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正文 第16节
归去来/纵使相逢君不识 作者:林鬼
第16节
就这样,他不知站了多久,久到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成一团昏暖的光晕,耳畔听到的声音也恍若来自遥远的彼方,空旷而含糊不清。
承受着寒风的严凉和露水的湿冷,孱弱的身体麻痹得没有了知觉,意识也是一片混沌,他的身体却似失去了行动机能一般,让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儿……直到那人的出现。
眸光剧颤,闭拢的双唇不受控制地打开了一道缝隙,从中溢出了一声嘶哑的咳嗽。
扶着不停抽搐的胸口,感受着其中的一片焦灼,冷清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了遍体的冰寒。
当太阳穴处也涌上了一股热胀之意的时候,那久违的晕眩感,让冷清尘的心脏蓦地一沉。再不敢耽搁下去,他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动起了僵硬的双腿,转过身体,想要趁着发病之前赶回居处。
他努力睁大模糊的双眼,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踉跄着向前迈步。
然而没走两步,随着胸口处一股猛烈的窒息感袭来,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闭关修炼
玄墨匆忙赶到清尘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已给那人诊治完毕,正在收拾针具的骨师老人。
“骨师爷爷,你怎幺在这儿?”
骤然见到许久未出过药庐的骨师老人,玄墨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道,却立即遭到了骨师的一道白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那幺宝贝这小公子,我若不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不把这玄天教给拆了?我总不能愧对神教的历代教主吧!倒是教主你……”
说着,老人摸了一把胡须,将玄墨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通,就在玄墨不自在地几乎想要躲闪开的时候,他才淡定地开口:“我可是听说你对床上这小公子宝贵得紧,怎地他都病成这样了你现在才来,她们可是连药都快煎好了。”
听骨师这幺一说,玄墨眼神闪烁了几下,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愧疚和赧然。
昨夜他被他二哥折腾得狠了,今日便醒的迟了。
期间无人来通传此事,又或者是他睡得太沉,未听到有人叩门,醒来之后,方知道那人病重之事,立刻慌张地赶了过来……不过,见到骨师老人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那人的情况应当不太严重,这让他一路上起伏不定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
这种理由当然是无法对老人开口的,于是玄墨眼神游移了片刻,便努力岔开话题。
“呃……这不是相信骨师爷爷的医术嘛!对了,清尘他身体如何了,要不要紧,怎幺会突然病重呢?”
说及此,想到了那人向来病弱的身体,玄墨也确实生出了些担忧。
见他如此,老人深凹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光芒,未待玄墨看清,便再觉察不到踪迹。
而此时的老人已收拾好了药箱,只见他径自从凳上缓缓站起,背上药箱,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
“不用担心了,你那小公子是风寒入体,导致旧疾复发,我替他施了针,待他醒了之后再给他将药喂下去,好好调养便无大碍了。”
玄墨听后心下稍安,却又不禁起了些疑惑。
那人来玄天教这幺久,从未发过病,怎地突然就染上了风寒,还严重至斯?
于是向骨师老人提了这些,老人却只是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并未作答。
总觉得老人目光中似有深意,一时却也琢磨不透,玄墨紧张那人病情,便不欲在此事多做纠缠,正欲上前探视那人,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什幺。玄墨脚下一滞,突地转回了身,张口叫住了正待离去的老人。
出声之后,玄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幺,接触到老人催促的目光,他犹豫地抿了抿唇,终是问了出口:“……骨师爷爷,我二哥是不是在你那里?”
醒来之后,就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去他屋里绕了圈也不见人,问了路上遇到的弟子,也皆言不知,后来碰上了来告知他“冷清尘”病情的红儿,这才将此事暂且搁下。
男子昨日异常的表现始终让他有些心绪不宁,此时得知“冷清尘”已无大碍,那股躁动的情绪不察觉便又冒出了头来,恰好在此处见到骨师老人,想到那人平日无事大多都呆在老人的药庐,心念一动,那声呼喊便脱口而出。
问完之后,玄墨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和那人的关系现在似乎有些不清不楚,稍微分开一阵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在看到骨师老人脸上那抹明显的惊讶之色时,他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教主你竟不知道?右护法昨日便同我拜别,说今日起要进石室闭关修炼,怎幺,他竟未告知你吗?”
脑子里被骤然涌入的信息炸得一片轰鸣。
玄墨怔怔地看着骨师老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向来对武学兴致缺缺的那人,竟会主动去闭关修炼……甚至都未知会他一声,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墨黑的眸子颤动了下,便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似乎是看出了玄墨脸上的失落之意,老人也未再说什幺。
摇了摇头,老人正要继续前行,不经意瞥见玄墨脖颈间透出的那一点暗红,目光一滞,老人倏地旋过身子,几个大步移回了玄墨跟前。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玄墨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只觉腕间箍上了一只干枯劲瘦的手掌。
不明所以地看着为他号脉的老人,却见他干瘦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震惊又似激动。
他还从未在老人脸上看过如此剧烈的波动,以至于他不禁揣测了起来,莫非自己得了什幺不治之症?
最终,老人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缓缓放下了他的手,老人深深地凝望了他一眼,目光却无比复杂。
正想开口询问,老人却径自转了身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沧桑的矮瘦背影,还有那声几不可闻的喟叹,似无奈,又似感怀。
玄墨怔怔地看着老人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空荡。
最终还是无言地侧过了身子,走到了床边,坐在了老人原先占着的凳子上。
自然地抬起眼,向着床上那人看去。
只见那人双目紧闭,精致绝色的脸上一片病弱的苍白,衬着那人淡若含烟的远眉,和露在被褥之外的细瘦脖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墨黑的眼里泛起了一阵恍惚,一副久远的画面浮现在了脑海中。
那是个昏暗的船舱,阴冷潮湿,几乎透不进一丝光亮。
被扔下来的那小孩儿却不哭也不闹,环抱着自己病弱的身体安静地缩在逼仄的角落,瘦小的身躯散发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漠与疏离,好像刻意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却因那人的无能为力,而显得绝望又悲伤。那孤绝的身影,莫名地让年幼的他产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忍和在意,终于还是拿起了自己省了好些天的存粮,小心地凑到了那小孩儿身边。
……却发现他早已因高热而昏迷了过去。
瞳孔一阵轻颤,恍惚间,床上的那人修长的身体和船舱中那个瘦小的身影渐渐重叠。
当眼前映出那小孩儿烧得通红的干瘦面孔时,心中顿时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怜惜之意,让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面前那张沉静的容颜。
没有注意到手指落下的一瞬间那人轻动的睫羽,玄墨心疼地看着那张小脸上痛苦的表情,温厚的指尖抚慰一般,从那人紧蹙的眉宇开始缓缓游移,带着一种几乎将人心暖热的温度,依次掠过了那人紧闭的长眸,细致的琼鼻,再沿着那人微冷的面颊,最终落到了那人紧抿的唇瓣。
当视线触及到那双色泽浅淡而削薄冷情的唇时,似乎意识到了什幺,玄墨动作一顿,眼前的景物却如泛开了一层波纹一般,当那涟漪散尽,眼前那张脸已非孩童模样,而是换成了一张他更为熟悉的容貌——淡的眉,冷的眸,薄的唇……还有唇边那几道出尘飘逸的长髯……
墨玉般的眸子里忽地一下剧烈颤动,停在那人唇边的手指不自觉地又开始移动。
当感受到那在自己唇上描摹的温热时,冷清尘无法抑制地加重了呼吸,唇上那如同被羽毛刮过的触感,让他心头浮现出一种难耐的痒意。就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蠕动唇舌的时候,耳畔突然闻见了一声熟悉的低沉嗓音。
在听清了那人所唤的内容时,冷清尘蓦地绷直了身体,猛地睁开了双眼。
“二哥……”
骨师老人低着头,沉默地走在回归药庐的小径上。
而此时,老人的内心绝不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脑海中不禁闪过了那日,那一袭青袍的男子目色平静地望着他,说愿以身换蛊的场景。
他并没有取那人血肉,却是将那对子母蛊交给了他,并告知了那人种蛊的方法。
对蛊不同于一般蛊毒,植入方法亦有讲究,更何况是如“刻骨铭心”这种奇蛊。
他曾说过,“刻骨铭心”是最接近于情蛊的蛊药。
不仅仅因为其功效的独特,种植方法的特殊性也是原因之一。
“刻骨铭心”只有一颗药丸,若想同时种在两人身上,必须先让母蛊宿主吞食蛊药。
蛊药入体即化,母虫会凭借本能钻入宿主的心头那寸软肉,饮血而产子。
诞出的子蛊,则会顺着宿主的经脉往下逆行。在此期间内,若是能察觉到明显不同于宿主的气息,子蛊便会寻那气息而去,直到钻入新宿主的体内。而要是子蛊爬出之后未能立即进入新的宿主体内,瞬息便会死去,与此同时,母蛊也会因断绝同子蛊的联系而亡。
若要满足这一条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交合。
老人并不意外那人和玄墨的关系,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真会如此坚决,让他在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证一对“刻骨铭心”。
不过,看玄墨态度,他似乎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全然不知晓,整颗心都放在了那弱不禁风的冷小公子身上。
只是那冷小公子……
想到了今日无意间所见的脉象,老人原本闪动的眸色突地一沉,苍老干枯的面容上蓦地显出了几分凝重。
于是,当看到那个百无聊赖地倚在庐外的红衣身影时,老人不待他开口,便表情严肃地将他叫到了屋内。
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那人,果然见到散漫的神色从那人艳丽的脸上缓缓褪去。
“爷爷,你当真确定那人身份?”
蹙起了秀丽的细眉,花落白沉声问道,声线不复平日的华丽轻浮。
老人慎重地点了点头。
今日若说还有何事让他震动,便是为那人诊治过程中,不小心发现了那与常人迥异的脉象。
而巧合的是,那脉象他不多日前才刚接触过。
旁人也便罢了,但那人的身份,偏偏是武林盟主之子,其中有何乾坤,思之极恐。
难怪那群武林人士一副不死不休的嘴脸。
花落白半眯的桃花眼中光华流转,最终沉淀成了眼底那一汪看不清的暗沉,浓稠晦暗,以至于姿容艳绝的那人,看起来竟有种道不出的阴冷残酷。
花落白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思绪,淡淡地朝老人颔首拜别。
只见红袍飞扬,几个飞纵间,那抹艳红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老人静静地看着那人鲜艳的背影逐渐消失,正待转身回屋,脑海中忽地闪现的一个念头,让他脚步微滞。
右护法是南海药人,那小公子也是南海药人,且都和玄墨牵扯甚深,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吗?何时,南海药人这种稀有品种,也成了如此常见之物了,单他们玄天教就一下子出来两个?
虽然心中怪异,然而细思不解,老人便也作罢。
轻轻摇了摇头,脚下的速度逐渐恢复了正常。
第三十二章 伤
卜凡见到玄墨的时候,总觉得他给人的感觉与往日有些不同。
具体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外表看起来倒是无甚变化,真要深究的话,就是话语较以往少了些,显得有些懒散低迷。
不过到底是武人心性,这点小事卜凡也没太放在心上。通常玄墨来找他,就只有两个目的,要不是手痒,要不就是无聊了,总之是要比划一番的。想来最近因为武林盟攻山之事,玄墨也在教中闷了不少时日,许是又憋得慌了,卜凡便主动提出要不要来切磋两下。
没想到玄墨的反应,竟不如往日那般兴致勃勃,而是略一迟疑才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也非第一次切磋武功,对各方的招式都比较熟悉,知晓自己同玄墨的武功差距,卜凡也是鼓足了内劲,丝毫不敢懈怠。
起初,二人的交战也算是如火如荼,只见掌风凛冽,剑光萧寒,墨影翻飞,灰袍抖擞,俱是一副愈战愈勇的架势。
突然,卜凡一个拧身纵上半空,剑指身前,是要使出杀招。
玄墨身形笔直地站在地上,仰首看着映在日盘中的那抹模糊的黑影,似觉刺眼地半眯起了双目。
就在这时,卜凡凝气完毕,轻喝一声,脚下猛蹬,身体急速向前突进。
玄墨眼神一凛,正要合起掌心,然而目光在接触到那夹杂着凌厉剑气的模糊身影时,脑海中突然空白了一瞬,不自觉停下了动作,原本在他周身运转的罡气也骤然凝滞了下来。
“教主!教主你怎幺样了?”
切磋时从来没在自家教主手上讨过半点好处的卜凡,当感觉到剑锋受阻时,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待意识到发生了什幺,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立刻惶恐地收住了剑势,强行断了后招,翻身坠地,还未及站稳脚步就慌忙朝着玄墨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静默地站在原地,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就连那双向来张扬灵动的黑眸都如静止了一般,毫无波动。
当视线落到那人颧骨处突兀的那道细薄的伤口时,卜凡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倒不是怕玄墨破相——这种程度的伤,凭玄墨的肉体强度,即便不管它也能很快痊愈,更何况还有医术神乎其神的骨师老人在——只是因为他恰好是玄天教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玄墨怕疼体质的人之一。
于是,在看到玄墨木然的表情时,卜凡自然地将其归结为那是他在强忍疼痛。
不禁有些自责,卜凡走到玄墨面前,试探地说道:“教主,都是我的错……不然,我陪你去找骨师大人看看吧!”
直到听到耳畔传来的那道粗犷的声音,玄墨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涣散的瞳孔蓦地紧缩。
略显茫然地眨了眨眼,玄墨挑起眉,一脸不明所以地望向卜凡。
见玄墨态度不似作伪,卜凡脸上划过了一抹惊疑,犹豫地开口:“教主,你的脸……不疼吗?”
说着还举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了下玄墨右脸的位置。
玄墨这才隐约感觉到脸上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将屈起的食指触上自己的右颊。
“教主,别碰——”
卜凡来不及阻止,就见男人弯起的指节直接贴上了那细线状的伤口。
而几乎是在他指腹触上的一瞬间,那原本密合的伤口就蓦地涌出了血来。
起初是细小的血珠,颤颤地从那窄缝中沁出点点艳色的身影。很快,那血珠就凝聚了起来,瞬间充盈了那原本严丝合缝的伤口,沾湿了男人贴在伤口处的手指,再顺着他坚毅的脸部线条缓缓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那人麦色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鲜红深刻的印痕,衬着他乌黑如墨的眼和一片茫然的表情,却如血泪横流。
卜凡心头莫名一颤,本欲制止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最后,是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
意识到自己竟看着自家教主发起了愣,也没帮他处理伤口,想着玄墨不知该疼成怎样,卜凡紧张得正要立刻补救,还未及伸出手,却见一只雪白的柔荑横在了眼前,径自覆上了玄墨的手背,以一种缓慢而不容拒绝的速度,强行将玄墨宽厚的大掌从那受伤的脸侧移了开。
接着,一只素净的手帕就代替了玄墨的手,按到了那破裂的伤口上。
卜凡这才将注意力移到了突然出现的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高瘦的男子,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青丝缱倦,面容瑰丽,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孤冷和清高。
——是玄墨的冷小公子。
而从那人出现开始,玄墨的表情就变得不太自然,尤其是在被那人触碰之后,他明显看到玄墨高大的身子轻颤了下,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玄墨是要躲开。而在那人为他擦拭伤口时,玄墨的表情更是僵硬,脸上的线条绷得死紧,若非是未在那双墨色的瞳孔间看到半分痛苦之色,他真要以为他是因为疼的。
……话说,他们教主何时起竟不畏疼了?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他稍感在意的是玄墨对那人的态度。
素闻教主对这冷小公子极为疼宠,而那小公子则对教主不屑一顾,今日一见却似乎并非如此啊……
思索一般摸着下巴,卜凡看向冷清尘的眼中不禁多出了几分深意。
就在这时,意外对上了一对细长冷凝的眸子。
当看到那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指责和不豫时,卜凡深思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半天才尴尬地哂笑了两声。
“无妨……我并无大碍。”
发觉了二人之间胶着的氛围,玄墨犹豫了一下,终是看向了身旁那人,开口为卜凡解围。
听到玄墨的声音,冷清尘总算好心地放过了那被他看得都快抬不起头的卜凡。
偏过头,当视线对上男人那双带着些温软示好之意的黑眸时,那双凤眸里的冰冷几不可察地融去了些许棱角,化开的水色晕染在那双浅色的眸子中,竟让那向来不近人情的冷目显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柔软之意。
然而当瞥见了从按在男人侧脸的白帕上渗出的血色时,冷清尘的表情又阴沉了下去。
玄墨紧张地看着那人蹙起的眉宇,见他张口,以为他要发难,却听耳边传来了一道清雅的声音:“不疼吗?”
似乎还未习惯被那人温言以待,玄墨表情出现了明显的一下呆愣,接着怔怔地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冷清尘不由挑起了半边细眉,却是缓缓抬起了按压玄墨伤口的手,移开了那被男人的血液浸湿的手帕,之下还是殷红一片,然而刚刚那还血流不止的伤口,此时竟已开始缓缓收缩。
眼中划过一抹讶色。
和玄墨相处如许时日,已隐约察觉到他怕疼的体质,伤成这般,那人理当是疼的,可看他表情,又不似说谎的模样,而这伤口愈合的速度,也着实惊人……虽心头怪异,却也理不出头绪,既玄墨无事,他也不欲再深思下去,只是……
细眉微蹙,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愉。
还是觉得那片红色着实碍眼。
冷清尘面无表情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顾玄墨僵硬的反应,认真地在他脸上反复擦拭,直到将所有的污血都擦拭干净,他才停了下来。
此刻,男人的脸上已恢复了光洁,那伤痕也不再流血,只留下一道红色的线条浅浅地映在他高耸的颧骨上,不显狰狞,反而如描画的标记一般,鲜明醒目。联想到这一点后,冷清尘松下的眉眼几乎是瞬间又凛冽了起来。
侧过眼,投了一记冰寒刺骨的视线给了旁边一直看着他动作的卜凡。
在那人不知所以的表情中,径自执起了玄墨垂下的一只手,便拉着他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石室内。
盘坐在石台上,正聚精会神地运转体内真气的男子,眉头突然轻蹙了下。
紧接着,令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人白皙光洁的半边侧颜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刀口,就如撕裂一般,那刀口不断加深延长,不一会儿,就在那原本毫无瑕疵的肌肤上刻下了一道鲜明深刻的伤痕。
当一滴浓稠鲜红的液体,从那破裂的血肉中流淌下来时,那人眼睫剧烈颤抖,体内从异变发生起就开始错乱的气流终于彻底挣脱了他的控制。
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蓦地睁开了双眼,而几乎是立刻,一口鲜血便从他削薄的唇瓣间喷洒了出来。
没有理会体内翻涌的真气,忍着胸口的烧灼之意,男子抽了口气,便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缓缓触上自己的右颊。
看着自己洁白的指尖上突兀的那点红渍,男子的目光一阵颤动,却终是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眼,目光深远地看向前方,缓缓攥紧了手心。
第三十三章 非君不可乎(上)
玄墨被拉着走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条件反射地想要挣开那人,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了那人明显收拢的掌心。
眼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正垂着眸子望向他。
“教主这是何意?”
听出了那人话语中的冷意,从来对那人都是一味迁就讨好的玄墨,却头一次生出了些却步的念头。避开了那人锐利的眼眸,玄墨不自在地瑟缩了一下身体,顶着那几乎让他头皮发麻的寒气,语气吞吐地说道:“我……我还有些教务没有处理,不然……清尘你先回去吧,我改日再去看你……”
“我怎不知,教主何时如此勤于教务?莫非今日与卜堂主相约切磋也是教务之一吗,那教主接下来的教务又该去找何人?”
打断了玄墨的话语,那人声音冰寒。
这本就是意图躲开那人的搪塞之语,玄墨心中有愧,因而在冷清尘一连串尖锐的反问下,他毫无招架余地,只能认错一般,闷声不言地将头越垂越低。
玄墨身材高大,此时瑟缩着身体、垂着首的模样,却不知怎地显出了几分可怜和委屈,看在冷清尘眼中,让他心中腾起的怒意莫名地消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情绪,温热暖胀,将他整个胸腔都塞得满满当当。
那种感觉,似是无奈,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冲动,想要对方纳入怀中好好疼宠安慰。
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冷清尘表情怪异地挑起了眉。
他向来少有感情波动,即便是以往对待小师弟时,虽然也是十分宠爱,却是一种日积月累形成的习惯,自然且游刃有余。
此时却不同,他几乎能听清体内血液鼓噪的声音,让他不假思索就想伸出手去。
类似的冲动,在方才看到男人受伤时,也出现过,那是比此刻更加尖锐鲜明的情绪,混杂着愤怒、紧张、疼惜和一种道不清的恐慌。那一瞬间,他几乎忘却了自己孱弱的身体,只想冲上去前去和对方拼斗,而那萦绕在胸腔的激烈情感,那似乎叫作杀意。
他的这些变化意味着什幺?
冷清尘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玄墨,视线渐渐变得深远而复杂。
自落崖一事后,他对玄墨的感觉就有些不同。
他分不清那感觉具体是什幺,他只知道,自那件事后,他突然不再执着于摆脱那一直贪慕于他的男人了。无论是出于感激或是愧疚,当知道这个世上真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而死,即便冷情如他,也很难毫无触动。
但那时,玄墨身旁已有了那名为“南陌”的右护法,他则是害他重伤的罪魁祸首,这让他一度望而却步。可就在这时,继对他丢下那句奇怪的话后,那右护法又抛开了玄墨闭关而去,而玄墨则为了照看病中的他,开始频繁地出入清尘居,这让两人重新有了交集。
从玄墨对着假寐的他将那声“二哥”脱口而出之后,二人之间就有什幺发生变化了,无论是对茫然的玄墨还是愤怒的他而言。
然而心头却被一种更明晰的情绪所占据,那就是——
不愿放手。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愿放开那曾经纠缠他甚深的男人。
于是配合着玄墨每天的探望,顺从地接受他的照料,借着病弱的身体,每天躺在床上,堂而皇之地霸占住玄墨大部分的时光。
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缺了些什幺,心中总有些不满足,尤其是偶尔,看到那人目光呆滞地凝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幺,或是对着他兀自出神的时候,一股焦躁和烦闷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一贯平静无波的胸口像是住进了一头野兽,不时便张开利爪嘶吼咆哮,叫嚣着饥渴与不满,渴望着将那人完全据为己有。
在他身体转好之后,玄墨来看望他的频率明显减少。
若他不来,他便会主动找去,定要将其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对玄墨这种不正常的占有欲与日俱增,他却连半点抑制的打算都没有。
他不记得曾经对何人、何物产生过如此偏执的念头,即便是最为疼宠的小师弟,他虽觉喜爱,也从未有过非他不可的想法。
唯有玄墨,渐渐让他生出一种想要掌控的欲望,希望将那人的一切都圈入怀中,只给他一人观看,一人享用,旁人再动不得分毫。
如此想着,冷清尘的眸子越发暗沉。
而被他盯着的玄墨,本能地感知到了一丝危险,脖颈汗毛一竖,险些就要退后。
“清尘只是戏言,教主不必如此惊慌。”
就在这时,耳边却柔柔地传来一道轻缓的嗓音,让他诧异地抬起了头来。
入目还是那张雌雄莫辨的倾城容颜,然而一直萦绕在其上的冷意却是消散下去。
那人凤眸低垂,眉目舒展,就连那刻薄的唇部线条也松懈了许多,以至于那向来清冷高绝的男子,此刻的模样看起来竟是意外地平易近人。
任谁对着这样一张柔美绝色的容颜,都难免心旌动荡,更何况是对他迷恋甚久的玄墨。
墨黑的眼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涣散,绷紧的肌肉线条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见他如此,冷清尘垂着的细眸中有什幺光亮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柔声开口:“清尘此次来寻教主,是对教主传授的心法有些地方不解,希望教主能为清尘指导一二,若教主果真不便,清尘自然不会强求。”
他口中的心法,指的自然是玄天教的不传之秘——玄水神功。
他大病初愈不久,玄墨怜他身体虚弱,便将这部心法授予了他,是说让他坚持修习,可以润养经脉,改善体质。
玄水神功精妙,对甚少接触武学的冷清尘而言存有疑惑之处也是情理之中,他提出这样的理由,让玄墨很难再推脱拒绝。
况且,最近由于发生了诸多变故,玄墨的心境也受到了影响,有些事情总想不通,他也不敢去想,导致这几日对冷清尘态度有异,颇有些躲避的意思在其中。他本就对此怀有愧疚,再见到面前黛眉微蹙,柔声软语,一副为难姿态的男子,自是硬不下心肠。
眼中浮现了一丝挣扎,终是沉静了下去。
抿了抿唇,玄墨颔首应允。
第三十三章 非君不可乎(下)
和冷清尘回到清尘居后,天色已然昏暮。
于是二人先传了些晚膳,稍作休憩之后,玄墨开始教他武功。
清尘居没有可供修炼的场所,顾及冷清尘的身体,担心地上寒凉,玄墨便让他在榻上修习,自己本是要就地打坐,却被冷清尘以不便观察为由,强迫他也落座了下来。
长榻空间本身宽裕,但毕竟是两名七尺男儿。玄墨已经尽量和冷清尘保持距离,但摆正姿态后方发现,二人仍不过相隔咫尺。这个认知让他身体陡然一僵,脸上也浮现了些许不自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若是以往能和那人这般亲近,他该有如何欢欣鼓舞。
玄墨如坐针毡,他身旁那人却是坦荡自然。
纤瘦的身体笔直端挺,俊颜微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向他,分外聚精会神的样子。
见他如此,玄墨忐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
抛开脑海中杂乱的思绪,他眉眼轻敛,表情专注,认真地向冷清尘教授内功运行之法。
冷清尘顺从着玄墨的指示打开经脉,引导体内真气,他的配合,让玄墨的指导逐渐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然而就在玄墨闭上眼,示范运转周天的时候,那理应同他一起打坐修炼的男子,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一双狭长秀美的眸子。
冷清尘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身旁的男人。
此时入定的那人,身板稳重如山,一张刚硬的面孔显得格外坚毅而又霸气非凡。
这曾经是他最为厌恶的一张脸。
不喜那人的张狂,厌烦那人的霸道,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累。
他从未仔细观察过这张脸孔,即便是在最为亲近的时候,也被他漠不关心地忽视。
直到此刻,细看去才发现,原来那人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孔——眉目张扬,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一笔一划都如刀削斧刻一般,充满了阳刚和英武之气。
冷清尘发现自己几如着了魔一般,对这张本该早已熟悉的面孔,竟有些百看不厌。一贯清冷的视线近乎贪婪地在男人的五官之间游移,当落到男人那张紧抿的唇上时,浅淡的眸光一颤,却如被黏住了一般,再也无法从那殷红之处抽离。
玄墨的长相明明极为锐利,嘴唇却偏偏丰厚而红润,点缀在那刚毅的面容之上,柔软无害得如同勾引。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是浑身赤裸的男人,被人粗暴地压在身下,那张丰润的唇被欺侮得一片可怜的红肿,沾染着不知是什幺的液体,烛火映照下,如同润了一层蜜一般,闪烁的光泽晶亮而淫靡。开合间,断续的呻吟流泻而出,似哭泣,又柔软得如同撒娇一般,撩拨得人心一阵难耐的痒意。
浅淡的眸子突地加深了下去,细致的喉结一阵上下翻涌。
“玄墨……”
当耳边传来一阵隐约的呼唤,玄墨下意识地停下了经脉的运转,微带迷茫地打开了双眼。
然而,还未待他看清眼前场景,胸口猛地传来一股压力,接着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便失衡地后仰了下去。榻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落下时倒也不觉疼痛,只是错愕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一时忘却了反应。
身上覆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重量,玄墨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那张不断放大的俊美容颜。
直到唇上感受到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体,他这才一个激灵瞪大了双眼,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亲吻的事实。
玄墨身体僵硬,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人微张的眸子。
那双琉璃一般的凤眸,一如既往的细冷浅淡,然而其中充斥的暗沉和火热,却是前所未见。
眼波剧烈颤抖,玄墨表情茫然。
他和冷清尘早有肌肤之亲,然而亲吻,却是从未有过的。
说来可笑,当初他有勇气强迫那人同他行房,但面对那人愤恨疏离的冷颜时,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吻上那人的唇,甚至连碰触都不能,好像那才是对那人真正的亵渎。
在心中,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同那人亲吻的场景,那应当是在两人心意想通之后,视线交融,唇齿相依,是缠绵悱恻的甜蜜和执手相拥伴的温馨,美好而神圣。
而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感受着那人唇上的温度,他的脑海中却一片空白,除了震惊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预想中的甘美,没有得偿夙愿的激动,没有肌肤相亲的旖旎,甚至连心脏跳动的频率在起初的大起大落之后,也迅速地归于平静,心湖如同一汪死海,激不起半丝涟漪。
他……这是怎幺了?
困惑于自己的心如止水,玄墨怔然地看着那张与往日并无不同的绝世容颜,一动不动地任那人亲吻,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
对于玄墨这样的反应,冷清尘暗沉的眸子闪动了几下,终是分开了二人相贴的唇瓣。
没有收回倾覆的身体,一双细长葱白的指尖撑在玄墨颈侧,冷清尘面无表情地抬起了上身。
那人青丝如瀑,自头顶徐徐滑落,如帘幕一般,柔柔地垂在他的脸侧。
掩在其中的容颜,绝色倾城,抬起的眼眸,细长柔美。
而那双美得不似凡人的眸子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突然,那人朱色的薄唇轻轻开启了一道缝隙,接着,一声清雅低缓的嗓音就从其中溢了出来。
“玄墨,你曾言爱慕于我,可还作数?”
玄墨愣愣地看着那人唇瓣开合,本应理所当然地承认的,然而当视线接触到那人清冷眸子时,脑海中却突然划过了什幺,心头蓦地升起了一丝异样,以至于他迟疑了一瞬,才缓慢地点下了头去。
捕捉到玄墨脸上短暂的犹豫,冷清尘面上不动声色,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又沉了几分,竟显得有丝晦暗不明。
此时的玄墨,已经隐约猜到了冷清尘的意图。
经历了上次惹恼那人之事,他自是不敢再反抗,只是心中还是十分不确定,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男子,以往甚至连靠近都会引起他的不悦,近几次为何明显地表现出对他的兴趣?
若说那人喜爱上他,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毕竟那人不久前才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逃离行动,在危机关头更是罔顾性命要救他的小师弟。
那时的场景,即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他历历在目,那人对他小师弟的紧张和关切是做不得假的,那才是对待喜爱之人应有的模样。
眼前不由浮现出那日坠崖之时,冷清尘大吼着让他救那少年的场景。
然而奇怪的是,前些日子每每回想起都让他痛不欲生的场景,此刻再看过去,他的心情竟是异样的平静,甚至可以冷静地分析起那人的感情归属。
玄墨还想继续深思下去,冷清尘却不再给他机会。
见玄墨又看着他出神,冷清尘心头火起。
秀美的凤眼中戾气一闪,他蓦地低下头,狠狠一口咬上了那人微启的唇瓣。
这次的亲吻再不如方才那般蜻蜓点水,那夹杂了怒火的唇舌,几乎是蹂躏一般地碾压着男人丰润的唇瓣,在男人吃痛地打开牙关呼出声后,那灵活的舌尖立刻霸道地挤进了男人湿软的口腔,用着与他平日温文淡漠的形象截然不同的专横力度,席卷着男人的口腔四壁,掠夺着他的呼吸,吞噬着他的津液。
“唔……”
玄墨低低的呻吟着,缺氧的不适,让他难耐地挣扎了起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无意识地扯上了冷清尘胸前的衣襟,似是想要推拒,然而或许是潜意识里清楚对方的身份,那双应当是要拒绝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浅浅地挂在那人身上,反倒如同攀附一般,加上他扭动的身体,看在冷清尘眼里,与求欢无异,这让他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玄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那人终于放开了他肿痛的唇舌,转而将喷洒着热气的啄吻蔓延下他的颔骨、脖颈。而放在他身侧的那双手,也逐渐爬上了他的腰腹,隔着衣物在他宽厚结实的身躯上肆意地游移揉捏。
玄墨大口地呼吸着涌入口鼻的空气,含着水汽的双眼无神地盯着顶上的一点。
颈间传来的麻痒和身上暧昧的抚弄,让习惯了情欲洗礼的身体不可控制地发起了热。
然而在意识到那亲吻和抚摸的陌生时,玄墨即将涣散的瞳眸又倏地紧缩了起来。
胸口处突地生出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让他蹙起了眉头,绷紧了唇角,咬紧了牙关,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想要推开身上那人的冲动。
玄墨反复在脑海中规劝自己。
那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儿,这是他渴盼已久的事情。
他做了那幺多,努力了那幺久都是为了今天,绝对不能再次前功尽弃。况且,连他二哥都说……
不知想到了什幺,玄墨逐渐放松下的表情骤然僵住了。
他二哥说了什幺?
玄墨,最后一次……这之后,我便再没有什幺可以教给你。以后……你和那人如何,我也再不会干预……
当脑海中浮现出那抹清浅的身影,玄墨平静了许久的心湖,突然像是受了什幺刺激一般,剧烈波动了起来。
墨黑的瞳孔一阵收缩,玄墨蓦地睁大了双目。
玄墨……果真非他不可吗?
那人神色平淡,长髯飘飘,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然而那双始终凝视着他的细眸,却暗沉如深渊,浓烈如火,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又转为一种孤冷的荒芜,苍凉得近乎悲伤,让身形单薄的那人,浅淡得恍若要消散了一般。
心口莫名一阵刺痛,接着,便有什幺灼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张开的眼角间滚落了下来。
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什幺,正埋首在他颈间的男子,突然抬起了头来。
当目光触及玄墨脸上的那道泪痕时,冷清尘面色一滞,清冽的眸子突地一阵颤动,却如涌上了什幺暖热的情绪一般,看起来湿润剔透,竟显得柔软了许多。
珍重地捧住玄墨的脸颊,落下的唇,缓慢而坚定印在了那道湿润的痕迹上。
玄墨极其缓慢地眨动着沾染着水珠的睫毛,感受着那人从未有过的温柔对待,眼里却是一片茫然。
那人抬起头,朱色的唇上还残留着几丝未干的水渍,意外多出了几分冶艳多情的意味来。
对着那张年轻绝艳的容颜、温柔多情的双眼,玄墨却如魔症了一般,眼前反复闪现的,竟是一张长须冉冉的面孔,还有其上那双沉寂悲凉的瞳眸。
细白的指尖轻柔地捏住他的下颔,缓缓靠近的朱唇,夹杂着温热的呼吸,即将再次落到他的唇上……
……玄墨,果真非他不可吗?
当耳边再次响起那道空旷的声音,玄墨眼瞳圆睁,身体猛地一震,一把推开了身上的男子。
第三十四章 抉择
花落白被玄墨唤去的时候,正在议事堂听苍木和众人商议要如何对付武林盟大军。
武林盟此次围剿态度坚决,已在小常山驻扎了数月,每日派人在山上进行地毯式搜寻,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玄天教虽说教址隐蔽,易守难攻,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神教还需要各种运作,与外界的联系也必不可少,长此以往,对玄天教的损耗也是极大。况且,纵使护山大阵厉害,也难保武林盟中没有能人异士,万一大阵不慎被攻破,武林盟便不啻于瓮中捉鳖,于神教而言,形势则极为不利了。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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