无烟可抽,只能颓废的仰头靠在藤椅上,嗯了一声。

    武道:“他怎么说的。”

    常跃自嘲地勾起嘴角:“他说我教给他的,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要。”

    虽然在胖哥家的时候,常跃怒不可遏,实际上在心里,他已经开始动摇。

    回来之后,他也在不停地问自己,自己给荣凡的教导,到底是对是错?

    他对荣凡讲那句话的时候,本意是叫他不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自身,却没想到荣凡理解成了这样。

    还是说,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荣凡只是……看透了自己。

    炒作天胶9810的时候,常跃确实没有违规,但是不管是对芦安化纤的收购,还是对天胶价格的拉升,无疑都干扰到了市场秩序,无形中对社会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

    当时他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成王败寇,这是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准则。

    现在荣凡的事情却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底线。

    事发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仅仅是武道会不会受到牵连以及望江的未来而已。如果这次没有被证监会查处,他恐怕也不会如此严厉地对待荣凡,顶多告诫一番了事。

    “你说……荣凡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觉得这小孩儿怎么样?”常跃歪头问武道,他相信武道不是那种因为此事涉及自身利益就主观评价的那种人。

    和他的疑虑相比,武道显然看得更加客观:“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发现他不听你的话了。”

    “他是我公司的员工……”

    “没有人会去上门见员工,”武道的目光尽管是在夜里,依然是无法让人忽视的深邃,“你是怎么处理简良东的?”

    简良东和荣凡都在一定程度上违反了公司制度,但是常跃连见简良东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叫人给他结算了工资,通知开除。

    “你说我太重视他?”一个才那么大的年轻人,给他支配几个亿资金的权利,也许是太重视了。

    武道看着他,目光审视:“我是说你还不到二十五岁,为什么这么着急要给自己找一个接班人?”

    常跃头猝然转向他,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武道:“你生病了。”

    ☆、第五十九章

    “……我身体一直不好。”常跃干巴巴地说。

    他不确定武道是不是知道了,但是现在他确实没有心情承认,他想把望江基金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不过武道也没听信他的借口,常跃既然不承认,他也有办法查出来。

    于是他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说:“荣凡很崇拜你,他其实有点像你,很冷静,很有目标,甚至……比你更加有野心,他想的没你那么多。”

    如果将常跃比作部队中的尖兵,每项比赛都能拿全军第一,引人注目;那荣凡则更像是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心无旁骛地等待目标,漫长的、乏味的等待,而后,一击命中!

    尖兵总是会考虑很多东西,团队荣誉、个人成绩,或者一些虚无缥缈的虚荣心;而狙击手只是等待,枯燥的等待让他们认清自己,让他们学会孤独,学会在全军覆没无人支持的时候,依然可以独自一人颠覆整个战局。

    常跃在思考武道的话,之后说:“可是我之前都觉得他不知变通,有点儿死脑筋。”

    这才是荣凡在常跃心中一贯的形象,或者说大多数人在常跃心中都是这种形象。

    一只手撑着额头,武道笑看他:“你确定有人在你心里不是这样吗?”

    常跃自己头脑灵活,行事不遵守规矩,于是全世界大多数人在他心里都不知变通。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这个人有点死脑筋”和“这个人很死脑筋”。

    武道:“平时行事不守规矩的人,往往更知道底线在哪儿。但是一个平时从不犯错的人,一旦出格,就是大错。”

    他说得好像理解深刻,常跃一下子来了兴趣:“听起来你好像懂得挺多。”

    常跃一直专注于投机事业,很少关心这种员工心理一类的琐事,而听起来,武道好像比他知道的多的多。

    武道失笑:“我带兵有几年了。”

    常跃:“那你觉得,如果荣凡交给你带,你会怎么办?”

    武道:“我恐怕不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利。”

    对于接班人的渴求,让常跃急于求成,而荣凡又一直表现良好,他没料到一个平时表现良好的人,会突然犯这么大的错。

    常跃想了一阵,突然品出不对味儿来,说:“你他妈是不是总用你带兵的那套对我?”

    武道看着他笑,没回答。

    于是常跃起身过去,膝盖压在他两腿之间的藤椅上,两个人的重量压得椅子吱呀乱响。

    常跃将他的下巴抬起来,低声说:“想不到啊,小伙子,现在就敢算计我了。”

    武道两手本来放在扶手上,这时候怕常跃站不稳,一只手扶上他的背。

    “嗯,所以呢?”男人的眼睛仿若容纳了北京城所有的星光,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仅四个字就让常跃把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然后发觉,自己已经有点硬了。

    “这可是你长大的地方,我们……”两人呼吸交错在一起。

    武道伸手把他压向自己,手摸到常跃冰凉的皮肤,一边在他耳边说:“这地方确实不错,不过我不是在这儿长大的。过几天我带你去长功……”

    此时夜色正好,说话的声音最后消失在两人的唇舌交缠之中,常跃也就没再问,长功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今天去哪儿?”

    第二天一早,武道正在浴室刮胡子,从镜子离看见常跃进来翻箱倒柜得找东西。

    虽然昨夜放松了一下,但是今天常跃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好转。

    “见客户,下午有个采访。”

    从重生伊始,常跃一直拒绝出现在公众面前,就算是之前有什么财经记者上门,也净是派别人挡掉。

    但是这次望江基金面临信誉危机,他再不可能无事一身轻,或是把荣凡推出去当挡箭牌,该出面的事就必须要出面。

    即使被骂个狗血淋头也要笑着接受。

    武道回身搂了他一下:“在哪儿采访?”

    “明珠大厦。”

    武道笑了:“我今天下午正好也在那儿开会,晚上接你去长功,我爷爷昨天晚上正好刚回去。”

    常跃本来还心不在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你爷爷?!”

    武道解释了一下,常跃才知道长功就是国家给武江雷这种级别的人修建的别墅区,相当的机密,也很安全,进出检查更是严格。

    武道小时候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听他这么说,常跃一时间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是很想去看看武道长大的地方,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做好向老人家出柜的心理准备。

    武江雷的年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常跃怕把他气出心脏病来。

    他站在原地,思考着怎样拒绝才能显得真诚一点……

    “他见过你,说你还不错。”武道欣赏了一番他挣扎的表情,这才慢吞吞地补充。

    这下,常跃才是真正的惊了。而且他一时难以分辨,这句话中究竟是前半句比较值得在意,还是后半句比较骇人听闻。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找什么,愣在原地半响,说:“武将军真有品味。”

    武道大笑,终于决定不再逗他,和常跃说,其实不单武江雷,史敏和武志明都知道常跃的存在,他早就和他们报备过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常跃笑不出来了,他当然知道在还不到二零零零年的时候,要一个出身显贵被寄予厚望的家中独子出柜,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又要破除多大的阻力。

    武道走过去帮他把衬衣扣子扣上,一边说:“你上次来北京我们见面的第二天。”

    常跃当然记得那天,那时候他刚拿到化验单没多久,整个人完全没有要和武道继续的打算,于是狠下心在床上和他说:不要有感情。

    那时候,他是真的感到世事无常,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感到悲哀。

    而且,直到上一秒种,他都没有后悔过。

    然而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在这段感情里,真的是太懦弱,太不坦诚,或者说……极端的自私。

    他没有给武道任何知情的权利,也没有想过要一生一世。什么戒指、什么家庭,在常跃眼里都是虚的,还没有性来得实在。

    就像他手里拿着股票的时候,只有卖掉股票之后的利润才是真实的,所有的浮盈浮亏都是云烟过眼。

    这让他推迟了这么久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给了自己多重的诚意,以及……多久的承诺。

    他偏过头,看见镜子里,武道低头的模样分外的专注。他迟疑了片刻,目光黯下来:“我……我有事想和你说。”

    武道没有抬头,而是转而继续给他打领带:“嗯,我知道。”

    “不过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我……”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决定道,“我们晚上六点见,到时候谈。”

    武道最后将领带结推上来,帮他翻下衣领:“好,六点见。”

    “现在望江基金还是芦安化纤公司的大股东么?”

    常跃坐在记者对面,模样十分放松:“六个月减持期限刚到,目前望江还没有减持计划。”

    记者:“那望江是否觉得,自己现在身受负面新闻缠身,会给芦安化纤带来声誉上的负面影响?”

    说着,记者拿出一份这段时间以来芦安化纤的股价日k线图,很明显,自从几天前望江基金的被爆出□□交易丑闻后,刚因为资金流动开始恢复盈利而摘帽没多久的芦安化纤,股价立时下挫,已经跌去近百分之三十。

    常跃当然知道这件事。

    尤其内行看内行才是精准毒辣,二级市场机构对芦安化纤的不看好,同时也意味着对望江的不看好,所有人都认为望江基金此次无力回天。

    常跃瞟了一眼那张纸,神色依旧自然:“芦安被望江控股,受到影响是必然的,但是我认为外来因素的波动总是暂时的,股价总是会回归它本来的价值。”

    记者捕捉到他话里的漏洞,却不知道这个漏洞是常跃故意留下来的。

    年轻的记者咄咄逼人,有股冲劲儿:“那您的意思是,望江基金已经没指望了,芦安只能靠自救?”

    常跃哈哈大笑,把那记者弄得浑身不自在:“我的意思是,声誉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望江不会因为这种外来的评断,而在其真正价值上有丝毫受损。”

    他接受采访的地方在大厦的二十一层,再往上数八层,二十九层,武道正在那里开会。

    因为早晨已经决定将所有事情向武道全盘托出,常跃现在反而极度的放松,其实在他的本来计划中,他会独自承受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用以保全望江的声誉以及未来的盈利。

    这是他本来就想好的事情,但是现在却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了。

    记者显然没想到有人会用“虚无缥缈”这种词来形容公司的声誉,登时哑口无言。

    他翻了几页笔记本,才找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望江基金如何看待这次事件带给私募行业的冲击?昨天在一次小型的私募经理会议上,刚有一位经理抨击望江,说望江基金是害群之马。”

    常跃对这样的指责毫无愧疚之色:“我不接受非我责任范围内的指责。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国的私募行业目前还刚刚起步,有了制度的完善,未来将会走得很远。”

    这可是句大实话,一语言中未来十年发展,然而可惜记者只以为这是惯例的套话,根本连记都没记。

    他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一行字:望江基金掌门人常跃拒绝承认进行非法内幕交易,否认望江违规为私募行业带来污点。

    后来,在这份失踪前最后一份有关他的记录中,常跃被形容成了一个嘴脸丑陋拒绝认罪的投机客,一个市场制度的破坏者。

    他靠手段不明的股票炒作方式,控股一个历史悠久的北京老牌企业芦安化纤,之后又大肆炒作天然橡胶9810,使当时国内的天胶市场一片混乱,市场损失惨重,舆论哗然。

    然而这一事件过后,常跃非但不收敛,还先后参与了数次市场炒作。

    在最后的国债317事件中,他先威逼利诱众多中小机构跟随做空,之后却利用内幕消息临阵倒戈,成为最后一战上获利丰厚的多头。

    常跃的行为,从他个人来看:卑劣、愚蠢、阴毒,不择手段,最终难逃法律的恢恢巨网;而从整个市场来看,无视法律,钻制度漏洞的违法机构,也许可以得意一时,但是也会为众人唾弃,最终走向灭亡。

    这份采访的记者笔触锋利,义愤填膺,而且在稿子中数次提到了常跃漫不经心的态度、无责任感、无悔过意图,以及他不良的吸烟习惯。

    甚至到五点五十分的时候,常跃主动提出结束采访,都被记者记录在稿件中,视为他心虚的表现。

    如果说这份稿件还有哪里称得上是对常跃的褒扬,那也只有采访的配图了。

    连摄影师都不得不承认,接受采访的这个男人出乎意料地上镜。

    他靠在椅背上凝视镜头的时候,目光仿佛洞穿世事,越过所有市场起落的风暴,跃然于纸上,那是他存在于矫饰文字之下唯一的真实。

    也是对他人生的最佳注解。

    只可惜,在报纸付印前的当天晚上,报社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众多极有价值的底片,其中就包括这张。

    不单是照片,当时采访的录音,常跃随手写下的小纸条,他留给报社的签名,都一并消失在了那场熊熊的大火之中。

    江湖从此只留下传说。

    这一天的下午五点五十分,常跃向记者提出结束采访,而后离开房间。

    从二十一层坐电梯到大厦一层只需要不到一分半钟,在监控摄像头里,可以看到,电梯里的常跃一直注视着楼层数的跳动,神色并未见异常,而后迈出电梯。

    当时明珠大厦的前厅的摄像头坏了,但是询问前台小姐可以知道,确实有一个肖似常跃的人穿着西装,从电梯上下来离开了明珠大厦。

    几乎是在同样的时间,武道乘坐另一部电梯从二十九层来到负一层,准备开车到门口等待常跃。

    仅仅五分钟的等待时间,他来到大厦门口的时候,马路边空无一人。

    当时武道还以为常跃的采访还没有结束,于是没有打电话,一直停车在旁等待,直到四十分钟后,记者和扛着摄像器材的摄影师出现在他视线里。

    电梯灯突然熄灭,猛地下坠又被卡住,常跃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去见武道的时间要迟了。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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