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正文 第9节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第9节
“那你下午去了何处?”
半晌,还是男子清冽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静。
玄墨闻言抬起了头,对上了男子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孔。
男子眉眼冷冽,薄唇抿起的线条看起来也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纷乱的情绪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奇异地平静了下去。
“我去后山练功了。”
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玄墨低下了头,连音调都降了些许。
闻言冷清尘扬起了眉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古怪,视线打量一般在耷拉着脑袋的男人身上转了几圈。
“你是说,你下午支开我之后,亦未去找你的夫人,自己跑去后山练功了?”
听出了男子话语中的惊诧之意,玄墨有些心虚,默默地点了点头。
且说他下午离开清尘居之后,心情十分沉重,本想先散散心再去找男子道歉,结果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来到了后山练功之所。
看着那平谷山涧之间秋风零落的景致,他心中顿生萧索之意,不由鼓动了衣袍,展开了拳脚。
待到他力竭收功之时,抬起头,却见已是寒夜朦胧,月上中天。
数个时辰不停歇的修炼,消耗了他大量体力,然而心中的抑郁之情却未随之消散。
尤其独自走在幽深的山间夜路时,心情愈发低落。
是以回到归墨居后,当看到那一片黑寂的院子里突兀亮起的星点灯火时,他的心头像是被什幺重击了一般,随即便涌出一股强烈的感动。
于是,也不顾现在时辰已晚,冒冒失失地叩上了男子的房门。
听到屋门敲响的那一刹那,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但当那人清瘦的身影从门后出现的时候,那股退意便消散了去。
那人扶门而立,只着了一层亵衣的身体看上去有些单薄。
那人眉眼清冽,神色淡漠,唯有那落到他身上的视线,清冷浅淡中又隐含着一种深远的包容之意,映衬着那人身后一屋暖色的灯火,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亲昵,如父如兄。
让他莫名有种感觉,无论世事变幻,唯有眼前这人,是绝不会伤他,绝不会叛他,可以让他倾诉一切痛苦,助他排忧解难。
而此刻,虽已过了最初那种冲动的时候,他心中的想法却未改变。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幺缘由,好似从见到男子的第一眼起,他对那人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亲近。好似所有无法对别人说出口的话,无法允许别人做的事,在男子面前,他都可以毫无顾忌地倾吐,都可以妥协让步。
如此想着,胸口中那股想要倾诉的欲望鼓动得愈发强烈。紧了紧掌心,玄墨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凝着那人平静淡漠的眸子,缓缓打开了唇。
对“冷清尘”的爱意是他藏在心中最宝贵的东西,他从未同别人分享过。刚张口的时候,玄墨只觉得万分尴尬,声音也磕磕巴巴得半点不连续。以为会在男子眼中看到不耐或是厌烦,未想到那人只是睁着那双细长清隽的眸子,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
看着那人浅淡剔透的眸子,玄墨原本紧张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去。
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干涩的声音也逐渐变得连贯。
突然,男人墨黑的眸子一阵闪动,而那张英俊的面孔,却如陷入什幺回忆一般,蓦地变得恍惚起来。
听着那人低柔平缓的声音,看着那人时而开心时而落寞的表情,冷清尘心中不由有些触动。
原本模糊的记忆在男人流水一般安静磁性的声音带动下,竟如剥去了一层外纱一般,逐渐清晰了起来。
恍惚间他仿佛忆起了当初那个时常捧着花草开心地递到自己面前的男人;那个总是讨好地对他笑着的男人;那个经常看着他就露出痴迷之色的男人;那个纵使流着血也非要和他交缠,却在事后脸色苍白、面容沉寂的男人。
心口剧烈一震,男子失手打碎了手中的杯盏。
刺耳的破碎声打断了男人的叙述,破坏了屋内那一片和谐的安宁,也唤醒了原本已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男人。
清醒过来的男人,回忆自己方才所述,惊觉自己竟然连最私密之事也说了出来,脸上一阵红白交错,顿时失去了言语。
看到男人震惊的神情,冷清尘默默垂下眼,扫视着地上四下散落的碎裂瓷片,清冷的眸中难得显现了一抹愤恨的情绪。
抬起头时,对上男人苍白的脸色,不觉蹙起了眉,略一思索,大约猜到那人在忌惮何事。
收敛了眼中的思绪,冷清尘平静地凝视着男人,语调沉着淡定:“既你所作皆为求得所爱,又何须介意我这旁人置喙。”
玄墨初闻此言,以为男子在是反语讽刺他,脸色当即又白了几分。
他对“冷清尘”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放在男女之间,恐怕都会叫人不齿,更何况对方还同为一名男性。他虽从不介意世俗眼光,但想到男子以后或许也会对他投以厌恶排斥的目光,心中顿时一阵难受,甚至当即就想离开此处。
只是还未等他将心中所想付诸实践,却听男子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况且,我并不觉得你的做法有误。”
玄墨低落的神情滞了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错愕地微微张开唇。
他二哥刚刚……说了什幺?
即便是教中弟子,甚至苍木、花落白之流,对他的做法不提反对,多是出于对他的盲目偏袒,支持却是绝对谈不上的。男子作为一个长期避世的药师,甚少接触凡俗之事,对于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竟言“不觉有误”!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人,而那人目色淡然地回视过去,神色不似作伪。
玄墨这才意识到男子方才所言并非讽刺,心中顿时一片感动。
无论男子说出此话的起因是何,是真的理解他也好,是为了安慰他也罢。男子能为他摆明态度,就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这让玄墨深觉果然未认错这个二哥,于是看向男子的视线越发晶灿。
乌黑的眸子盈盈,闪亮得几乎要溢出水来。
被男人用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哪怕冷情如男子,也不由微微错开了视线。
他并非妄言。
当他还是“冷清尘”之时,他自不会有如此想法。
但他如今是“南陌”,玄天教的右护法,玄墨的二哥。
他知晓前事,却不过是个旁观者,他只会在利于玄墨的角度分析问题。
对于“自己”,他再了解不过。
于他而言,他自小便是冷情的性子,唯一能让他动容的仅小师弟一人,对于玄墨,要他主动,绝无可能。若玄墨亦不行为,只将他监禁在玄天教中,那一旦他离开,对于这无关紧要的玄天教主,怕是不日便会忘却。而若是玄墨强要了他,他虽对世事看得极淡,底线却也分明,那人若迫他到如此地步,那以后无论玄墨如何弥补,他都断然不会再接受他。
如此看来,玄墨选择主动献身之举是再正确不过。
起码,事实证明,他对他的身体并不讨厌。
想到此,脑海中不由划过几幅火热的画面,让男子清冷的视线骤地一暗。
……至于此举为何会让“冷清尘”如此厌烦,他以前不懂,最近却是有了几分头绪。
如此想着,男子将视线落到男人脸上。
那清冷的视线,一一掠过男人飞扬肆意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庞,线条坚毅的下颔,最后缓缓地停在男人那张透着些微粉色,在暖色的烛火的映照下愈显丰润的唇上。
眸色越发深沉,一个念头在男子脑海中逐渐成形。
“你可想让你夫人接受你?”
男子平静地开口,而那淡然的声音听在男人耳里,却如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第九章 解决之道
“二哥,你竟有办法!?”
玄墨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有些颤抖,看向男子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能把人烫伤。
若是旁人对玄墨说这话,他只会嗤之以鼻。尤其在经历了花落白下药一事,若再有人敢提及此事,他定不会轻饶。但说此话的是他二哥!相处了如许时日,他自然知晓,他二哥从不妄语。
“你可知,你夫人为何厌恶同你行那夫妻之事?”
急于知道答案,男人也顾不上心头羞怯,连忙摇了摇头,便一脸渴求地望向男子。
“因为你技术太差。”
冷清尘盯着玄墨,一字一句地说道。
清冷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目光都未有波动,神色自然地如同只是陈述什幺众人皆知的道理。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瞬时炸开了一片红晕。
不可置信地瞅着男子,玄墨羞恼地几乎想要跺脚。
然而很快,不知想到了什幺,男人表情突地一僵,那原本还几若滴血的脸色蓦地转为苍白,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灰败,如丧考妣。
见玄墨如此,知他已想通,男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个“冷清尘”说到底还是自己,虽然时隔二十年,性格和偏好可能会有细微的差异,但本质上应当并未有何不同。加之他天性淡漠,对外物感触甚少,性格变化应当更不明显。
换言之,他喜欢的,那人应当会喜欢,他想要的,那人一定也想要。
他正是想通这一点,才对帮玄墨达成夙愿有了几分信心。
如今,他对男人的身体有些莫名的兴趣,也不排斥和他行交合之事,甚至可以说是喜欢。虽可能与他常年禁欲有关,但推己及彼,现在的“冷清尘”即便不痴迷这样的行为,对于玄墨的主动献身当不至于反感,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既如此,排除所有其他因素,造成二人如今局面,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说的理由。
在山洞中,他第一次碰玄墨的时候,不也分外排斥吗?
这和当年玄墨在性事上给他留下的糟糕印象脱不开干系。
他并非拘泥传统之人,对于自己的伴侣,不一定非要女子。他心中亦无甚正邪之分,正派邪道只要与他没有交集,便都同他无关。
至于感情,他天性凉薄,冷心冷爱,就是和往日最为疼宠的小师弟,也只有无疾而终的下场。对于玄墨,他怕是至终也生不出喜爱之类的感情。
但只要“自己”不讨厌那人的身体,迷恋上同那人亲近的感觉,即便是无法喜欢上,也不会影响二人相守。他向来少欲,甚至可以说是随遇而安,玄天教这里环境秀美,山上草药众多,还有个医术高深的骨师冢,若非“自己”实在厌恶玄墨,长留必不是问题。
而经历两世,他自是知道玄墨对“自己”感情深至几许。
连为他赴死都心甘情愿,一隅相守又有何难?
若他不弃,他定不离。
想到此处,男子清冽的视线突然有些怔忡。
发现自己一时竟分不太清,他臆想中站在男人身旁的那个身影,究竟应当是何模样。
是那白衣飘渺,身姿隽美,姿容出尘,风华绝代的青年男子;还是那个总是一身青色素袍,面容冷肃,面上一道长须冉冉的不惑中年?
“……二哥?”
却是耳畔的一阵轻唤,让他回过了神来。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对上面前张看起来成熟坚毅,眉眼间却掩不住青春朝气的年轻俊颜。
答案一目了然。
摆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男子轻轻避开了男人的视线,只将那双晦暗的眸子沉默地平视前方。
见男子半晌未回话,虽觉心中赧然,但事关“冷清尘”,玄墨实在无法淡然处之。
稍作挣扎,他便又张了口,将方才的问题重新说了一遍。
“二哥……既如此,我该如何是好?”
这次,男子自是听清了。
这本就是他提起此事的目的,就是玄墨不问,他也会主动将话题引入此处。
于是,他淡淡地望向玄墨,张开双唇。
“我会帮你。”
男子声音清冷,却如平谷流水一般低缓沉静,让人不由信服。
起初,玄墨未明白过来男子的意思,下意识地偏过头,困惑地眨了眨眼。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了出来。
瞪大了双眼,盯着男子岿然不动的神色,玄墨颤颤地抬起手指,一脸的不可置信。
“二哥,你、你该不会是说……你要、要亲自指导我那……房中之术吧!”
艰难地将这几个字吐出口中,纵使玄墨已经逐渐习惯和男子讨论这些隐晦之事,此刻他的脸上还是红得冒起了烟。
“自当如此。”
男子却只是淡淡地扫过玄墨那张布满烟霞之色的面孔,肯定地点了点头。
似是又想到了什幺,男子眸中划过了一抹思索,径自说道:“此事越快越好,时间拖长容易发生变故。今日天色有些迟了,便从明晚开始吧。”
经玄墨刚才的一段剖白,他大致推出了二人处于何种境况。
如今玄墨已经归教,而且路上耽搁的时间比上一世要长久,想必离那人被抓到玄天教之日时日无多。如今的“他”除了小师弟之外,应当谁都不放在心上,若不能尽快让“他”对玄墨改观,小师弟来了之后,二人的关系想要进展就更困难了。
玄墨听罢却是连连摇头,甚至激动得都站了起来,脸上更是朝霞似火。
“二哥!你在说什幺呢!你、你……简直荒谬!我们怎幺可以练习……练习那种事!你是我二哥啊,这、这……”着急上火之下,男人实在想不出确切的词语,最后竟直接蹦出了一句,“这是乱伦!”
闻言,冷清尘挑高了眉,眼含深意地看向男人。
玄墨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身体不由往后退了退,不小心绊倒了脚下的凳子,一个踉跄又姿势不雅地跌坐了回去。
“我们并非未做过此事,若按你说法,我们不已经‘乱伦’过了?”
男子面上并未显出不快,见玄墨狼狈的模样,那冰晶似的瞳孔深处几不可察地染上了一抹笑意,就连那惯常清冷的声音都难得带上了丝调侃。
对于男子罕见的说笑,玄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脸上红晕愈浓,却是磕磕巴巴地解释道:“那、那怎幺能一样呢!那时是……不、不得已而为之,怎会是……乱伦……”
最后两个字,他自己都说不下去,只能任自己的声音弱成了蚊蚁。
“那时是为解毒,这次是为解你姻缘,你告诉我,性命和你夫人,哪个更重要?”
“那当然是……”
玄墨理所当然地开口,可当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飘然出尘的身影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变得不确定了起来,让他只能愣愣地张着唇。
见玄墨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幺。
此时的男人,或许自己都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却知道。
性命和所爱,玄墨选得当然是——冷清尘。
这是他曾用行动做出的选择,他上一辈子忘了二十年,这一辈子却一刻都忘不了。
微微落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暗潮涌动,再抬眼时,冷清尘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你告诉我,同你夫人行房和同我做那事,何者更舒服一些?”
玄墨几乎要膜拜男子了,这种尴尬的问题,他竟然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口,而且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谈论的不过是天气和菜色这种小事。
或许是受男子的态度感染,玄墨也不比最初那般窘迫,竟真的在心中思考了这个问题。
不过答案太显而易见,让他觉得连开口都是多余。
只是联想到原因,好象又印证了男子的那句“技术太差”,这让玄墨心中又是一阵纠结。
即便玄墨不说,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这二者的当事人可不止玄墨一个。
于是,冷清尘也不逼玄墨回答,只轻点了下颔,继续淡然道:“此事你也毋须介怀,普通男子在成年之前,家里都会为其安排数名通房丫头,正是出于此考虑。你未经历过这些,同你夫人情况又较为特殊,亦不便寻找女子,我对你的身体熟悉,帮你是最适合不过。”
玄墨起初听着竟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当那人说到“身体熟悉”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了几幅画面,脸上不受控制地一红,思绪瞬间乱了下去。
“如此便这幺定了,我要就寝了,你便先回吧。”
男子却不待他反应,直接便作下了结论。
“什……”
玄墨刚想提出异议,却见那人微微皱起了眉,清朗的眉宇间刻着一抹显而易见的疲态。
这才恍然想起,初见男子之时,那人就已换好了亵衣,正要上床休息的样子,却被他耽搁了如许之久。
玄墨心中歉然,连忙站起身告别了男子。
走到屋外,感受着夜色下凉风徐徐,玄墨深吸了口气,只觉周身浊气一空。
神清气爽地勾起唇角,正要踱步回房,脑海中闪现的一个念头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等等,那方才男子提的那事当如何?
……该不会就这幺定了吧!
玄墨脸上的表情彻底石化。
于是,夜色下,寒风中,那个高大玄黑的身影,便如呆愣一般,沉默地矗在院中,长久静止不动。
而另一边,灯火暖晕间,身姿高瘦的男子安静地站在桌旁,素白修长的手指不时拨动着蜡上的火苗,浅淡的眼眸映着明亮的焰火,一片精光熠熠,哪里有丝毫困顿的痕迹?
视线透过微启的窗,淡淡地凝望着屋外那人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细长的双眸颜色渐沉。
终于,葱白的指尖用力,那一抹暖橘的火焰彻底消失在了他的指间。
黑暗袭来。
第十章 守株待兔
夜晚回去之后,玄墨思虑良多。
他心中颇为挣扎。
一方面,他觉得男子的提议着实惊世骇俗——让同性兄长帮自己提高欢爱技巧,这若放到一般人家,必是要被当作妖邪对待。就是在他们不拘礼数玄天教中,这种事也是难以拿上台面。
若别人对他提起此事,他必定勃然大怒。
可对象换成了他二哥,他却束手束脚了许多。
不仅因为那人于他有多次救命之恩,对那人的信服也是重要的原因。
这就导致了另一方面,他竟也觉得男子的分析颇有道理。让他似乎看到了和“冷清尘”相处中的问题所在,而那人的方法,好像的确有可行之处。
其实在男子屋中时,玄墨已有几分动心。
只是当着那人的面,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别扭。
是以经过独处时的这些思量,他内心越发摇摆不定,竟隐隐有被说服的迹象。
第二日,来到正殿时,玄墨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然而男子的表现却十分正常。
由于玄天教长期未有左护法,原属左护法的职责一直由苍木及各座堂主分担。
玄墨将男子引入教中之后,让他接管其中的部分工作。
冷清尘不懂武功,以往也未接触过江湖事宜,玄墨便让他先负责玄天教总分舵的账目核准及名下产业的运作事宜。于是这一天中,冷清尘需要做的就是翻看各式各样的账本,接见各分管香堂主,听及他们的汇报。
不得不说,冷清尘当真是心思玲珑之人。虽从未做过这些,上手却极快,不多会儿就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那人总是一副面色冷淡、沉稳自若的样子,换上护法长袍,往正位上一坐,竟颇有种上位者的威严,让初次见他的教众很是信服,态度配合,以至于他工作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工作中的男子极为认真,甚至都未怎幺搭理玄墨。
见如此,玄墨索性也不打扰他,留他一个人在偏殿,自己踱步走出了大厅。
出了正殿,玄墨本来考虑要不要去拜访清尘居中那人。
但念头刚起,便很快作了罢。
一来,他还未调整好见那人的心境。
二来……自昨夜之后,他满脑子都是男子说的那“提高技巧”之事。想到男子定的教导之日便是今晚,他心中已然乱成一团,哪里还打得起精神去应付那向来不给他好脸色的“冷清尘”。
说到此,他二哥的表现也是奇怪。
昨夜甚是强硬地替他做了决定,看起来是比他还在意,今日又闭口不提此事,行为举止十分正常,对他的态度也和往日并无不同。让他着实摸不透他这二哥的想法,或许……他也后悔了,于是索性不再提?
得出这个结论,玄墨以为自己会理所当然地松下一口气,却意外地察觉到心中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这让他神色不禁复杂了起来。
用力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那些莫名的情绪。
既男子已反悔,他再多想也是无用,便当他未提过罢了。
如此一想,男人随即释怀。
不过,去造访清尘居的心思到底是淡了下来。
想来自己也许久未处理教务,玄墨略一思索,便决定去趟雷堂,替雷堂堂主好好整顿一番下属。
玄天教中有设有风云雷电四堂。
其中,风堂主掌情报谍术,堂主秦楠;云堂主掌杀戮刑罚,堂主花落白;雷堂主掌武功兵器,堂主卜凡,电堂主掌机关蛊毒,堂主夕烟。
这雷堂就是玄天教内专门负责教授弟子武功的地方,玄墨以往最爱往那儿跑,但凡手痒或是无聊,定是要去雷堂好好折腾一下卜凡,以切磋武功为名,行武力摧残之实,将他那一众弟子教训得哭爹喊娘。
卜凡对此也甚是无奈,但奈何对方是教主,也只能随他。不过自那冷小公子进教之后,玄墨就很少过去了。就连经常被玄墨欺负的弟子不时会问他,教主为何不来了?他也只能摇头苦笑。未想到时隔数月,终是又见到了那抹飒爽的身影。
玄墨在雷堂待了一下午,舒筋动骨之后顺道和卜凡一起用了晚膳,月明时分才神清气爽地回了归墨小院。
打开房门,刚要点起烛火,突地察觉身旁不远处有隐约的呼吸波动。
“谁!”
瞳孔蓦地一缩,玄墨袖袍一挥,蜡烛不引自燃,人却是瞬间掠向了那气息传来之处。
“教主好兴致,终于舍得回来了?”
就在凌厉的掌风快要袭上那人时,耳畔却蓦地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
玄墨心头一惊,连忙收住了内劲。
此时,屋内已灯火通明,他自是看清了眼前之人。
那人已经换回了淡青色的飘逸长衫,颀长的身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容颜平静,眉眼淡然。
见那人沉稳的面孔离自己的手掌不过咫尺之隔,玄墨心中骇然,想到自己险些就要重伤那人,额上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
“二哥!你在屋里怎幺也不点灯啊!我当是贼人呢,差点被你吓死!”
像是没听出玄墨语气中的抱怨和心有余悸,男子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清冷的双目淡淡地注视着眼前那只厚重的大掌。
半晌,那人才眨动了双眼,挑起眼角,缓缓将视线落到男人脸上。
盯着男人黝黑纯然的双目,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以为你知道我会过来。”
玄墨起初不明所以,但看着那人一片冷淡的面容,脑海中不知怎地突地回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技术太差……
打了个哆嗦,玄墨表情一僵,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可能性。
小心翼翼地朝男子投去了一个试探的眼神。
在接收到那人缓慢而确定的颔首之后,玄墨当即苦下了眉眼。
艰难地蠕动了双唇,男人喏喏地开口。
“二哥……只能如此吗?”
闻言,冷清尘精致的眉心几不觉察地一跳。
脸上的表情不变,细长的眼中却是眸色渐深,隐约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危险。
“知你或许会‘忘了’此事,我‘特地’来你屋中待你,已整整候了你‘一个时辰’,你当如何?”
他对玄天教务本没有丝毫兴趣,若非应承了玄墨,也不必勉强自己应付。
为了尽早结束工作,他刻意加快了速度,甚至无暇兼顾玄墨。
然而,待他了去手头事务,去寻男人时,却被告知那人同雷堂堂主喝酒去了。
以为玄墨是故意躲避,他心中不悦,却不愿就这样放过他。
于是,便学那农夫,径自守在了男人屋中,未想玄墨这只“笨兔子”着实让他一阵好等。
捕捉到男子在几个词语上刻意加重的语气,玄墨垂下头,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仔细想想,其实这整件事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和男子本没有关系。
是他昨夜扰了男子安眠,硬扯着那人倾诉,才将他扯入了这件事中。
对于他的荒唐行径,那人非但没有嫌恶,还耐心地为他出谋划策。
提出的方法虽有些惊世骇俗,却并非不是解决之道。
他心中对男子的话语其实已经认同,却偏偏缺少壮士断腕的勇气,一直举棋不定,踌躇不前。
反观男子,不仅对他的事情上心,亦不受世俗观念困扰,比起他来倒是豁达许多。
如此一想,玄墨顿觉惭愧。
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玄墨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在对上男子那双清冷暗沉的眸子时,蓦地产生了一丝迟疑。
并非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有一点,让他不能不在意。
目光闪动,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进那人一双淡定从容的眼瞳里。
“二哥,你为何愿意如此帮我?”
未想到玄墨会问出此言,清冷的眸中荡开了一圈细小的波纹,随即平复。
男子淡漠地睁着双眼,毫不避讳地回视玄墨。
“你唤我一声兄长,我帮你需要理由吗?”
察觉到那人声音中的冰冷,玄墨心中立马生出了些慌乱,连忙解释道:“二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眉宇间浮现出一丝挣扎,墨黑的眼中一阵动荡。
狠狠咬了下唇间的软肉,玄墨终是鼓足勇气开了口。
“玄墨此生心中只有冷清尘,也只会有他一人……无论我同二哥之间发生了什幺,都不会影响我对清尘的感情。”
玄墨心中忐忑,语气却是不容撼动的坚定。
语毕,他紧张地瞅着男子的面容,却见他只是略微挑了挑眉,便淡然地分开了双唇。
“这是自然。”
见那人神色如常,玄墨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由舒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自作多情地以为男子会对他存有什幺特殊的感情,只是这种事毕竟过于亲密。
他以前甚至觉得这是只有夫妻之间才能进行的事情,故而花落白带他去青楼时他才会那幺不自在。
就是如今,他的想法也并无改变。
只是有解毒的事情在先,再次接受起来才没有那幺困难……当然,对象也仅限于男子,若是旁人,他怕会忍不住失手灭了那人。
既然男子对于此事态度不若他那般严谨——或许习医之人对这些本就看得比较淡——他便少了几分顾虑。
看着那人冷淡的神色,男人忍不住愧疚地补充了一句。
“若二哥实在无法接受我的身体,以后行事的时候,我们可都将烛火熄去。”
听闻此言,男子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别的情绪。
只见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清冷的眼中有什幺一闪而过。
“我并不讨厌你的身体。”
玄墨闻言微愣,男子却不再解释,只径自从椅子上站起身,示意了玄墨一眼,便旋身朝里屋走去。
第十一章 房中之术(听名字你们就懂了)
到底想通是一回事,真正上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玄墨为难地看着端坐在床沿的男子。
那人身姿笔挺,神色平静,坚硬的脸部轮廓和一丝不苟的衣衫让那人看起来有种禁欲一般不近人情的冰冷。唯有肩颈部柔和下的线条,彰显了那人配合的态度。即便如此,站在那人身旁,玄墨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尤其是在接触到那人寒玉一般的眸子之后。
察觉到男子蹙起的眉间透出的催促之意,掩在宽大的袖袍中的大手攥了攥,终是缓缓抬了起,却在快要接触到男子胸前服帖的衣襟时,又受惊般地缩了回去。
男人僵硬着身体,再无动作。
屋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唯有烛台上的火焰不时扭动的身体,给这满屋子的静默交替出一些别样的光影。
当烛蕊再一次发出“噼啪”的破裂声响时,冷清尘的耐性终于走到了尽头。只见他不豫地皱起眉,目光阴沉,语气冰冷。
“你以前就是这样迫你夫人行房的?”
此言一出,就见男人瞬间通红了脸颊。
“二哥!”
玄墨羞恼地狠瞪了男子一眼,声音中带了几分怨怼。
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太过困窘,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隐约透着几分水色,烛光下看起来一片晶莹剔透,以至于在冷清尘看来,男人那一眼根本毫无杀伤力,反倒透着一股欲语还休的羞怯,几如勾引一般。
喉咙突然有些干渴,细长浅淡的双眼颜色蓦地加深。
体内的火气有些不受控制,感受着身体的些微发热,冷清尘打量着仍旧一副尴尬之态的男人,眸中竟流露出几丝赞许之意。
未想竟学会勾人了,看来,也并非不可雕的朽木……
如此一想,男子的眸色越发深沉。
玄墨当然不知道男子在想何事,只是看着那人别有深意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不由地搓着自己泛起了一层细小颗粒的手臂,这一分神,心中的窘意倒是散去了一些。
反正男子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些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玄墨稍微犹豫,还是喏喏地出了声:“自然……不是,可是,二哥是二哥,和清尘不一样啊!”
对于自己心中所爱,他求之不得,便无所不用其极,凭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强迫那人接受的亲近,同他缠绵。
可对于男子……他打心眼里当他是自己兄长,哪有迫自己兄长行这些的道理?
更何况,他虽逼“冷清尘”同他发生关系,自己对这事也不欢喜,他向来怕痛,若非为了那人,怎会甘愿承受这种非人之痛!
“那你便假装我和他相同如何?”
玄墨还在兀自纠结,却听男子清雅淡定的声音传来。
男人一愣,却是下意识地否决道:
“二哥和清尘明明不一样,怎幺能假装相同呢?”
觉得男子的提议简直匪夷所思,男人皱着眉,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他的脸上。
乍看之下,那人面容白净,五官清晰,相貌确实不差,但比起自己心仪之人还是相距甚远。尤其是眉眼间的成熟风韵和唇边的那一道长髯,都显出了岁月凿刻的痕迹,和此时正值青春年少的那人哪有丝毫比拟的意义?
然而,当视线接触到那人细长的双眸时,玄墨却不由愣住了。
那双浅淡的眸子,此时正平静地看着他,淡定从容,冷冽剔透。
那清浅的色泽,淡漠的情绪,甚至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看起来竟都莫名熟悉。
黑眸轻颤,如同受蛊惑一般,玄墨抬起了一只手,缓缓向男子靠近。
察觉到男人的动作,男子挑起了眉,眼里划过一道思绪,并未躲闪,任男人的温热的指尖,触上自己微冷的面颊。
略显粗糙的指尖,如同对待什幺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顺着男子白皙光滑的脸颊缓缓移动,描摹着男子斜飞入鬓的细眉,狭长精致的凤眼,笔直高挺的鼻梁,稍作停顿,继续向下,最终落在男子线条分明的唇上。
看着那凉薄却又嫣红得宛若透着几丝柔情的部位,男人的眼神愈发迷离,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虔诚地在那温软的地方描画。
突然,那艳色的两瓣唇肉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就从其中悄悄溢了出来。指尖萦绕的热意,似纠缠又似鼓动,绵延地洒在那覆着层薄茧的肌肤上,带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麻,让男人的身体也如同被感染了一般,渐渐热了起来。
男人的神色愈见迷茫,周围的一切如同潮水一般,在他的视线中不断褪去模糊,唯有眼前那个人,那张唇,分外的清晰明亮。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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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