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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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沉陆 作者:等闲

    正文 第6节

    神州沉陆 作者:等闲

    第6节

    他甩开我的手,恨声道:“我不能接受的是你为何要受这等委屈?你的一身傲骨都化成奴颜婢膝了吗?你就任人如此轻贱而甘之如饴吗?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叶荐清吗?”

    委屈、轻贱、奴颜婢膝,原来宗熙竟是这样看的,我将怒气压了又压,才没有出手。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宗熙,宗熙,枉我以你为生死之交。

    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转身就走。他却突然冲到我身前,斜靠着紧闭的房门,双手抱胸,眼中怒焰沸腾,脸上含讥带讽,冷冷说道:“无言以对,就要当逃兵了吗?叶荐清竟能沦落至此?这天朝皇帝的手段当真不容小觑。”

    宗熙竟也能如此无理取闹,他到底在气什么?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我得罪了他似的?

    我凝神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气愤难平,又似带着些许别样情绪的脸,不知怎的竟冒出一句:“宗熙,你可曾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我想,肯定没有。”

    他一震,环胸的手缓缓放下来,带着莫名的愤怒,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张开口想说什么,最终却抿了抿坚毅的双唇,哼了一声,转开头。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不服气,我笑了笑,眼光投向紫檀木的书案,那是瑞送我的,和他用的一模一样。想象他在同样的书案前一遍一遍写着“清”的情形,我叹道:“委屈的是他,若不是我如此骄傲,他也不必受这么多苦。在喜欢的人面前,骄傲有时是最伤人的。可叹我认识得太晚了,否则”

    说到此处,不禁苦笑,否则很多悲剧便不会发生。

    瑞大概是嫉恨于她是我的妻子,愤怒于她背叛我,更为顾全我的尊严才要下手害死妹妹。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当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刚出生的璇儿,母亲难产,新生儿死亡也很合理。他没有动手,也许是因为不能确定璇儿是不是我的儿子,等两年之后,从璇儿的长相看出端倪,不愿让他成为我的耻辱和天下人的笑柄,才决定害他的吧?他们毕竟是他的血脉至亲,这其中的挣扎痛苦又如何能对外人道?

    所以那夜他遮遮掩掩的说了一句便不再提,是既不想让我继续误会,又不愿我知道那些事吧。

    我常年在外,娇惯的公主耐不住寂寞也是正常,我其实并不十分在乎,顶多面子上有些难堪,若莲和那人是真心相爱,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礼教之于我并没有什么约束。

    若瑞早知我对莲只有义没有情,还会不会如此呢?

    当时我甚至并不喜欢他,与他的感情莫说比不上宗熙,恐怕比之澜和劭也大有不如。他这样做极可能一无所获,甚至被我轻视和仇恨。

    直到方才,直到他打完我却流下泪,直到他哽声说“恨我”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他的尊严和骄傲早已放下,否则哪一个君王能允许臣子如此放肆?兔死狗烹,恐怕是功劳越大死得越快。

    自认为有情有义,却原来竟真的是寡情少爱,比之他对我的付出,我对他实在不算好。

    “宗”,抬头却见宗熙目光呆滞,怔怔看着我,神情复杂古怪,一幅受了打击的样子。

    不禁讶然道:“宗熙,你这副模样是何意?”

    他身体一震,似猛然惊醒一般,有些尴尬地抬手摸摸脸,勉强一笑,道:“我还能什么模样?”复又喃喃道:“骄傲,竟是为此吗?只因为不能放下骄傲,便不能”

    突然顿住,深深看了我片刻,脸上忽又露出轻狂之态,似豁然开朗,伸臂揽住我的肩,朗声笑道:“荐清,你就这副样子出去么?”

    见他如此,不禁松口气,宗熙总算正常了些。不过,我刚才说错了,看起来他似乎也有喜欢的人,却因放不下骄傲而失之交臂,所以听到我的话才会神情怪异,诸多感慨。

    我倒是有些好奇,以他的狂妄和目中无人,要喜欢一个人还真不容易呢。就象我从前一样。以后有机会要问问他才好。

    我也笑,轻唤:“宗熙,西域之行我有个想法。”

    “嗯?”英俊而张狂的脸凑近,挑眉咧嘴,姿态放浪:“什么想法?”

    “就是”我突然双拳齐出,快如闪电,不重,却足以让他的左眼眶和右脸颊各青紫一片,然后快速退出圈外,笑道:“就是,这样才好看些。”

    这两拳下去,任谁都以为我们的伤是互殴所致,不会往别处想。

    宗熙瞪了我片刻,怒吼一声,直扑过来,我侧身让过,叫:“停手,我没力气和你打,我警告过你的,不准再有这样的行为,你却又犯,挨打也须怨不得我。不过,你要实在不服气,我给你打一拳便是。”

    说罢,站立不动,含笑看着他。宗熙一拳打过来,堪堪停在我印着暗红掌痕的脸颊旁,目光一闪,反手变招,重重打在我心窝处,让我差点喘不上气来,不禁身体一缩,后退一步。

    他竟真打,刚要发怒,又一想,我不也利用他来掩饰,这样也好,就算扯平吧。

    缓了一口气,慢慢站直身体,正色道:“好了,你闹也闹完了,打也打完了,我们该商量正事了吧。”

    宗熙勉勉强强的点头。我将祈月教的事详细说给他听,关于劭只选择性地说了一些。然后我们又商议了一下去西域的路线。

    早饭过后,正在准备行装,太后竟派人送来一封信。

    自从我回来,她就不停地召我进宫相见,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老实懦弱的女人屡次私下找我呢?

    当年几位皇子争位,后宫嫔妃多有参与其中,搞得外戚乱政。而这位既无地位,又不得宠,也无甚能力的周贵人却丝毫帮不上他的儿子,幸好周家有几个人颇为能干,才助了瑞一臂之力。

    瑞登基后,吸取先皇教训,对后宫约束极严,不管是谁,稍有过失便严惩不怠,丝毫不讲情面。再加上周家与叶家虽然都帮助瑞,却素来不睦,又刚刚获罪,她不应该找我才对。

    她信中言辞极为客气,洋洋洒洒,历数过去对我如何赏识、照顾、恩重如山,又列举我如何与国有功,如何忙于国事,恐不能照顾好璇儿,请求我将璇儿交给她来教养,又将诸多好处,详细说明。

    我掩信冷笑,原来她也知道莲的事,怕我会因此亏待璇儿。

    我叫人将此信送进宫交给瑞,一来是告诉他我已知道那件事,叫他不必再对我遮掩;二来后宫的事还是由他来处理得好,他的手腕定可以处理得不落痕迹,滴水不漏。

    收拾好一切,带宗熙一起去拜见师傅,将璇儿和曹明殊托付给他。

    宗熙易容术颇佳,即可隐瞒身份,又可以掩饰我二人脸上的伤。

    七年之后,天朝大将军和南越君主再次携手,同赴西域,这次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上部完)

    神州沉陆 下部

    作者 等闲

    第一章

    收拾好一切,带宗熙一起去拜见师傅,将璇儿和曹明殊托付给他。

    宗熙易容术颇佳,即可隐瞒身份,又可以掩饰我二人脸上的伤。

    七年之后,天朝大将军和南越君主再次携手,这次将给江湖带来什么呢?

    斜阳古道,长河落日,西风吹散大漠孤烟,胯下骏马也现出疲态。

    “荐清,”宗熙勒马,叫住我,笑道:“天色还不算晚,我们不必如此赶吧,就快到定水之州了。你故地重游,感觉如何啊?”

    西璜要塞定水紧挨着其国都喀兰,便如喀兰的门户一般,同时也是进出西域的必经之地,故虽然地势险要却极为繁华,城内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商贾众多。

    当年便是在定水与西璜大军摆阵决战,于城东三十里的相黎坡设下埋伏,诱敌深入,破西璜十万大军,斩杀西璜名将于潜。

    抬头眺望,相黎坡的入口已隐约可见。怪不得宗熙要在这里停下。

    我会心而笑,却未作回答,只道:“好,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不是这里,”宗熙摇头,抬手一指相黎坡的方向,朗声笑道:“你在敷衍我吗?来到此地,那个地方怎可不去?”

    相黎坡其实是一个椭圆形的山谷,侧面山壁虽不高却笔直陡峭,谷中极为开阔,入口处地势平坦,然后渐行渐高,成斜坡形,故称为相黎坡。出口却是崎岖狭窄如羊肠的山中小路,车马不能行。

    进入山谷,宗熙脸色一正,喃喃道:“真是用兵的好地方。诱敌进入山谷,堵住谷口,在侧面或放箭,或用火攻,或滚木檑石,必让敌军全军覆没。”

    我下马,向前走了几步,强劲冷洌的山风在谷中横扫着,呼啸着。昂首而立,银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如招展的旗帜,猎猎作响。闭上眼,感受乘风而去的快意,也同时感到一片肃杀之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静谧的山谷中隐隐透着无形的杀气。看来这里不只我和宗熙两个人,而且埋伏的人还不少。

    宗熙也下马,缓步走到我身边。听着他凝重警戒的脚步,知他也已察觉,我笑了,悄声道:“形迹败露,有人要请君入瓮,宗熙,你不要出手。”

    “是你的仇家,当然交给你。”宗熙低声说完这句,突然高声道:“荐清,你那一招瓮中捉鳖确是好计。不过那于潜被称为‘奔雷将军’,不仅勇冠三军,而且谨慎机智,善于用兵,让他上当不容易啊。你是用什么计谋将他诱到这里来的?听说当年是你亲手杀了他,是不是?”声音沉稳,以内力远远送出去。

    绝顶聪明的宗熙,他已猜到是何人。我二人此行隐秘,除了祈月教的人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这里是西璜境内,祈月教不敢如此公然大举出现,那么就是要借西璜之刀杀我了?

    果然,宗熙话音一落,两侧山壁之上突然出现伏兵,约有百人,个个弯弓搭箭,指向我二人。火红的晚霞映着箭尖上诡异的蓝色寒光,隐秘的山谷再无静谧,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箭上的毒便是西璜最有名的“蓝影”之毒,此毒见血封喉,幸好因急难炼制,不能广泛使用,但是当年我手下死此毒之上的也为数不少。

    同时杂乱的马蹄声传来,从谷口涌进二三十人,刀枪齐出,挡住我们的去路。

    当先一人却是一个英武过人的红衣少年,胯下红驹神骏,手中青龙堰月刀上长长的红缨随风舞动,威风凛凛、英姿飒飒。

    那少年单手持刀,在空中一划,刀尖指向我的脸,目呲欲裂,恨声道:“不错,就是他亲手杀了‘奔雷将军’,今日我要替他报仇。”

    我看了看宗熙,奇怪,宗熙是如何得知来的人是为家仇而非国恨?

    冲那少年微微一笑,道:“于乘云,于潜将军长子。”

    那少年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眼中愤恨之火却丝毫未减,冷笑道:“不错,我便是于乘云,素闻叶荐清眉目如画,姿容绝丽,是有名的美人将军,今日一见却是容貌粗鄙之人。你真的是叶荐清吗?”

    宗熙退开两步,抚掌大笑,赞道:“姿容绝丽,小娃儿说的真好。冲这一句话,我保你不死。”

    我瞪他一眼,不由恼怒起来,转头冷冷道:“你要为父报仇就来吧,无需多言。”

    于乘云举刀,拍马便要冲过来,却被身后一人拉住,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道:“此人武功极高,少将军何必与他动手,放箭射死他便,啊”

    话未说完,突然大叫一声,摔下马去,倒地不动。此变故太过突然,那些人顿时一阵大乱,马嘶声和惊呼声混作一团,有两人忙过去扶起那人,探一探鼻息,喜道:“无碍,只是穴道被封。”

    我又瞪了宗熙一眼,道:“多事。”

    于乘云高高举起大刀,向下一划,大叫一声:“放”

    刀划到一半,箭字还未出口,我和宗熙同时飞身跃起,极默契地一左一右,提气蹬山壁而上,挥剑挡开匆忙射来的毒箭,同时手中暗器携凌厉风声激射而出,片刻之间,弓箭手均萎顿在地。然后纵身跃下,竟也是同时落地,分毫不差。

    只听有人惊呼:“南越宗熙!”

    宗熙笑道:“不错,我最恨有人暗箭伤人,好了,现在我不管了。荐清,这些人交给你,天快黑了,要快些哦。”

    我点头,冲惊疑不定的于乘云道:“我不伤你,过来。”

    于乘云仰天大笑,眼中却流出泪来,大声吼道:“你不伤我,哈哈,你在这里伤的人还少吗?你也杀了我便是。”

    挥刀直冲过来,后面的人也随着冲过来,我飞身上马,迎上前去,“秋水”剑出,舞动之间,光芒夺目,流光溢彩,天地为之失色。“秋水”清咤长吟之声不绝于耳,却只削断了他们的兵刃,掌风过处,将他们震落马下。

    最后只剩下于乘云,我闪过他几招,暗道,这少年武功不弱,但比之他的父亲还差的远。也难怪,他只有十三岁而已。假以时日,成就不在乃父之下。

    宗熙在后面叫:“荐清,你磨蹭什么?”

    我一笑,劈手握住他的刀背,用力一带,道:“放手。”

    他圆睁二目,紧抿双唇,却不肯放开手,身子前倾,我收起长剑,探手抓住他的腰带,提起来往地上一摔,他翻滚两圈站起身来,知报仇无望,呆呆站立,白皙稚嫩的脸上沾上些许尘土,神情悲愤而绝望,晶莹的泪在微红的眼眶边转了几圈终于流下,撒落黄土之中,瞬间没入,无影无踪,更多的泪跟着落下来,无声而哭。

    我下马,走到他面前,温言道:“我素来敬重令尊是真英雄,可惜明珠暗投。回去之后去问曲风意你父因何而死,到时你若还想报仇,随时来找我。”

    他抬头,如浑身竖起寒毛的幼狼一般瞪着我,却不说话。

    宗熙道:“荐清,走了。”

    我点头,又道:“还有,有人要借我的手杀你。”

    说罢转身,却见一人从谷外疾驰而入,大叫:“将军请手下留情。”

    正是当年于潜麾下师爷兼好友曲风意。话音未落已然来到我面前,跳下马来,看了一眼于乘云,松了口气,又看向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却纳头变拜:“多谢将军。”

    我微微颔首,翻身上马,便要离开。忽听于乘云道:“等等。”

    我回头,他昂首瞪视我,却迟疑着说:“你,我要看看你的本来面貌,否则如何找你报仇?”

    我一笑,除去脸上的易容。他双目瞬间睁大,定定看了我片刻,白皙的脸微微发红,断然道:“我一定会去找你。”

    宗熙突然纵声大笑,我横他一眼,这人随时随地都会癫狂起来,策马而去。

    宗熙跟上来笑道:“荐清,你又多了一个仰慕者。”

    我不理他的疯话,只是急驰。西璜朝中掌权之人是其君主爱妾的兄长,为人阴狡,素恨生性耿直的于潜,当年若不是他公报私仇,以于潜之能,也不会败得如此之快。相黎坡被困,于潜若强行突围,我又不愿杀他,应该不会死才对。他怕如若生还,会遭人陷害,全家送命。定要与我单打独斗,并跪下为被围的西璜将士请命。宁愿死在我手上,来保全家人和手下。那天我放过了谷中所剩的六万残兵,却杀了自己敬重的人。

    祈月教既要借刀杀人,最有效的便是要西璜君主祝瑟知道我的下落,祝瑟心胸狭窄,当年受我奇耻大辱,定会派人杀我。为何来的只是一个被陷害的少年?而宗熙一下子就能猜到来人是为于潜,那么他早就知道祝瑟不会动手。而祝瑟得到消息却不派人杀我,应该是因为宗熙在我身边。

    难道南越暗中与西璜结盟了?好一个远交近攻,宗熙,若我没有出现,你真的挥兵北上吧。

    我们宿在定水的客栈。

    西璜的冬夜,凄冷无比,透骨寒风如冰刀,漫天沙尘如霜剑,天无色,月无光,星不闪。

    我悄然起身,怕惊动宗熙,没有骑马,展开轻功,直奔定水北面的西璜国都喀兰。

    当年擒下祝瑟之后,曾西璜王宫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熟悉。抓住一个侍卫,问明祝瑟今晚在金昙宫。换上侍卫服饰,悄然一一制住金昙宫外的守卫,潜进宫内。

    闻听龙榻之上,锦帐之内,淫声浪语,显然欢爱正浓。我皱眉,轻挥“秋水”,锦帐飘然而落,盖住二人。

    只听连声惊叫:“什么东西怎么回事来人。”声音从棉被和锦帐之内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祝瑟先挣扎出来,刚一露头,我便含笑向长剑搭在他肩上。闪动的炉火映红了祝瑟惊惧的脸,他怔怔看着我,一声不吭。那个女人随即挣扎出来,茫然看看我又看看幽寒的长剑,张口要叫,却被祝瑟一掌击昏。

    我撤回长剑,扔给他一件衣服,笑道:“荐清莽撞,打断了君上的好事,还请见谅。”

    祝瑟接过衣服,脸色已恢复如常,低咳一声,不避我的目光,站起身来,好似展示健美身材似的慢慢穿衣,不带丝毫尴尬地说:“将军别来无恙否?自别后我对将军的思念与日俱增,一年多前却听闻将军身死的噩耗,伤心欲绝,悲痛万分。前些日子才听说将军未死,正在惦念,竟然能见到将军,真是老天垂怜。将军深夜来见我,真让瑟感动万分。”

    我冷笑,此人脸皮还是这样厚,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也越发的高了。当年的那样羞辱都没让他收敛些吗?竟然还敢出言无状。

    天亮之前还要赶回定水,没有时间跟他啰嗦,何况此人奸诈的很,小心为妙。

    抬手点了他的穴道,厉声道:“我来只为告诉你几句话。不管南越许给你什么好处,你最好都回绝掉,更不要妄想动我天朝。否则只要叶荐清不死,随时都能取你的小命。十日之内,我要听到西璜与南越绝交的消息。你答应的话就眨眨眼。”

    他连连眨眼。

    我刚要离开,却觉窗外似有异动,凝神细听了片刻,凑到他耳边笑道:“有人在外面,等我一出去便要进来杀你,你说我管是不管呢?”

    他一惊,目光殷切又焦灼地看着我,大概已猜到是何人,为何要杀他。不想祈月教竟也和西璜勾结了。

    就是那人告诉祝瑟我的行踪吗?我一走,他便会杀了祝瑟,留下那个女人,那么天下人都会以为西璜之主是我所杀,西璜必会大举进犯我朝。战乱一起,祈月教便可从中取利。不过经此一事,祈月教已得罪祝瑟,在西璜已无立足之地。

    “好,我今日便救你一命。”

    第二章

    不过经此一事,祈月教得罪了祝瑟,在西璜已无立足之地。

    “好,我今日便救你一命。”

    说罢拍开他的穴道,凝神缓步走出,临风而立,看向左侧不远处怪石嶙峋的假山和形态各异的古木交织而成的暗影之处,微微冷笑道:“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动手。”

    话音刚落,细微却尖锐的破空之声迎面而来,能将暗器的声音压得如此之低,却又透出这般凌厉的杀意,此人暗器功夫也是一流。

    “雷扫彤云”横拍而出,将暗器震落,捞起一个细看,形如竹叶,薄如蝉翼,雕工精美,又锋利无比,果然是劭细致唯美的风格,来人必是他的亲信。

    那人暗器出手,一刻不停,身子向后弹出,在空中旋身,如一阵轻烟,向宫外掠去。好俊的轻功,此人功夫与那夜的刺客当在伯仲之间。

    我不敢怠慢,急追过去,出了宫门,行不到一里,那人却突然停住。

    前方岔路口,一身黑衣的宗熙背光而立,负手昂头,眼光似穿透满天风沙,深沉地凝视着那无边无际的深蓝色苍穹。衣衫随风舞动,黑色大氅被烈风高高托起,展开,上下翻转盘旋,如张开的黑色羽翼。挺拔笔直的身躯屹立风中,纹丝不动,如深深钉入地下的标杆。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的犹如地下涌动的岩浆般凝重灼人的气势。

    他摆出从不示人的凝重深沉,可是动了杀机吗?他并非残暴嗜杀之人,这滔天怒焰从何而来?

    那人看看宗熙,又回头看看我,叹道:“能同时和当世两位最具盛名的风云人物交手,死也不枉了,来吧。”

    宗熙傲然而立,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既不语也不动,周身却似被翻腾的火焰裹住,空气也似乎灼热起来。是运起“排空驭焰”之功了吗?

    我微微一笑,向侧面走开几步,道:“宗熙,交给你了,五十招之内你若赢不了他,便是你输。”

    宗熙点头:“好,这个赌约不赖,若是我五十招之内取胜便是你输了。老规矩,输的人要答应胜者一个条件。”

    过去惨痛的教训告诉我,宗熙的条件是不能轻易答应的。

    我笑道:“又不是我和你打斗,你赢了,便是他输,关我何事?”

    宗熙还未回答,那人却怒道:“就算你们有绝顶武功,惊世才能,也不能如此视他人于无物,我便领教南越宗熙的高招,五十招内我若有一招落败,自当认输,甘愿领死。”

    说罢飞身而起,凌空而下,双掌交错翻转,姿势优美,掌法精妙。这便是“梦月流霜掌”吗?

    宗熙冷笑一声,站立不动,双掌向上平推,招式简单,动作缓慢,那人却似乎呼吸一滞,动作竟也跟着慢起来。骤然惊呼一声,脚未落地,借宗熙的掌风,在空中翻身,急速变招,却又被宗熙简单一招便牵引住。那人倒是极为机灵,再不肯和宗熙掌风相碰,利用绝佳的轻功,上下翻飞,与之周旋。

    他二人一个如穿花蝴蝶,一个似老牛慢车;一个身轻如燕,一个稳如泰山;一个飘逸灵动如风吹杨柳,一个凝滞迟缓如逆水之舟。四十招一过,那人体力消耗过大,动作渐慢,宗熙长啸一声,招式突变,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掌风凌厉,全是功招,竟不丝毫回防,快捷如豹,威猛如虎,招招指向那人的要害。那人勉强应付了几招,更见不支。

    宗熙向前拍出一掌,极简单的一掌,无一丝多余的动作,却奇快无比,从那人眼花缭乱的掌影中直闯进去,袭向他胸口,那人忙收招急退,宗熙飞掠向前,又是同样的一掌,携前一掌的余威击出,两掌之力合并,真如排山倒海一般。此掌击中,那人必死无疑。

    但是那人却不能死,我大叫:“住手。”纵身跃起,急冲过去,将那人向侧面一推,随即迎上宗熙,全力击出一掌,双掌一对,“嘭”的一声,劲风扑面,沙石飞扬,我们同时后退,卸去掌力,凝神相望,退后的距离竟也一般无二。

    心中暗道,这才是大巧若拙,他先用深厚的内力,压制那人出招,借机寻找破绽,一旦心中了然,迅速快攻,以简单快捷应对繁杂纷乱,四十七招便取胜。

    须知越简单的招式便越快,那人也很快,只是虚招太多,影响了攻击的速度和力度。江湖中人多追求招式的精妙,大谬。

    动手的若是我,大概也是如此。看来今生要胜过宗熙是无望了。

    宗熙也看着我,道:“方才那一掌,你我都尽全力,却还是平手,荐清,我二人今生只能是平手了。”

    我缓缓点头,和宗熙是是朋友、是知己,也是对手。彼此了解,彼此欣赏,却也随时随地,明里暗里地较量着,数年来从未分出胜负。

    那人被我大力一推,摔倒在一边,伏地不动,避开我二人对掌激起强大冲力,然后慢慢已经站起身来,看着我,深施一礼,微微喘息道:“叶将军,在下安觉飞,此番加害不是我家主人的意思,是我自不量力,妄想螳臂当车。我家主人交待,将军既要来便谁也挡不住,要我在此等候,恭迎将军。”

    我微微一笑,道:“我知,这种计策宁王不屑用。放心,此间之事我不会告诉他,但是”

    那安觉飞问道:“但是怎样?”

    我又是一笑,突然伸指点在他“气海穴”上,内力直透入丹田。他躲闪不及,惊疑不定的看着我,突然大叫一声,手捂腹部,踉跄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全身缩成一团,不住颤抖,却不再出声。

    暗暗佩服他的硬气,这腹痛如绞,丹田有如万针攒动的滋味比死还不如。走过去,蹲下身道:“但是你要受些惩罚。”

    他狠狠瞪着我,嘶声道:“你,你竟然暗算于我,算什么”

    我冷笑:“不暗算,你便能躲开吗?你擅自做主,可知会为宁王招来何等大祸吗?我略施薄惩,是替他惩罚不听话的下属。不过既然是宁王叫你来的,我也不会太难为你。我先回定水,你明日午时之前来找我。”

    说着用手按在他胸口,缓缓运功,压制住在他丹田搅动的气流,他慢慢停止颤抖,坐起身来,垂头不语。

    我收回手,又道:“你运功试试。”

    他盘膝做好,刚一运功,又痛叫一声,额上冷汗滚滚而落,紧咬下唇,愤怒又惊惧地看着我。

    我站起身,淡淡说道:“这点疼痛不算什么,只要不运功一会儿就会过去。但是明日午时你若不来,便又会发作,直至肝肠寸断而死。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缓缓起身,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默默向西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待那人走远,宗熙屈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清亮的口哨声响起,随着两声长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从左侧树林中冲出来。他竟然把我的马也带来了,看来我一出门他就知道了。

    翻身上马,双腿一夹,向南疾驰。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快亮了。我进屋,宗熙也跟进来,却不说话。

    我瞪视着他,满腔愤怒。他目光深邃而狂烈,剑眉紧皱,嘴角却带着一丝自嘲的冷笑,似比我更怒。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语气平和,轻声道:“看来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宗熙,你没有话可说吗?”

    瑞极力帮助严起扶北项彭丹继位,除了找我之外,便是要对抗西璜吧?那么他早已知道南越的动作。看来这一年多,他过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艰难。可是瑞,我已经回来了,为何你还要自己扛起,却不肯告诉我呢?

    宗熙哼了一声,目中的火焰渐渐平息,唇边嘲讽的笑意却更浓,断然道:“你这样帮他,我还能说什么?我没有染指他的江山,但是也不允许有人打我南越的主意。”

    我默然,他们都是一国之君,若执意要争斗,又岂是我能阻止的?

    深深看了宗熙片刻,淡淡说道:“天快亮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说罢利落地脱掉那身西璜侍卫的外袍,拿起毛巾清洗脸上的灰尘,抬头却见他呆呆看着我出神,不禁奇道:“宗熙,你发什么呆,还不回房?”

    他却咧嘴而笑,一字一字的说:“我要睡在这里。”神情既坚决又无赖,似乎还含有一丝别样的挑衅,眼光却若有似无的瞟向屋顶。

    我皱眉,沉默了片刻,朗声道:“朋友,屋顶上不冷么?”

    屋顶几声轻响后,再无声息。这人连跟了我们数日,却没有恶意。他的武功和瑞的功夫是一路的,而且似乎还在瑞之上,也是萧长天的弟子吗?

    宗熙也脱去外衣,从我手中抢过毛巾,毫不在意是我用过的,胡乱擦了一把脸,笑道:“荐清,你的陛下似乎对我很不放心。你说他在担心什么?”

    他认为方才那人是瑞派来的吗?的确有可能,瑞一直对宗熙心有芥蒂,怎能放心?

    宗熙将毛巾丢进木盆,往床上一躺,又道:“你不说抓紧时间休息吗?还磨蹭什么?”

    看来他是铁心睡在这里了。少年时期,也曾不止一次和他同居一室,同被而眠,宗熙大大咧咧,我胸怀坦荡,从未觉有何不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瑞知道了,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叹道:“我去隔壁。”缓步走了出去。

    第三章

    看来他是铁心睡在这里了。少年时期,也曾不止一次和他同居一室,同被而眠,宗熙大大咧咧,我胸怀坦荡,从未觉有何不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瑞知道了,不知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叹道:“我去隔壁。”缓步走了出去。

    只稍稍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梳洗完毕,回房换好衣服,宗熙还在呼呼大睡。不由苦笑,真是好命,怪不得他愿意和我一起出门,哪里去找这样的随从?

    易容去采买一路上所需的物品,让店家直接送到客栈,然后闪身跨入无人的小巷。

    那人果然跟了来,却还是不现身。从未见过这样跟踪的,被道破竟还是紧咬着不放,这人武功虽高,却显然没什么江湖经验,跟踪的技术也不高,脸皮倒是满厚的。

    我沉声道:“阁下武功如此之高,为何做出这等藏头藏尾的小人行径?”

    一人缓缓从岔道的墙角处转出来,略带尴尬地反唇相讥:“将军威名赫赫,如此改装易容便不是藏头藏尾吗?”

    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衫,修眉俊目,颇为英俊,行止之间,风度甚佳,神态却很倨傲。

    我眯眼看着他,月白色,正是瑞最喜欢的颜色,他除了龙袍,所有衣物全部都是月白色的。

    “你是何人?一路跟着我,意欲何为?”

    他微微冷笑:“你当我愿意来吗?有人千里传书,要我暗中协助你。没想到你早已有人协助了,哼,天下人都说叶荐清和南越宗熙的情谊不同凡响,原来是这么回事。”

    果然是瑞派他来的,千里传书,那么应该是发现刺客便传书了,那时宗熙还没有来。这人不肯说出身份,神态话语之间对我却有诸多不满,似乎很是不平。瑞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看来对他极为信赖看重。为何我从不知有此人呢?瑞,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想到此处,不由恼怒起来,亦冷笑道:“协助吗?我还以为你是来窥视的。”

    说罢甩袖就走,这次那人却是明目张胆的跟着。

    回到客栈,宗熙已经醒来,正在摆弄我买来的物品。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坐在一旁,脸色有些苍白,一幅文弱的模样,神情却很倔强。看到我立即站起身来,躬身道:“觉飞见过将军。”

    昨晚那个武艺高强的刺客,竟是这般斯文俊秀的青年,不过,倒像是清高的劭会用的人。

    我一言不发,帮他化去丹田的气流。

    宗熙用微含惊讶的看我一眼,又上下打量随我进来的人,朗声笑道:“我该如何称呼你呢?叫喜欢爬房顶的阁下如何?”

    那人脸上微微有些难堪,却傲然看了我一眼,昂首道:“叫我思靖即可。”

    靖?我微微皱眉。宗熙问道:“靖王爷的靖吗?”

    那人点头,他对宗熙倒是很客气,看来那莫名的怒气只针对我。这应该不是他的真名,他以瑞登基前的封号为名,是要向我挑衅吗?无聊透顶。

    不理会宗熙别有深意的笑容,当先走出去,宗熙很快跟来,手臂又搭上我的肩,凑过来悄声道:“这次你倒是很敏感,齐瑞真的是不容小觑。”

    我拿开他的手,沉默了片刻,叹道:“宗熙,什么时候你我说话也要遮遮掩掩的?看来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

    宗熙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无限惆怅的说:“我从未变过,变的是你啊”

    我皱眉,却听他忽又纵声大笑,似突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笑声爽朗,豪气冲天,毫不理会众人好奇的目光。忙拉他离开,还说没有变,这样古怪的宗熙过去哪里见过?有什么事困扰着他吗?但是以他的骄傲,就算有,也是不会说的。

    我们取道丝绸之路,经甘州,过敦煌,出玉门,横穿楼兰,直奔龟兹和高阗国交界处的一个名为“梦落”的绿州。

    跨过黄沙滚滚、浩瀚无垠的戈壁荒漠,翻过傲然屹立、银装素裹的冰山雪峰,经过百花盛开、绿草如茵的盆地绿洲,也见识了碧波荡漾、形态各异的高山湖泊。终于来到如诗如画,风景秀美的梦落绿州。数九寒天,这里却温暖如春,一片生机盎然。

    地势极低的梦落之州,四面环山,中有湖泊。雪峰高耸,湖水却碧绿清澈,有数十只天鹅在湖中起落,悠闲自在。此景只应天上有,便是在梦中也难见到。也大概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劭,可惜没有他最爱的竹。

    湖光山色之中,红瓦白墙上挂满绿色的藤蔓,不太显眼,却分外别致。堂内的摆设淡雅清幽,却处处透出一股清冷的寂寞。

    思靖皱眉道:“安觉飞去通禀的时间也太久了吧?而且从进来就没见到人影,不会有什么圈套吧?”

    除去易容的宗熙又露出他惯有的懒洋洋又满不在乎的笑容:“荐清,这个宁王的毛病比你还多。”

    情况的确有些不妙,我站起身来,断然道:“我进去看看,宗熙你等在这里,万不可轻举妄动。”

    宗熙却挡在我身前,伸出手,颇不赞同地摇头,微笑着开口:“生死之交。”

    我一愣,也笑了,拉住他的手道:“不错,我们一起去。”

    宗熙开怀大笑,紧握一下我的手,当先走进内堂。

    旁边的思靖冷哼一声,欲言又止,默默的跟上来。

    瑞曾埋怨我的脾气,说我“不管是谁,一言不和,甩袖就走,再也不理”。不错,对讨厌的人,我向来不理会,而宗熙一贯目中无人,一路之上,此人被当成隐形人一般,个中滋味也不好受吧。

    偌大的地方被我们走遍,却没有一个人影。走到尽头,是一个很小的庭院,还未进入,就觉空气中透出一股诡异的感觉。我和宗熙同时闭气,互看一眼,又同时看向院中的水井。

    地上没有人,那么就是躲在地下,可是仔细勘查了所有的地方,没有发现一处机关暗道。

    在庭院深深之处,从怪异的水井中袅袅升起的轻雾可是毒气?那么地宫的入口应该也在这井中。但是既然放毒,入口肯定已经关闭,我们这样闭气,坚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想办法进去才行。

    拿出两片天山雪莲,一片含在口中,一片递给宗熙,却听后面的思靖道:“这是祈月教的迷香‘沉雾’,天山雪莲也不管用的,这个给你。”说着扔给我两粒红色的药丸。

    然后直接跃入井中,象壁虎一样贴在井壁上,轻敲每一块石头。

    我将药丸收进怀里,宗熙将天山雪莲含在口中,目中闪动笑意,轻轻点头。长年征战,让我们不敢轻信他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冒险。宗熙外表粗豪狂放,却心细如发,谨慎持重尤甚于我。

    片刻之后,井中突然传出“空空”的声音,思靖喜道:“有了。”跟着似乎石门被推开。

    宗熙当先跃入,我紧随其后,井内没有水,却很深,窄窄的石门开在底部三分之一,井底的迷香才燃了不到一半。我飞快进入地宫,关上石门,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直到胸口闷痛,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宗熙已然开口:“你哪里来的解药?挺管用的,谢了。”

    思靖笑道:“我们同舟共济,不必客气。”却不回答前一句,他一定和萧长天有莫大的关系,极为熟悉祈月教的事,这便是瑞叫他来的协助我的原因吗?可还有其他的用意?

    穿过阴冷潮湿、幽森黑暗的狭长地道,一转弯,石门洞开,门内豁然开朗,似是一个大厅,柔和的光线透出来,却静谧无声。我们同时顿住脚步,犹豫之间,悠扬的箫声悄然响起,却是一曲《长相思》。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箫声悠远绵长,清淡空灵,却似诉尽重于山岳之情,入骨相思之意。

    一曲即罢,清亮低柔的声音传来:“故人来访,奈何踌躇不前?”

    我缓步踏入,那柔和的光线,竟是嵌在墙壁之上的十数棵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来的,营造出如梦如幻氛围。素雅的大厅之上,颀长消瘦的身形安然而立,翠衫碧箫,玉颜明眸,清灵美态,不可言喻。

    望进那双比夜明珠还要美丽的清冷明眸,我微微一笑:“故人来访,奈何避而不见?”

    略显苍白的优美双唇轻轻勾起,淡然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曼声道:“‘秋水’一出,江天无色,可愿与‘孤月’一较?”

    传说中璀璨夺目、宛如月之光华的“孤月”剑吗?只他一人在此,说不到两句话便要和我动手,是何用意呢?其他人到哪里去了?

    第四章

    略显苍白的优美双唇轻轻勾起,淡然一笑,便如冰雪初融,曼声道:“‘秋水’一出,江天无色,可愿与‘孤月’一较?”

    传说中璀璨夺目、宛如月之光华的“孤月”剑吗?只他一人在此,说不到两句话便要和我动手,是何用意?其他人又到哪里去了?

    难道他有把握胜我?正在犹豫之间,身后石门訇然关闭,思靖过去一推,纹丝不动。

    宗熙看看我,抚掌大笑:“荐清,你从未告诉我宁王爷是这等妙人儿,面对这样美丽、又对你如此有情有义的人,你舍得出手吗?”眼光若有似无的瞟过一旁的思靖。

    幽深清冷的眸子转向宗熙,淡漠的扫了一眼,又静静地看着我。

    第一次有人能对气势迫人的宗熙视而不见呢。我不禁微笑,冲他一点头,道:“宁王殿下,一代奇侠萧长天的门人在此,长天一剑,才配得上‘孤月’的光华。”

    思靖惊讶的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问:“你怎知?难道是他”

    我冷然一笑,不语。

    劭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碧玉箫扔给我,轻轻一句:“吹奏一曲可好?”然后看向一旁思靖,微微冷笑:“报名,亮剑。”

    思靖面色一正,缓缓抽出长剑,道:“萧雨霁。”

    思靖果然不是他的本名,他姓萧,难道竟是萧长天的儿子?那么瑞手中的‘长天’剑多半是他赠送的。

    幽寒的眸光落在剑上,秀眉微皱:“不是‘长天’?”

    原来劭不知‘长天’剑在瑞手上。

    萧雨霁淡淡道:“手中剑并不重要,胸中有剑便可。”

    我微微眯眼,这一句话便知劭不是他的对手,恐怕我也未必能赢他。宗熙凑近我,悄声说:“此人不简单,我们都小瞧他了。”

    劭缓缓点头,面色凝重,伸手在腰间一按,一声龙吟,炫目的白光从他腰间弹出,如月般光华四溢的名剑‘孤月’,映着如黑珍珠般晶莹璀璨的清冷双眸,迸射出夺目的光彩。

    他二人相对而立,一个潇洒淡然如隐隐清泉,一个高贵清丽如山中翠竹。突然,弱柳一般的身形似被劲风吹动,飘然而起,月之光华霎时笼住对面之人的全身。正是“落月摇情剑”,他使出来比之那夜的刺客,更加精妙绝伦。

    箫雨霁赞一声“好”,长剑一抖,剑锋暴涨半尺,泛起青光,直刺向劭的前胸,以攻为守,迅捷无比。竟是江湖中久已失传的“气剑”,此人内力之强也是世之罕有。

    我看了一眼宗熙,他点头,开始四处勘查。我将碧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五十招一过,月之光华被凌厉剑气扫的支离破碎,清冷如玉之人,如秋风中摇曳的挺傲碧莲,已无力挽回颓败的命运。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哧”的一声,剑气穿透皎皎孤月之光,指向如玉的面庞,陡然向下一划。柔软的腰肢后弯至几乎折断,避开面门,如丝如瀑的黑发骤然散开,在空中划出一个绝美的弧度,披散在细瘦柔弱的肩背上,几缕柔软的发丝飘然落地。

    我大叫:“住手。”

    “秋水”剑出,荡开顺势斩向劭腰间的长剑,双剑相触,长剑应声而断。

    箫雨霁将断剑往地上一抛,怒道:“你为何救他?”

    我淡淡说道:“叶荐清要做什么无须理由。”

    宗熙纵声大笑:“这才是‘战神’本色。”说着从后堂转出来,走到我身边,悄声道:“空无一人,这里是湖底,出口在后面。”

    我微一点头,心中越发不解。没有机关,没有埋伏,而他明知必输,为何还要动手?

    朗声道:“劭,为何这里只有你一人?你在计划什么?”

    如玉的面颊挂上一丝冰寒而讥讽的笑容,缓缓道:“你还是发觉了,不过怕是已经晚了。难道你不知,那个你一心守护的人离开皇宫了?我的计划当然是拜见皇帝陛下了。”

    我一听之下,手中玉箫“啪”的一声断为两截,掉落在地。

    箫雨霁怒吼一声,便要上前,却被宗熙拦住。

    我深吸一口气,不可能的,瑞根本走不开,否则他决不会放我和宗熙一起赴西域,而且以他的精明不会轻易上当。可是,尽管明知如此,心中还是又惊又怕,忐忑不安。

    劭呆呆看着我,眼神暗淡,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然的笑,慢慢弯腰拾起折断的玉箫,如瀑的黑亮发丝随着弯身的动作荡在空中,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停了片刻,缓缓站直身体,如扇的睫毛轻颤,优美双唇微微抖动,轻轻一句:“我多年来百思不得其解,当年你一直按兵不动,不偏不倚,为何突然帮助一向交情泛泛的他?荐清,你能告诉我吗?”

    我沉默了片刻,正色道:“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转头看了看凝神聆听的宗熙,他曾说:“荐清,你该明白,像你这样性情刚烈,才貌出众,重情重义的人本身就易召祸,偏偏你又没有一丝为人臣子的自觉,没有哪个君主能容得下你。”

    微微一笑,缓缓道:“其实原因很简单,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我很明白,如我这样的人没有哪个君主能容得下,除了他。”

    无论何时,何种情况下,他从未将我当成臣子看待。那坐拥天下,俯瞰万民之人,却独独仰视于我,怎能不令我真心相待。他是我唯一甘心跪拜之人,此生再无他人。

    柔弱的身躯抖动如蝴蝶的翅膀,唇边却浮上一丝梦幻般的笑容:“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请你杀了我,莫让我落在他手上。”

    他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的安排竟是一心求死?

    我摇头:“只要你答应今生再不害他,我便不为难你。”

    优美的双唇弯起,漾出美艳绝伦的笑容,眼波流转之间,却溢着如冰如霜的光芒:“你能要他不害我吗?此生誓与他为敌,不死不休。”

    箫雨霁冷哼一声,我也不禁动怒:“很好,我便让你无力与他为敌。”

    伸掌抵在他胸口,一发力,他身子一颤,竟不抵抗,任我内力涌入,化去他的功力。

    宗熙疾呼:“且慢。”我急忙收功,他退了一步,软倒在地。

    宗熙正色道:“他故意激你出手,你怎就乱了方寸?”

    我也暗恨自己的鲁莽,怒道:“劭,你为何要如此?发生了什么事?”

    他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来,道:“你若不杀我,就走吧。”

    看来确有什么事发生,我刚要继续问,却听有人大叫:“主人。”疾冲过来便要扶起地上的劭。正是安觉飞,他身上湿淋淋的,显然是从水中来。

    纤瘦的身体一退,清冷的眼瞪视着他,玉颜冷厉:“为何回来?”

    安觉飞收回手,不说话,只是摇头,泪洒前襟。

    我退开几步,对宗熙道:“走吧。”当先走出去。

    出了“梦落”之州,天色已晚,担心瑞的安危,不敢耽搁,向东疾行。天方亮时,突然想起“碧月寒烟丸”,劭显然没有服用,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输。我只废去他一半的功力就收手了,此物在他手中,只需服下,功力当能恢复,仍是大患。

    第五章

    出了“梦落”之州,天色已晚,担心瑞的安危,不敢耽搁,向东疾行。天方亮时,突然想起“碧月寒烟丸”,劭显然没有服用,否则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输。我只废去他一半的功力就收手,此物在他手中,只需服下,功力当能恢复,仍是大患。

    不由心惊,真是被他一句话便搅乱了方寸啊。

    叫箫雨霁即刻回京,有他在应无人伤得了瑞。我和宗熙则返回“梦落”。

    行至正午,突然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打马过去,竟是三个人在围攻安觉飞。看他浑身血污,显然受伤不轻。难道我们离开后又有变故?

    大喝一声:“住手。”那三人看到我,惊恐万分,转身就跑,宗熙飞身拦住。

    安觉飞见到我却大喜,涕泪横流,以剑支地,跪倒不住磕头,断断续续道:“请将军念当年的情分,救我家主人。”说罢身体摇晃几下,扑倒在地。

    我赶过去,下马,扶起他,点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问:“发生了什么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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