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娱乐圈]对手变队友 作者:阮风轻
正文 第7节
[娱乐圈]对手变队友 作者:阮风轻
第7节
哪怕顾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陆致远也觉得自己满足了。他这么多天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个正方向的回馈,这恍若一个暗示,暗示着之后的路,会慢慢顺利起来。
“在笑什么呢你?”任远洋走了过来,有些奇怪地问。
“顾导今天夸我了。”任是陆致远冷静,在自己最在意的事儿上,依然是忍不住的喜悦,喜滋滋地告诉他:“他说我不要妄自菲薄。”
哪知任远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本来就演得很好啊,是他太龟毛了好不好?你是不是演戏演傻了,连自己的水平都不知道了?”
“我……”陆致远一时语塞,原来,他很好么?怎么他自己不觉得?还是任远洋滤镜戴得太厚,自动忽略了他演得不好的部分?
见到陆致远质疑的样子,任远洋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建议道:“你不信的话可以录一段自己的表演试试看啊,看你自己演得怎么样啊。不是我说,致远,究竟对自己存在着怎样错误的认识啊?能被顾川选上的人会演技渣?开玩笑的吧?”
☆、 028 剑意
“就演你路意最经典的那段戏好了,我来帮你录!”任远洋说干就干,摄像机的绿灯亮起,录制开始。
这已不是陆致远第一次面对镜头了,然而他仍然显得有些紧张,看着剧本酝酿了一会儿,概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事开头难。这一声落下去,之后的事就容易多了,想起那种悲壮到孤注一掷的心境,简直与他的遭遇别无二致,无须掩饰,心气所致,酣畅淋漓地喝道:“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没有特效,也没有刀光剑影,却让人觉得心里像是有千万柄飞剑,整整齐齐地簌簌落下,有种畅快的侠意。
“你自己看看啊。”任远洋转过来,把摄像机递到他手里,陆致远接过,看着小屏幕里的自己,这一段,确实演得不错,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被顾川看中,也不会有了后来的落差。可是换个角度来想,他能演出这段来,不也起码证明了自己是有实力的吗?
他嘴角上扬,挂上了一丝笑意,符合任远洋道:“嗯,是的,是还不错。”
任远洋挑了挑眉:“那叫很好!”
“是的,很好很好!”陆致远答应着,眼角眉梢的笑意,慢慢漾开,笑得任远洋脸红,别扭地转过头去:“下午还要演呢,我先去睡个午觉!”
“好,你去吧。”陆致远答应着,继续看着录制的那段视频,心情,也渐渐轻快起来。
如任远洋所说,下午依然要拍戏,还是比较重要的戏份,讲的是路家被灭门,师兄楚梓堕入魔道之后路意痛不欲生的戏份,男主戏份重,相对要求也较高。一向不怎么指点人的顾川,也象征性地问了句:“情绪酝酿好了么?没准备好可以先拍别的情节。”
“嗯,放心吧顾导,我准备好了。”陆致远换好衣服,含笑答道。不知是因为心理作用,还是因为他演技的确得到了提升,这一次,他的心态放松了许多。
顾川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打了板,群众演员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惊慌地跑过来,“咚”地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少爷!大事不好了,赶紧逃吧!路家惹上仇人,现在要被灭门啦!”
“什么?!”路意大惊,一边扶着他起来,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灭门?昨儿父亲还问我功课呢!”
“哎呀别提了少爷!那仇家找上门来,哪里会知会一声的?现在整个山门都乱了,少爷你赶紧跟我逃吧!”
路意惊疑不定,有点儿怀疑这是个恶作剧,可这弟子平时老实忠厚,身上的血迹也不像是再骗他。他想了想,问:“楚大哥呢?他武功那么好,应该是能守住师门的吧?”
“我听说……”那弟子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卡住了——一把剑从他背后直直刺入,暗沉的鲜血留下来,他缓缓地倒下了,睁着的眼,死不瞑目。与此同时,一个暗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师弟你找我?”
路意震惊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那飞剑穿梭而回,径直落入楚梓手中,他一向温和的眼眸,此时绽放着原始的血腥与疯狂,定定地锁住他,就像是一只威慑猎物的凶兽。
他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对方却又逼近了,二话不说,手一扬,手中还沾染着鲜血的剑,便又向他飞来!
路意一惊,靠着逃生本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不要命一般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楚梓——!大师兄!楚梓楚梓你醒醒啊啊啊!我是路意!”
他一边跑着,一边仓皇地回望,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绊住他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还勉强辨认得出两人的身份——那是他的父母。
路意惊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哆嗦着唇,看到面前越来越近的楚梓,结巴道:“师……师兄,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路意啊。”
只可惜楚梓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只是冷漠无情地提着手中的剑,朝他走来,路意低头望向眼前的一切,眼里是绝望来临前的恐惧,还是试着唤回楚梓的理智:“师兄,我……我是路意啊,你还教过我练剑呢。”
楚梓置若罔闻。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身体,嗜血的剑芒冷入骨髓。路意低头,发现自己已经流血了,暗沉嫣红的血液缓缓而下,伴随着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结巴道:“师……师兄。”
喊声的结果是剑又往前送了一步,伴随着剧烈的阵痛,路意忽而觉得悲愤,抓着他的领子吼道:“师兄你醒醒啊!师兄,你看看这眼前死了这么多人,你就不觉得不对吗?!我父母,师兄师弟,都被杀了!被杀了啊!杀了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楚梓淡漠地抬起眼,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已经泯灭了所有温情和人性,留下的只有暴虐残酷的冷静。
路意突然意识到,曾经那个言笑晏晏要教他剑术的师兄已经回不来了,眼前有的,只是一个被魔剑入侵了神智的行尸走肉。
“没有什么厉害的。只要心中有剑,使剑时记住那种感觉即可。”
“剑道乃是心道,你要稳住心态,坚持练习,才会有所进益。”
往日的教诲涌上心头,路意心中忽而涌起一股恨意,说好的!明明说好了的,为什么他自己却没有遵守?!为什么他竟然入魔,做了这样的……这样的事情!
他提起剑来,想要勉强抵抗一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气席卷而下,卷得他如同一只蝼蚁一般,铺天盖地的剑芒如惊涛拍案,剑所至处,所向披靡,横扫万物!——曾经路意想要摘的玉兰花,像是云朵一样层层叠叠向他飘来;那个他最讨厌的书房,竟然真的渐渐被夷为平地!
不知过了多久,路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离奇的变化,跪倒在地,骤然呕出一口鲜血。
终于,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剑意也渐渐收敛,万事万物不再动了。
路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最后目光落在楚梓身上,他背着剑,慢慢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要杀了他么?然后一切就有了个结局!
路意直直地望着前方的楚梓,看着他越走越近,终于来到了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叹了一句:“你走吧。”
路意定定地看着他,骤然开口说:“你放我走,我是会报仇的。”你不怕么?”
“怕什么。”楚梓笑了,一扬眉,骄傲又疲惫,“你要是有能耐,就来杀我吧。”
说着,他提着剑,消失在路的尽头。路意默默地看着,擦拭好剑身上的血,慢慢地爬了起来,眼神坚定隐忍,像是一匹失去母狼的幼崽,初露锋芒。
“卡!”顾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陆致远猛地醒过来,冷汗涔涔。
这次他也许是真的入戏了,明明自己不是路意,也没有经历过那样戏剧性的生离死别,可是那一刻的感觉是那样真实,真实得好像他真的经历过一般。至亲死去,好友反水,被逼上了黑魆魆的绝路,逼着做出是否孤注一掷的选择。是否要杀掉至亲好友,为家人报仇。
“你看,这不是演得蛮好嘛。”任远洋走了过来,勾着肩膀跟他开玩笑:“就算是顾龟毛也没挑出什么错处吧?”
“你小声点儿,小心顾导听到了天天给你卡机,卡得你哭都哭不出来。”陆致远低声警告他,心里却是笑着的,有什么比表演中的茅塞顿开更令人欣喜呢?他现在就像是吃了王母娘娘蟠桃会上的桃子,飘飘欲仙,脚步轻快,几乎要飘到云层里去,努力压抑着,才不让自己笑得裂开后耳根。
见他这么高兴,任远洋也跟着乐,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去吃烧烤吧,辛天前几天跟我说过,有家挺好吃的。”
陆致远听了,有点心动,这一阵子剧组的饭菜,实在是有够清淡,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都还没拍完呢,再等几天,等拍完再说吧。”
“哦。”被拒绝了,任远洋有点蔫蔫的,不过也没闹什么脾气,就坐那儿看剧本去了,还没过几分钟,辛天兴冲冲地跑过来:“任哥任哥!我们去吃那家烧烤吧!我这里有优惠券!”
“你自己去吧。”任远洋没精打采地拒绝了他,旁边的陆致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在旁边轻声建议道:“你想去就去吧,记得不要吃太多就行,小心肠胃不舒服。”
“不去了。”任远洋站起身来:“你不是要对台词么?最后一幕,我们再对对吧。”
“也好。”陆致远对于演戏的兴趣总是很大的,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走吧。”
于是两个人拿着剧本走了,只剩下辛天委屈地站在原地,郁闷得不行,为什么!最近崔妈也不理他,任哥也跟别人跑了,找个吃烧烤的都找不到!
☆、 029 剑意杀青
没有一起吃烧烤小伙伴的辛天很郁闷,所以他过去和崔涵道了个歉,但是第二天,崔涵依然对他爱理不理的。
于是辛天就更郁闷了。
郁闷的辛天难得没有东跑西窜,就老老实实地呆在片场旁边,看崔涵和陆致远演戏。这一场讲的是陆致远饰演的路意在楚梓的剑下死里逃生之后,刻苦练剑,在途中结识了同为修道之人的魏旭,两人相互切磋,渐渐也成了朋友。魏旭知道路意复仇的打算后,极力阻止他前去复仇,楚梓武功强大,意气用事,无异于送死。
而崔涵扮演的就是这位劝诫主角的魏旭了,剧情设置上他是个正道人物,因此穿得一身质朴的白衫,简单的款式,却看得辛天晃了晃眼睛。
演戏开始了,顾川导演打了板,崔涵和陆致远便用剑缠斗起来,两个人在武指的帮助下,一递一挡,缠斗躲避,随着动作幅度,剑柄光芒闪烁,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就好像真的来到了修仙的世界里,路意,魏旭,这些面容,渐渐清晰起来。
切磋完毕,路意收剑入鞘,与魏旭告别:“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等等。”魏旭叫住了他,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报仇?”
“是啊。”路意神色坦然,解脱地慨叹:“三年了。”
魏旭有些担心,委婉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意,你现在武功虽然大有进益,但是和入了魔的楚梓相比,恐怕还是有一段距离,何必要以美玉击卵石,平添波折?”
“三年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路意神色坚定,“这事情总得做个了结,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走了,魏旭急急地拦住他:“路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复仇,有可能会连自己姓名都丢了?!这可不是令父母愿意见到的!”
路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不怕死,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说着,他不等魏旭反应,就背着那把沉重的剑,徐徐远去,背影和曾经易水上一去不复还的侠士身影渐渐重合,终于隐入光影中,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前途渺渺,不知是喜是悲。
很多年后,陆致远的死忠粉们历数起他的荧幕经典形象,总是不忘加上这一幕,这是星途起航的时候,亮起的冷冽寒光,他们并不知道陆致远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欣赏这一幕的美感,也并不会减少他们狂热炽烈的向往。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陆致远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演员,下了戏,看到旁边愁苦的辛天,笑问道:“怎么了?你任哥没跟你吃烧烤,不高兴了?”
辛天是小孩子脾气,情绪外露,也不否认,抱怨道:“你把任哥拐走了,崔妈也生我的气,演戏还老是排队等,我看我这日子过得也太苦逼了!”
陆致远倒也不介意,笑着哄他:“没事儿,到时候戏拍完了,我和任哥请你吃,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辛天眼睛亮起来,盘算起烧烤的菜色:“那家烧烤的烤韭菜不错!烤得很入味,鸡腿肉也不错,那个皮很酥的,上面抹得酱料是老板特制的,可好吃了……”
辛天一说起菜色生动极了,色香味俱全,听得陆致远这个不怎么贪恋口腹之欲的人都有些馋了,正打算叫上辛天一起去吃饭,任远洋走朝这边走了过来,肩膀靠在陆致远旁边,朝他笑道:“正在找你呢——中午吃什么?我帮你在休息室占了个位子,你上次不是抱怨盒饭只能蹲着吃么?”
陆致远还没回答,旁边的辛天先受不了了,叫道:“任哥,有了致远哥,你现在都不管我了!吃饭也不叫我!”
“你小子懂什么,好好吃你的饭吧,等戏拍完了请你吃烧烤!”任远洋招呼了一声,拖着陆致远走了,只剩下辛天在原地,无语望青天——为什么最近他总是遭遇这样的待遇?三个人吃饭不好么,偏偏撇下他!
不管摸不着头脑的单细胞生物辛天,任远洋拉着陆致远到了休息室吃饭,凉风吹着,蛮舒服的,还有最后一场戏就可以收尾了,陆致远的心情也甚是轻松,吃着手头剧组清淡的饭菜,也觉得清新可口起来。
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最后一场戏陆致远的状态不错,吊上威亚也没觉得晕,晴空万里,湛蓝湛蓝的天空下,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剑客一样,在空中嘶吼得荡气回肠——
“楚梓小儿,拿命来!”
说着,他流畅拔剑,刺破长空,虚晃几招——这里的东西是要后期做的,等到效果出来后,就是楚梓为千万条剑气所伤,而在此时,任远洋也显示出作为一个演员的素养来,虽然半空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他却像是躲过了好几道凶险的攻击,剑如流星一般左右抵挡,总算是站稳身形,神色复杂道:“路意,你真要与我为敌?”
“你当初放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这一天!”
路意一边说着,一边拔剑冲向楚梓!剑锋伴随着风声刺破长空,逼近了楚梓,他却不以为意,轻松一挡,剑就落在了地上,他淡淡道:“路意,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看在往日情分上,你现在走,我尚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师门被灭,你却叫我苟且偷生?”路意冷笑道:“这种机会,我不需要!”
说着,路意捡起地上的剑,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见到他如此不识好歹,楚梓也有些怒了,拔剑出鞘,一边激烈地打斗着,一边训斥道:“蚍蜉撼树,不知所谓!路意,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为了所谓的义气,你连命都不要了?!怎可如此愚蠢!”
剑剑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摩擦音,路意渐渐不敌,话语上却是依旧不留情:“那你叫我怎么办?‘师兄’?!你杀了满门的人,要我做个瞎子,不闻不问么?!”
楚梓不再说话,开始用了全力,横剑一扫,一招把路意震落在地上!
路意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咳出血来,可是眼睛却依然倔强地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恨意。楚梓站在不远处看着,叹了一声。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说,“我是练武发狂,杀了几个人……但也不全是我杀的。路意……人世间,总是会犯错的。”
“别人的错我可以不管。”路意慢慢地爬起来,带着无以伦比的决绝,“可是你杀了我父母,这帐怎么能了结?”
楚梓哑然,想了好半天,才慢慢叹道:“你说得也不错,只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当时是杀了师门里的人……但是没杀你父母。你父亲也是染了魔气,自毁身亡——你母亲跟着去了。”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突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刚刚还虚弱不堪的路意已经爬起来,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流出血液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悲壮的咒语凌空响起,局势瞬间调转,等到路意稍微体会过点儿什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剑气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和恨意,朝楚梓袭去,迅速将他包围,片片凌厉的刀锋中,他躲闪不及,很快被刺中咽喉,死了。
楚梓死了。
曾经那个强大到不可战胜,也邪恶得让他咬牙切齿的楚梓,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让人觉得可恶。更可恶的是,他居然在死前一刻,说出了真相——他并没有杀了路家父母,他只是杀了一些同门子弟。那些年的满腔恨意,就好像是一个笑话,楚梓愧疚地出走,他满腔恨意地练剑,三年只练就这一个杀招,只杀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已经被他杀死了。
如释重负,却又满腔愤懑。
路意很想问楚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有杀死我的父母,我们之间并没有那样的血海深仇?为什么不提早解除误会,避免这近乎荒诞的悲剧?
可能是愧疚吧,可能是楚梓也觉得,自己杀了师门里许多人,还还得同门陷入魔气之中,所以一直不愿意面对他,也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路意想着,静静地在楚梓尸体旁边伫立,悲愤与痛恨的情绪交加,而他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手中这把陪伴多年的剑——想当初,还是楚梓手把手教他,他才会耍上两个剑花。
路意凝视着剑柄,良久,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只是这一次,平静了许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以剑气化万物苍生,自此一剑,永护天下安宁,立!”
山岚之间,一股气流流转而过,自此,魔气所侵蚀之处,自有剑气抵挡,就像是有黑暗邪恶的地方,必然有了光明。
“卡!”顾导最后一个字落下,这部历时颇长的电影,终于在今天进入了尾声。
☆、 030 电影(上)
在九月热气尚未散尽的时候,《剑意》的制作进入尾声,比设想中提前了半个多月,恰好赶上了开学季。
这个时间正是学生上学,白领上班的时节,别的电影都竭力避开的档期,唯有顾川,随意得很,电视剧精修完成,大手一挥,直接送去走过审铺片一系列的环节了。
“拍电影又不是卖水果,还分个什么时令季节的,好的电影什么时候都火,烂的电影放在最热的档期也火不起来。”顾川如是说。
“瞧他这说的,现在那么多烂片放暑期档,不是照样火起来了吗?”辛天拿着杯子,朝任远洋吐槽道。
“你这小子,怎么就这点追求!”任远洋敲了敲他的脑袋,教训道,“那些烂片火了是火了,但是那些参演的演员都怎么样了?还不都给骂得个狗血淋头!目光放长远点儿,别看着那眼前一亩三分地!”
“可是我们这片子排得时间实在是太冷清了嘛,任哥你想想,谁会在开学的时候去看电影啊,反正我上学那会儿是不会的……”辛天嘟哝着,有些沮丧。
“好了辛天,不要再说了,顾导自有他的安排。再说了,旁边两个主演都没急,你急什么。”崔涵有些严厉地劝了辛天一句,辛天本想反驳,又顾忌到自己和崔涵和好还没多久,有些忌惮,于是什么都没说,场面有些尴尬,还是陆致远打破了沉默,举起杯子道:“崔涵说得对,档期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担心了,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庆祝我们顺利杀青!”
众人站起身来,杯与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欢乐的气氛在四周弥漫着,本来还在担心档期的辛天,早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快乐地嚷嚷着:“再家几个菜!致远哥你也喝点儿啤的吧,这个时候,不喝点儿怎么行!”
虽然辛天极力劝酒,但是陆致远最后还是竭力阻止了他,那次醉酒让他心有余惊,亡羊补牢,此时当然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喝了。见一直劝不动,辛天也不再勉强,坐下继续吃菜。这家的小炒炒得甚好,就连白灼生菜都有股自然清新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增。
然而纵然宴席再过欢乐,还是要散的,酒足饭饱之际,四人陆陆续续地走出了这家小餐馆,陆致远看着远处的灯光,突然听见身边一个声音说:“你真的不担心?”
他回过头来,看见是任远洋。他站在路灯下,英挺的眉毛翘起,有些孩子气的问他:“辛天说的档期问题,你真的不担心?”
陆致远叹了口气,担心,这是这一世自己主演的第一步电影,又选在了这个个尴尬的档期,就算是有顾导名气的支持,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只是个演员,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除非他组织人去包场刷票,否则就算是担心到天上去,对于电影的票房口碑,仍然毫无增益。
——不过话说回来,包场刷票,也是需要金钱支持的,而他现在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在心里近乎嘲弄地分析一番,陆致远抬起头来看着任远洋,笑笑说:“没事——我又不是辛天,哪儿来那么多委屈。”
任远洋挑起的眉轻轻皱起,要是致远像辛天那样嚷嚷,他反倒不担心了,可致远总是把一切沉重的事都放在心底,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这种自虐式的排解方式,总让他担心对方有一天会直接崩断了那根
“这样吧。”任远洋说出了心里踌躇了许久的提议,“《剑意》也放映几天了,要不然我们买个普通场潜进去看看,你也就放心了。”
这个提议不错,陆致远点头答应,又问:“辛天崔涵他们呢?”
听到陆致远提起另外两个人,任远洋有点不爽的感觉,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他们有事,就先回去了。再说了,我们四个人去目标太大,到时候万一被认出来就好了。”
陆致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叮嘱道:“那你明天穿得低调点,带个棒球帽什么的,小心被认出来了——别带墨镜啊,那东西太明显,不合适。”
“知道了。”听着他的叮嘱,任远洋唇边的一丝笑意越来越浓,“明天见。”
“明天见,票钱我支付宝转给你啊。”陆致远朝他挥了挥手,任远洋的笑容僵住了——连张电影票都算得这么清楚,这不明显还把他当外人么?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第二天,带着棒球帽的任远洋出现在电影院,低声朝陆致远招呼道:“这里。”
陆致远走了过去,两个人取票进了电影院,发现这里头并不是想象中的空荡荡,与之相反,人坐得满当当的,有种暑期热映档的感觉。陆致远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在电影院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安静地等待着电影开始。
屏幕亮起,一阵白色花瓣飞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少年路意在树桠上企图攀爬采摘玉兰花,眼见着他的手就要触碰上这朵徐徐绽放的玉兰花,只听一声厉喝:“路意!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登场,仙风道骨的模样,少年看到这男人,像是老鼠见了猫,吓得一哆嗦,差点儿从树上掉下来。电影院里的观众都笑起来,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屏幕里的少年命运可就没那么好了,一下子被从树上揪下来,拧着耳朵,拖到了树下的一条板凳上:“孽障!来人!给我把这孽子押下去,打上二十个板子,我看他还皮不皮!”
“啊!啊!“随着板子的起起落落,少年的痛呼声也越来越大,带着哭腔求饶道:“父……父亲亲,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眼看着屏幕上的血迹,观众们也不忍心了起来,却见那中年男人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道:“孽障,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该贪玩,要刻苦练功!”少年路意恳求,像是怕自己不够诚恳似的,伸出手指来发誓:“我发誓!真的!”
中年男人顿了顿,正欲教训点儿什么,突然停住了,目光朝着不远处望了过去,一阵仙气袅袅的背景音乐中,一个身着玉清色长袍的男子飘然而至,如清风朗月一般,轻摇折扇,声音也如同涓涓流水,淙淙动听:“伯父不必如此恼怒,气坏了身体反而不美。依我看,路师弟现在虽然顽皮了点,但以后大器晚成,也未可知。”
“好帅啊。”旁边有女声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陆致远笑着看了一眼任远洋,对方神色淡定,他便也没再继续调侃,扭头看起电影,殊不知,任远洋的耳朵已经被他看红了,只是在黑暗中,所以不太明显。
剧情继续进行着,纵使有这位翩翩男子劝解,路父依然怒气未消,冷冷道:“这孽子要是有你一半知事,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一天到晚尽干些混账事,也不学文,也不习武,不教训那还了得!”
“我没有干啥啊,也不过就是摘朵花而已……”路意委屈地趴在那里为自己辩解,却又被路父充满怒气的声音打断:“孽子!还不知错!”
“伯父不必如此生气。”男子温言劝着,转头看向路意:“小弟弟,想要摘那朵花?”
“是啊。”路意不服气地抬起头,典型孩子气的叛逆:“你该不会也要说些陈谷子烂芝麻的谚语,我可不听!”
“当然不会。”男子一笑,足尖轻点,转眼间,他已经轻盈地攀上了树枝,巧劲一使,那朵刚刚还没被路意摘下来的花,转眼间就被楚梓轻松地摘下。
“给。”他把那朵花递到路意面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让人伤心悦目。
路意看得呆了,径自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武功也太厉害了吧!”
“我叫楚梓。”听到他的声音,男子朝他笑笑,有点狡黠地诱惑:“所以,你要不要学?”
这一笔堪称惊艳,如同一只浆,行云流水地划过了路意无忧无虑的前半生,接下来,几个蒙太奇式一晃而过,路意随着楚梓一起练剑,跟着他扎马步,偶尔也会恶作剧地捉几只虫,想要小小地报复一下楚梓,却被对方放过来的蛇吓得魂不附体;更多的时候愁眉苦脸地被路父教训着,焉焉地趴着像只小狗熊。
这段演得欢乐,观众们也看得欢乐,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楚梓就在这里呆了一年有余,跟门派里的上上下下都混得熟悉起来,欢乐的背景音徐徐流淌着,却隐隐发出铮铮的琴音,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观众也跟着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盯着屏幕看,唯恐下一秒自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陡然一声,屏幕里一只长剑横空出鞘,观众吓得陡然一腿,在一片打斗声中,只听见楚梓厉喝道:“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 031 电影(下)
陡然一声,屏幕里一只长剑横空出鞘,观众吓得陡然一腿,在一片打斗声中,只听见楚梓厉喝道:“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那个被他截住的小弟子胆怯地向后退了一步,藏住手中的剑,动作惊慌,一不小心被剑刃割伤,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他的眼睛顿时不复清明,魔剑出鞘,转眼间就像楚梓刺去!
楚梓面色一沉,灵活地偏头让了过去,反手挡住他,厉声喝道:“孙奇!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那人并不回答,嘶吼一声,拿着那柄寒光凛凛的剑狠戾地朝楚梓刺去!楚梓虚晃一招,避开他的锋芒,却不小心被魔剑蹭了一下,怔了怔,反手挑过孙奇的剑,将之打落在地,“当”地一声,魔剑从孙奇手中落下,他的眼睛又恢复清明,迷茫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发疯了,差点儿伤了师兄!”匆忙赶到的路意恶狠狠地说道,小弟子孙奇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六神无主地说道:“那怎么办?”
还好,楚梓闭了闭眼,就恢复了冷静,淡淡道:“我无碍,路意修要顽皮。孙奇,你来随我治伤。”
一行三人穿过花团锦簇的山门,前去治伤,气氛又重新恢复平静,叽叽喳喳的鸟儿叫着,一切似乎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却又似乎在这平静下隐藏着些许波澜。
路意被教训以后,继续练剑,现在,他的进步越来越大,被路父训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这一天,他拿着剑比划着,有些得意地询问:“楚梓,这一招是怎么使的啊?”
楚梓倒也不生气,但也不回答,俊眉一展,拔剑出鞘,剑芒刺破长空,是笔直而锋利的杀意,径直擦过他,飞向了不远处一块磐石,笔直地钉在磐石之上,屹立在那里,像一棵寒松。
剑锋擦身而过,惊魂未定后,路意陷入了惊叹之中:“怎么做到的?剑居然可以插,在石头上!”说着,他走过去,试图拔出这剑,却发现它仿佛是嵌入石头一般,纹丝不动。
“没有什么诀窍。”楚梓淡淡道,“熟能生巧而已。练多了,你心中便有了那把剑,以后使剑的时候记住那种感觉便可。”
“好!”少年路意看了如此激动的场景,心潮澎湃地喝了一声,拔出自己的剑:“喝!看剑!”
只可惜,他功力不到家,这一声非但没能增强士气,反倒扰乱了气息,下盘不稳,一个趔趄,剑“当”地一声就摔到了旁边的石头上,观众们都笑起来,荧幕中的路意也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讪道:“我还是先去扎马步好了……”
楚梓宽容一笑:“无妨,最初的时候,我也与你一样,慢慢学罢,基础打牢,总有一天你也会学会这一剑的。”
路意羞愧地点了点头,比划着手中的剑,蹲马步的样子,比最初的时候认真了许多。蹲下去了许久,额角都渐渐渗出汗来,他也没有再左顾右盼。
楚梓扬了扬眉,露出一个清淡的欣慰笑容,可是还没等他这个笑容凝聚,突然,他神色一变,一把剑径直向路意刺去!
“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路意慌张一让,还没来得及惊讶又是一剑凌厉飞来,他着了急,也不再管什么礼貌,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楚梓!你醒醒!我是路意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楚梓不答,依旧追逐着他,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路意上蹿下跳的,堪堪躲过几剑,可毕竟武功不到家,一着不慎,便被抵住了喉咙!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见曾经言笑晏晏的楚梓将那柄寒光凛凛的剑,送入自己的喉咙,几乎可以预见到那血流如注的结局!
无可救药,路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剑柄,堪堪停在了贴近他喉咙的地方——楚梓居然停住了。
他愕然地抬起头来,曾经凶神恶煞的剑,被“当”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剑的主人愕然地看着地上,再看了看他,神色恢复清明,却又带着错愕的不可置信:“你……是我伤了你?”
路意点了点头,万分委屈地抱怨道:“是啊师兄,你刚才也不知怎么的,一个劲儿地攻击我,考验我的剑法,也不是这么个法儿啊。”
“那只能怪你练功不勤,你要是努力上几分,也能堪堪挡住我几招。”楚梓云淡风轻地数落了路意几句,转身走了,只留下他浓重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分外沉重。
电影院里静静的,只听得见浓重萧瑟的杀伐声越响越急促,节奏也变快了,转眼间,四处惨叫声响起,斑驳人影中,有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跑了进来,慌忙道:“少爷!大事不好了,赶紧逃吧!路家惹上仇人,现在要被灭门啦!”
“什么?!”路意大惊,一边扶着他起来,一边问:“你说什么?什么灭门?昨儿父亲还问我功课呢!”
“哎呀别提了少爷!那仇家找上门来,哪里会知会一声的?现在整个山门都乱了,少爷你赶紧跟我逃吧!”
路意惊疑不定,一边跑一边问:“楚大哥呢?他武功那么好,应该是能守住师门的吧?”
“我听说……”那弟子神色古怪地说了一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卡住了——一把剑从他背后直直刺入,暗沉的鲜血留下来,他缓缓地倒下了,睁着的眼,死不瞑目。与此同时,一个暗沉的声音响起:“听说,师弟你找我?”
路意震惊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见那飞剑穿梭而回,径直落入楚梓手中,他一向温和的眼眸,此时绽放着原始的血腥与疯狂,定定地锁住他,就像是一只威慑猎物的凶兽。
他害怕得向后退了一步,对方却又逼近了,二话不说,手一扬,手中还沾染着鲜血的剑,便又向他飞来!
路意一惊,靠着逃生本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不要命一般往前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楚梓——!大师兄!楚梓楚梓你醒醒啊啊啊!我是路意!”
他一边跑着,一边仓皇地回望,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绊住他的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还勉强辨认得出两人的身份——那是他的父母。
路意惊痛地站起身来,颤抖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哆嗦着唇,看到面前越来越近的楚梓,结巴道:“师……师兄,你还认识我吧?我是路意啊。”
只可惜楚梓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只是冷漠无情地提着手中的剑,朝他走来,路意低头望向眼前的一切,眼里是绝望来临前的恐惧,还是试着唤回楚梓的理智,悉悉索索地说:“师兄,我……我是路意啊,你还教过我练剑呢。”
楚梓置若罔闻。手中的剑,刺入他的身体,嗜血的剑芒冷入骨髓。路意低头,发现自己已经流血了,暗沉嫣红的血液缓缓而下,伴随着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结巴道:“师……师兄。”
喊声的结果是剑又往前送了一步,伴随着剧烈的阵痛,路意忽而觉得悲愤,抓着他的领子吼道:“师兄你醒醒啊!师兄,你看看这眼前死了这么多人,你就不觉得不对吗?!我父母,师兄师弟,都被杀了!被杀了啊!杀了他们,你有什么好处?!”
观众的呼吸都紧了,有些期待地随着镜头望向另一边,另一边,楚梓淡漠地抬起眼,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已经泯灭了所有温情和人性,留下的只有暴虐残酷的冷静。
路意近乎绝望地看着,他的眸色带着琥珀色的反光,穿越过时光,回放起之前的一幕幕场景——
“我叫楚梓。所以,你要不要学?”他诱惑地轻笑。
“没有什么厉害的。只要心中有剑,使剑时记住那种感觉即可。”
“剑道乃是心道,你要稳住心态,坚持练习,才会有所进益。”他谆谆善诱地教诲。
“那只能怪你练功不勤,你要是努力上几分,也能堪堪挡住我几招。”他云淡风轻地解释。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有用了!没有了!
路意跪倒在地,口内含着鲜血,望着眼前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提起剑,观众也伸长了脖子,期盼着他能够站立起来。可是他们失望了,剑“哐当”一声,颓然掉在了地上,路意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嗜血冷漠的楚梓,居高临下。
镜头仿佛定格了,好半天,路意骤然开口说:“你放我走,我是会报仇的。你不怕么?”
“怕什么。”楚梓笑了,一扬眉,骄傲又疲惫,“你要是有能耐,就来杀我吧。”
说着,他提着剑,消失在路的尽头。路意默默地看着,擦拭好剑身上的血,慢慢地爬了起来,眼神坚定隐忍,像是一匹失去母狼的幼崽,初露锋芒。
他慢慢站了起来,镜头渐渐放远,从剑的冷光扩大到他全身,延伸至桥面,慢慢囊括住桥下的湖泊,诗情画意在夕阳的余辉里渐渐淡去,沉入一片黑暗之中。顾川的镜头语言是一直以来让他的影迷津津乐道的话题,究其原因,也无外乎于此。
黑幕上,一行三个小字亮起,赫然是“三年后”,白光越来越强,最终演化成两个人在打斗,一递一挡,缠斗躲避,打得难解难分,就像是皮影戏中的某场武斗。
缠斗了几分钟,终于,谜底被揭开,观众听见熟悉的人影,是主角路意,只听他道:“我要走了,你多多保重。”
“等等。”另外一人叫住了他,问:“你是不是要去报仇?”
“是啊。”路意神色坦然,解脱地慨叹:“三年了。”
那人有些担心,委婉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路意,你现在武功虽然大有进益,但是和入了魔的楚梓相比,恐怕还是有一段距离,何必要以美玉击卵石,平添波折?”
“三年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路意神色坚定,“这事情总得做个了结,我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说着,他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要走了,魏旭急急地拦住他:“路意!你有没有想过,你过去复仇,有可能会连自己姓名都丢了?!这可不是令父母愿意见到的!”
路意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我不怕死,事情,总得有个了结。”
那双眼睛,在大屏幕的特写下,毫不逊色,反而平添了几分固执与倔强。说罢,他不等魏旭反应,就背着那把沉重的剑,徐徐远去,只留下那人担忧的目光,随着哗哗的江水一起,渐行渐远。
随着腾跃的江水,路意拔剑出鞘,刺破长空,清越喝道:“楚梓小儿,拿命来!”
说着,激越的音乐声响起,这柄剑就如同一块骤然砸去的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十道剑芒倾数而下,一个人影躲闪其间,灵活地闪避着,最终站定,神色复杂道:“路意,你真要与我为敌?”
“你当初放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想着这一天!”
路意一边说着,一边拔剑冲向楚梓!剑锋伴随着风声刺破长空,逼近了楚梓,他却不以为意,轻松一挡,剑就落在了地上,他淡淡道:“路意,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看在往日情分上,你现在走,我尚且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师门被灭,你却叫我苟且偷生?”路意冷笑道:“这种机会,我不需要!”
说着,路意捡起地上的剑,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见到他如此不识好歹,楚梓也有些怒了,拔剑出鞘,一边激烈地打斗着,一边训斥道:“蚍蜉撼树,不知所谓!路意,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为了所谓的义气,你连命都不要了?!怎可如此愚蠢!”
剑剑相撞,发出剧烈的金属摩擦音,路意渐渐不敌,话语上却是依旧不留情:“那你叫我怎么办?‘师兄’?!你杀了满门的人,要我做个瞎子,不闻不问么?!”
楚梓不再说话,开始用了全力,横剑一扫,一招把路意震落在地上!
路意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几乎要咳出血来,可是眼睛却依然倔强地盯着他,带着满腔的恨意。楚梓站在不远处看着,叹了一声。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说,“我是练武发狂,杀了几个人……但也不全是我杀的。路意……人世间,总是会犯错的。”
“别人的错我可以不管。”路意慢慢地爬起来,带着无以伦比的决绝,“可是你杀了我父母,这帐怎么能了结?”
楚梓哑然,想了好半天,才慢慢叹道:“你说得也不错,只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当时是杀了师门里的人……但是没杀你父母。你父亲也是染了魔气,自毁身亡——你母亲跟着去了。”
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突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只见刚刚还虚弱不堪的路意已经爬起来,用剑割破自己的手指,流出血液来,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至此不为苍生所容,不为万物所感,剑意所至,心之所至,剑意所想,心之所感,立!”
悲壮的咒语凌空响起,局势瞬间调转,等到路意稍微体会过点儿什么,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剑气带着这些年积攒的怨气和恨意,朝楚梓袭去,迅速将他包围,片片凌厉的刀锋中,他躲闪不及,很快被刺中咽喉,死了。
镜头瞬间被定格,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
楚梓死了。
如此轻易地死了。
路意伫立在那里,脸上似哭若笑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个疯子,他凝视着剑柄,良久,再次念出了那句咒语,只是这一次,平静了许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今以剑为器,誓要破天地之道,以剑气化万物苍生,自此一剑,永护天下安宁,立!”
清爽的笛子声划过,山岚之间,一股气流流转而过,自此,魔气所侵蚀之处,自有剑气抵挡,就像是有黑暗邪恶的地方,必然有了光明。
屏幕慢慢沉寂下来,这部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进入尾声。周围静静的,还有些许哭泣的声音。陆致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一刻,选择了相信顾川的话。
观众也许不能甄别出每一部好作品,但是主旨明晰,三观正常,兼具艺术美感的大众型片子,却永远不会逃过他们的法眼。
这个电影,不会就此被埋没。
☆、 032 晚会
走出电影院,天空中开始飘起细小的雨丝,凉爽的天气,有点阴沉,却影响不了陆致远的好心情,电影院里的人潮拥挤,不少人谈论着《剑意》的情节,无一不证明着这部电影的高人气。
陆致远心潮一动,翻出手机来搜索“剑意”二字,果见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长评,多是溢美之词。
他没来得及细看,陆以谦的电话就来了,带着隐隐的喜悦,说:“致远,你现在在哪儿?《剑意》的成绩很好,我这里接到好几个通告,你过来看一下。”
“就在华光旁边的电影院呢,和远洋一起。”陆致远微笑答道。
“那正好,你和他一起过来吧。”陆以谦一锤定音。
陆致远含着笑意挂了电话,扭头对对面露疑惑的任远洋解释几句,两个人便一起来到陆以谦的办公室。
陆致远笑着站起身,递给他一沓文件:“小远,这是几个合作商给我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陆致远接过企划案,还没翻几页,就惊讶地抬起头来:“春节晚会?”
“是啊。”陆以谦笑着解释说,“一个地方台的,这几年还挺火,我觉得是个好机会,不过你们真要回家聚聚的话,也不勉强。”
陆致远有些犹豫,自重生以来,他和陆老爷子也一向是聚少离多,这下子连春节都不回家,未免有些不好。可这机会难得,又正是他第一部电影的宣传期,错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他日后肯定会后悔。
两相权衡,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朝陆以谦点了点头:“我没问题的,陆哥,只是可能要跟家人商量一下。”
陆以谦满意颔首,又问任远洋:“你呢?”
任远洋似乎和家里关系不怎么好,耸了耸肩,说:“我无所谓,听从安排呗。”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春节晚会不是小事,哪怕是地方台的,也需要认真准备,提早一个月,陆以谦就按照他们的尺寸专门预定了舞台装,这还不算,请更加专业的服装师和造型师,紧锣密鼓地筹划排练着。每天除却赶通告的时间,陆致远和任远洋都呆在练习室里,排练着晚会上要表演的节目。
练着练着,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年末,四处都散发着爆竹的火药味道,年味儿愈发浓了,天气越来越冷,外出务工的人都赶着回家,唯有陆致远他们,坐在保姆车上,奔赴晚会的现场。
陆致远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西装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还带着个巨大无比的墨镜,不禁乐了——他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个神神叨叨的神经病。
听到他笑,前座的陆以谦回过头来笑问道:“小远,紧张不?”
陆致远摇了摇头。他好歹也是重活过一辈子的人,这一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地方台的春节晚会就吓昏了头,倒是反观旁边的任远洋,抓着裤脚,嘴唇紧抿,透露些前世不曾见过的紧张情绪。
陆致远心里了然,也不直接安慰他,反而向旁边的陆以谦问道:“谦哥,最近圈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新鲜事?”陆以谦愣了一下,想了想,笑了起来:“还别说,小远,还真有那么件事,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知道,当时远洋刚拍完剑意,挺火的,就有个三线小女星想蹭热度,把以前她和远洋的合照发出来,还配了行字‘心悦君兮君不知’!你晓得远洋是怎么回复的么?”
心悦君兮君不知。这几乎是相当于“我爱你”的诗句版本了。陆致远有些好奇,问:“怎么回复的?”
旁边尚在发呆的任远洋骤然惊醒了,有点羞怒地瞪向陆以谦:“不许说!”
陆以谦又不是辛远,自然不怕他,笑了笑,继续说:“当时远洋的反应也是绝了,他直接帮那个女星了诗词鉴赏的微博,还说什么不懂就问专业人士,别问我!”
“呵呵呵……”任是陆致远本意不在于此,听到这话也笑得直不起腰来,更别提讲述者陆以谦了,他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根,嘴里还说呢:“远洋危机公关做得这么好,我们公关部都没用武之地了!”
任远洋在旁边被笑得有点恼羞成怒,耳根子都红了,在致远面前丢脸,这伤害值简直翻了一番,他也不顾什么经纪人的权威了,朝陆以谦争辩道:“我这不是怕麻烦么!谁知道怎么就弄成个这样的结局!”
“好好好,你对你对……”陆以谦笑得肚子疼,也并不反驳他的话,任远洋一拳头打在棉花团上,有些郁闷,可经由刚才这么一闹,他的紧张情绪倒是消散了不少,眼见着快要到录播大厅了,刚才加快的心跳也慢慢平复起来,随着另外两人一起下了车,一边走还一边跟陆致远解释:“真不是陆以谦说的那样,我没那么傻!”
“好,我知道了。”陆致远努力憋着笑,不去伤到对方的自尊,他只是想要找个话题来缓解下任远洋紧张的情绪,哪里想得到还就意外地得出这么个爆料来,简直是笑得他无可奈何。
在心里憋笑一阵,到了演播大厅,气氛又再次严肃起来。晚会导演行色匆匆地过来和他们见了一面,安排了个助理跟着他们之后,就又匆忙地返回去安排别的事宜了,还好这个助理还比较靠谱,一条一项,有条不紊地跟他们叙述起来:“晚会会事先彩排一遍,你们的顺序是第十七位,到时候会有报幕和专人提醒,另外,如果你们对于灯光有什么特别要求的话可以和灯光师协调一下,他在左边第二个休息室里。”
“行,我们知道了,您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吧。”陆以谦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小助理,又把伴舞喊过来,一群人私下练习一阵,又跟着大部队彩排了一回,晚会还没开始,感觉都像是表演结束了似的。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漫长的等待结束后,他终于听见了主持人报他们的节目:“最近大热的电影《剑意》,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是的,没错,今天我们有荣幸邀请到了《剑意》的两位主角为大家演唱一首《剑魂》,大家欢迎!”
如潮的掌声响起,灯光暗了下来,隐隐的古筝音响起,一袭白衣的清隽男子,出现在舞台上,声音如同淙淙流水一般,娓娓道来:深山中是谁把你凿穿又是谁识得你品行不凡 千锤百炼只为一番刻骨香彻夜寒
观众又是一阵掌声,眼尖的已经认出来,这就是《剑意》的男主角陆致远。
只见舞台上节奏渐快,灯光渐强,一群伴舞衣袂飘飞,或是作锤炼状,或是作痛苦状,姿态不一,引人瞩目,从这一群白衣中,骤然走出个黑衣来,正是任远洋,他提着剑,挥舞起来,颇有几分古代侠士的风采,歌声进入高,潮部分,节奏感也越发明显,唱得人热血沸腾:“彼时年少闯江湖,仗剑云霄不认输!”
琴声渐渐激越,歌声也变为二重唱,一低一高,甚是和谐,唱到最后,陡然拔剑:“是非成败,功名利禄,痴嗔笑叹,往后是寂寞!”
最后一声响起,如同金石之声,骤然让人清醒了头脑,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掌声再一次响起,陆致远和任远洋鞠了一躬,就此退下,今天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陆致远到了后台,便忙不迭地脱下身上的古装。这衣服虽说看着仙气飘飘,但谁穿谁知道,闷得很。他脱下衣服,里面也就一层薄薄的单衣而已,精致的锁骨,看得任远洋直发愣,热气腾腾的房间里,他却问:“你不多穿点儿?小心感冒了。”
“放心吧,这里这么热,还开着暖气呢,哪里会感冒。”陆致远说着,还是找到随身带着的外套,披了上去。任远洋看得愣愣的,彼时,刚刚到了十二点,外面的烟花噼噼啪啪地响起来,映照着眼前的人眉目如画,从尚未卸下的厚重舞台妆里,他却看得清最真实的表情。陆致远是笑着的,如同温柔缱绻的笑意,任远洋明白那种笑意,那是事成之后的欣慰——每次致远拍戏过了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清浅的笑容,像是炎热夏日里,唯一的那一股清泉。
不知怎么的,任远洋只觉得脸上更加燥热了,外面的烟花接二连三地放着,他的心也随着烟花一起乱糟糟地炸裂到高空,绮念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说都不太对——任远洋尴尬地咳嗽一声,问:“致远,等下有什么计划不?要不等下我们一起去看烟花?”
似乎是觉得看烟花这个提议太浪漫以至于显得诡异,他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吃点儿夜宵呗,一晚上没吃,我都快饿死了。”
陆致远迟疑地看了他两眼,然后点了点头。
任远洋大喜,拿起钱包正准备出去,陆致远神色有些怪异地叫住他,指了指他的身上:“那个,衣服你不准备换一下?”
任远洋扭头看向自身,依然穿着那件表演时的黑色衣衫。他骤然卡壳了,刚才的好兴致也有点儿颓了——
这么几件事下来,再加上之前的微博事件,致远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智障啊?
☆、 033 天意
“没关系,你接吧。”任远洋点了点头,在心中微不可闻地长叹一声——又一次泡汤了,难道这是天意?
而桌子对面陆致远却颇为高兴地接起电话,电话里面,陆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致远!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第一次上电视,紧张不?”
“还好。”陆致远回答着,脸上是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温柔笑意,笑着问道:“您那边可好?”
“好得很!”隔着电话,在鞭炮声响起的背景音里,陆老爷子朝着电话吼:“就是你小子,怎么过年也不回来一趟,不像话!”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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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