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正文 第20节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第20节
沈浪笑道:“王怜花啊王怜花,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么?”
聂巧巧笑赞道:“沈浪不愧是沈浪!”
“天下之人大多好贪好占,生怕自己吃一点亏。”
“能有几人有像你这般懂得见好就收的?”
她话锋一转道:“你们猜,这酒价值几何?”
沈浪道:“价逾千金。”
聂巧巧哈哈大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美人每日只需交一百两银子,这酒任你取用。”
众人皆闻言瞠目。
难怪这神仙喝的美酒,倒在杯子里清澈通透得像块翡翠似的玉醅,多少雅士酒仙求而不得,如今却被这群蛮人莽汉牛饮骡饮,生生糟蹋了不知多少。
王怜花折扇轻摇,微微一叹:“真是昂贵啊。”
聂巧巧瞪起眼睛道:“这还算贵?”
那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不识货的家伙。
王怜花叹道:“若是如平常一般,我兜里揣着几十万两的银票,就算价值千金的美酒,我也能喝一坛,倒一坛,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惜我如今来的匆忙,囊中羞涩……”
他笑看沈浪道:“沈浪,你有钱吗?”
沈浪笑这举了举手中玉杯,道:“你没瞧见我喝酒的时候,眼睛眨的厉害吗?”
王怜花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好极好极,我们两个穷光蛋凑作一处了!”
他转头问聂巧巧道:“如今这场子里,最有钱的人是谁?”
聂巧巧目光逡巡人群,伸手指着一张足有一丈长的长桌上首坐着的男子,道:“‘酒色如命’鬼老九。”
“那厮心狠手辣,不知私底下勒索讹诈过多少人。再加上他赌运极好,十赌九赢。你瞧瞧他屁股底下垫着的,可都是万两一张的银票。”
“不过,你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他可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小心你反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王怜花长身而起,径直向鬼老九走去。
她大声道:“诶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王怜花头也不回地冲她扬了扬手,朗声笑道:“沈浪,你就等着待会儿撒钱玩吧。”
目送王怜花的背影淹没于人群中,聂巧巧对沈浪道:“你就不管管他?”
沈浪摸着下颌沉吟片刻,笑道,“我还真没试过撒钱的滋味。”
聂巧巧瞪大眼睛,道:“你就不怕他惹事?”
沈浪眉眼一弯,如月破云。
“闹得再大,也会有人替他收拾残局。”
聂巧巧呆了呆,而后竖起拇指,笑嘻嘻道:“你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千佛寺(九)
在石室的东南角上,一方三丈来长,花梨木做的长桌,宛如长蛇横断,将别的石桌全都挤压到角落里,十分的嚣张惹眼。
长桌两侧挤挤挨挨地坐满了十多人,全是鬼老九的小弟。
他们虽然也在大吃大喝,然而但凡能张嘴的,对鬼老九的恭维之语、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即使有的夸张拙劣到不堪入耳,被称颂的对象偏也听得津津有味。
鬼老九坐在长桌的上首,极为舒适地倚靠在一张宽大华丽的紫檀卧椅上,深陷在厚重柔软的雪狐皮中。
他衣襟大敞,肚皮上堆着臃肿的肥肉,洒满了酒液与油渍,遥遥看去,如同一张摊开的圆饼。
屁股底下压着层层叠叠的银票,手边架着一个红漆果盘,里面放的不是果品,而是一把一把的银钱。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场中的角斗,时不时爆发出一声雷霆大喝:“好!”
随手从果盘里抓起一把银钱就向场中扔去。
雪白的银两,叮叮当当地响了一地。
王怜花自这钱雨滂沱中走来,眉目含笑,气韵从容,若说那漫天银钱白似雪,他一袭绯衣赤如梅。
走到与鬼老九对坐之人身后,用手中折扇轻敲其的肩膀,微笑道:“朋友,可否让个座位?”
那人正大啖大嚼如饕餮,哪有功夫理会他。
十分不客气地骂道:“娘希匹的,一边儿凉快去……”
刚骂到一半,肩上骤然一股巨力传来。
他一个铁塔般的八尺大汉,竟在对方一拽一抡之下,被迫凌空翻了一个筋斗,结结实实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险些磕掉一颗门牙。
见着面前空处的席位,王怜花一振衣袍,潇洒落座。
“登登”两声,蹬着皮靴的修长双腿交叠在一起,慵懒不羁地踩在长桌桌棱上。在桌边众人嫌恶的目光下,十分潇洒地留下两枚肮脏的泥印。
那个无缘无故被甩下座位的大汉又惊又怒,从地上爬起,竖起一掌向他的当头劈去。
王怜花懒懒散散,仿佛并不知晓身后危机,持扇之手猛然一振,铁扇绽如冷莲。
扇叶锋锐,齿如铁锯,从大汉腕间轻轻滑过,霎时割断了他一半手筋,鲜血飚溅之处可见森森白骨。
大汉握住右手痛呼倒地,在冰冷的地面上翻滚了一会儿,被一群僧人抬了下去。
长桌之畔发生如此大的动静,终于让鬼老九的目光从激烈的角力上收回。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笑盈盈的绯衣公子,咬着烟杆的大嘴咧开,露出一口脏牙:“这位俊俏的公子,所来何事?”
“我看你眉清目秀,一身皮肉白细的很,是想要向我自荐枕席么?”
口中说着轻薄之语,眼中却暗藏审视之意。
王怜花并未理会他的试探,铁扇轻摇,笑道:“鬼老九,酒喝腻了么?”
鬼老九端起面前的酒碗,笑眯眯道:“不腻不腻,如此美酒喝多少都不会腻。”
说罢,仰头一灌,喝个精光。
王怜花又道:“钱赌腻了么?”
鬼老九道:“哈哈,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道:“巧的是我这只手可是只仙手,只要摸一把骰子,钱就滚滚而来,要我赌上一辈子都不腻。”
王怜花笑道:“但我知道有一样东西,你绝对腻了,而且早已腻烦透顶。”
“哦?”鬼老九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腻了什么,这我可得仔细听听。”
王怜花瞳眸低垂,淡淡地扫了一眼四周,道:“你瞧瞧这里,珍馐美馔倚叠如山,翡翠玉醅弃掷逦迤,真真是人间仙境。”
鬼老九道:“谁说不是呢?”
王怜花负又一叹,道:“但却少了一样东西。”
鬼老九道:“少了什么东西?”
王怜花唇角微勾,道:“少了鲜血、死人、杀戮,刀光剑影,阴谋诡计。”
“这样如死水一般的日子,难道你没有腻烦透顶?”
鬼老九微微一怔,王怜花所言仿若当头棒喝,他失神地喃喃道:“不错不错,是少了这些。”
“若是以前有人告诉我,我鬼老九会有十天半个月不伤一条人命,我必要扇他个大耳刮子!”
“可如今,我不仅半个多月手不沾血,甚至连具死尸都没见!”
他一拍石桌,大声道:“自从那两个老匹夫!”
高昂的声音陡然而止,他目光阴郁地扫了一眼智苦大师与无心上人的方向。
面上不甘与屈辱错杂,最后化为一声长叹:“我果然是腻烦透顶了。”
然后,他笑容狰狞地瞧着王怜花,道:“可这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王怜花抚掌而笑:“我就是来为你添点乐趣的。”
鬼老九道:“什么乐趣?”
王怜花道:“一场豪赌。”
“赌注是我俩的全身家当与两条人命。”
听到“人命”二字,鬼老九心脏重重一跳,仿佛全身的鲜血都激荡起来。
但他不动声色,咧嘴一笑,道:“但那个秃驴和臭道士,可是严禁杀人的。”
“你有胆量与本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违反禁令?”
王怜花笑道:“何需违反?”
“因为这两条命,赌的是我们自己!”
“他们管得了杀人,还管得了别人寻死吗?”
他目光灼灼,遥映火光。
“鬼老九,这盘赌局,你敢玩吗?”
鬼老九咧开大嘴,仰天大笑。
“哈哈哈,小子你记住了,没有什么赌局是我鬼老九不敢玩的!”
要说什么最能让男儿热血沸腾?
美酒、美人、剑刃交锋……和生死一赌!
因为美酒喝的是君子义,美人缠的是男儿情,刀剑饮的是英雄血,生死赌的是龙虎心!
石室里的江湖人,一听到王怜花要同鬼老九来一场惊天豪赌,赌以两人的性命以及他们的全身家当,全都激动起来。
——这真是太刺激不过了!
众人抛弃了还在角力的斗士,如潮水一般涌来,似众星拱月,将王怜花与鬼老九围拥其中。
目光如火,等着看一场龙虎相争!
聂巧巧一边喝酒,一边瞧着那头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将王怜花与鬼老九二人,围个水泄不通。
转头沈浪道:“你知道王怜花会怎么赌么?”
沈浪微笑着摇头道:“猜不出。”
聂巧巧皱起眉头,苦思冥想,道:“斗牌、玩色子?”
将自己所能想到的赌博方式全都猜了个遍。”
沈浪摇头笑道:“太普通了。”
“依着他奇巧的心思,这场赌局怕是要比那些刺激上十倍,不,千百倍不止。”
清亮的瞳眸映照着那道绯色的身影,明艳似火,沈浪微微一笑。
“我们静观便是。”
醇烈的酒香在石室中蔓延,蒸熏得人醉意朦胧,热血上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王怜花与鬼老九身上,热切的、期待的、兴致勃勃的、不怀好意的……个个眸光似火,灼热如烧。
任谁被数千只眼睛喷出的火烤着,都会被烧出个洞来。
然而,鬼老九视若无睹,岿然不动。
王怜花更是手支下颌,舒舒服服地将双脚蹬在桌棱上,慵懒悠闲,气韵从容。
鬼老九咬着烟杆,吸了一口,黄铜烟锅中暗红火的光明灭不定。
一口白烟吐出,他道:“小子,你要怎么赌?”
王怜花笑道:“我们来玩一个——动一下,谁没命的游戏。”
“动一下,谁没命?”鬼老九细细咀嚼,顿觉得大为有趣。
他笑道:“仔细说来。”
王怜花道:“你我二人一人挑一样东西——刀枪剑戟、杯盘碗筷什么都可以——赌局开始后,我们都得像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只能将自己挑中东西动一下。”
“便是这一下,看谁能先要去对方的性命。”
“当然,如果有人破坏规矩,动了别的部位或是别的东西,也算作他输,赌注仍归胜者。”
王怜花转身同智苦大师与无心上人,拱手一笑,道:“智苦大师、无心道长,你二位不会阻拦吧?”
智苦大师双手合十,笑容平和:“阿弥陀佛,贫僧虽不愿见枉顾性命之事,但也不便干涉,只愿施主三思。”
无心上人冷冷道:“有人想要寻死,就是三清道祖也管不了!”
虽态度不同,但这两位武林前辈皆示意自己不会插手。
鬼老九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
他目光闪动,伸手一拂腰侧,一柄寒光闪闪,吹毛断发的精钢宝剑落入手中。
“我就选这个。”
王怜花微微一笑,右手一拍扶手,座椅一震,整个人笔直而起,如同青松翠竹一般立在长桌之上。
顺着长桌向鬼老九走去,一路上不知踢翻了多少杯盘,踩坏了多少菜肴,惹来一片叫骂,他毫不在意。
绯衣似火,明亮、热烈,艳煞一寺风月。
鬼老九微微张开眼睛,他仿佛看到一簇明艳烈火,从长桌尽头一直漫卷到眼前。
王怜花长袖一拂桌面,将杯盘碗筷哗啦啦地扫落于地。
一挽衣袂,席桌而坐。
左手闲搭在支起的左腿上,右手从桌面上一盏烛台中,拔出一根火光如豆的蜡烛。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笑容婉然道:“我选它。”
☆、千佛寺(十)
鬼老九先是一怔,然后哈哈大笑:“你选一根蜡烛?”
笑声中饱含浓浓的轻蔑。
“难不成在我一剑砍下你的脑袋之前,你有办法用一根小小的蜡烛烧死我吗?!”
他转头对众人道:“哈哈哈,你们他娘的信吗!”
有人哄笑道:“鬼老九,你可别掉以轻心。”
“若是他临死之前,一蜡烛捅进你的眼睛里,你可就变成鬼老瞎了!”
还有人嗤笑道:“或者将蜡烛烫在他的鸡/巴上……”
鬼老九笑骂道:“去你娘的!”
他目光一凛,仓啷啷拔出长剑,架在王怜花的脖子上。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挑一个比蜡烛能厉害的玩意儿。”
王怜花淡淡道:“不必。”
鬼老九狞笑道:“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要寻死,就怪不得我鬼老九了!”
王怜花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鬼老九面前空着的酒碗,微微一笑,道:“你这碗里空里了。”
“让我来替你满上吧。”
说着拎起手边酒坛,帮倒酒入碗。
看着碧透的美酒落入碗中,鬼老九心情大好,笑道:“看在你小子如此殷勤份上,我便让你先手。”
王怜花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说罢,右手一抬,将手中蜡烛轻轻放在鬼老九持剑的手背上。
鬼老九皱眉,道:“你这是……”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自己裤裆与大腿之上一片冰冷。
低头一看,竟是王怜花所倒之酒从碗中漫出,如决堤之水,源源不断地淌落在他身上。
鬼老九先是一怔,突然灵光一闪,浑身一个激灵,赶忙看向搁在自己手背上的蜡烛。
那只蜡烛底下,正是源源不绝漫出的酒液。
若是他右手不稳,蜡烛从手背上跌落,正好会掉进酒液里,烛火会将酒液引燃,化为熊熊烈火,顺着美酒淌过的痕迹一路烧到他的身上!
而这次赌局的规矩,是除了挑中的东西动一下,别的一概不能动。
也就是说,他只能动一下自己的持剑之手,用以割断王怜花的喉咙。
可他若是动了,那蜡烛势必会从他手背上落下,引燃酒液,同时也会烧死他。
想通此关节,鬼老九顿时析出一身冷汗。
他瞠目结舌地瞪着王怜花,仅凭一根小小的蜡烛便封住了他的取胜之机,如此聪慧过人,心思奇巧,世上能有几人胜过他!
瞳眸深处不觉现出一丝畏惧之色。
王怜花一动不动,左手闲搭膝头,右手倾倒美酒,居高临下地俯睥着鬼老九。
四目相接,纵使对方眉目含笑,如朱梅凝雪,风流可人,鬼老九却觉得那双明眸中的笑意残酷而冰冷,掀起滔天焰潮,仿佛将随着相接的目光漫卷而上,将他焚烧殆尽!
那眼神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想起他任务第一次失败时,师父将他扔进狼窟里看他的眼神。想起他的好友跟他的女人,联手将他推下悬崖时,说的那些话。想起他屠了一户满门,只为剥皮抽筋做几个人皮灯笼玩,那家人死不瞑目的怨毒目光……
不知不觉,双手冰冷,汗出如浆。
持剑之手颤了颤,那蜡烛跟着抖了抖,吓得鬼老九心中一紧,空着的左手几乎要夺手而出。
王怜花淡淡道:“你可想好了。”
“若是你动了左手,你的钱跟命可就全是我的了。”
鬼老九神色一震,紧握的左拳缓缓松开。
他将口中的烟杆咬的咔咔响,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将王怜花饮血拆骨。
心中暗忖,等那蜡烛烧完,看老子不一剑割下你的头!
然后屏气凝息地望着手背上的蜡烛。
——胜负的关键就在那根短短的蜡烛之上!
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东西,此刻却如同奇珍异宝,散发着无边的魔力,深深地黏住了众人的目光。
烛身很短,约摸一刻钟便成烧完。
然而,紧张与焦虑,将每一息每一刻都拖慢、拉长,等待仿佛无穷无尽,令石室中的每一个人化做了一尊石像。
烛泪一点点落下,宛如赌局中二人的生命一片片凋零。
连时光都变得凝固,空气都变得焦灼,等待,等待,等待……煎熬无比,度时如年。
鬼老九觉得自己的手臂,开始从僵硬变得酸胀与发软,无法克制地微微颤抖,微弱的火焰轻轻抖动,连带着让他心也开始如秋风中的落叶,簌簌颤抖。
他将口中烟杆咬得咔咔响,他必须坚持,必须忍耐!
这小小的蜡烛连着他的命!
只要熬过,他就是赢家!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点烛芯终于燃尽。
滚烫的蜡油与火焰一起烧灼在鬼老九的手背上。
全神贯注的鬼老九仿佛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丝毫不觉疼痛。
他瞪起铜铃双目,看着最后一缕火光在他焦黑的手背上熄灭。
赢了——鬼老九在心中说道。
赢了——众人在心中说道。
将憋在胸中的浊气长长舒出,巨大的快意与狂喜涌上心头。
他仰天长笑,隆隆如雷,响彻整座寺庙。
好不容易歇住笑声,他望向王怜花,面容狰狞宛如恶鬼。
鬼老九道:“王怜花,你完了!”
“老子要将你的头削下来,当夜壶!”
持剑之手,正欲一斩。
白刃临喉,却换来王怜花一声嗤笑。
“偷偷告诉你个秘密,我可是个仙人啊。”
鬼老九皱眉道:“你说什么?”
忽然,一粒火星从他叼着的烟杆的黄铜烟锅里飘出。
宛如一只瑰丽的火虫,飘飘荡荡地落入盛满翠绿玉醅的酒碗之中。
鬼老九目眦尽裂,大喊道:“不……”
刹那间,烈火燃起,顺着酒液一路漫卷,瞬间烧遍全身,整个人化为一团巨大的火球!
鬼老九扭动着,哀嚎着,从紫檀卧椅上翻到下去。
拖着巨大的火焰,在地上一路爬行一路呼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然而几乎所有人,包括他那些小弟,都目光冷漠地看着他挣扎。
当他爬到沈浪面前,沈浪拎起旁桌的一盆鸡汤猛地泼在他身上,火焰被浇灭,鬼老九一声痛呼,昏死过去。
看着被烧成焦黑一片的人,了悟合眸,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令两个僧人将鬼老九抬出石室。
自鬼老九被火点燃后,绯衣公子再未看他一眼。
要说他冷心也好,傲慢也罢,强者只会看到强者,一个苟延残喘的手下败将无法再入王怜花的眼中。
一切尘埃落定,整个石室中寂寂无言,鸦雀无声,那些围观之人就像是一群被扼住喉骨的鸦。
直到,一人低语道——
“他赢了!”
这句话仿佛带着奇特的力量,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禁喃喃出声。
“他赢了”,“他赢了”,“他赢了”,“他赢了”……
——他赢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捧着这三个字,从寺里传到寺外,再乘着那瑟瑟寒风,飞上云霄。
这场赌局开的神奇,结束的更加奇妙。
就仿佛是苍天对鬼老九开的一场玩笑,明明局势大好,胜利唾手可得,为何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有一粒火星从他烟杆的锅子里飞出呢?
难道这王怜花得上苍庇佑,乃是天命之子?
听到旁桌有人呢喃着道出心中疑问。
赵碧穹一声冷笑:“可笑。”
他对沈浪道:“虽然我看不惯那小子,但也不能否认他有着野狼的胆子与狐狸的心肠,任何时候都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选择蜡火,替人斟酒,无一不是在引得对方轻视自己。他必是算定了鬼老九一旦得意忘形,必会让他先手。”
“将蜡烛搁在鬼老九持剑的手背上,让他以为自己猜透对方心思,想通其中关窍,心神完全凝聚在不让蜡烛掉落。”
“又有谁能想到,最后的杀招却在鬼老九嘴里叼的烟杆上?”
“人人都以为这一局,是从那只蜡烛开始,然而这一局从王怜花开口之时,鬼老九便已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聂巧巧迟疑道:“可是,这也太巧了吧?难不成他有卜卦的本事?否则,他是如何知晓那粒火星会飘出来的?”
沈浪笑道:“你没看到?”
聂巧巧道:“看到什么?”
沈浪道:“他故作嗤笑的时候,悄悄往鬼老九的烟锅子里吹了一口。”
聂巧巧呆了呆:“吹了一口?”
沈浪颔首笑道:“嗯。”
聂巧巧顿时笑得伏倒在石桌上,狠狠地捶了捶。
她哈哈大笑道:“什么仙人?”
“这家伙装腔作势的本事可真是不小!”
☆、千佛寺(十一)
石室里的众人都癫狂了,欢呼声,喝彩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还有人摔坛子砸碗,哗啦啦响声一片。
无论是看懂其中门道,还是懵懂半解之人,全都觉得这场赌局,真是太他娘的刺激了!
虽然没有刀剑交锋,没有豁命搏杀,甚至到头来也谁也没有丢掉性命。
但是其中层层谋算,步步定计,实在令人回味无穷。
从王怜花开口的那一刻起,鬼老九便如同撞上蛛网的小虫,无用挣扎至被毒蛛吞噬。
王怜花神机妙算,翻云覆雨于一掌的手段,着实令人惊叹!
沈浪澄澈的目光,越过群魔乱舞般的人潮,望向曲腿坐在长桌上的王怜花。
绯衣,朱唇,白肌,墨发……
他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拎着酒坛,身形奇异地与苍石灯火融溶在一起,仿佛他只是一株赤梅,一剪红枫,静美的宛若一副壁画。
仿佛察觉到沈浪的目光,王怜花回头,同他轻轻一笑,恍若东风拂过,令沈浪出神地想起,三千里灼灼而绽的桃花。
王怜花拎起酒坛,将其中尚未倒尽的美酒,酣饮了一口,然后“哗啦”一声,将空坛随手砸在地上。
他左手一撑,翻身下桌,向沈浪走去。
侍立一旁的沙弥喊道:“公子,你赢的银票?”
王怜花没有回头,笑声清朗道:“你全都收起来吧,算是抵了我与沈浪香火钱。”
沙弥呆了呆,在不少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赶忙将紫檀卧椅翻到后,散落一地的银票收起来。
不着痕迹地悄悄往自己怀里塞了一张。
刚做完,听到不远处遥遥一声,道:“那银票,就请小师父喝酒吧。”
他浑身一抖,瞧着王怜花未曾回头的背影,惊疑不定。
呢喃道:“他……真是个神仙吗?”
王怜花从容而去,他所过之处,拥挤的人群如同海潮一般退开,为他让出通路,然后又于他身后聚拢,好似众星捧月,将其拱绕其中。
这是江湖人对强者的迷信与尊崇,王怜花只用一场赌博,便令他们折服。
刚走出没几步,一位女子婀娜纤纤地迎面走来。
在擦肩而过之时,她突然腰肢一转,修长的双手如水蛇一般缠在王怜花的身上。
围拥的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极有眼色地四散而去。
王怜花不惊不诧,随手扶住她的肩膀,笑道:“夫人与我素未谋面,为何突然投怀送抱?”
那女子大约二十七八,风韵成熟饱满得如同一只熟透了的蜜桃。
清秀的面容上,缀着一双妙丽美目,眼波流转,顾盼生姿。
她轻笑道:“多抱上一抱,不就认识了?”
“你方才那副威风八面的模样,真是令人着迷。”
“我也好赌,你可愿今夜来我房中切磋切磋?”
她呵气如兰,道:“若是我赌输了,随你如何。”
王怜花想了想,现出一副苦恼神色,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若是夫人在今日之前邀我深夜一会,我必然赴约。”
“不巧的是,我才刚对一人发誓,终身只对他一心一意……这么快就背弃,不太好。”
女子一声嗤笑,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假装什么正经,你们男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什么山盟海誓,想发就发,想破就破,全都当个屁一样?”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与王怜花同来之人,未见一个女子,认定其倾慕之人未在身边。
“反正你那小情人又不在身边,我只求一夕欢愉,梦醒而散,你也不肯?”
王怜花笑道:“谁说他不在?”
眼睛望着沈浪的方向。
女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道:“你跟他……哎呀呀,我还以为沈浪与王怜花是敌人呢。”
王怜花笑道:“这世上从无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时过境迁,我早已与他化敌为友了。”
女子笑容暧昧道:“看样子,你们是在床上化敌为友的?”
王怜花闭口不答,笑得高深莫测。
女子误会了王怜花的意思,她拍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红艳的朱唇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两人正在说话间,突然一名白衣男子气急败坏地冲到二人面前,抓住女子的肩膀大吼道:“林素仙,你在我的面前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当我是死人吗?!”
“嫏嬛女”林素仙回头望向她的爱侣,身子却仍然靠在王怜花的怀中。
她揽着王怜花的脖子,慵懒一笑道:“你晚上同那些女人厮混的时候,不也当我是死的吗?”
闻言,“逍遥子”任萍踪面色几变,他低声道:“她们又不是女人,而且我……我……”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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