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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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正文 第6节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第6节

    “好泼辣的猴!”

    “好□□的桩!”

    ——“垃!圾!招!式!”

    “来呀来呀,有何能耐,尽管给俺老孙使出来看看!”

    “来呀来呀,活泼的猴,趁你还有一□□气!”

    “这是第一招,第二招——”仙翁溅了一身水,摇着吃满了水沉甸甸的小红旗呐喊。

    “看好了!”孙悟空扯一扯他的小披风,持棍的手掌青筋暴起。

    “就你废话多!”邪焕生不输阵势,跟着哗地掀开衣角,露出以每尺十两银子上好杭绸裁成的白裤子。

    “心机男!”

    “破落户!”

    “喂,你俩还打不打了?”

    “打!当然是要——打!”双掌驻棍于地面,悟空一边口诵佛语,瞬间无边佛光笼罩全身,随后,他以神针为支点,身体一弹,翩翩如鸿鹄展翼,翱浮于半空,手中兵器延长数倍瞄准了天灵盖大力劈下。

    哎呀!邪焕生心中急呼,我的秀发啊!

    双手负背,双脚踏定,蓬勃真气自丹田向上直冲。两股磅礴之力交汇,邪焕生身未寸移,却割落了一只袖子;悟空连退数步,被削落的两撮头毛,还来不及变成小猴子,就已像蒲公英似的散入水中。

    半斤八两。

    “接下来是第三招。”

    悟空冷喝:“一招,让你喂水里的鱼!”

    邪焕生反唇相讥:“胖子入水飘如萍,瘦猴落水鼓咚咚!”

    悟空气的一头棕发哔哔剥剥全都炸开来,哇一声大叫,举起棍子,就像数百年前一样,认准邪焕生的屁股抡了过去。

    邪焕生惊呼:“我靠!那么执着!”

    你执着,看我比你还要硬气!

    大棍当前,他索性不闪不避,以伤换胜,中击同时,回身扣住对方的脑袋,卯足全力一下巴给凿了下去。

    孙悟空当即一声惨嚎,扑通就掉水里了。

    乖乖,邪焕生左手摸屁股,右手捏下巴,啧啧赞奇:这锥子下巴尖还真管用!

    仙翁依约将神丹交了出来:“丹药交你,不过是顺势而为。天色不早,赶快去救你兄弟吧。”

    邪焕生拜别了仙翁,不敢再有耽搁,下山便将丹药吞了,回头却见葫芦里头除了丹药,还夹了卷黄纸。

    “你自己看着办。”

    他撕掉黄纸,疑惑地摸了把下巴,发现经历方才一记重击,埋在下颚里那把锥子已消灭无形。于是捧着圆脸满载而归。

    ☆、18

    丹药入喉,并未有想像中那般神奇,只觉甜滋滋滑腻腻,好像掺了薄荷的麦芽糖。过了会,渐感到有一股莫名压力席卷全身,越是刻意压制,压力便越狂獗。等到了大江下游,邪焕生体中已是五内翻腾、异气暴冲,四肢混昧乏力如吊千石。

    半空拧了几下身子,努力舒缓疾痛,却是无济于事,他像一面失去平衡的风筝朝杭州方向扎去。

    转瞬,疼痛已进入到最迷茫之刻,却也是化形最关键之时。

    不愿波及无辜,邪焕生急忙调转方向,寻至一处无人山谷极速降落。

    距离雷峰塔解封还有三个时辰,这点时间,勉强能够平复这满身苦楚。

    坠地一刹那,体内戾气再难压抑。水银灌体般的痛苦蚕食每一条神经,全身筋骨顷刻如灰冲散,蔽体衣物也瞬间破碎,四肢浮现出斑斑青灰尖厉的龙甲。

    啊——!痛至极点,他嘶声疾呼。吼声穿透天穹,已变作撼世龙啸。

    再起身,龙身化成。

    龙首扬,天舜色,龙尾荡,地崩裂。

    彼时距离解封已不到三刻,机遇难料!

    应龙庞大的龙身如巨舰巡飞,一路拂云荡万里,遗风弃千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杭州城上空。

    但,雷峰塔已经浮到了半空,而塔顶太阿巍立!同时,有一尾墨青色的烛龙虬绕于着塔身,将自身龙气源源输出补给剑身。

    极目廖望,此时杭州已近空城,人走了,留下大片迤逦的建筑,肉消骨立,显得异常荒芜。青白山地上,只见法海盘腿而坐,持钵颂咒,阵营未明。而小青手中的雌雄宝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法海颈已见红,脸色也见白,邪焕生看的心惊肉跳,而这一景象唯一合理的解释竟是——塔中并无白妃踪影!

    怎会如此?!

    三方角力,几多心思。恰时,钱塘江方位传来隆隆洪暴之声,炸溢的潮水如脱闸猛虎铺卷而来,形势丕变!

    危旦之刻,邪焕生震天一吼,张口扩腔,稀溜溜将整江泛滥的潮水,连同里面七七八八的垃圾喝个精光。

    ——撑死我也!

    他虚肿着原本威严的龙头,大腹便便在天上徜佯,只待卸货。

    就在那云开雾散、尘埃落定之前,邪焕生孤独体会腹中翻倒的咸水,内中充斥着姑娘怒沉的百宝箱、老叟遗弃的钓鱼棍、孩童爱吃的棒棒糖、又长又细的烤串棒…不知不觉,双眼泛起血丝,精神一片颓靡。与此同时,空白脑海中却如星浮起点点斑斓色光。如烟往事,桩桩件件,一层一层剥裂,一幕一幕将心底最深藏的记忆戮穿,每一场战斗的流血,每一个兄弟的沦丧,每一夜自我否认与挣扎…

    原来失去又得到,忘记又想起,是这般痛不可言。

    他的龙眼,流出了眼泪。

    龙唇哆嗦着,极度扩张的下颚现出了松弛迹象。不妙!难道是下巴又要脱臼啦?

    他连忙举起两只龙爪,牢牢捂住嘴巴,将几近喷洒的潮水一股脑儿全咽回去。同时,他徐徐靠近塔顶,学着三郎的样子,绵绵不断用自己的龙气去哺那把宝剑。

    可无论如何,眼下,震龙出关仍未见半分转机。

    他的龙生

    一!片!黑!暗!

    “六弟呀六弟,你若再不出来,我连找个茅厕都不方便呐!”

    正当众人精疲力竭之刻,太阿剑上方呈现出一黑一白两股浩宕气团,黑者乃万物贤生之阴,白者是普降万华之阳,清虚道气与赤紫电光融合,顿时剑身崩解,震龙出世!

    昊光尽处,只见一名红袍少子手持浮尘,束发皓冠,冉冉如惠星耀世,翩翩如惊鸿翊界,一步一步,踏落了白尘。

    封印既破,法海掌钵纵身,手中捻珠轻抛,菩提子霞光溢绽,历历烁目,与那颤旋的金钵相应合招,使塔身以一息之速回归原位。

    邪焕生随之将满肚子江水吐回,吐到最后一口才猝然想起,那□□刚猛非常,药劲尚未全部散去。

    于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城中流传着这样一种离奇说法:干了这口钱塘水,人人争做老司机。按下不提。

    大功告成,雁三郎即刻化去龙形,衣冠楚楚,不对,是坦胸赤膊地与彧兰君并立。这两人,一个黄,一个白,一个壮,一个纤,一个粗旷,一个细腻,好似一双海尔兄弟。

    唯有邪焕生,原形一去,就成了条光流流的泥鳅,屁股对着人如履针毡。

    彧兰君见状,忙从大郎烧饼摊扯下一条招布给他遮身。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将麾下魔军当蚁群使唤的龙大哥,如今像刚出世的巨婴,目光楚楚仰望称谢,还真是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更何况时光不止过了二十年,这条河也不知变了几回道。

    当年流落人世,只赖一步踏错,如今同胞聚首,回身已是数百年光阴过去。一切一切,仿佛史诗般隆重与遥远,而现今的三人却是这般渺小而切于实际。

    邪焕生心下慨然,待要交待话语、宣誓演讲,彧兰君冷不防却说:“兄弟见面,照例要对个暗号!”

    三郎道:“六弟,他都不记得了。估计他见你这般模样都觉得稀奇。”

    彧兰君却转头道:“不走这步心头总不踏实!大哥,来一个!”

    “来个什么?”

    “天王盖地虎!”

    邪焕生整个就是大写的问号:“地虎我命苦!”

    “天马流星拳!”

    “降龙十八掌!”

    “脸怎么红了?”

    “见了你!”

    “脸怎么又黄了?”

    “还有点怕!”

    彧兰君退回去道:“三哥,一个字都对不上!”

    “废话!”

    走完流程,他自是觉得畅快,上前勾着大哥:“一字不差,哈!你果真是我大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邪焕生根本对不下话,只好问三郎:“你那兄弟呢?解商子哪去啦?”

    三郎说:“疏散百姓去了。”

    “唔。”

    小青参与不到当中去,冷锋一抖,含泪逼问法海:“臭和尚,我姐姐呢?你说!你把她藏哪儿啦!”

    法海辩无可辩,垂首说:“我…我不知道…”

    这时彧兰君开了口:“家姐确实被镇在塔内,我入塔时见过她,当时她…”

    小青两眼放光,剑头调转目标:“你说!”

    “说来…”他也很无奈。

    “你说呀!”

    “大师法力高深,又有塔中舍利加持,见到家姐时,她已近形消魂散,心心念念,就是想再见你和她夫君一面。”

    “她在哪里?”

    彧兰君眨了眨眼睛,瞳孔里顿时青光乍泄:“这是她最后一点意念,托我这双眼再来看看你,望你认清这庸假人世,做那个平凡快乐的青蛇。”

    小青垂泪,怔怔望着那双眼睛:“姐姐,我…我已踏上自己的道路,不再做你的影子。”

    碧绿的双眼迟缓地泛起水光,淡淡,仿若洗透苍天的海水。白妃的声音凭彧兰君之口缓缓传出:“小青,法海未曾给我第二次机会,让我沦落至此。但这回,我教你给他再一次的机会,放过他。因为,无论人世妖道,谁也未曾超越过谁,他们看不起咱们,只因不解。我俩常笑话那些世俗偏见,无端的定论,却不知万物各类,各有各的执着,各有各的愚昧,做一只妖,不可效仿他们的执着,不可重复他们的愚昧。”

    小青看向法海,仇恨的目光如青灯燃了又灭。拧一拧拳头:“好哇,白妃你到死也要教训我!但这一次…我答应你。”

    一句答应,往生者释然。一座城,曾经是春风化雨,如今楼空人散——天淅淅沥沥,又降下一场雨,这雨落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一把伞、一个错身,日夜重复于桥头渡滩的男欢女爱、痴情妄想,真有如此重要么?白色妖气自彧兰君体内淳淳溢出,如霖轻洒,逐渐消散于天地,最后那一抹白色,竟是如雪冰洁。

    ☆、19

    白妃一走,小青再无心留恋这人潮拥堵的尘世,想回到紫竹林独住。

    临行前,邪焕生交出私藏多日的蜜枣、腰果:“累你给我洗衣做饭,如今要分别了,却没什么好给你的。今后若是觉得苦了,就吃一颗;哪天觉得无聊,就去三清山打扫打扫屋子。”

    小青很动情地说:“恩公,我舍不得你!”

    “舍不得就留下嘛。”

    一旁彧兰君插嘴道:“你该说,我也很舍不得你小青呀!”

    “哦对,我也舍不得你,你永远是我的蛇精…宝。”

    小青转泣为笑:“哪天心情爽快了再来找你,再会。”捧着堆吃的就走了。

    邪焕生直叹气:“哎!本还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三弟有担当,六弟又温柔,你们哪个都不错,若能成事,当真是亲上加亲呐!”

    雁三郎连咳两声:“管真多。用不着你瞎操心!”

    彧兰君笑道:“大哥你带着她也不错嘛。你是手好脚好营养好,她是滚滚长江东逝水,肚子底下全是腿,俊男美女呀!”

    “切,”雁三郎一脸不屑,“什么俊男美女,分明是大饼和油条!”

    邪焕生挥起拳头砸上去:“喂喂喂,我是手好脚好营养好,她是脑部以下全是尾!”

    “人都走了,你是赞美她还是笑话她?”

    “要你管!”

    入夜,置三斤五壶清酒,兄弟郊野团圆。茫茫荒烟,错落的枝头斜勾一轮明月,投落美酒的月影,圆满得好似一场梦境,而那如斯往事、丰功伟业,更像一场梦中梦。

    三人闷头快饮,转眼几只酒坛子深深浅浅,已喝差不多。邪焕生喊了句“哪个去揹酒呐?”彧兰君接道:“俗话说‘三个和尚没水喝’,就让小弟去添来。”

    雁三郎想让大哥去,就说:“轮不着你!”

    邪焕生又想让他去,道:“对呀,三弟的意思是他去!”

    雁三郎勉力瞪他,无奈邪焕生眼睛足足大他一圈,光眯着就赢了。

    决断不下,三人一道撸起袖管,甩直了胳膊:“剪刀石头啐!”

    最后还是老六去。

    留下俩个大眼眯小眼,下肚的酒都发酸了。

    虽然平时酒不离身,雁三郎的酒量到底不如邪焕生大肚能容,当下里烂醉的四脚仰天,就连平常的别扭与高傲都放下,搂上去就骂:“大哥哇大哥,我虽打不过你,可比你有脑,也更会照顾兄弟,你说,让我做大哥有什么不好?”

    “咱爹肚子里我跑快一步,技不如人,有何可说?”

    “分明是你使诈!”

    那时,有八颗龙蛋在龙王肚子里赛跑,一个个边滚边喊:“我要做大哥!”其中,邪焕生与雁三郎两个并驾齐驱,跑得最快,将其余六个蛋远远甩在后头。就在冲出龙口那一刹那,邪焕生原地一个芭蕾跳,一屁股将雁三郎弹了回去,害他到了最后连个老二也没做成。

    回首过往败绩,雁三郎依旧愤愤不平“你这个小人!你看不起我!从前你就看不起我!你对八弟说,三弟算什么,也敢和我抢王做,痴人说梦。你说,你是不是这么讲的!”

    “哎,你就这么讨厌我?”

    “讨厌,当然讨厌!”

    “那为何找我回来?”

    “为了六弟。”

    “就为了他?”

    “不然呢?少自作多情了,应华焱!”

    “我叫邪焕生!”

    “呸!应是应运而衰的应,华是华而不实的华,焱是——你一条水龙要什么火?连这点都跟我过不去!”

    “我是命里缺火啊!”

    “哈哈哈哈,邪焕生,非人自谓人,非神自许神,你才是痴人说梦!”

    “说吧!怎样才能让你闭嘴?”

    “你的掌,我的刀,胜者为王!”

    “五龙已丧,三个势寡,哪还有王可做?”

    “做王还是做臣,对我不重要。打败你才最重要。”

    “你呀你,还是长不大。”

    “又是这句话,我听厌了!”

    “你喝多了,我不想占你便宜。”

    “哈哈,骗你的啦!”雁三郎起身大笑,“来!就让这浊酒祭刀、圆月睹胜!”

    邪焕生摸着滚圆的肚皮,暗叫命苦。他这副肠子,连日来轮番接受椿药、仙丹、江水和辣酒的洗礼,折腾得整个人都要上天,哪有气力与他周旋。可见他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好败兴,只得扶着酒坛子站起来。

    “趁着现在还是你大哥,就让你半招。”

    “只半招?你真大肚!”

    “怎么,难道让我躺平了任你上么?”

    “随你便!”雁三郎双指一并,气引刀出,命世刚力无穷,醒世迅捷如电,双刀配合无间,对准邪焕生刷刷刷一顿狂砍。

    邪焕生连连招架,却是脚力一卒,险些头朝地扎进酒坛子里去。

    所以说脸大还是有脸大的好处!

    三郎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冷笑:“怎么了,你是妙丹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招式一变,快步攻来。

    邪焕生随手抓起两只酒坛子向他丢去。

    酒到了半空,却让三郎周身一沉,用内力震得粉碎。同时刀式舜幻,沉密锐气如罗网交织,一瞬间,让人避无可避!

    妈呀,邪焕生一时气滞,这小赤老是动真格了!何苦呢?

    “你真凶哦!”翻手一掌,醒世脱手!

    雁三郎回头看了眼深入木枝的刀,嘴里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笑你个头哇!”邪焕生从头顶上拍下两把灰,“阴森森的吓死龙!”

    雁三郎斩刀斜提:“一把刀,照样败你!”

    “发酒疯!”

    夜深了,也静了。

    两个人,刀对掌,冷眼对照。

    夜空中划过一道燕影。叫了三声。

    三声过后,刀光乍临。烛龙之焰,炽如红日吞世,艳若霓彩掀涛,雁三郎身浮半空,窥准罩门,随之豁力一击!

    另一边,邪焕生掌对天地,凝酒化雨,尽现应龙之能,水与火,热与冷,自古不能相容。

    火,湮灭了。

    水,蒸干了。

    只有淡淡的酒香无形缭绕。

    薄酒流淌,满地醴沟。

    雁三郎半空里接来一坛残酒,痛饮了两口。“接着来!”

    “不必,我败了。”邪焕生抬起血淋淋的手掌。

    “哈哈,我也没赢!”右臂伤口应声绽开,雁三郎血流如注。

    “喂喂喂!你们这是做什么!”彧兰君提着四大坛酒,浮尘痒痒挠一样插在背后,一路颠跑着过来。

    “你三哥!才见几回面,就连砍我两次!”

    “呵呵,两次怎么够?起码得三十二次!”

    “不肖小弟!”

    “阴诈大哥!”

    两人隔着堆酒坛子,又甩出了巴掌。

    彧兰君嗽的抽出浮尘,三两下掸去掌气:“别吵了,血流成这样,也不先收拾!”

    “不要紧不要紧,”雁三郎咬开一坛酒,拽起大哥的胳膊浇在手上,“大哥,小弟在这给你消毒!”

    邪焕生不甘示弱,整壶酒咚咚咚往他身上倒;“我最亲爱的三弟,大哥给你杀菌!”

    痛的呼天抢地,滚做一团,三郎连连推他:“去去去!别抱那么紧!”

    邪焕生一巴掌盖住他的脸:“看你个头!”

    彧兰君心累地叹了口气:“你俩谁也别动,别忘了我本职!”

    两人同时才想起:六弟是八龙里的大夫。而那时他经常举着剪刀叫:“不好啦!大哥三哥又打起来啦!”

    ☆、20

    这一夜,喝了许多酒,也砸翻了许多酒,三人胡乱睡下,第二天伸个腿就是“乒”,抬个手就是“乓”,乱七八糟。

    邪焕生最先睡醒,一身水肿,支着脖子四处看。到处叠叠擂擂的空坛子,活脱脱一座梅超风练功根据地。

    脑袋里不由蹦出许多字眼来。

    酒、池、肉、林、酒、后、乱、性、酒、后、失、言、毒、酒、伤、身。

    酒后乱性?!

    哎呀!他拍拍脑袋,悟空!差点把他给忘了!

    于是,就同一个勇敢的瞎子,他蹭的从地上弹起,眼睛都没睁,一叠声叫道: “悟空,哎呀,悟空!”

    雁三郎躺着一动不动,讥笑道:“人家醒了叫姑娘的名字,你却叫个驴!”

    彧兰君翻个身,浮尘遮着脸,继续大睡特睡。

    “他生我的气!”

    “那你还跟咱们喝酒?”

    “我…”

    “‘我我我,我该怎样办?’”雁三郎学着他的口气说道,“教你几个成语。”

    “闭嘴!”

    “穷求猛追、糖衣炮弹、磨石成针、滴水穿石、愚公移山、劈山救母…”

    “够了够了!”邪焕生给他一脚,“第一,他不是我情人,第二,他不是我老母!”

    “那他肯定是块石头,还是块好硬的石头。对不对?”

    “随便你啦。”

    “…”

    “三郎?”

    “…”

    “三弟?”

    “…”

    “我骁勇善战、举世无双、学高八斗、不怒自威、宽容大度的好兄弟啊!”

    “闭嘴!你想说什么?”

    “…”

    “开口!”

    “教我练琴。”

    “你?哼,哧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你是个音盲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肯吃苦,有什么不能成。”

    “首先,你吃不了苦。”

    “你!”

    “你以为和尚会吃这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不是说,要降住一只猴,首先要抓住他的胃么?我看你倒不如烧几样好菜送上门去,学琴练歌不过是空把式。”

    “水滴石穿嘛。”邪焕生很坚持。

    “好吧,”雁三郎勉为其难,“去将我的琴拿来,等我睡饱了,再看看有没有心情教你。”

    虽然嘴上不乐意,雁三郎还是特特地地做了把胡琴,让他跟着练。在那痛苦折磨漫无天日的昼夜里,一个对牛谈音,一个如临“仙”境,雁三郎嫌大哥学的慢、脑子笨,邪焕生反过来怪他不通人情、不够照顾他的基础。

    数日软磨硬泡之后,邪焕生终于学了几支歌,这就迫不及待地背起琴,夜夜守时的闯入金山寺,到悟空窗下拉唱。

    期间悟空出门入户,目不旁睹,全然将他当成一团巨大气体。他不气不馁,奋力急追,直到某一天,寺里的小沙弥都会摇头晃脑、一脸陶醉、不自觉地哼唱:“雪花飘飘,北风潇潇,天地一片苍茫。爱吾所爱,无怨无悔…”香客们还道整寺和尚都磕了迷药,吓得都不敢进门。

    悟空终于是忍无可忍。这天晚上,他从禅房里出来,冷眼打量若久,看的邪焕生心里战战直打鼓,以为要被赶走。对方却问:“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么?”

    “我…”邪焕生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受了重伤!”

    “劣性不改,谎言!”悟空摔门又进去了。

    邪焕生丢下琴,上去推门:“你开门,我有话要和你说!”

    悟空用背抵着门说:“这样说就可以。”

    “悟空…”

    “有话快说。”

    “我要看着你说。”

    悟空默了会,说:“不乐意就走!”

    “阿空…”

    “那好。我先问你,还是那句话,我信你,你信的过我么?”

    “信,我当然信,我全信!”

    “那又为何欺瞒身世?”

    “自古佛魔不两立。”

    “片面之词!”

    “如果我坦诚,我乃上古魔龙,多有作恶,太阿神剑又是三弟与解商子共同谋取,为了引六弟出世,无论如何雷峰塔必须解封——你又如何说?”

    “人惧果佛惧因。”

    “我不懂什么因什么果。我只知道,如果兄弟受苦,我也不会快乐。”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问题来了,悟空和彧兰君同时掉水里,他该救谁?

    当然是彧兰君。震属雷,入水还不给电死?

    “不说话么?”门后语气越来越冷了。

    “你教我怎样回答?”

    “所以我说,人惧果佛惧因。”

    依旧不懂。邪焕生肃眉沉思,越思越燥。

    悟空道:“你关心的只是我答应与否,而我在意的却是事实真相。你说,这两者矛盾吗?”

    “这…”

    “另外,你为何而来?”

    “道歉。”

    “道什么歉?”

    “那一夜…以及所有。”

    “又错。那夜你受药力所迫,既非本愿,我又何必追究。”

    他真正愤怒的,就只是解封。

    “我知道,”邪焕生越说越是绵软无力,“无论怎样你现在都很生我的气,我该如何做?”

    “你说呢?”

    我说呢,我怎么说?他想想说:“你对我如何怨怒,都是我的错,无话可辩。但你曾对我说,忿者,如桦皮火,其相猛利,若纵狂象心,受难无间狱。你又说,行一善,消一罪。若隐瞒真相是罪,若前世铸恶是罪,我要行多少善才能消我的罪?”

    “行善渡世,而非弥罪。利益交换,又错!”

    错错错,全是错。碰了一鼻子灰,六神无主。

    他咬牙,孤注一掷:“一人做事一人担,今后无论发生什么,皆是我该面临的结果,不赖你!”

    悟空静了良久,差点又要抄棍子打人:“你我缘分已尽,今后各入命途,互不干涉。”

    太过分!邪焕生直忿的切齿陷足,还犹觉不够,心里更是捂了把火,冰冷透彻幽咽绿光的邪火。为什么一切都要按他的想法来?为什么永远是我里外不是人?为什么伟大的总是他,而卑鄙的都是我?一肚子委屈,一肚子的窝囊气。

    气死我也!

    “马走平原,虎卧高岗,也好!落得自在!”他将胡琴跺个稀烂,扭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我也要洪荒之力

    ☆、21

    “三哥,那和尚把咱大哥甩啦?”

    “呵,你就等着瞧,照他这脾气,呆不过两天就双脚往外伸,去找那猴子去了!”

    “三郎,别乘风点火!”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了,你们三兄弟欢喜团聚,我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了?”

    “哈哈,呵呵呵。”

    “三哥,你笑得真傻。”

    “去!别和那些道士学坏了!”

    邪焕生蓦地从桌子上拔起头,叫道:“饿了!”

    彧兰君揉揉他肩膀:“怒而食,甘味是毒。等气消了再吃饭,啊!”

    “气死我不够,还做饿死鬼!你真够义气!”邪焕生对他吼。

    雁三郎一个挺身挡在彧兰君前面:“凶什么凶!要吃就给你吃。”端了碗面上去“这就一碗清汤面条,多了也没!”

    邪焕生鼻子里出气,食指一弹,立刻变出一堆黄灿灿的金子来,嘴里叫:“小二!饿了!给爷上菜!”

    那小二脚底抹油凌波微步,撞进来对着三人连连点头哈腰:“有有有!官人,你要什么?别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还是水里游的,就是王母娘娘的仙桃小的也给你摘来!”

    “去去去没你的事!”雁三郎三两下将他推下楼“边呆着去!”

    小二哪肯罢休,举着脚还要上来。解商子忙塞了两吊钱:“这点钱打赏你,少凑热闹!”

    这边邪焕生抄起筷子,饿鬼投胎似的嗖嗖往嘴里塞面。雁三郎回头见他这种吃法,不由重重捏两下脸“你说你!高兴了也吃,无聊了也吃,郁闷了还是吃!就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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