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正文 第18节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第18节
“好厉害的指法!”
石亭外传来低声一赞。
在灯笼与烛火照不到的浓黑阴影里,一道黑影猛然脱出,如同狩猎的虎豹,快如惊雷,瞬间奔袭至沈浪面前。
双手交叉,两柄寒光奕奕的短匕,突到沈浪脖颈两侧。
然而,沈浪不闪不避,只是淡笑回望。
为何他不躲?他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尽管偷袭者满腹疑惑,但是攻伐之时,如何能犹豫?
双手并挥,两弯白刃向沈浪喉颈绞去。
眼看寒刃只差一寸便能割断沈浪喉颈,偷袭者身形陡然一顿——铁扇森寒的扇刃,冷泠泠地顶在他的后颈。
此时,众人方才看清他的面目。
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若非神情太过冷肃,如冰封霜冻,拒人于千里之外,必是个惹人喜爱的美男子。
虽被王怜花制住,但他目光如刀,眉峰紧拧,显得极不甘心。
突然牙冠一咬,放手狠命一搏,手中双刃又向沈浪喉头绞去一分。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更疾——王怜花的扇刃已进两分。
男子后颈瞬时割裂,殷红鲜血缓缓淌落。
他眉目凝寒,神情不甘,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尽管受制于人,依旧不卑不亢,气势分毫不减。
他凝注沈浪,沉声道:“证明你是沈浪。”
“这……”
沈浪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这问题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了。
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口说无凭,然而看着他出生的人,全都埋入了黄土。
偶尔疲惫之时,沈浪会躺在夜空下小憩,抬手去握高悬的皓月与星斗。
那时,他会想着自己不是沈浪才好。
若他只是一个无名无姓,孑然一身的江湖浪子,该能省去多少麻烦?少了多少纠葛?
不过这想法往往只是一闪而过。
真要他不是沈浪,他又觉得舍不得。
若他不是沈浪,如何能有沈天君这样英雄气概的父亲?如何能遇到许许多多的知己好友?如何能有如此精彩纷呈的人生?又如何能……
沈浪瞧着绯衣公子,微微一笑——如何能与王怜花这个黑心的呆子,纠缠到一处呢?
收回飘散的思绪,心情莫名有些轻快与雀跃。
他收了苦笑,环抱着双臂一挑长眉,难得几分戏谑与玩笑。
“朋友,你来证明我不是沈浪,如何?”
这回,轮到冷面男子,皱起了眉头。
用铁扇抵着男子后颈的王怜花,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慢悠悠道:“这位朋友,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解决你的难题。”
男子道:“什么办法?”
王怜花笑道:“方法有两个,并且简单明了。”
“一是你杀了他,你便用不着烦恼他是不是沈浪。”
“二是我杀了你,他便不需要向一个死人证明自己是不是沈浪。”
声音温和而轻柔,慢条斯理地编织着蛊惑的言语。
明明是两个荒诞残酷的方法,一旦从他口中说出,却让人觉得可靠且信服。
狰狞的铁扇在修长的指尖展开,如同孔雀缓缓绽开瑰丽的尾羽。
男子忍痛咬牙,觉得那锯齿般的扇刃,仿佛在缓慢地锯开他的颈骨。
王怜花唇角勾起一个轻慢的笑容,漆黑的瞳孔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有几分流光溢彩。
他轻笑道:“观如今形式,你想杀掉他绝不可能,唯有第二条路可走。”
“所以,让我来动手帮你解决这个难题吧。”
说罢,铁扇轻轻往前一送。
沈浪道:“王兄!”
王怜花笑容温雅,充耳不闻。
沈浪又沉声一喝:“怜花!”
王怜花微微一怔,像个被呵斥的孩子一般,呆了呆。
手腕一翻,合拢的铁扇在男子肩膀上拍了拍,他笑嘻嘻道:“方才不过是一个玩笑。”
“你没吓到吧?”
男子咬牙,捂住流血的后颈道:“你!”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碧穹冷声道:“够了,真是难看。”
“连青城派的‘疾风无影’叶九秋,也学会暗中偷袭了?”
叶九秋收了双刃,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包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脖颈,道:“无论我是光明正大,还是暗中偷袭,叶九秋就是叶九秋。”
目光凝注赵碧穹,冰冷如霜。
他道:“却不知你这打扮的像模像样的家伙,是不是‘铁胆狮心’赵碧穹?”
赵碧穹哈哈一笑,拔出腰间断刀扔给他。
“你自己看吧。”
叶九秋单手一抄,接住断刀,仔细查看了一番。
然后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锁骨直至腹部,几乎横跨整个胸膛。
他举起断刀与胸膛上的伤疤细细对比,刀刃上的缺口与裂纹,竟与那伤痕严丝合缝——显然,这伤便是由赵碧穹一刀印下。
查验完毕,叶九秋将断刀抛还给赵碧穹,道:“看来你的确是那头老狮子。”
赵碧穹收刀回鞘,笑道:“你这冲脾气真该改改了,小破刀。”
叶九秋道:“江上易改本性难移,我怕是一辈子都是这个脾气。”
“倒是你,一个月不见,快瘦成一块风干的排骨了。”
说着,快步走到赵碧穹身边,扶住他的肩膀道:“别来无恙,老友?”
赵碧穹大笑着回拥他,道:“还行,至少喝得了酒,提得动刀。”
方才还冷言冷语,争锋相对的两人,此刻却热情相拥。
这一幕若叫外面的人看到,恐怕会瞪落眼珠——他们永远想不到,像赵碧穹这样眼高于顶之人,也会有朋友。
而他的朋友,竟是比他小了二十岁,因少年成名,踌躇满志,不自量力地上门挑衅,却赵碧穹一刀重伤的叶九秋。
天底下竟有如此奇妙之事。
差点儿要了对方性命之人,能成好友。两个同样高傲的一老一少,也能成忘年之交。
友情的奇妙一点不逊色于爱情,同时也一般的滚烫与热火,竟将这阴冷晦暗的石窟烘烤的如二月春风一般和煦温暖。
沈浪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份情谊,令他想到了熊猫儿,想到了金无望,想到了很多很多。
两人相互松开对方。
赵碧穹忽然瞪起眼睛,佯作发怒道:“小破刀,你我多年交情,怎么连我是真是假都不认得?还蠢到被人骗入这么个鬼地方?”
叶九秋笑道:“我如何会不认得你?”
“而且,你又怎知是他们骗了我,不是我骗了他们呢?”
赵碧穹目光微动,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自愿跟他们来的?”
叶九秋微微颔首。
赵碧穹追问道:“为何?”
叶九秋道:“一月前,丐帮洪帮主发现帮中九袋长老石云莫名失踪。”
“洪帮主怕消息走漏,会让有心人以为是他为给儿子铺路,铲除异己,谋害了石云,使得帮中人心浮动。因此拜托我这个闲云野鹤之人,暗中查访。”
“我也是几经周折,方知有人以快活王遗藏,诱骗石云寻宝。”
“恰好,不日后那两个假冒你与沈浪之人登门拜访。”
“我便假意心动,跟随他们上路,一路上与他们虚以委蛇,并暗中追查石云踪迹。”
此话说的简洁,但整个过程必然危机四伏,勾心斗角。
赵碧穹道:“可惜,你永远找不到他了。”
叶九秋微微一怔:“为何?”
赵碧穹道:“路过冰川道的时,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就泡在冰封的水潭中,虽然肿胀腐烂,但我认得出是他。”
☆、千佛寺(三)
骤闻噩耗,叶九秋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沉沉一叹,道:“看来我还是来迟一步。”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即便石云已然魂归地府,但我也要找到谋害他的凶手。”
“否则,将有更多江湖人卷入其中,如石云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赵碧穹抚掌而笑:“不错,这也是我等此行的目的!”
毫不在意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了悟和尚站在一边,他道:“此行危机重重,我观这千佛寺也绝不简单,还是合作为妙。”
他向沈浪颔首示意。
“这位沈浪沈相公,人品高洁,侠肝义胆,值得信赖。”
“我们三方联手,必能破解迷局,揪出幕后黑手。”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单单漏下王怜花不提。
沈浪拱手示谦:“赵掌门,客气了。”
正当气氛融洽,王怜花突然抚掌而笑,清越的笑声在阴冷的石窟中回荡出几分鬼魅之感。
赵碧穹眉头一皱,道:“你笑什么?”
王怜花道:“我笑沈浪被你怀疑、利用,被整整饿了两天两夜,还像个畜生一样拴在马屁股后面,吃了四百多里地的灰。”
铁扇遥遥一点叶九秋,道:“而你这位好友,刚一见面,就用明晃晃的刀子招呼他。”
“本是旧仇添新恨,这会儿又要与他联手抗敌。”
他叹道:“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只要脸皮够厚,什么仇怨都能要求别人当成屁一样,说放就放。”
云出岫护师心切,怒道:“我师父与沈相公说话,关你屁事!”
王怜花悠然而笑:“然也然也,确实是一场屁事啊。”
铁狮门弟子闻言大怒,仓啷啷一片拔刀之声。
王怜花还欲讥讽,忽然感觉头皮一紧。
原来是沈浪伸手握住他的发尾,拉了拉:“你少说几句吧。”
正欲同赵碧穹与叶九秋开解,突然叶九秋“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沈浪微微一惊,道:“叶兄,你这是?”
纵使双膝跪地,叶九秋的神情依旧沉稳端凝,不卑不亢。
他抱拳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在下有错在先,鲁莽冲动,险些伤了沈兄。”
“在下向沈兄赔礼道歉,还请沈兄宽恕!”
说罢,“嘭”地一声,额头落地,在冰冷的石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沈浪大惊,急忙伸手想将叶九秋扶起,却被赵碧穹拦住。
他道:“沈浪,这三个头你必须让他磕完。”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之前以为你假的‘沈浪’,出手没有丝毫犹豫。此刻,心怀愧意,向你磕头赔罪,纵使刀架在脖子上,不磕完这三个响头,他也绝对不会起来的。”
赵碧穹笑道:“正因为他是这样的好汉,所以我才无论武功高低,年纪大小,认他为友!”
沈浪看着叶九秋诚心正意,一丝不苟地磕完三个响头。
世人皆知男儿膝下有黄金,叶九秋为求他宽恕能做到如此地步,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沈浪将他从地上扶起,笑道:“叶兄这样的好男儿,真性情,又有谁不会喜欢?”
王怜花摇着铁扇,道:“若我说,我不喜欢呢?”
沈浪转头看向他,无奈道:“你生气了?”
王怜花只是含笑瞧着他,一句话也未说。
沈浪道:“你生气了。”
王怜花道:“不应该吗?”
“我替你打抱不平,你却跟人一笑泯恩仇。”
“岂非显得我太过多舌?”
沈浪道:“我……”
王怜花手腕一转,铁扇轻轻点在沈浪唇上。
他笑盈盈道:“不过,我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伸手揽住沈浪的脖子,薄唇贴在他的耳边,道:“之前那句‘怜花’叫的可真软真动听,只要你再叫一声,保管我的气,即刻烟消云散。”
沈浪微微一怔。
……哪句?
难道是指自己为了阻止他下死手,脱口而出那句“怜花”?
当时,为救人命,情急之下,那一句“怜花”低沉的近乎呵斥。
怎么到王怜花嘴里,就变得又软又动听了?
王怜花见沈浪呆住,眼底一片松怔,眼中狡黠,正想再调笑几句。
孰料,沈浪干脆利落道:“怜花。”
这一回,却真正叫的又软又动听,清朗的声音夹杂着微微笑意,如同松林下的清风,温柔地吹拂在耳畔。
王怜花微微一怔,然后垂眸道:“哎呀,这可真是……”
真是什么,他没说。
指尖轻轻地摩挲在沈浪颈侧。
叶九秋怔怔地看着沈浪与王怜花二人,道:“他们这是?”
赵碧穹负手转身,淡淡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哼,消磨意志!”
忽然,了悟和尚开口道:“众位施主若是寒暄完,便请随我继续前行吧。”
面容依旧宁静祥和,没有一丝被冷落许久的愠怒。
他对叶九秋道:“叶施主,你此时不该随处乱走的。”
叶九秋冷笑:“怎么,你们还想圈禁我不成?”
了悟笑道:“非也非也,只是黄昏已过。”
却不知他是如何在这黝黑的石窟中,知晓时辰的。
叶九秋道:“哈,我还当你会说什么。”
“你以为我会害怕么?”
话虽如此,但他瞳眸之中不禁泛出一丝凝重,说明他心中并未如他话中一般无惧无畏。
沈浪道:“这黄昏有什么古怪么?”
了悟道:“沈相公可知扶桑国,有句古语叫做——逢魔时刻。”
沈浪笑道:“知道。”
“是说黄昏之时,日与夜交替,正是人魔共存之时。”
了悟赞道:“沈相公真是博学多知。”
“黄昏一过,百鬼出行。”
“我们这些活人自当躲避,以免成为那些鬼怪手下枉死的冤魂。”
沈浪笑道:“大师,你信世上有鬼?”
了悟听出沈浪言下之意,口诵佛号,道:“非我独信,世人皆信,否则又何为会参拜神佛呢?”
沈浪微笑道:“可我只信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如若心中藏鬼,自见世间恶鬼横行。”
听闻此言,了悟还欲再辩,却被叶九秋打断道:“行了,别在打言语机锋了。”
他对了悟道:“你何曾见过任何一个初入此地之人,相信这些话?”
说话间,他们一行人来到一座石门前面。
巨大的石门,精工雕绘着数不清的罗汉佛陀,气势恢宏。
了悟在石门外轻轻地扣了三声,石门缓缓打开。
看着明亮的光芒从石门中倾泻而出,叶九秋凝肃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异色。
“是妖魔神佛,还是人心惑乱,你让他们自己去瞧上一瞧。”
☆、千佛殿(四)
石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火光从门中泄出。那光芒太过耀眼,让沈浪等人觉得自己有失明之感,仿佛从暗夜跌入了白昼。
众人凝神戒备,屏气凝息,不少人暗暗将手握在刀柄之上。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即将看到一片血腥杀伐,或是森罗鬼域。
孰料,映入眼帘的竟是——
一群半醉的疯子扯着嗓门大笑、嚎叫,毫无仪态地又唱又跳!
一张张石桌上,摆满了如小山一般堆积的珍馐佳肴。
成百上千坛美酒被垒成丘陵,随意取用。
有人坐在桌边,大快朵颐,用牙齿撕扯着猪蹄,骨头、肉沫喷的满天飞。
有人将酒坛堆成的小丘挖出一个空缺,醉卧其中,鼾声如雷,手中酒坛不觉倾倒,翡翠似的琼浆玉醅缓缓淌下,浸透了雪白的波斯地毯。
更多的人提起酒坛,豪饮豪灌。就是一大把络腮胡浸在酒里了也不自知,就是大半的酒液哗啦啦地喂了脖子也不觉,就是酒液呛进了气管里、鼻孔里,然后喷咳出漫天酒雨,惹动一片哄笑,也是极端的痛快!
划拳声,笑骂声,隆隆如雷,震耳欲聋。
比起方才路过之处的幽暗寂静,石门之内像是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若非四面皆是熟悉的青灰石壁,沈浪等人还以为他们误入一场盛大奢靡的酒筵。
在这里,他们瞧见了许多老熟人。
还有些未曾谋面之人,却也都熟知彼此的名号与面容——
纵使江湖辽阔,天地广博,众生芸芸,然得天地之精粹者寥寥无几。
高处不胜寒,登临顶峰者,其目之所及必是顶峰。
他们不能成为朋友,就只能作为敌手。
因而,这群人是最熟知彼此的陌生者。
沈浪环顾四周,这群人中有属于名门正派的点苍派“秋影剑”廖无形,魔道巨头鬼王宗的“酒色如命”鬼老九,还有一些甚有名望的江湖游侠,如并称一对神仙眷侣的“逍遥子”任萍踪与“嫏嬛女”林素仙。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僧一道两位方外人士。
一者乃是五台山天龙寺的智苦大师。
此人虽年近四十,但一眼观之如二十许的俊俏郎,眉清目秀,面如好女。
然而,他却是当今天龙寺第一人。
既通悟经卷,佛学无双,又能使三十六路降龙伏虎棍法。
乃最有机会继承天龙寺十八陀“禅心陀”名号的得道高僧。
此刻,他独坐于墙角一石桌下首。
双手合十,狭眸微阖,口中禅音不绝,宁静淡泊。
仿如一人成寺,石桌之畔便是其婆娑世界,尘外喧嚣不入其中。
另一者乃是龙虎山冲虚观的无心上人。
白须白眉,鹤发童颜。
沈浪曾觉赵碧穹的高傲与叶九秋的冷漠,足够难以让人亲近。
但当看到这位龙虎山冲虚观的绝代剑手,立刻觉得赵碧穹与叶九秋亲和太多——至少他们身上还有活人的生气。
无心上人在另一方墙角一石桌之上首,孑然独坐。
他不动不语时,如同一尊石塑,沉寂枯槁,没有一丝活气。
唯有他抬手举杯,自斟自酌之时,才能从他身上见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枯寂的气息,同样将石时中喧嚣与热闹隔绝在外。
除了沈浪,这一僧一道可称得上是江湖之中,顶峰中的顶峰。
虽然两人中间隔着一群酩酊大醉的酒鬼,却仿如在同一张石桌前相对而坐,尘嚣不扰,自成一方天地。
叶九秋见众人目光,不自觉为这两人独特的气息所吸引。
他提醒道:“这两人正在气机交锋,他俩不对付许久了,最好别去打扰,以免惹祸上身。”
石室中的众人,听见石门开启之声,见了悟领着沈浪等人进入石室,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又全都收回了目光。
也不好奇这新来之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
在他们眼中,似乎这一切都没有美酒美食,赌酒划拳来的重要。
了悟将他们带到一处稍微僻静点的几张石桌前落座,并招呼一位十一二岁的沙弥为众人上茶。
沈浪、王怜花、赵碧穹与叶九秋共坐一桌,其余人被安排在别桌。
赵碧穹淡淡扫了一眼四周,对了悟道:“呵,这就是你所说的百鬼么?”
他冷笑道:“果然如群魔乱舞。”
了悟微微一笑,未掷一词。
沈浪笑问道:“了悟大师,你们这千佛寺里还提供肉食与美酒?”
了悟道:“不错。”
沈浪看了看脚边喝倒的醉汉与满地狼藉,道:“佛寺本是清净之地,却被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大师不怕佛祖怪罪吗?”
了悟手拨念珠,笑道:“所余寿命不多,理当及时行乐,想必佛祖也不会责怪一些将死之人。”
沈浪目光一凝,道:“大师此话何意?”
了悟笑道:“好叫诸位施主知晓。”
“入了这千佛寺,便是一脚踏入森罗狱中。”
“若不能及时将脚拔出,恐怕只能连肉带魂地烂在这里。”
这话说的鬼气阴森,让众人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从发顶凉到脚底。
沈浪还欲追问。
忽然,一人拎着一坛酒,摇摇晃晃地走到他们桌前。
也不打招呼,十分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在沈浪身边空着的椅子上。
“呸”地一声,随地吐了一口菜屑。
若是男子,还能说一声“不拘小节”,然而此人却是一位女子,如此做派,便令人觉得不雅至极了。
陌生女子“哐”的一声,将酒坛砸在桌面上。
一推头顶的毡帽,露出一张笑脸。
皮肤不甚白皙,但是却是蜜色里透着红,格外的鲜活。
一双浓黑剑眉,令她姣好的面容显出几分英气勃勃。
她笑道:“几位,可否同在下交个朋友?”
言语、做派,十足如一粗野男儿。
赵碧穹浅啜一口清茶,淡淡道:“姑娘想要与我等交友,何不先报上自家姓名?”
女子一拍大腿,道:“姓甚名谁有什么重要的?”
“共饮成知己,醒后各相忘,岂不快哉?”
她笑道:“哈,铁胆狮心果然是老了,竟跟个娘们似的,开始注重这些细枝末节!”
她目含嘲弄地瞧着赵碧穹,好似在等着他怒发冲冠,拍案而起。
孰料,赵碧穹只是徐徐地啜饮清茶,仿佛她那些话不过是清风过耳。
而叶九秋自她来时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开始眼中就没看到她。
女子不是滋味地砸砸嘴,再看沈浪与王怜花。
这两人倒是瞧着她的。
只不过那灰衣的游侠,眉眼弯弯,丝毫看不出心思。
而俊俏的绯衣公子,目光却是热烈而滚烫,用一种能活活扒下她衣服的眼神,色眯眯地看着她。
女子陡然一个激灵。
天知道,她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从没有哪个男人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女子苦笑道:“得了得了,算我多言。”
“我就知道天下第一名侠沈浪,千面公子王怜花,和铁胆狮心赵碧穹,不是一般人。”
“在你们身上,一句话的便宜都讨不着。”
她抱拳见礼道:“在下聂巧巧,见过三位。”
又冲叶九秋点头道:“叶兄,怎么说我们也在这里有二十多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装作没我这个人啊。”
王怜花笑道:“原来是‘素手’聂巧巧?”
“果真是个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的奇女子呀。”
说话间,目光更加滚烫。
聂巧巧本想视若无睹,但是又感觉脸上烧得慌,忍不住一拍大腿道:“我观王公子你英俊风流,一表人才,身边美女佳人必是不缺。”
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头,道:“怎么连我这副模样的,你都看得上?”
王怜花笑眯眯道:“你不知我是个色中饿鬼吗?”
“沈浪那样的,我都看得上。”
“好歹你还是个女人。”
“你们……”聂巧巧眼睛一亮,搓手道,“想不到王兄竟是同道中人!”
赵碧穹与叶九秋的面色顿时奇怪起来,因为他们突然想到关于“素手”聂巧巧的传言——此女性情古怪,爱做男儿打扮,好女色,最喜寻花眠柳,其勾引女人的手段能让无数风流浪子甘拜下风。
难得碰到同道,聂巧巧喜上眉撒。
她笑道:“王兄,此言差矣。”
“有沈相公这样的男子相伴,你该当收敛性情才是。”
☆、千佛殿(五)
她摩挲着下颚,像是品味香茗美酒一般,将沈浪的品貌细细品味了一会儿。
道:“我观沈相公之鼻梁眉骨,便知其筋柔骨韧。看他瞳蕴神光,便知其内中藏秀。”
“再看他那双手的形状与指骨的长度,我就知道他这个的能力一定不错!”
说着,聂巧巧翘起拇指,向上一番,极为生动地比划出某样东西翘起的模样。
“依沈相公的品格,无论上下,俱是闺房之秀。”
她感叹道:“若哪一天,我也能找到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常伴左右。”
“我必会对她一心一意,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沈浪一杯清茶刚入口,听得此话,猛然一呛,伸手扶着石桌艰难地咳嗽了好一会儿。
反观王怜花,竟然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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