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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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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归魂 作者:绝歌

    正文 第25节

    [GL]归魂 作者:绝歌

    第25节

    鬼道三人说趁着天没黑出去转转,朝着野山坳方向去了。

    薛元乾在左娴收拾了碗筷和蔡芬去了厨房后,把路无归和游清微叫到一旁,问:“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

    路无归问:“什么什么打算?”

    薛元乾说:“黄皮子呀,还有那阴阳井。万一再来一出,怎么办?”

    路无归“哦”了声,说:“对哦。”她对游清微说:“游清微,你去睡会儿,睡饱饱养足精神晚上好打架。”她看了看天色,说了句:“我再去画点符。”就准备去屋里找画符的材料,一转身,看见庄富庆坐在大门外那锯成一截截的泡桐树上抽烟,一脸愁怅的样子。她走到庄富庆身边的泡桐木上坐下,说:“庄富庆,你有烦心事呀?”

    庄富庆掐了手上的烟头,说:“你保国叔的鱼塘,当初投了十万块的鱼苗下去,今天放干了水,一条鱼都没捞上来。村子里都有人,鱼塘也有人守,还拉了电网,咱们村又偏,很少有外村人进来,不像是有人把鱼偷走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地说:“没听说过黄皮子偷鱼呀。”她问路无归:“莫非有水鬼?”

    路无归斜眼看了眼庄富庆,说:“人变的水鬼不吃鱼,阴河的水猴子跑不到鱼塘里去。”她看着头顶上阴沉沉透着死寂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柳平村连只鸟都看不见了。她想了想,说:“庄富庆,等把游老头埋了后,你和蔡芬去大城市跟晓笙姐姐一起过吧。”

    庄富庆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们两口子种了一辈子庄稼,除了会种点地养点家畜还能做什么?年轻时还能卖一把力气,现在出去给人当小工都干不太动了。去到大城市,得给你晓笙姐姐添多大的负担啊。”

    路无归想了想,说:“不会呀,晓笙姐姐那有屋子住的。游老头给的房子是三室两厅的,有三间卧室。我还可以住到隔壁游清微那去。你们做好了饭来叫我,敲敲门我半分钟就能到餐桌边跟你们一块吃饭。晓笙姐姐都不让我跟你们说,她不会做饭,上班时候吃公司餐,节假日就只能去外面吃。外面的饭菜可难吃了,还有好多都不新鲜,有些肉还是臭的,然后用很浓很重的调料给遮掩了味道,晓笙姐姐吃不出来,但是我吃出来了。有一回她吃羊肉,结果那是死耗子肉,她闹了肚子,我跟她说那是死耗子狗后,她就吐了……又拉又吐可惨了。”

    庄富庆:“……”

    路无归又说:“还有啊,这村子是真不能住人了。地都坏了。今天游清微爬到山头去看风水,我随手揪了把豌豆苗,那根上全是白白长长的线虫子,整个村都被死气罩住,就你们家,我埋了符和镇了八卦镜能好点。住久了,人会生病折寿的。这村里还有很多尸怪,就在地底下……”她干笑一声,说:“野山坳死的那些人都不算尸怪,只能算是起尸。”她又把阴井下的那些白毛尸僵、黑毛尸怪、跳尸、血尸详详细细地跟庄富庆说了。

    庄富庆的脸色青青白白一阵交错。他就算不信,想起昨天晚上应阴阳、左娴、小唐逃命似的逃到他们家的情形也不得不信呐。有黄皮子、有尸怪、有阴蛇,现在连地都坏了,保国家鱼塘里的鱼苗一尾都没了,这……他压低声音说:“二丫,你老实跟我说,咱们村是不是要绝村?”

    路无归说:“是随时有可能灭村。昨晚要是没镇住井,整个村最多还能剩下你们一家。”

    庄富庆把声音压得更低,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说:“那游家还把人葬回来?”

    路无归说:“游老头年轻的时候截了柳平村的风水,他家遭了报应,死得只剩下游清微一个了。如果不把人葬回来,很可能连游清微都保不住。”

    庄富庆用力地抹了把脸,说:“明天我给你晓笙姐姐打电话,问问她的意思。”

    路无归噘着嘴补充了句:“庄富庆,外面卖的饭菜真的好难吃,比爷爷做的还难吃。”说完,从泡桐木上蹦下去,蹦蹦跳跳地回屋去找画符的材料去了。

    庄富庆怀疑他家二丫是让他们两口子去给她做饭,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二丫去了趟大城市回来说话比以前利索多了,看起来不傻了。

    蔡芬和左娴洗完澡,应阴阳师徒三人、唐远和他们一起离开保安观。应阴阳师徒三人把左娴、唐远、庄富庆两口子送到庄富庆家后,再回的自己家。

    他们一走,保安观就只剩下左小刺、游清微、路无归和薛元乾。

    薛元乾抱着黑金重剑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游清微和左小刺在屋里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补睡眠、养足精神和体力。

    路无归站在八仙桌前,一道接一道地画着符。

    保安观静得路无归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游清微和左小刺熟睡的沉稳呼吸。

    路无归一口气画了四打匿阳符,她感觉到阴气从院子里的井里升腾上来,这才搁了符笔,将从庄富庆家的院门上取下来的八卦镜用红绳牵住镇在阴阳井上。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村子里的动静。夜里的柳平村静得像个死村,除了保安观里的一点声响和灯光外,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样的柳平村和保安观让她很不习惯。没有犬吠、没的鸡鸣、没有鸭叫、没有虫声,熟悉的一切都不见了,只剩下陌生的死寂。

    路无归没了画符的心情,她把画好的四打匿阳符给他们四人各分一了打后,在长条凳上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院子里的黄鼠狼尸体和血水都被洗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腥味,没有黄皮子来捣乱,井口有八卦镜镇着,阴阳井里安静得如同夜里的柳平村。

    子时到来,路无归就像定好了闹钟般忽然醒了过来。她环顾一圈四周,什么异样都没有,没有黄皮子,没有阴蛇,没有尸怪,甚至没有一只鬼。

    薛元乾睡得发出了鼾声,熟睡中,他的两只手都还抱着剑,右手搁在剑柄上,左手按在刀鞘上。

    路无归不敢去吵他,她怕万一薛元乾在睡梦中惊醒“噌”地拔剑出鞘给她一刀。她挪到窗前朝里瞄了眼,四十瓦的昏暗灯光下,左小刺和游清微睡得都快搂到一起去了。路无归觉得她俩的睡姿都不好看,像两只弓着身子的虾米,不像她睡觉,向来躺得笔直笔直的。

    路无归腹诽了一通左小刺和游清微的睡姿,很有种把左小刺踹起来让她重新睡的冲动。

    “轰——”地一声如同雷声的炸响划破了夜空,从庄富庆家方向传来。

    雷符!庄富庆家的雷符炸了!

    路无归的眼睛倏地瞪得溜圆,浑身的汗毛随着这声雷符炸响都竖了起来。

    薛元乾、左小刺、游清微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薛元乾在跳起来的瞬间便已经拔剑出鞘,黑金重剑的寒光一闪,剑横护于身前,他惊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左小刺大叫着:“怎么了怎么了?”翻身跳下了床!她怕出事来不及穿鞋,睡觉时连鞋子都没敢脱,下床也方便,伸手一把将早准备好的、放在床头的背包背上,然后一眼瞥见床头放着一打符,赶紧拿起来分一半给游清微,符给出去,看到游清微的床头也有一打,又收回去,说:“游骗子,你的床头有符,记得拿上。”便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子,问:“小归归,发生什么事了?”

    游清微下了床,飞快地穿上鞋子,拿上符和压在枕头下的太极乾坤扇、匕首冲出了屋子,说:“我刚才好像听到一声炸响。”

    路无归朝庄富庆家看去,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她说:“庄富庆家的雷符炸了,出事了。”她想了想,说:“我觉得不对劲。”她知道庄富庆家现在一定出事了,可是……可是……她说不好,就是觉得出事的应该是保安观才对,为什么会是庄富庆家。她急得不停地扭着手指,可就是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又担心庄富庆家,满脸焦急。

    左小刺把路无归的背包塞给路无归冲朝院门口跑去,她跑了两步见到路无归没动,喊道:“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路无归说:“庄富庆家……除了人,没有黄皮子要的东西啊,黄皮子要的东西在保安观呀。”

    游清微的心里“咯噔”一声,说:“调虎离山!”她浑身发寒地看向路无归,说:“小闷呆,保安观如果失去镇守,血尸出来,整个村子都得……”

    路无归抽出量天法尺,一把推开堵在院门的八仙桌,打开门就朝庄富庆家拔腿飞奔过去。

    左小刺的脸都绿了,问游清微:“怎么办?我们跟着去还是守在保安观?”她想跟着路无归去,至少跟着路无归能得到保障。

    游清微说:“阴阳井、我爷爷、我爸的尸身都在这。”

    左小刺大声叫道:“大姑还在庄富庆家。”

    薛元乾说:“你们去,我留下。”

    左小刺说:“你一个人挡得住吗?要走一起走!活人要紧!”

    游清微咬牙说:“一起走。”她说完,拔腿就朝庄富庆家赶去。

    薛元乾看了眼游敬曜和游道法的棺材,叫了声:“小刺,清微。”他冲过去,用力地一推,把棺材盖推倒在地,从棺材里捞出游敬曜的尸身,扛起游敬曜的尸身就朝庄富庆家跑去。

    左小刺叫了声:“尼玛!人才!”她喊:“游骗子,你快去背你爷爷。”

    薛元乾跑出几十米就看到外面的田地里浮现出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他大吼一声:“别管了,走啊!”

    游清微看了眼她爷爷的棺材,拉上左小刺,说:“走!”就她俩这体力,背上她爷爷的尸身,绝对跑不到庄富庆家就会被拦下来。黄皮子拿走她爸的尸身或许有用,拿走她爷爷的尸身并没有什么用处,甚至极有可能讨不到好。

    薛元乾跑了没多远就有黄皮子扑过来。他左手扛着游敬曜的尸身,右手抡起黑金重剑朝着扑来的黄皮子砍去,脚下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庄富庆家跑。

    朝着薛元乾去的黄皮子足有十几只,好在薛元乾的身手不弱,再加上游清微和左小刺及时赶到替他解了围,三人联手,很快就把这十几只黄皮子解决了,但更多的黄皮子赶了来,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看到一双接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飞快地赶来。

    游清微大喊声:“跑——”展开手里的太极乾坤扇,一道又一道符打出去开路。虽然太极乾坤扇的打出去的符对黄皮子起不到多少杀伤力,但是用来把挡在路上的黄皮子打飞出去、用来开路是足够了的。

    第108章

    黄皮子不断地从两侧朝着三人扑过来,左小刺对付左侧扑过来的黄皮子、薛元乾对付右侧飞扑过来的黄皮子,他们边杀边跑,生生地从黄皮子堆中间杀出一条血路,跑到了庄富庆家门口。

    庄富庆家的院门大开,正堂亮着手电筒的光,人都在正堂中,庄富庆的声音从正堂里传出:“二丫,二丫,回神了!”

    左小刺听到庄富庆的声音,确定屋子里都是人,赶紧冲了进去,喊:“快堵门,黄皮子追来了。”说话间,一眼见到地上趴着一具长着白毛的尸体,路无归站在旁边低头看着那尸体跟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动,明显是又开始犯傻了。

    游清微和背着游敬曜的薛元乾紧跟在左小刺的身后冲进正堂。游清微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以及房顶上那被雷符炸出一个大洞的预制板,飞快地环顾一圈四周,问:“就……就这一具白毛僵尸?”她看屋子里除了这具被雷符劈死的白毛僵尸外,干净得连个鬼影子、连具起尸都找不到,再次确定黄皮子是调虎离山。她叫道:“小闷呆,保安观那边恐怕会出事。怎么了?”她见路无归有异,再次朝地上的白毛僵尸看去。从它身上白毛的长短粗细来看,似乎是刚变成白毛僵尸不久。他身上穿的是寿衣店常见的寿衣,没有丝毫与众不同的地方,她看不出什么特别。

    左娴见到游清微跑来,说:“我们没事……”话还没说完一眼看到薛元乾扛着的游敬曜,顿时就愣住了。

    屋外,响起黄皮子的动静,紧跟着,成群的黄皮子冲进了院子里。

    左小刺见疾手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把正堂门关上,正要去拴上门拴,一眼看见那门栓居然断了!从断处来看,像是被人用很大的力气撞门给撞断的。她用肩膀用力地顶住门,喊:“快来帮忙顶住门。”话间刚落,一声裂响从门口发出,她低头一看,只见锋利的爪子刺透了这足有一厘米厚的木门板生生地从门板上抠下了一块,吓得她一个激灵往后跃开。她往后一退,大门顿时就被黄皮子冲开,左小刺正要挥剑刺去,忽觉身旁有风、一道人影从屋子里扑出来,对方来势太凶,吓得她赶紧一个收步后退。

    路无归一阵风似的从左小刺的身旁冲出去,抡起量天法尺就朝黄皮子砸了过去。她手里的量天法尺抡得“呼呼”作响,每一下抡动都有一只黄鼠狼被她砸破脑袋。

    脑袋破裂的黄鼠狼被她砸飞出去,有些狠狠地摔在地上,有些飞撞到墙上,朵朵血花飞溅,墙上、地上很快到处都是一滩滩血渍和黄鼠狼的脑部组织。

    庄富庆和蔡芬被这阵仗吓得缩到了正堂角落。

    薛元乾扛着游敬曜的尸身也退到了角落,他退过去,左娴也跟了去。他喊了声:“唐哥!”把唐远叫到跟前,将游敬曜的尸身交给唐远,从路无归的旁边绕过去,拆下门板把扛回到屋子角落,和小唐一起把游敬曜的尸身放在门板上。他说:“小唐,看着师伯的尸身,我估计黄皮子是冲师伯的尸身来的。”他师伯的尸身里有龙气,那些精怪对龙气最是敏感,今天开了棺,怕是让这些黄皮子精嗅出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昨天晚上闹那一场的时候黄皮子精挠棺材的时候嗅到了味儿。

    唐远应了声“嗯”,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守在游敬曜的身边。

    薛元乾提着黑金重剑就想上去帮忙杀黄皮子,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路无归像尊杀神似的提着量天法尺堵在门口,她往外走一步,院子里的黄皮子就朝外退一步。他拆门板放游敬曜尸身的这短短几分钟时间,屋里的地上至少躺了二三十只黄鼠狼尸体,这些黄鼠狼每一只都死状极惨,几乎所有的黄鼠狼的脑袋都被砸烂了,烂得像一颗熟透的桃子被人用力地砸在地上。他很难想象路无归打这些黄鼠狼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路无归一步一步地出了院门,缓缓地把手放在嘴边,连续几大口咬得左手三根手指上血肉模糊,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指。血肉模糊的手指从量天法尺上抹过,鲜血渗进量天法尺刻着符的凹槽中,那原本就泛着淡淡幽幽符光的量天法尺顿时浮现起一层若隐若现的血色。血,从量天法尺的顶端一直流到路无归紧握住法尺的手掌心里。

    游清微连呼吸都滞住了。

    左小刺只觉心肝都在颤。她和路无归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路无归放指尖血。

    院子里围住正堂大门的黄皮子又朝后退了退,齐齐调头转身就逃,刹那间跑得一干二净。

    路无归没有追,她回到正堂,把庄富庆家正堂大门的另一块门板拆了下来摆在地上,将躺在地上被雷符轰裂开灵盖的白毛僵尸搬到门板上躺着。她放下背包、脱下外套,盖住他的头,跪在旁边“叩叩叩”地连叩三个响头,提起背包往背上一搭,迈开大步就朝保安观方向走去。

    蔡芬看出路无归不对劲,追出去,大喊:“二丫!”

    游清微紧跟着冲出去,喊:“小闷呆。”

    路无归顿足,她转身看向追到大门口的蔡芬和游清微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长长地呼出口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转身又朝保安观去。

    游清微又喊了声:“小闷呆!”快步追上她,问:“去哪?”又抓起路无归的左手,看着那被咬得皮开肉绽、还在滴血的手指,不确信地问:“刚才那位是许老?”

    路无归“嗯”了声。

    游清微问:“你想做什么?”

    路无归说:“去画点符。”

    左小刺追上来,听到路无归来了这么句,惊愕得冒出句:“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路无归这样,还以为路无归是要去找黄鼠狼拼命。

    路无归想了想,把背包里的螭龙八卦盘取出来递给游清微,说:“这个拿着。”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说了句:“我明晚回来。”取出一道匿阳符镇在身上,迈开大步朝着保安观方向奔去。

    游清微和左小刺刚想去追,就看到三道人影飞快地从旁边的跑来,鬼一的声音响起:“出什么事了?”

    鬼二问:“游敬曜的尸身呢?”

    鬼三问:“在哪?”

    左小刺抬手朝庄富庆家一指,鬼道三人同时松了口气。

    鬼一又说:“没事就行,快回保安观。鬼二、鬼三、你们在这守着游敬曜的尸身。”

    游清微问:“保安观怎么了?先回保安观再说。”招呼上左小刺和鬼一,朝着保安观方向飞奔过去。

    他们在离保安观还不到百米远的时候就看到路旁、树上到处都是阴蛇,越往保安观去越多,待到保安观门口时见到保安观里挤满了阴蛇,地上让阴蛇挤都没有下落的地了。

    原本架在凳子上的游道法的棺材此刻已经挪到了阴阳井旁,那黑漆棺材下全是手臂粗的阴蛇,这些阴蛇抬着游道法的棺材把它往保安观里的阴阳井送。

    眼前的景象让左小刺的头皮发麻,僵站在门口连步子都不敢迈一步。

    鬼一怵然地看向游清微,问:“这些阴蛇要把你爷爷抬去哪?”

    游清微没答,目不转睛地看着井口。原本该镇在井口的八卦镜和封在井口上的红绳网都不见了。她略作沉吟,从左小刺的背包中找出几根红绳飞快地编成结绳串在路无归给她的螭龙八卦盘上,她把螭龙八卦盘挂在脖子上,就要迈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她刚迈步,旁边的蛇立即立起身子朝着她“咝咝”,作攻击状,又似有所畏惧般往后退了退。

    游清微又朝井口挪了步,更多的阴蛇立起身子对着她,随时有冲上来咬一口的可能。

    左小刺一把拉住游清微,说:“别过去!”这被阴蛇咬一口就完了。棺材落在黄皮子手上还能抢,落在阴蛇手上——她们去抢棺材,阴蛇只需要咬她们一口,她们就可以提前去见列祖列宗了。

    游清微看出这些阴蛇虽然对于大白的气息有所畏惧,不敢主动扑上来咬她们,可只要她靠近过去,它们是真有咬她的可能。可这些阴蛇已经把她爷爷的棺材抬到了井口,那些阴蛇滚成蛇球从棺材下方把棺材给顶了起来,使得棺材呈倾斜状正一点一点地往阴井里滑去。

    黄鼠狼要她爸的尸身,阴蛇要她爷爷的尸身。

    游清微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鬼一问:“这些阴蛇要你爷爷的尸身做什么?”

    游清微说:“不知道。”她想了下,说:“保安观之前用风水养龙,养的就是阴蛇,它在化龙的时候被我爷爷截了一道,以至化龙失败,死前给我爷爷下了咒。这会不会是它下的咒引来的?”她想到这,赶紧把曲指去敲大门的“门”。手指叩在螭龙八卦盘中间的阴阳玉上,只叩了一下,大白的脑袋就探了出来,扔给她一个白眼又缩了回去。

    左小刺说:“我看大白这表情好像是说不是它的原因。”

    “哗”地一声巨大的水响声,游道法的棺材落进了井里。

    满院的阴蛇全朝着井里游去,连院外的阴蛇也赶了来,全涌进了井里,没用多久走得一条不剩。

    从这情况看,这些阴蛇应该就是从井里爬出来抢棺材的。

    左小刺的眼睛都直了,说:“这井底下到底有多少东西啊!我以为有僵尸和鬼就已经够离谱的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阴蛇!”她忽地打了个激灵,说:“井底下的那些僵尸不会就是这些阴蛇偷了尸体去养出来的吧?”

    游清微觉得很有这可能!她满眼震惊地看向左小刺,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她爷爷变成僵尸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几步冲到井边,见到她爷爷的棺材正倾斜着往井里沉,只剩下三分之一露在井面上。她环顾一圈四周,就想找绳子去套住棺材把棺材拽回来。

    左小刺凑到井边,见棺材上、棺材周围全是白花花的阴蛇,再看游清微这要从阴蛇手里抢棺材的架势一个熊抱紧紧地抱住游清微,说:“游骗子,你冷静点!”

    鬼一探头朝井里看了眼,阴恻恻地说了句:“游丫头,你这要是一动手,抢不回棺材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第109章

    游清微也想冷静,可这些日子以来游家发生的事一出接一出、一桩接一桩,一个又一个地死人,姓游的死得就只剩下她一个,她现在连一具尸体都保不住——

    游清微双眼含泪地看着井口。

    棺材沉入水里时发出的声响,让她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悉数崩塌。

    阴蛇抬走的是她的爷爷,是游家的顶梁柱、是她的依靠,是手把手把她教养大的爷爷。

    她眼睁睁地看着阴蛇把她爷爷抢走,无能为力,满心无助。

    井里的声响越来越响,渐渐的连阴蛇游水的声音都消失了,井中、院子里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少了口棺材,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左小刺见游清微没有什么过激的危险举动,她松开游清微,说:“游骗子,要不,我们跟进去,看阴蛇把游爷爷带到哪去,回头叫上小归归把游爷爷抢回来。”

    游清微听到左小刺的话逐渐冷静下来,她飞快地擦掉脸上的泪,对鬼一说:“鬼叔叔,这口阴阳危险,我和小刺下去只怕很难生还,不知鬼叔能否带我们下井?”

    鬼一趴在井沿边仔仔细细地看过井里的情况,说:“我下去也回不来呀。”他问:“小丫头呢?这地方她熟,得她带路才有把握。”

    左小刺说:“黄鼠狼偷了路无归爷爷的尸身养成白僵,刚才黄皮子控制路无归爷爷的尸身去引炸了庄富庆家的雷符……”她三言两语把庄富庆家发生的事告诉了鬼一。

    照常理说,这么祸害别人的先人遗体,那铁定是要打上门去拼命的。可路无归居然说是去画符,现在跑得不见了人影,就实在说不好她到哪去了。

    左小刺拿出路无归画的匿阳符,说:“小归归给我们画了很多匿阳符,我们贴着符下去,悄悄地跟在阴蛇后面,不需要靠太近,能有个大概的范围也行。”

    鬼一冲左小刺招了招手,说:“你来。”他让左小刺仔细看看这口井,说:“这口井现在有两条阴路,一条,从井壁上透出来的,这条阴路的尸气很重,下去多半会遇到血尸。你再看井底这条,看看这水的颜色,是不是黄灿灿的特别像尸水味还特别重,并且水流挺快?”

    左小刺看不太清楚,她取出一道符,燃起一朵符火投到井中。符火落到井里,照出一片淡黄色的翻滚的湍急水流。

    鬼一摸出一枚圆椎形的金属坠子,坠子上拴着墨线,他把坠子缓缓地放进井里,一点一点地将墨线往下放。

    坠子一直下沉,他手里的绕墨线的线盘都放到了底,还没探到阴河的底。他说:“我这墨线长三丈三尺三寸三分。”他说完,往回收墨线。

    左小刺走过一趟阴,淌过几回阴河,对阴河的情况还是有点数的。这么长的墨斗线探不到底,说明要么下面的水很深,要么就是水流急得坠子被冲出去沉不到底。无论哪种情况,没路无归那不惧阴气的侵蚀的天赋,下去都是一个死。

    游清微默然无语地转身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怔愣地看着那口此刻深不见底的井。

    左小刺在游清微身边坐下,说:“等小归归回来,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游爷爷找回来吧。”

    游清微把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螭龙八卦盘紧紧地抱在怀中。只有这样,她才能找到点踏实感,才会觉得自己并没有束手无策山穷水尽。

    路无归一路狂奔回到保安观,她站在保安观门口朝着野山坳方向看了看。她对野山坳的地形和地下的路都不太熟,而且野山坳的阴井下有太多的黄皮子尸体,从那里过去会很危险。她略作犹豫,决定从自家院子里的阴阳井下去。

    她怕手上的血腥味惹来尸怪,到厨房装了些水洗了手,再把手上咬破的地方用符包起来,这才到井边取下镇在井上的八卦镜。她探头看了看井,见到井底的水浑浊一片且呈流水形态,看起来跟阴河里水流特别急的地方的水很像。她想起之前发现的井下多出一道直通阴河的阴路的事,没敢直接往下跳,在贴匿阳符后,小心翼翼地攀着井壁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在快到靠近水面的时候,看到一个约有三尺多宽的黑漆漆的直往外冒阴气的山洞悬于水面上。这山洞里面的情况跟以前她走阴时见到的景像很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爷爷封印过又再被黄皮子打通使得把洞口扩开了些,原本这处的口子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她攀着井壁进到山洞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阴河水,只见这水流特别快,水底下影影绰绰的似乎还有不少水鬼之类的东西在徘徊,甚至还有一双鬼眼朝她看来。她抡起量天法尺作势欲砸,那双鬼眼就消失了。

    路无归没再管身后的阴河水,扭头朝山洞里走去。她没走多远就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定睛一看,顿时倒抽口冷气。头顶上空、左右两侧的黑色岩石上爬满了阴蛇,这些阴蛇小的只有一两尺长的,大的都快成蟒了,比她的手臂还粗。

    好在这些阴蛇似乎忙着赶路,没空理她,一条条飞快地从她的身旁、头顶上方游过,朝着身后的阴阳井游去。

    阴阳井!

    路无归一惊,扭头一看,只见这些阴蛇一条条的全沿着井壁飞快地往上飞蹿。

    井上面不是她家的院子么?

    这么多阴蛇去她家做什么?

    她家没什么东西值得阴蛇偷的呀,而且正在闹黄皮子。

    她灵机一动,心说:“有阴蛇去我家,黄皮子就来闹不成了。”这么一想决定先不管阴蛇,提着法尺继续往前走。

    她不时地朝头顶上的那些岩窟里瞄,准备拖几只成色好的跳尸出来取尸磷粉画符,嗯,腿骨也要。

    她隐约记得靠近井口处的尸怪并不多,要往里走才有更多,好像尸怪的形成和厉害不厉害跟埋的地方有很大的关系。她往里走了二百多米,这才开始爬山壁去掏洞窟,结果找到的洞窟都是以前打过尸怪取出尸磷粉的。

    洞窟里的尸怪都被打死了,有些脑袋烂了,有些没伤,腿上的断骨处的伤口也不一样。有些伤口很整齐,像是用刀切的,有些伤口则很眼熟,是她砸出来的。这些死掉很久的尸怪干得跟柴火似的,横七竖八地乱躺着,有些躺在洞窟里,有些挂在岩壁上。别说品相好的跳尸,连只活着的尸怪都见不着。

    她攀着山崖继续往前走,挨个崖洞找尸怪,找见的要么是空崖洞,要么就是尸怪已经被打死了。

    她决定再往深里走。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下方的小路上白花花的一片跟白色的带子似的朝前方飞快挪去,她定睛一看,才看出居然是密密麻麻的阴蛇挤在这狭窄的小道上往前飞快地游蹿。

    路无归觉得奇怪。这些阴蛇不是去她家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紧跟着,她一眼看到这些阴蛇中间居然还抬着一口棺材。

    阴蛇抬棺!

    路无归的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成了o字形。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平村的坟都被掏空了,连她爷爷都被掏了坟让那些黄皮子祸害成了白毛尸怪,这些阴蛇又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棺材——哎呀!她家院子里就有两口棺材!

    路无归赶紧踩着山崖的崖壁往下滑,待凑近了一眼认出是游老头的棺材。黑色的棺材上还有昨晚黄皮子挠出来的爪痕!

    阴蛇居然从她的眼皮子底下到家她的院子里偷棺材!

    路无归气坏了!她觉得野山坳的黄皮子和这些阴蛇都坏透了!

    她也不找跳尸取符材了,气哼哼地攀在山崖上跟着这些阴蛇,想看这些阴蛇要把棺材抬到哪去,等找到它们的老窝子,回头扛几袋雄黄粉和生石灰给它们。

    阴蛇游蹿得很快,好在路无归的脚程不慢,稳稳地跟在后面。

    忽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血红的影子从山崖上一闪而过。

    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煞味飘荡开来。

    路无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伸手去找镇尸符,然后才想起她没画镇尸符!她只画了匿阳符!她赶紧又取出两道匿阳符拍在身上,将身上的阳气遮掩得干干净净的。

    她的眼角余光瞥眼对面崖壁、右后侧一点点的山崖上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她悄悄地扭头看去,顿时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崖壁上挂着一只通体血红浑身布满青筋的尸怪。这尸怪的嘴里满嘴锋利的像鲨鱼牙齿的利齿,更有上下各两颗獠牙从嘴里凸了出来。这尸怪瞪着一双无神的死人眼睛,单手挂在崖壁上用力地嗅着周围的空气,紧跟着身形一动,路无归只觉眼前红光一闪,那尸怪就落到了她的上方。

    路无归吓得一把将被符纸裹住的三根受伤的手指塞在嘴里紧紧地含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她挂在崖壁上努力地把自己装成一块崖石。

    那血尸越嗅越近,眼看就要贴上来。

    路无归吓懵了,她都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抡起量天法尺对着那张大嘴就要朝她咬来的血尸的脑袋一法尺砸了过去。

    那血尸只一只胳膊挂在山崖上,被路无归用尽全力地一砸,那锋利的爪子在崖壁上拉出四道长长的痕印,直直地往下摔!路无归的双脚踩在崖壁上,身形晃了好几下才稳住,差一点就摔下去。她刚换了口气,就看见那被她砸下去的血尸居然攀着崖壁往上飞蹿。

    路无归大叫一声:“爷爷——”那嗓门,惊天动地!然后,她摸出一道风罡符贴在腿上,亡命地朝前方飞蹿。

    她连头都不敢回,只听得身后有“呼呼”风声作响。

    几乎眨眼的瞬间,路无归就追上了前面的阴蛇群。

    有血尸在身后追,她哪还管阴蛇群啊,又喊声:“大白保佑!”一个大跃步跳在了游道法的棺材上,踩得棺材发出“砰”地一声剧响,压得抬棺的那些阴蛇死伤好大一片。

    血尸以只比路无归慢了半息的速度扑到了游道法的棺材前,它正要伸出爪子朝路无归挠去,忽然用力一嗅,以比追路无归还要快的速度调头就跑!

    那群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阴蛇在血尸扑来的瞬间就扑了上去,血尸调头开跑的时候就已经被至少好几十条阴蛇咬中了,这些阴蛇一下子就缠在了血尸身上,绊得血尸的速度一慢。更多的阴蛇几乎是在眨眼的瞬间就追上血尸,它们往血尸的身上爬,往嘴里、耳朵里、身上有孔的地方钻。那血尸最开始还挥着爪子抓扯阴蛇,再然后,就被阴蛇裹成了一个蛇球埋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跌坐在游道法棺材上的路无归见状,吓得握住量天法尺的右手拼命地抖,受了伤的左手怕有血腥味冒出去塞在嘴里都不敢拿出来。她在心头发誓:以后再也不咬手指放血了。

    第110章

    好一会儿过后,裹成一团的阴蛇开始散开,逐渐将蛇球下的血尸露了出来。那血尸的头骨内、胸腔内、肚子里全是绞作一团的阴蛇,身上的肉像是被碾压过似的烂成了肉泥,像猪肉摊上没剔干净肉的排骨和腿骨。血尸的两只眼窝还各有一条阴蛇正往外钻,那大张的嘴里有三条蛇往在往外挤。它身上的骨头全被阴蛇挤裂、挤断,随着阴蛇的离开,它的骨髓像是失去了支撑般一点一点地散了架,塌成了一堆烂肉骨架。

    路无归怔愣地看着那成了烂骨架的血尸吓得两眼都直了。

    突然,棺材一阵剧烈震动巅得路无归的身子一晃,好在她反应及时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棺材盖,稳住了身形。

    血尸惨死的样子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吓得路无归面无半点血色。

    棺材巅晃得格外厉害,使得路无归得趴在棺材上且双手用力地扣住棺材才能不让自己被巅下去。

    随着棺材的移动,趴在棺材上的路无归离成一副烂骨架的血尸越来越远,一直到血尸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回过神来。

    剧烈的颠簸使得她一阵恶心,最后忍不住,侧身“呕”地一声对着棺材下方吐了!

    她探头朝着棺材下方吐去的时候,瞥见棺材下方的阴蛇像浪潮般起伏摇摆,蛇潮没得棺材只剩下约有半尺的高度还露在外面。棺材下方的蛇离她不到一尺,近在眼前。

    路无归吓得把头缩了回去,浑身发软地趴在棺材盖上一动都不敢动。

    游道法的棺材在蛇潮中如同被潮水推动着的一艘小舟摇摇晃晃地往前。

    路无归随着棺材的晃荡不断地左右摇晃,巅得她头晕眼花,吐了好几次。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离崖壁越来越远,四周被黑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路无归的脑子晕得厉害,眼皮沉重,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下到井里走阴了还是睡着了在做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扬醇厚的钟声响起,惊得路无归一下子睁开了眼,她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她双手因为长时间用力地扣住棺材板已是又麻又痛。

    四周的黑雾淡了很多,能够看得远了些,地上到处都是死人的白骨和或盘聚在死人骨头上、或四处游走、或盘成一团的阴蛇,这些阴蛇比起抬棺的阴蛇显得要悠然随意得多,周围的景象看起来像是阴蛇生息繁衍活动的地界。

    她没来过这里。

    路无归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她盘腿坐起来,茫然地朝着四周看去。

    除了黑雾、枯骨、阴蛇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身旁聚集着数都数不清的阴蛇,阴蛇抬着游道法的棺材围聚在四周,周围三丈内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路无归觉得自己即使贴着风罡符也跳不出蛇圈。

    风罡符!

    路无归低头朝腿上看去,见到风罡符不知什么时候失的效,早不知道落到哪去了。

    她感觉不到半点阳气,想必已到天明时分,阴路消失了。

    突然,她的心中涌起一缕很异样的感觉,这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的黑雾中望去,心紧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迫切感,就像是有什么在召唤她,又似……她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前面。这感觉来得格外的强烈的奇怪。

    她颤颤悠悠地从摇晃不已的棺材上站起来,抬眼望去,仍旧是什么都看不见,还差点被晃下棺材掉进蛇堆里,这让她浑身一软,又跌坐回棺材上。她心想:“万一阴蛇看在大白的份上不咬我呢?”她试着,悄悄的,一点一点地把腿往棺材上挪,看这些阴蛇会不会避开她的腿。

    她的鞋底还没挨着棺材下的阴蛇,眼角余光就瞥见有一道白色的影子立了起来,她缓缓的慢慢的扭头看去,只见一条足有大号保暖壶粗的阴蛇高高地竖了起来,那冰冷的蛇眼冷冷地盯着她,颈后的蛇鳞鼓动充满了威胁。

    路无归小心翼翼地把脚又往下伸了点,那阴蛇不断吐着舌信的嘴里忽然发出“咝咝”的声响,那鼓起的蛇鳞亦发出同样的声响,周围朝前涌的阴蛇群突然停了下来,且有阴蛇回头朝着棺材涌来。

    路无归的冷汗“刷”地一下子下来了,她赶紧把腿缩回棺材上盘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堪称阴蟒的大蛇。

    那条阴蟒朝她吐了吐舌信,又张开漆黑的嘴露出锋利狰狞的蛇牙,嘴里发出类似于“哈……”的像哈气又似在咆哮的声音,蛇头猛地朝她一摆,吓得路无归的身子往后一缩,差点就把量天法尺抡起来砸它的蛇头上。如果只有一条阴蛇,路无归绝对就砸了。

    可是周围有这么多的阴蛇,她瞬间想到了那血尸的死状,吓得她用力地握紧了量天法尺浑身哆嗦得跟筛米似的,那握住量天法尺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些游回来的阴蛇继续往前游。

    蛇潮再次继续前行。

    路无归缩在棺材上,她看见刚才威胁她的那条阴蟒一直保持在她身旁大概两三尺的距离,那蛇眼几乎就没离开过她。路无归悄悄地往棺材后方挪了挪,准备换个地方试试看能不能下去,她正准备抬腿,就见到棺材尾部有一条与刚才那条阴蟒差不多大小的阴蟒抬起了头,一双蛇眼直勾勾地盯住她,不断地朝她吐着舌信。

    怎么棺材后还有一条!

    路无归的心中一动,她扭头朝棺材四周看去,这一看之下发现棺材的前后左右都有差不多大小的阴蟒围住。她试了试,无论她想从哪一边下地,只要她露出这意图,就有阴蟒冒出来阻止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这些阴蛇想做什么,她很想跳下去往外冲,可是她不敢,她怕阴蛇咬她。

    她深吸口气,握紧量天法尺站了起来。她刚迈开步踏出一位八卦步,四面八方同时有十几条差不多大小的阴蟒立起了身子。

    这些阴蟒的身子高高立起,嘴里吐着蛇信,身后的蛇鳞高竖,嘴里发出“哈”的威胁声,缓缓地朝着路无归逼近,一副随时要发怒攻击的模样。

    路无归随着这些阴蛇的逼近,一点一点地往回缩,最后又坐回了棺材上。她缩着身子抱着量天法尺即委屈又害怕地看着这些阴蟒。

    阴蟒又回到了蛇堆中,继续往前游。

    路无归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棺材上被这些阴蛇抬着走。

    前方的黑雾中浮现起两排白色的亮光,这两排亮光高度长短都一样,相距大概有一丈多远,白光周围隐约有一个黑色的轮廓,有点像门。

    说是门吧,又没有见到有围墙和门板,路无归说不好那是什么。

    随着越来越近,她才看清楚,那两团白色的亮光居然是两盏白色的灯笼。她刚才看的像门的地方并不是门,而是一座牌楼,牌楼上还用篆书写着“柳平村”三个字。

    路无归惊得嘴巴都张圆了!

    她不知道阴路上居然还有一个“柳平村”,这是跟阳间的柳平村撞名了?还是柳平村的人死后成了鬼都住在了这?

    心念意动间,阴蛇已经抬着她和棺材从牌楼下穿过。

    她在看见“柳平村”三个字时,以为自己会看见像阴河边的鬼村那样的古代村落,又或者是之前下阴井时见到的遍地棺材的坟包,然而,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条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路。

    她朝前方,是小路,往身后看,仍旧是小路。

    整条小路上就只有她们这一支阴蛇抬棺的队伍。

    小路两旁阴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

    鬼气渐重,阴风四起,嘈杂的鬼语和鬼啸声混成一片,比镇上赶集时还要吵。她看不见“人”影,甚至连鬼影都看不见,可是周围涌荡着的乱风告诉她这附近全是鬼。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抬棺阴蛇的范围里没有一点阴风没有一只鬼出现。

    陌生的地方,诡异的阴蛇让路无归格外不安。

    她看这阵仗就知道阴蛇肯定不会放她离开,她还得去找符材画符找黄皮子的算账呢,游清微还在等着她——她忽然觉得不对,心说:“呃,游清微等我干嘛?”觉得游清微没什么事需要等她,她又再一想,叫道:“哎呀,不对,游老头的棺材被阴蛇偷走了,游清微发现棺材不见了该多着急呀!”路无归心说:“要不我把游老头的尸身给背回去,留一个空棺材让阴蛇抬走?”她再一想,她自己都还落在阴蛇堆里没办法离开,更别提背着游老头离开了。

    忽然,棺材一斜,失神的路无归一个不稳仰身就朝后倒,吓得她手忙脚乱地朝棺材盖抓去,趴在了棺材上才没掉下棺材。她发现棺材居然呈四十多度斜坡地倾斜了起来,而在她的面前居然出现了台阶,台阶前方还有一座房子,那房子的大门上还挂着匾,上面写着——保安观!

    路无归被“保安观”三个字惊傻了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个字,直到自己从那三个字底下被抬进了保安观里,一股异样的气氛涌来,她才抬头朝前方看去。

    入眼处,密密麻麻、数都数都数不过来的棺材一层叠一层、层层叠叠地叠成了一座棺材山,这座棺材山起码比七层宝塔还要高。

    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阴蛇在盘踞在棺材山上,它们从棺材之间的缝隙里进进出出,简直把这棺材山当成自己的窝了。

    棺材山的最顶端还有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柳树。老招展着那一根根如长蛇乱舞般的柳枝,路无归不知道是它卷起来了阴风还是阴风吹乱了它的枝叶。

    她看着面前的老柳树,脑海里浮现出漫天火光中老柳树被烧死的情形。

    路无归只觉呼吸都滞住了。

    忽然“轰”地一声撞击巨响,路无归只觉浑身一轻眼前一阵天眩地转,紧跟着她就飞了出去,她在飞出去的同时还看见游道法的棺材在空中打着旋地飞,然后又是“轰”地一声叠落在两口棺材上,紧跟着她便撞在了一口棺材上,摔得她猛翻白眼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第111章

    刺骨的寒意从路无归躺着的棺材板渗来,像是突然把体内的阳气和热量都吸走似的冻得她猛地打个激灵,吓得她脸色一白、眼睛一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噌”地跳了起来。

    路无归低头朝刚才躺的棺材看去,只见这口黑色的棺材黑得发亮,像是结了层水珠又像是覆了层寒霜,森然的鬼气凝在棺材上聚而不散。她用望气术朝棺材内部看去,只见棺材内黑得像墨汁,那墨色像是有生命般缓慢有序地轻轻涌动着,透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大鬼!

    这棺材里睡着恐怖的大鬼!

    路无归浑身一汗,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朝旁边的棺材挪去。她刚挪过去就又一眼见到这棺材无论成色、鬼气比起刚才那一口都丝毫不差!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朝周围的棺材看去,只见所有的棺材都黑得渗人,每口棺材都凝聚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鬼气。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口棺材中都有一只大鬼。

    路无归呆呆地僵立在原地,连脚都不敢迈出去,她听到自己“砰砰砰”狂跳的心跳声。她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也没能压住自己的心跳。

    她站了半天,发现这些棺材里的鬼都像睡着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壮起胆子,悄悄的,轻轻的挪了挪步子,站到旁边的棺材上。

    棺材里的鬼没有反应。

    路无归又朝下一口棺材挪去,依旧没有反应。

    呀,这些鬼都睡着了!

    还没有阴蛇围住她!

    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路无归迈开大步踏着棺材飞快地朝大门口跑去,她连续几个大跃步便跳到了棺材山下面,两个箭步就冲到了大门口。

    她的一只脚都抬了起来,又收了回去,她困惑地回头朝棺材山后面看去,总觉得那棺材山后面有她的东西。她说不好那是什么,但这种感觉格外强烈,比当初找螭龙八卦盘时的感觉要强烈得多。

    她看着鬼气森然的棺材山,大概估算了下它的数量,看起来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再加上头上那株迎风招展的老柳树,就更加骇人。这会儿风平浪静的看起来好像没事,可一旦闹起来,在这么多厉害大鬼的鬼窝中,她这条小命估计眨眼间就得被这些大鬼给挠没了。

    路无归想了想,又摸出两道匿阳符拍在身上,她假装自己也是一个大鬼,争取能把这些大鬼骗过去。

    她抱着量天法尺,缩着身子,蹑手蹑脚地绕着棺材山的边缘朝棺材山后面挪去。

    她走了大概有十几米远,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棺材上出现一个人影,吓得她打个激灵僵在原地不敢动了。她凝神朝那人影看去,只见这人影很虚很淡,还没腿,三分像鬼,七分像魂。

    那人影“站”的棺材还很眼熟,特别是棺材上的抓痕!这是游道法的棺材!

    路无归屏住呼吸,又凑近了点,她朝棺材上那飘着的人影凝神看去,只看得出一个轮廓,没脸没五官,甚至没有前后之分,就是一团人形的“气”聚在那,像喝醉酒似的晃晃悠悠的。她悄悄的松了口气,心说:“原来是游道法呀!”看他这样子就是死后刚凝出魂形,这会儿还处在无意识的茫然状态,显然是刚死没几天,还没“醒”。

    路无归认出是游道法,放下心来,她决定不理他,继续跟做贼似的朝棺材山后面摸去。

    这地方的棺材虽然多,但是因为堆得高,占地的方其实并不大,看起来只比她家的占地面积略微大一些而已。

    很快,路无归就绕着棺材山到了院角边,她一眼瞥见上了锁的屋子,顿觉困惑:这地方居然还有屋子!有屋子这些棺材不摆在屋子里还露天摆着?

    好吧,阴路上没天!好像也没见过下雨!

    路无归好奇地凑到窗户旁朝屋子里望去,只一眼,就吓得她身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子全出来了。

    屋子里,整整齐齐地站满了人,他们站得笔直、额头中间贴着镇尸符。即使贴着符,仍能看见它们那长长地支出嘴外的獠牙。它们的指甲都被宽大的袖子给挡住了,路无归看不见它们的指甲,不过,从它们没长毛却有这么长的獠牙可以看出,一旦被揭了符沾上阳气起尸,估计蹦出来的这一屋子就算不是血尸也是跳尸。

    路无归捂住鼻子捏着嘴掂着脚尖迈开小步从屋檐下一闪而过,很快就跑到了正堂的位置。

    正堂八扇开的大门全部敞开着,左右两侧还燃着两排火光如黄豆大小的长明灯。那豆大点的灯火照出的那丁点光亮跟没点灯似的,如果来个视力正常的普通人用这灯照明,估计连这油灯都看不清楚。

    路无归没敢直接迈进门,她先探头探脑地把屋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遍。屋子的左右靠墙的位置是两排油灯架,再然后,左右两侧一边放着钟、一边放着鼓,中正竖着一块黑色的足有一丈高四四方方的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阴气缭缭的像石头的东西。屋梁上,一条足有她大腿粗的阴蛇盘在梁上,她没见到它动,不知道它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那阴气缭绕的大石头后面是一个大供桌,供桌上没有供品,只有两盏可怜兮兮的油灯燃着。

    供桌后是一口大石棺,大石棺放在石墩上,显得特别墩实。

    大石棺上全是比她胳膊还粗的阴蛇,这些阴蛇或盘或绕,把大石棺牢牢地霸占着。

    路无归心里发毛,有点不敢进去,想走,又觉得挂牵着点什么,挠心挠肺的难受。她缩在门柱旁默默地观察了半天,见那些阴蛇都没有注意到她,更没有别的危险靠近,她壮起胆子、掂起脚尖,先踩了只脚进去,然后迅速左右观望一圈四周,没见到有危险,这才把踩进去的那只脚落到实处,又把第二只脚悄悄的挪进去。

    她掂着脚尖努力地做到落脚无声,还尽量把身子缩到最小,飞快地遛到那阴气极重的大石头前去看她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她刚靠过去,一眼看到那大石头的右后方还摆着一张供桌,上面居然还供着一个灵位,灵位前还燃着油灯。

    在她的认知里,这地方应该算是墓吧!

    她就没见过在墓里面放灵位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那灵牌上写的是什么,一眼瞄去,只见上面写着“保安观第三十九任观主许道公之灵位!”

    她眨了眨,又用力地揉了揉眼,再一次定睛朝那灵牌上看去,没错,上面写的就是她爷爷的灵位,那笔迹还是她爷爷的笔迹!

    这是她爷爷给他自己立的灵牌!

    这灵牌上鬼气缭缭,一看就是有主入住的!

    路无归“啪”地一声,两只手同时捂在了自己的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灵牌,心说:“难怪爷爷头七没回魂,原来这里还有块灵牌,原来头七回魂回到这来了!”

    她看这上面缭绕的鬼气几乎处在静止不动的状态,估摸着她爷爷正在睡大觉。她心说:“我要不要把他给踹起来?”可再一想,她爷爷都成了鬼,万一脾气不好,吵醒后再叫上外面的鬼一起把她打一通,她打不过呀。

    路无归默默地看着她爷爷的灵牌看了半天,才忽然想起她不是来找爷爷的呀,她是来看她丢了什么东西的!她先不管爷爷,抬头朝摆在屋子正中间的这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看去,这才注意到大石头上居然有字!

    不知道是谁这么损,找这么一块黑色的阴石料刻着黑色的字。

    要不是她胆子大,站得近,正立在这大石头面前,绝对看不见上面的字。

    本来这阴路就黑漆漆的,全靠她眼力好,用阴眼看路,可她眼力再好,从黑字的石头上看黑色的字也费力。

    要不是这字是刻上去的,她把眼睛看瞎也看不出字来。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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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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