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正文 第5节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第5节
悟空歪了下脑袋,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也罢,随便你。”说了就走。
晚上吃饭,少不了将计划说与小青。小青听了,嘴里自然是一百样好,一头热血,恨不能太阳杀死了月亮直接上岗。
这一夜,满肚子小秘密的邪焕生又没睡好。及至日头出山,才觉得昏昏然。美梦做到一半,就让悟空抽了枕头:“起起起!”
吓得他闭眼就喊:“哎呀有刺客!”
悟空照着肚子轻轻搥他几下:“喂喂喂,时候不早了,太阳晒你肚子咯!”
邪焕生翻个身继续趴床上,将近昏迷,口齿不清地答:“哎,好兄弟,我实在不爽快,眼睛睁不开,手脚发麻,你看我…是不是让鬼给压住了?快快弄个神通为我施法 …”
“是么?”悟空认真的给他探额把脉,“唔,是大毛病哩——懒癌!”话一说完便痛下毒手,哧啦一下把他从床单上撕了下来。
邪焕生脸肿的高高,慢吞吞开始打点行李。小青咀着半盒花糕看他收拾,冷冰冰地点评道:白衣裳显壮像只饺子,黄的穿了像只南瓜饼,还有你怎么会有桃红褂子?
邪焕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因为我还是个少女!”一股脑儿将行李全倒进箱子里,两手拎着往外走。
小青追出去喊:“哎!杭州这样远,三人怎样去!”
邪焕生靠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哎,我马儿去哪啦?”吹个口哨:“玄黄玄黄!我是主人!”
玄黄驼着车,烟尘滚滚的跑到门口,眼睛半闭着,看似也没睡醒。
小青向悟空怒一怒嘴,提起两只箱子钻进轿舱。
这一程,由于悟空和小青“佛妖授受不亲”,悟空就在外边赶马,小青留在轿中陪邪焕生吃早饭。邪焕生睡醒了胃口大开,吃了一屉包子和一张烤饼,吃完了还不忘夸赞:小青好手艺,味道真棒!
小青拿下巴点了点外边:“你吃饱了和他换换。”
邪焕生笑道:“你叫他进来呀,凭什么让我传话!”
小青将脑袋朝窗外一拧:“我不跟和尚说多余的话!”
邪焕生“啧”一声:“明明感激的很,还非要晾人家。”掀了帘子对外面喊:“悟空,日头毒,你且进来歇一歇,让我来!”
“不用、不用。”悟空连连推却。
他钻出去笑道:“好久没操缰绳了,你我两个大男人在外边,分量这般重,这马车非得翘起来。”
悟空只得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接下去一程,邪焕生甩着马鞭,眼观六路,耳畔生风,同时留意帘后动静。妖与僧的世界,一片俱寂,这种寂静与和平没太大关系,倒更像不在沉默中阵亡,就在沉默中爆发。邪焕生给闷的唱起来:“阳光毒又辣,气氛不算融洽…”
没多久,悟空滋溜的就逃了出来,与他抢起了缰绳。“他幺子的有杀气!”
玄黄蹄下蹬云,深棕色的马鬃飞如拂柳,只三天光景,马车就驱至杭州城外。
“阿生!”马车突然停下,悟空提着缰绳唤。邪焕生钻出去一瞧,嘿,城门口坐着那人不就是三郎么!这家伙翘着一对长腿儿,双刀插于土中,嘴边叼了根野草,活像个三教九流的流主。
他眼睛斜眯着,手上比了个数字:“三个字,慢、慢、慢!”说着起身收刀,头发甩甩迈着流星大步上去,伸手攥过了缰绳,大力的往城门里拖。
“哎!”邪焕生喝道,“它自己能走!”
“哼,你跳下来它才走的快——大哥!”
“你叫他什么?”悟空警觉的问。
雁三郎不动声色地辩解:“生死一命,兄弟相称,大师,我们江湖人的规矩你不懂!”
“江湖人?”小青笑得打跌,“我叔一个老宅男,你和他说江湖!”
邪焕生听了,气得拎起耳朵就把她掼下车去。
“哎哟哟!叔你轻点儿,我这刚买的耳环,可贵着呢!”
“我包你吃包你住,一把苍蝇一把蚊子将你养这么好,还放纵你挥霍买什么耳环项链,你就这么拆我台?!”
悟空点着脑袋肯定道:“你叔叔老江湖了,肚子墨黑。”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打起来了会比较好看吧
貌似会有很多武打头疼
米有什么跟我说喵
☆、14
江南秀杰,十分灵气,杭州独占四五。
一行人来到一家酒楼门前,差人安顿了马匹,雁三郎问那小厮:“商公子呢?”
小厮道:“在楼上等着呢!”
邪焕生推了把悟空:“诺,犯人自己等着呢!”
悟空无表情地道:“啊,那铁定更加难抓。”
四人说着一道进了酒楼。
那解商子看是这些年敛了不少香火财,腰袋充盈,而且品味还不错。这酒楼依湖而立,楼内装璜雅趣,上了楼一排明窗敞户,凭栏便可望见映月三潭、粉嫩的荷花沉甸甸压着裙摆似的绿叶。远而不疏,艳而不妖。他单个坐在窗下一张乌木圆桌边上,博衣宽带,眉目隽秀如庐山上一缕淡烟,暗含不争之态度,风流天成。桌上摆了几道景致小肴,靠了两壶烧酒,另一侧端摆着他的傍身宝剑,剑身长有四尺半,品色特别,自剑柄到锋端次晕出垩白、霓、乌几种颜色。
众人一一入了座,他请道:“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也不知口味合不合的来,你们不要客气,随意添来。”
“素菜怎么够,”三郎不客气地招呼小二,“来一叠切牛肉配酱油,一盘醋鱼,再来一盆焖蹄膀!——大哥,是自己人。”
邪焕生哭笑不得,心想:谁要跟你们做自己人。转头问解商子:“壮士,我小弟上回结账是什么时候?”
解商子摆手说:“别在意。他武艺高强,我行走江湖全仗着他的力,也算半个保镖,几顿饭不算什么。”
邪焕生不由将眼一眯,偌大桌子,只见雁三郎解商子两人胳膊肘挨着胳膊肘,不时对视,当真是亲密无间。
这边对着刚端上来的猪蹄大鱼肉,悟空念着他的阿弥陀佛。小青倒了杯酒,举到鼻子前嗅。确认酒里没掺雄黄后,她满意地抿起来。
吃了几口菜,邪焕生又道:“壮士——”
解商子打断他:“哎,你小弟这样才可叫壮士。”
邪焕生忙改口:“解兄,你这口剑真特别,可有名号?”
“朔晦。俗器而已。”
“晦朔如祸福,英雄概受之,不凡的兵器。”
“过奖。”
邪焕生端详了会,奇道:“那日见你缚目舞剑,怪道这剑这样长。”
解商子笑了笑:“你猜的不错。一寸长一寸强嘛。”
雁三郎夹起一块猪皮:“你们倒挺谈的来。大师,斗胆问你一句,要怎样处置我这名好兄弟,带了手铐还是麻绳?”
邪焕生听了提脚在桌布底下直踹他:没礼貌!雁三郎更大力的拿膝盖撞他大腿。
悟空举着花菜,吃人嘴短:“证据未明,不必鲁莽。待真相明了,两边我自然会给一个交代。”
“等时机成熟,我便给你要的答案。”解商子语露机锋。
这顿饭还算合合顺顺吃完。解商子结了账。邪焕生回头问小二:“店里可有住房?”
小二一口杭州话:“有上等间中等间。”
他取出一小锭纹银吩咐道:“三间上等间,屋内好好打扫一番,床单换过。”
小二捧着银子,笑得起褶:“官人你这身段打扮,看着便是非富即贵呀!好嘞,小的这就打点去!”正要走,悟空起身拦他:“两间就可。”
邪焕生道:“我与小青都要独住,你知道她半夜窜梁、我又认床。”
“没说和你住。”
“靠,你一个出家人这么开放!”在场的人眼睛都吓圆了。
悟空无语:“我是去金山寺住。”
邪焕生拦住他,不解的说:“同我们一块不好么?”
悟空扫了眼桌上的鸡鸭鱼肉,反诘:“你见过和尚住酒楼上还顿顿荤腥么?”
邪焕生听着有理,只好点头默许,目送他吃圆了去,化得一手好缘。
小青指着楼下晒笑:“你看,他跟许仙一个样,跟着野和尚跑了。”
他们从半黄的北边来,而南方依旧盛夏。
又过几日,天气渐至酷热,热风袭来,直将人的眼睛也吹细了。
小青是冷血动物,不畏酷暑,照常上街购物寻乐。邪焕生则终日疲倦,耷拉着大眼皮子歪在床边看小人书,看一阵困一阵,不似在三清山家中那会热忱于三餐茶饭。不知不觉,人竟瘦下一大圈,低头没了双下巴,衣裳上了身也不再是南瓜饼、云片糕,简直到达近三百年来的颜值巅峰。
所以杭州真是个神奇的好地方哇!
期间小青去金山寺找过两次麻烦,逼得法海差一点窜梁。实在没法,只好让悟空带路前来找邪焕生帮忙。
不料邪焕生见了法海就咋呼开了:“你就是法海?!”
悟空一头雾水,蹦上去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怎啦?你认识?”
邪焕生夹针带剑的说:“那天去朝都寻你,路上碰见这位大师,还和我讲了不少道理哩。”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对法海犯怵:八元乱世的预言犹然在耳,如今这八人一个个青天白日的全冒了出来;更不消说悟空这几日在金山寺住着,谁知道法海不会同他提起呢?
不,他脑波翻涌,浮想联翩,尽是法海正义凛然的同悟空分享秘密的场景。
邪焕生脑路蛇转,法海这边却浑然不觉,恭敬道:“还请你转告小青姑娘,想来寻仇,我不回避,但千万不可再去寺中扰乱。”
邪焕生道:“自然——你和她见过几面?”
“三次。”
“你和她说了真话么?”
“说了,无奈她不信。”
“你怎么和她说的?”
法海一脸无辜:“自然实话实说,要么拔塔,要么取命。”
“什么!”邪焕生猛拍一记脑壳,佩服得跺脚,“你还真敢说!”
“啊。”法海傻乎乎地杵着,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天,小青又缠着法海不放,被邪焕生揪着耳朵很没面子地押了回来。不过这一次,她偷走了金钵。
“恩公,你一直是我小青的大恩公、好叔叔,”小青虔诚地捧着法器哀求,“你这样身秉异能,快给我想想办法支支招、怎样启动法印。等救出姐姐,小青和姐姐愿为你当牛做马!”
“胡闹!”邪焕生喝道,“人各有能,你当法海这么多年道行是白修的?”
“恩公…”小青很凄楚的样子。
“罢罢罢,那便容我一试。”邪焕生苦笑着接过金钵,硬着头皮秉烛研究了一晚上,可任他绞尽脑汁,始终也不得要领。原来这金钵根本不是简单的法器,应当属于金山寺的传寺宝物,内蕴深厚佛法玄力,又给法海随身带了许多年,除他之外恐无人再可操控。
第二天他便闷声不吭地把赃物给还了回去,这桩闹剧也暂告一段落。
这天傍晚,滚圆的红日坠下了湖面,清风徐来水波荡曳,是个难得的凉爽天气。邪焕生带着小青,与三郎、解商子于湖边找了家酒馆,饮酒作乐。
到了半夜,空气突然滞闷如蒸,未消多时,那半圆的月亮就没了踪迹,只见漫天墨云蹈涌,雷声隆隆,顿时落下珠子大的雨点来。
几人正计划着向店里借伞,脚下大地竟像踏空了般的猛震了一下!小青昏昏沉沉的笑着:“哎,敢情是真喝多了,这大平原竟也会地震!”
解商子敛了面孔道:“像是真的撼了一下!”
他二人尚无任何犹疑,只道发生了何种了不得的怪事。
雁三郎看向邪焕生的眼神里却是寒如冬辰,并折射出对方相同的冷意——夕照山方向有龙气溢出!
而再过六天,就是雷锋塔最佳解封时机了。
那,悟空呢?邪焕生怔忪,他和法海可有找到破封之法,或是…阻止破封的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悟空这种h的时候会伸尾巴触角系的不是很萌么好吧有点猎奇要蛮后面了吧
我想写“侠”
☆、15
次日过了晌午,悟空在房外扣门。邪焕生卧在一张老人塌上,地都懒得下,直接朝门上弹了颗花生。
悟空踩着花生进来问:早饭吃了么?邪焕生懒洋洋地说“没”。悟空便上去推他:“死睡着不吃饭,你当真减肥呐?”
邪焕生向栏子上取了毛巾抹完脸,照旧向床上一歪,又犯起瞌睡:“外头热,人一出去身体好像被掏空。”
悟空指着窗外:“都没出太阳,外边可凉快多了,听话,起来吃饭去!”推土一般的将他铲下了地,抬起胳膊便往外架。
“哎呀松手!”邪焕生挣扎,“自己能走!”
“你倒是走一个试试!” 悟空说着把两手抄在背后,静待他男儿当自强。
邪焕生两脚落地,脚底顿时像吃多了梅子似的,酥酥麻麻,软的没骨。
“你看,再这般下去你邪将军就得卧化了。”悟空说。
“大惊小怪!看我矫健的身姿!”邪焕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单腿一跨,沿着扶手哧溜溜就滑了下去,结果一肚子给撞在了栏杆上。这一撞,直让他痛觉体内的许多小伙伴不易而飞,连着那子子孙孙千秋万代的梦想一同破灭。痛苦难当,脸上顿时呈现出喜怒哀乐各种复杂表情。
此时此刻,悟空如降世佛祖施施然步下楼来,帮他将双腿一一扳下扶手。“疼么?”
“哎哟哟…我可能娶不了媳妇了…”
“切,别害人家姑娘了!”
“贫嘴!”
最终邪焕生以不屈的意志,像一只千年老龟慢吞吞挪了出去。
门外,小青打扮得漂漂亮亮左右顾盼,等人的功夫还在撩汉子。“抛什么媚眼!”邪焕生在她背后戳了几下,“陪我吃饭去!”
“都这时辰了哪来的早饭?”
“诺!”他努怒嘴。
对过“大郎烧饼摊”还没收摊,几只烧饼在锅炉里黄橙橙地煨着。悟空上去向大郎要了只烧饼,又从腰带上取了一管清水给他。
邪焕生手里举着烧饼,嘴里喝着冰凉清香的茶水,看街上有摇鼓卖花的老头、叫售当季鲜果的少儿郎、挑水蓬头的婆妇、懒起的小家碧玉撑着花伞莺燕缭绕于石桥之上、摇扇的富家公子三五成群沿着阔路寻觅酒家,热闹非凡。
这时恰好有捕快追捕逃犯,那逃犯吓得六神无主,一路掀摊狂奔,随后从地上抓了只空麻袋套进去扮成一袋粮食。
可袋子有鼓的瘪的,哪里有“大”字形的?当下被抓了个现行。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脱壳,直接提起袋子刺溜溜向前滑,狼狈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心疼。
邪焕生挥舞着半只烧饼,笑得鹅鹅叫。哪知杠铃般嘹亮的笑声才刚出去,浑身上下便激过一阵伤筋挫骨的疼痛。然后只听咵喳一声脆响,下巴跟着就脱臼了!
邪焕生一身酸爽如急雨降顶,拿句恰当的话来讲,就是头顶过闪电、腰板中霹雳,当真是酸酸甜甜、乱七八糟还一塌糊涂。
幸好小青反应及时,一个健步冲上去托住下巴,嘴里还数落:“说你缺钙你不信!好好炖的骨头汤你只吃肉,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呜呜呜呜…”
“下巴都掉了还敢顶嘴!”
悟空见状,原地呆成木鸡:“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找大夫呗!”
还是女人家主意大办事利落,他两人一个托着下巴、一个扶着腰,运镖似的浩浩荡荡把泪花闪闪的邪焕生送进了医馆。
医馆里坐镇大夫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生了双狭长的刀刻目,两绺霜打的长须自人中两边落至胸前,酷似丞相阿龟。
“小伙子,什么东西那么好笑,笑到下巴都能掉下来?”老头眯眯眼打量病号。
“呜呜呜…”
“小毛病,甭紧张。姑娘你且将手松开,让老夫给他整一整。”大夫说着托起下巴精准的往上一扣,咵,下巴立马就归位了。
“你瞧,多简单呐。”他满意地直点头,“啧啧,好像比进门那会还英俊了许多,下巴颏尖了,城里姑娘就喜欢这样的小伙儿!哈哈哈哈…”
“你把我变什么样了!”邪焕生捧脸直叫,“我要我的圆脸!不要锥子脸!”
“回去照照镜子,啊?真挺好,我这双妙手还真是回的一手好春哦!”大夫笑得眼睛都没了,摸索着从桌上捞起一把扇子打开来扇风。扇面上满当当挤了十四个大字:炼丹绝学哪家强,昆仑山上找白毛。
悟空见了问:“敢问先生,这扇子上写的是何意?”
大夫摇着食指:“我师兄啊便是昆仑山上大名鼎鼎的南极仙翁。最近他道观里要好好修缮一番,可囊中羞涩,置不下紫金大炉子,这不,看我生意红火,让帮忙打个广告。”
“真这么绝?什么都能炼?” 邪焕生听了,将两眼那么一瞪,故作惊异状。
——三郎说过,要恢复应龙之能,需得一颗“回能丹”。不过,他虽和仙翁手下两名童子混的滚熟,与本尊却无几回照面,生分的很;本想着向老君讨取丹药,但这么一来,未免打草惊蛇,惊动了玉帝。而昆仑山常年避世,仙翁道场又无法轻易进入,若能从仙翁处获得还能丹,未尝不是一着妙招。
“可不是。我师兄这人一副热心肠,有求必应,一颗神丹更是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哇!”老头说的眉飞色舞淘淘不绝。
“是仙翁前辈呐。”小青头一脸讚许。
“你俩认识?”
“薄缘而已,他倒是个心怀慈悲的人物。”她难得的给予肯定。
邪焕生脑筋咕噜一转,忙的掏出一锭金子,笑道:“今日和你老人家投缘,就小小资助一下仙翁,不成敬意!”
“哎哟哟!您太客气!”大夫眼睛都放大了两倍,“老夫怎敢当啊!”
“您嫌少?”
“不少不少!来日给了师兄,他定然欢喜。”
“哈,不瞒你说,我这也有个小小请求。”
“但说无妨!”
“我有位兄弟,年少时患了异症,算命的说是生辰触了煞气,命中寡子,有些地方啊——”邪焕生压低声音,煞有介事的说,“不大方便,哈哈,人家孩子都能组成蹴鞠队了,他还单着呐。我这做大哥的看在眼里,可是急在心尖子上啊!想求仙翁前辈赐一剂良方。”
“好说好说,我打声招呼便是。”
“不知先生可有什么信物?我带去见他,便少一番生疏客套。”
眯眯眼想了想,将手中扇子交了出来:“这把折扇老夫留在身边许多年了,他一看便知。”
邪焕生接过信物,交口道谢。
正要走,大夫又道:“慢来!我看你虽体量不纤,但力短气弱,容我给你检查检查身体。”说完打开一卷布帕,从一排银针中取出一根最细的来,照着邪焕生的小臂内侧扎进去。过了会,细细鲜红的血就流了出来。
他用手指点了些血,放在舌尖咂巴两下:“这血出来的有点慢,可见浓度稍高。味道也偏甜。年轻人哟,你今后可要少吃粮食多运动。再者,我这命人抓两剂药给你,保准吃过三帖夜里出汗的情形就见好。额外再送你兄弟两副药,短期内虽无法根治,但肯定有所改善。”
☆、16
当天夜里,邪焕生去雁三郎下榻客栈辞行。
雁三郎一见他新鲜出炉的尖面孔,吓得直接后退三丈:“你谁?!”
邪焕生摸了把脸:“怎样?”
“你的脸怎么啦?下巴进房瓦啦?”
“三郎,休的胡说,你大哥这样也挺俊。”还是解商子善解人意。
“俊?”三郎声音一陡,“你有见过蛇脸大熊怪么?!”
邪焕生撩起长腿儿往凳子上这么一蹬,指着刚瘦下来的腰叫道:“胡说八道!睁大眼瞧瞧!这收进去的地方是什么?啊?”三郎耸耸肩,不屑的差点要吹口哨。他又拍了把桌子骂道:“嘿——你这情商还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极目一望满深渊!再说一句!看我不把你打出三个下巴来!”
桌上太阿震了两下,表示认同。
雁三郎这才低头认错:“行,就算是我不对!”上去掸掸他的肩“这么晚了找我们喝酒么?”
邪焕生道:“酒还是免了,明早要出趟远门,来和二位道别。”
“道别?你要去哪里?”
“去昆仑山找南极仙翁取回能丹。”
三郎听罢,眉山紧敛:“寻常丹药倒也算了,这枚回魂丹想要从他手里取得,绝对不简单。”
邪焕生昂首:“我邪焕生办事可有让人不放心的?”
“呃…”
“你且放心,”他又宽慰道,“我从他师弟那讨了荐物,不至于那般困难。”
三郎诧异:“哦?你是怎么得来的?”
废话,当然是把你卖了咯。邪焕生藏捏道:“机缘巧合。总之,你等静候佳音罢!我回去了,烈酒伤身,你俩不可多饮。”
解商子起身说:“我送你。”
“不必,”邪焕生向他略一点头,“解兄,多谢你照顾。”
解商子也伏了伏身,笑道:“不客气,应该。”
回转客栈,夜已深浓。
小青一头乌发如梦遮面,拧腰歪在桌边,臂弯里护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另一只手软软打着团扇。
邪焕生一见是她,哟了声:“这么晚了,还不回房歇息去?”
小青抬了抬眼,拖长的睫影在脸颊上扑了两下:“都热过两遍了,才回来!”
“什么东西呐?”
她推出臂弯里的碗:“老中医开的药,专给你疏通血管治富贵病的。”
凑近一闻,只觉苦辣刺鼻。“这么大的味,能不喝么?我怕苦。”他蹙起眉头。
“不喝?”小青立刻回了神,委屈的高声说道,“我亲自下厨、守着那只破炉子整整两个时辰,为了等你来,来来回回地热,你怎么这么不求上进?!”
“什么时候吃药和上不上进扯上关系了?你别动火,我喝便是。”邪焕生进退不是,只好捏起鼻子,一头吹气,咄咄地将一整碗墨汁全倒进胃里。饮完了还给她展示光溜溜的碗底“诺,你看我喝的干净不?”
“这还差不多。你干嘛呢?上蹿下跳,找什么?”
“前天刚买了桂花楼蜜枣呢?去哪儿啦?”
“你不能吃甜的,我全收起来了。”
“你也不打声招呼哇?!”
“你见过强盗抢劫前打招呼的么?”
看她一脸理直气壮,邪焕生顿时有种养虎为患的失败感。“我说小青,好姑娘,你给老夫我留几颗行么?我这一路回来,双腿像坐过老虎凳,喝下这碗老什子,更像灌过了辣椒水。”
而后,任他辜负年龄放下身段求的千回百转,小青她自面无表情岿然不动:“恩公,就算你下巴颏变尖了显嫩了,可这样子还真不适合你老人家!”
“算了,”他泄气道,“那帮我倒口水总成吧?”
她提起茶壶向碗里倒水:“正好把药给喝干净了。”
于是喝完一大碗苦孜孜的药水后,他才得以送走这位蛇大贵人。
蛇贵人前脚一走,悟空紧跟着就找上门来。
邪焕生心里一咯噔:妈的唧,敢情除我之外所有人全是一伙的?
他打着哈欠:“明早天亮就走,有事回头再说好么?”
悟空却将屁股往凳子上一安,根本无视建议。“有要事。”
“有何要事?”又打了个哈欠。
悟空正色:“你有事瞒我!”
啊,他已心生疑云了。邪焕生强笑:“什么事能瞒的住你,即便我有意,法海他…”
悟空不等他说完,指着鼻子道:“你瞧,我就说有鬼!”
邪焕生连忙推解:“三郎看上去身强体壮,你别被他外表糊弄。”
“假话!”悟空面容沉肃,低叱“你四人皆是为了解封雷锋塔而来,只是动机不同,我可有说错?”
“动机这词多难听呐。”
“我是信你了,你真信得过我么?”
邪焕生愣了愣,待要辩解,才说了个“我”字,脑袋忽然轰的一热。之后那股燥热飞快如电的流入身体四处,仿佛焚火吞身,要将魂也炼去。他迷迷糊糊说道:“悟空,我…我现在不方便讲,你快回去…”
“你是怎么了?”悟空见他神色怪异,忙伸手探了下脸,“怎么这么烫,怎么一回事?”
怎样一回事?小青他娘的把药给煎错了呗!邪焕生心里比死了还绝望,灼烧的痛觉愈渐强烈,不消几时,竟已难自抑:“你快走!呼…呼…我就要——”
“你就要…生啦?”悟空头上飘云,很懵懂。
“生你个头哇!”邪焕生汗如潮涌,急得像油锅里的小蚂蚁:“我就要行不轨之事,你赶紧走呐!”
“什么不轨之事?你这样我怎能走?”
糟糕,该怎么解释?他口干唇枯,眼前一片雾气蒸腾,旋即起了点点朦胧旖艳的幻想,越想摆脱幻想便越是美好…待视线稍回朗净,悟空已被压在了桌上!
这下悟空才恍然大悟:“你快起来!我去找解药!”
“解药?哈哈”邪焕生已如恶魔投胎,陷入欲海无法自拔,口齿不清地喏言,“我是一条好大的龙哇,上天喝水,把整条钱塘江上的水喝给你看,然后——”对着脸一顿狂啃,“啊…唔,你好凉好舒服…”
悟空腾起一只拳头,厉叱:“你快冷静!不然我一拳送你见玉帝!”
“嘘——别吵,梦会醒…”邪焕生一只手已游移来到股勾,嘴角涎笑,眼迸桃心。
悟空咬咬牙,抬起一脚直捣他胸口:“变态!下去!”
邪焕生如镇殿神兽般沉重的身躯咚的一声落下去,登时额头在桌脚上撞起一个大乌青。然而他的脸上丝毫不见疼痛,仿佛还挺快乐,还在九霄云外畅游似的,发出喝喝喝嘻嘻嘻的银笑。
悟空二话不说,扑到身上就是一顿痛打。既然唤不醒,干脆打晕得了!
☆、17
次日醒来,邪焕生只模糊记得把悟空压在桌上的情形,之后有过什么半点也想不起来。
悟空已走,留下一地狼藉,尽是打斗后的痕迹。
所以,他俩到底是做了还是没做呢?
顿时百爪挠心,罪孽深似醉打金枝、夜入皇帐,悔得他肠子发霉、羞得他半死不活。
不过正如悟空所说,事有缓急,策论先后,六弟出关迫在眉睫,还需将这桩错事暂置一边。他提笔落书:“回来给你跪铁棍!”落款画了只桃。也不敢闯正门,直接打窗口翻了出去。
为速取神丹,邪焕生聚云为翼,涣烟凭流,如鹤西奔,半天功夫就到了昆仑山下。
当时,昆仑山玉虚峰四周尚有一带宽阔江流围绕,由于此地乃是仙翁修行道场,凡人只能顺流而行,难以横渡。邪焕生化元纳气,提一身轻功踏湍而去,行至中途却被莫名气流阻挡,难以再进。只得退回岸边,再寻渡江之法。
这样又过去一日,四处寂籁无一人,唯有拂面清风送更迭、山峦雷云接番变。挥扇焦等之时,却见一高额白眉的老者,踏瓢作筏、秉杖为桨,纵喉饮酒,醉得七颠八倒,顺意向山那头渡去。
“一舟一杖荡昆仑,醉眼轻觑渡无痕,移将北斗过南辰,两手双擎日月轮。大好山河,我老翁独享,哈哈哈…”
邪焕生连忙足下一蹬,赶上去问:“仙翁前辈,你这面筏子可容我一驻?”
仙翁扫了眼他手里的扇子,道:“哟,是邪焕生小朋友哇,你手里是何物?”
邪焕生将扇面摊开来给他观阅。
仙翁道:“你同我师弟是何交情?又怎会来此?”
邪焕生道:“他老人家推荐我来此。”
“千里迢迢来昆仑山找我,无非是为了求取丹药。”仙翁扪着胡子,眼珠一掠,“也罢,有事上山再讲。不过,我脚下的船只能容我一人的重量,多一两少一斤皆不能成。”
“哦!”邪焕生不由的肃然起敬,“那您维持体重还真不容易!”
仙翁逗得大笑:“你这人真带劲。不过我还有一样东西可助你渡江。”他将手里的酒壶凌空一抛,壶身顿时放大数十倍,轻盈漂泛于江浪之中。“你可乘此壶随我入山。”
仙翁居住的玉虚宫位于山顶悬壶河畔,以云山雾海为遮障,隐谧之中自成气派。
邪焕生心中惦念着三日限期,到了偏堂上,未等童子献茶就开门见山直述来意。
“哦?回能丹呐…”仙翁捻须沉思,“凡求此丹者皆为成就强大,而一个强大的人说到头也只有两项目的,一为作恶一为助善,你呢?”
“不作恶也不助善。为了解救同胞兄弟。”
“此话当真?”
“真亦不真,已在尔心。”
仙翁笑道:“妙人。前日瓜弟飞书给我,说有人单独捐了一鼎香炉,不日便会赶到。依照信中图像,我就已猜到是你。”
邪焕生听了,不由浮想驰飞,暗叫不妙,硬着头皮说:“是。”
“勿要挂怀。就像方才所说,信与不信但凭个人意愿。我师弟既肯信你一面之词,其中意图我不作深究。”
“这样说,仙翁是答应咯?”
老道只是微笑,没拒绝,也没答应的意思。
邪焕生咬紧牙关:“前辈若肯应允,待我救回小弟,便回山拜入你名下,终身做你的徒弟,若不够格,就在这殿前扫地扫到老!”
“如果我说不呢?”
“这…”
“哈哈,别紧张。我是见你身上潜在佛缘,不欲夺人罢了。”
“那前辈是有难处?”
“是啊,刚有只泼猴赖在我宫中不肯走,也为了求这枚还能丹。老夫心中是一万个不乐意。如今碍于先来后到的情面,不好即刻给你。这样吧,你与他以武力一决雌雄。我这丹药只有一颗,获胜者可自行取走。”
泼、泼猴?邪焕生心中一凛,却听门外有人喝道:“没错,正是我!”
悟空抗着铁棍子,大摇大摆进来道:“老孙我真是遇人不淑。邪焕生,你要隐瞒的所有,法海已向我说明。要想取丹,就先问我手中的定海神针答不答应!”
邪焕生有愧在先,语气立矮半分:“是我不对,可事关要紧,你我患难共苦这些时日,你非要这般相向么?”
悟空将铁棍凌空一旋转,噔地敲在地上,口迸三字:“没商量!”
邪焕生叹了口气,苦笑:“士为知己犹按剑,只有得罪了!”
仙翁见两人气焰冲云霄,急忙上来分解:“既然两位不乐见彼此,那便三招定胜负,好聚好散嘛。”
“正合我意!”
“也合我意!”
“来来来,”仙翁一手挽一个,艰难地将他俩往门外拽,“要打出去打,别再争执!”
悬壶河玉石台上,邪焕生悟空各据一方。
邪焕生心中仍存有回转之意,央告:“法海他说了什么,你这般生气?我救我的兄弟,难道有错?”
悟空指着他道:“雁三郎是个什么人?他一面之词你竟就这般相信?你是笨还是刻意为之?”
邪焕生觉得冤枉:“你道我是丹贝勒手下的人么?”
悟空拍手笑道:“哈哈,果然承认了!”
“我哪里承认了?!”
“助魔为虐,与魔何别?”
邪焕生火冒三丈,两眼通红:“哈哈哈哈,一点事说不通,你就诬陷我!是我看走了眼!你跟天庭那帮子人没什么区别!”
“少屁话!错上加错,今日我老孙非将你捉拿回天庭不可!”
目光一闪,悟空挟棍已至,水雾漫弥之中只见他一足一飞踏,棍横扫千钧,威风当八面,傲气吞四方。
邪焕生见状,却是守身如磐,谨慎应对,随之一招一化劲,一掌一回击。神兵悍掌,怦然相接,顿时锐气破明镜,天地共争睹。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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