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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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正文 第19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第19节

    谢天麟猛地踩住了刹车。惯性带着两个人身体向前倾过去,令单飞的手从他的脸颊上离开。

    “别再碰我。”他冰冷而缓慢地说:“永远。”

    单飞把视线转向另一面的窗子,“对不起。”他说:“我很想你。”然后,他又补充道。

    “你缺一个床伴了吗?”谢天麟嘲讽道,再次启动车子。

    “你知道我不是!”单飞转过头来,怒道。

    “我不知道。”谢天麟反驳道:“你又知道我多少?”

    单飞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你爱我。”他望着车窗外飞速滑过的标志线,“你不会伤害我。”

    怒意再一次翻涌着搅乱了谢天麟眼中的平静。“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他冷笑着道:“如果你不自己走出来,我确实没办法打破单郑芳芳的防御网,更没办法令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

    他踩住了刹车,“我真走运。”他说,从车座靠垫里抽出了一把枪,并不算冰冷的金属枪管抵在了单飞的额头上,随即,从单飞的肋下拿走了他的佩枪。

    那是一片墓地。

    在青色的植物间,一排排白色的石碑整洁漂亮。

    越过石碑,另一头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见到亮银的法拉利,劳斯莱斯的车门打开,几名男子急速走过来。

    “你不想这么做。”不是谢天麟预计的——或者说是期望的——狂怒惊慌,单飞的眼中盛满了悲哀和怜惜,“不要。”他恳求,但并不惧怕,“等他们过来就太晚了。”

    这怜惜和镇定简直逼得谢天麟发狂!他无法忍受!

    “我为什么不想?”他嘶声咆哮道:“对我来讲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存在只能带来危险!我当然想,我跟我父亲一样想!”

    单飞茫然地看着他,但这种神态并没有保持太久,大概半秒钟,狂暴的怒火开始在他黑亮的眼中蔓延开来,如谢天麟期盼的愤怒,以及他永远都不想见到的彻骨的痛。“利用,”单飞声音尖厉地道:“利用?!”

    “否则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接近你!”谢天麟叫道,他知道他自己没必要回答,因为他们已经抓住了单飞;他知道自己也不该如此大声,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理智。但他必须让自己知道!“我并不是个精神病!”

    “……”单飞反抗过,但没用,他被拖出去,所以他没办法扑上去掐死谢天麟,“你去死吧!”他挣扎着叫道:“你该死!混蛋!”

    承载着全部绝望和愤怒的词句从牙缝里溜出来。他不是只会这种小儿科的咒骂,他会许多,但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意识全部被抽空,甚至连恨,都是他因为认为自己应当具有的情绪所以才努力展现出来的。

    事实上,他抓不到任何感觉。

    “我会杀了你!”

    “是。我知道你会怎么对我。”既不冰冷,也不火热,单飞被打晕之前,看到的是一双毫无光彩,死气沉沉的眸子。

    谢天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轻声说:“正中那一块,是谢家的地盘。今后,我会埋在那里,而不是任何其他地方。”

    第十四章

    狄义德并没有写回忆录的爱好。

    他只是想做点什么来消磨时光。而他现在能够做的事情实在太有限。只有思维,还能够冲破锁铐的束缚。

    他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去见辛国邦时,那个黑口黑面的警司惊讶而滑稽的表情,但是他记得四岁的谢天麟跟他一起玩水枪的情景。清晰得就像是上一秒。

    他最早的记忆里,就包括谢天麟。

    他看着谢天麟长大,同时他也在长大。他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他其实是为了谢天麟才长大。他因那个男孩而学会隐忍,尝试背叛。

    他知道,如果自已足够强大,那么就不必看着另一个男孩悲伤,看着他痛苦,看着他万劫不复。

    他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真正明白谢天麟的人,他懂他的骄傲与自卑,快乐与痛苦,他懂他的希望和他的冷酷。

    他是唯一一个能做这件事的人。

    所以他只是遗憾,因为自己不够小心,但他绝不后悔。

    十五点二十分。

    谢天麟看了看手表。他推门走进去。

    在幽暗的角落里,他找到被反铐在铁架上那个青年。他庆幸他只是看起来很疲惫,但不是伤痕累累。

    “少爷。”狄义德叫他,神态自若地打招呼,就好像被绑在这里等死的不是他一样,跟之前的二十年没什么分别,并不阿谀,只是亲近。这个男人叫他做少爷,就跟他叫他“天麟”样,并没有尊卑包含在里面。

    “阿德。”谢天麟回应。他想知道狄义德是不是恨他,他从那个青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暗示。

    这个叛徒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不带任何伪装的敬畏、卑贱或者嚣张。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在自家别墅的院子里见到狄义德时,那个小男孩看着他的神情。他说,我有一把水枪,我可以跟你一起玩。

    这么多年来,是他跟他在一起。只有他。

    门旁的看守敬畏而戒备地靠过来。“少爷,”他们眼巴巴地瞅着他,战战兢兢地观察他的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狄义德是跟谢天麟一起长大的。除了他去美国的那三年之外,他们形影不离。但狄义德是个叛徒,看守住他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谢天麟微微点了点头,将用证物袋一样的袋子包里着的手枪递给他们。“那是单飞的佩枪。”他淡淡地道。

    然后,他看到那个被铐住的青年嘴角浮现出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笑容。“我已经等了几天了。”青年说。

    示意看守出去,谢天麟来到狄义德面前,“有什么没了的事?”他问。

    那个叛徒低头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才又再扬起头来,“少爷,我的事情一向都自己做,你知道。”他笑道:“我都做好了。”然后,又微微皱了皱眉,“你恨我吗?”他反问。

    “你做错了事。”谢天麟的目光中没有仁慈,但也没有仇恨,“但我不会恨你。”

    “我知道。”狄义德轻轻地叹了口气。谢天麟是谢家人,这毋庸置疑。他从出生起一直培养到现在的家族责任感和荣誉感,不会允许他接受任何形式的背叛。发展、壮大谢氏是他存在的意义,不管他是否愿意。

    “那是我的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泄露了意图。”他并不是太后悔,看起来。即便是叹气,愁绪也没有到达他的眼中,他始终微笑着看着谢天麟。“在那一天,我就对自己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为此丢了性命,不会怪任何人。所以,我也不恨你。你应该这么做。”

    “……”谢天麟跟他对视,许久,“那么很好。”他淡淡地说。

    “不错。”被称作叛徒男人点头应和,他确信他们有着相同的想法。“多谢你来送我。那么,再见。”他说。

    谢天麟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中看不出任何留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有。

    狄义德的目光紧随着谢天麟,贪婪地把他所有能够捕捉住的画面存入脑海。

    他是一个叛徒,而且即刻就会丧命。但那无所谓,无论他背叛谁,他始终忠于自己。如果,如果能够有惊无险地活到那一天,他会亲口告诉他背叛的理由。但现在,他自己搞砸了整件事,所以他决定把背叛的理由永远埋藏在心底。

    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只有他狄义德会为他这么做。

    狄义德不想死,但他不会为此后悔。

    “少爷。”

    在谢天麟已经将房门拉开一线的时候,他听到狄义德匆忙地叫道。他停住了身形。

    “你要订婚了,是吗?”狄义德打量着谢天麟笔挺名贵的西服,“衣服很称你。”他说,相信没有人会比谢天麟穿得更好看,“别那么不开心,你做得很对。谢擎和单飞都不可靠,”随后,他扬了扬眉,“如果必须从中选择的话,我会倾向于谢擎……照顾好自己。”

    他停了停,“你不必忍耐太久了,相信我。”他轻声道,用没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不需太久,如果辛国邦不是一个蠢货的话。

    谢天麟没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他不需要用耳朵去听!

    在一秒钟的停留之后,他拉开房门,走出去。

    他做得很对。他是谢天麟。他冷酷残忍,为了保护自己,会放弃任何人。不是吗?

    利用。

    每一只雄狮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帝国。建立,或者从另一只雄狮手中夺取。

    当它发现自己无法做到的时候,便会去寻找一个同盟。它们认为这叫做互利。

    谢天麟是一只狮子。

    谢天麟是一个决绝冷酷的狮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放弃任何人。

    他是在利用单飞,帮他挣脱谢擎的牵制。而当他发现自己的计画失误时,理所当然地放弃了他,就像是他对华安琪一样。

    你这个白痴!单飞对自己说,早在你知道谢天麟是头狮子起,就已经知道;早在你不再追问他为什么会选中你时,你不就已经猜到了原因吗?!

    你为什么还不肯相信,你还在幻想,你这白痴,你不肯相信,因为你没能控制住自己,你为他着迷,被他吸引,你说一切都可能作伪,但他看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方式不可能是假的,你骗自己!

    单飞想起,自己早就知道。在他接近谢天麟时,就清晰地意识到。直到他沦陷,他意乱情迷,除了谢天麟,他忘记了一切——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直到他不得不。

    在黑暗中漫长的独处,给了单飞足够的思索时间。

    一切都是计画好的。铺天盖地的订婚典礼广告,孤身一人的地下停车场,墓地等候的劳斯莱斯,这是继上次那场不成功的绑架之后,更侧重于心理的策略。

    他们——确切地说是谢天麟,了解单飞。

    谢家的两头狮子找了他很久了,他们只是苦于无法接近单飞;而与此同时,单飞忙于从亲人朋友的庇佑下脱逃。

    真有趣。

    单飞记起自己的亲友们曾经极力劝阻过他,他们甚至采取极端的措施,从看到报纸那一刻起,像看一个犯人一样地看着他。他们告诉他很危险,他不应当单独跑出来,无论谢擎得到了什么,那也不可能抵消他对单飞的愤怒,而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单飞落单的机会。

    然后,单飞给了他!

    无论是哄劝还是责骂,他们想避免的只不过是现在这种局面,ok,现在单飞以实践验证了他们是对的,他们看得更清楚。

    单飞活该。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寒冷,饥饿,还有……痛苦。抬起手臂,单飞用力地用腕间的镣铐去砸墙,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他甚至都不能够藉此发泄心中的怨气。墙上包裹着的那一层隔音塑胶缓冲了所有撞击力。

    他原来不知道谢擎家的别墅里面有这么好的地方!这是一个关人的好所在,他冷笑着想,你甚至都不能撞墙自杀。

    fuck!fuck!fuck!

    他不必忙着自杀,谢擎和谢天麟会把这件事帮他做得很完美!他们拿走了他的枪,那并不是为了好玩。

    该死的谢天麟!

    长久的监禁给了单飞足够的思考时间。反覆地,痛苦地,绝望地。

    他曾经恨过他,厌恶过他,迷恋过他,喜欢过他,怜惜过他,疯狂地爱过他。

    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连兄弟也连累,连至亲也伤害;而他利用他,欺骗他,最后出卖他!

    因为他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说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当浪子回头的礼物送给谢擎。

    对于谢擎,无论从哪种角度,都恨单飞入骨。

    这个……黑社会。

    狂怒的绝望。

    单飞做事从不后悔。他不后悔喜欢——爱过一个同性,但他知道自己会杀了他,如果他还能再见到他!

    他能。

    谢天麟希望手里拿着的不是香槟,而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之类的有点味道的饮料。

    不过当然,他此刻不能够酗酒,他要做的是面带微笑地,朝每一个用羡慕的眼神恭喜他的人点头致谢。

    他真喜欢这个晚宴,今晚他收获颇丰。无数达官显贵,他们都很有用,无论是对谢天麟本人还是对谢氏来讲。

    他真喜欢今晚,还有今天。他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

    对,这就是他,一个完美的谢氏少主。完美的。

    他的言谈举止无一不完美地符合他的身分,以及今晚的气氛。

    谢天麟穿行在人群中,不时地停下来寒暄,他对他未婚妻微笑,甜蜜而且温柔的。而对方却是神不守舍的,时常陷入沉思而忘记回应。

    没关系。

    谢天麟不在乎。

    很好,就是这样,你能做到。他对自己说,只要跟你那个完美的未婚妻拍好那些该死的合影,那么今晚就可以完美的结束了。

    在大厅的另一边,谢擎与华仲这对喜气洋洋的亲家低声聊着天。

    一切都这么和谐,直到靠窗子的那一边,一群贵妇发出了尖叫。

    一个男人从窗子跳进来。

    “闭嘴!”他对尖叫着的贵妇们叫道,无法再忍受那种刺激耳膜的噪音多一秒钟。“听着,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歹徒。我只是没有请帖!”他解释道。

    这没用,叫声没有停。

    “拜托,求你们。”他无奈地道:“有人看到那个该死的混蛋谢天麟了吗?”

    谢天麟在想,自己还有多少方式去处理这群鲁莽的员警。他对他们采用这种单挑的愚蠢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能够活到现在感到相当的惊讶。不过至少,叶利和杨帆都很聪明地选择了目击者众多的环境,虽然给自己带来些小麻烦,但不会致命。相比较来讲,单飞白痴得令人发指。

    单飞。该死的!

    谢天麟深深地吸气。“保安,”他慵懒地开口,甚至都不屑去看杨帆一眼,“报警。”

    “不!”身边毫无形象地响起了一声惊叫,谢天麟的胳膊被他的未婚妻紧紧抓住,“不要,天麟,他是我的客人。”

    谢天麟的头有些发紧。哦,还能更愚蠢吗?他想知道。并没有去看谢擎和华仲,他可以想像他们的脸色。

    他知道这女孩已经不一样,就在这短短的二十天里。他不奇怪一个人竟然能变得这么快。有些东西无法用时间衡量,无法用理智控制。

    它存在,它主宰。

    “ok,”他说,微笑着转头看着华安琪——这个女孩将紧张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期望明显地堆在了脸上,“我来帮你招呼一下客人。”

    “我……”华安琪紧张地道,望向刚刚将目光定位过来的杨帆。她看得出父亲现在有多么恼火。

    “跟我来。”谢天麟对那个快步向他走来的o记探员道,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休息室。

    杨帆并不是特别习惯于作为整个舞台的焦点。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那最好。想想看,谢天麟有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他绑架了单飞吗?“你们继续。”他耸了耸肩,对关注着他的眼睛们道:“一点私事。”

    华安琪切切而怯怯地看着那两个男人,心潮起伏思绪混乱,迟疑了一下,她跟了过去。

    “安琪儿!”顾不得满场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华仲沉声道:“你过来!”

    华安琪停住了脚步,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两、三秒之后,她转过头来,“对不起,爸爸。”她坚定地说,然后加快了脚步,尾随着她的未婚夫以及那个……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感觉的男人走出大厅。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并不否认心中隐隐浮动着的快乐。

    “单飞在哪里?”杨帆不打算废话。他们已经找疯了!那该死的混蛋是个反追踪的高手,情报科的同事在他走出家门之后二十分钟就被甩掉了。如果他能把这智商用在判断和谢天麟的感情上有多好?这混蛋!

    “叶sir已经通知过我了。”谢天麟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杨sir你来得有点晚。”

    杨帆愤恨地看着谢天麟,很久,就在谢天麟以为他要像叶利那样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我希望不是太晚。”

    他说,目光中带着真切的痛苦,“我想告诉你,穷尽一生,你也不会找到另一个比他更傻的人。无论我们怎么解释,他也无法理解你根本不配这样一个浅显的事实。”

    “……”谢天麟的面上是一片空白。大概几秒钟之后,他才扬起一个惯常的冷笑,“你想说服我。”他冷静地评论道,用蔑视的口气。

    “我没想过要说服一个冷血的杂种。”杨帆憎恶地回答说:“我怀疑你懂不懂那种东西——传说中的痛苦和懊悔。”

    谢天麟眯起眼睛,“你说的就是你在感受着的东西?因为你失去了什么而产生的?”他用慢吞吞的嘲讽语气道:“是什么?你的好兄弟?所以你懂。”

    心中的伤口被突然撕开,惶恐不安的痛楚在扩散,杨帆瞪视着这个……十足的杂种,现在揍他一顿的想法像春天的野草那样疯长。

    他早该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谢天麟缺乏人性!

    “天麟,帆船!”匆忙地推门而入的是华安琪,她同时带着焦虑和希冀地看着对峙着的两个男人,“我想……”

    “不!”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拒绝了她的参与。“安琪儿,这里已经处理完了。杨sir做了一个短暂的演讲,表达了他的祝愿。现在,他要离开了。”谢天麟缓慢而且不容反驳地道。

    杨帆用仇恨的目光扫过他,“小白兔,”他转过头,“你的确需要祝福,如果你真的决定嫁给这个杂种。”他对华安琪说,走向门口,“好运。”

    华安琪怔在那里,无法弄清状况。直到杨帆擦过了她的肩膀走出房间时,她才蓦地拉住了他,“你就这么走了?”她问,声音发紧。

    “那么?”杨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好吧,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欢乐时光。我有要紧的事。”

    “你就这么离开?”女孩看着他,混杂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失望与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或许她只是希望他能说句“不”。

    “你还有什么建议?”杨帆不确定地问。那双眼睛里容纳的东西令他手足无措。那见鬼的是什么?!

    华安琪茫然地,或者说绝望地松开手。她后退,再后退,然后跑开。

    “那他妈是什么?”几秒钟的愣怔之后,杨帆下意识地转向谢天麟。

    后者淡漠地看着他,面上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那是伤心和绝望。”他的声音如同琴弦般地低沉缥缈,“我还以为一个热血的杂种会懂。”

    杨帆困惑地站在那里,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

    见鬼!他晃了晃头,你在发什么呆?你的兄弟正在生死边缘!急匆匆地,他奔向大门。

    谢天麟带着一丝几乎就是微笑的神情,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他走到门口,打了个指响。大厅门口树立待命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谦卑地弯下腰,“谢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sg。”他轻声道:“我酒柜上的那一瓶。”

    没敢表示出任河疑问,小伙子快步离开,几分钟之后,他跑回来,托盘里放着一只瓶子,一只杯子。

    谢天麟接过它们,打发他离开,然后,紧闭了房门。

    sg。

    迟早有一天,这玩意儿会杀了他。

    但谢天麟并没有停。他饥渴地感受着酒精在体内的灼烧滋味。

    他无法拒绝。

    伤心和绝望,那是冷血的杂种的专利。除了他们,谁会懂?

    光线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黑暗里。

    单飞抬起头。

    润滑良好的地下室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仅供一人进出的一线。

    一个人站在台阶的顶端,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光线并不充足,但绝对的漆黑优化了单飞的视力,他看清了那张脸。

    苍白地,精致地。

    谢天麟的礼服扣子是凌乱地松开的,他倚靠着墙壁站在门口。

    这感觉真是该死的好!

    他站在这个地下室门口,看着锁着的那个人,而那人不是自己。

    那是单飞。该死的单飞!

    那令他愉快,又……痛苦。

    极度的痛苦。

    他的服饰提示着单飞,在踏入这个门口之前他在做什么。

    预计中的大部分怒火被无法遏止的心痛取代,单飞深深地呼吸,让潮湿、冰冷的空气充斥几乎沸腾的身体。“从订婚典礼上逃出来了?不能没有我,是吗?”他冷笑道:“想让我像是在车里那样干你吗?”

    谢天麟慢慢地,悠闲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向单飞所在的角落靠近。

    “感觉舒服吗?”他用刻薄的,嘲弄的语气道:“喜欢吗?这个地方。”

    “等你住进牢房,你就会知道了!”单飞咬着牙道:“不过我很庆幸我被锁在这里,而不是在操你这个人渣,这让我没那么恶心!”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鄙夷,尽管他更鄙夷的是自己。

    他居然还……思念,关心着谢天麟。

    谢天麟沉默地停止了脚步。“……你真该死。”半晌,他轻声,但却充满怨毒地说:“不过死太便宜你。在这点上我认同……我父亲。另外,我对你说过的,我不会坐牢。”

    他真该死!这个混蛋员警真该死!

    他嘲笑他的一切,他的过往,他的渴望,他的爱。

    他对他的所有—信仰和理念,行为和手段——统统不认同。

    员警憎恶黑社会;单飞不能忍受谢天麟。

    “哈,你难道不知道,监狱这个词就是为你而设的。”单飞知道自己成功地刺伤了谢天麟。我他妈的应该为此感到开心而不是痛苦!他对自己说,那是这个卑鄙的,利用别人感情的混蛋应得的教训!

    毕竟他就要死了,或者更糟糕,难道谢天麟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说起来你那个贱人老爸呢?他对我有什么计画?还是说他胆怯得只敢瞻仰遗容?”

    “他不会杀你,暂时。”谢天麟哼了一声,道:“有很多更有趣的方式来毁了你。”他听到铁链滑动的撞击声,停下来,他长久地注视着盛怒的单飞。后者就像是要扑上来勒死他。

    “你害怕吗?痛苦吗?”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可见的仇恨。

    他令单飞迷惑。

    “你想要做什么?”单飞问:“探监?附带什么生活调剂吗?”

    “如果你需要,有。”谢天麟的语调说不出的古怪,“你注意到没有?每一个角落都藏了点好东西……”他慢慢地走到了单飞左首的角落,“看,这里有块玻璃。”蹲下身,他轻车熟路地从角落里捡起了什么,然后再一松手,让那东西掉下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没有?”他转向因为惊讶而无法说话的单飞,“没关系,你有很多时间来做寻宝游戏。多到你不再抱有一点希望,多到不得不花一些时间,跟『用玻璃碎片割断动脉』这样的想法抗争。”

    扑鼻的酒气和不平稳的步伐,以及飘忽的话语,它们令单飞忧虑。“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他想狠狠地打自己两个耳光!他不能在一边痛恨谢天麟的时候一边为他担心。

    “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让你尝尝一生里一半的生命都在这里度过的滋味,然后听你说说,你想不想利用所有你能够利用的,只为了赢得走出去的机会。”那是充满了恨意的声音,“还有治疗。你会喜欢那些治疗,它能让你变成任何东西,只要他提出要求。

    “结果它把你变成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同性恋。

    “然后,你就会喜欢上毒品了。毒品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它让你忘记所有的痛苦,快乐之后至多是空虚,而不是……恨不得勒死自己的绝望。唯一的缺点是,它让你变得软弱,而且被虚假的希望所迷惑。你会变得很愚蠢,你相信一个电视上夸夸其谈的人会帮你,你以为他能帮你,以为他真的勇往直前。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去调查他,你看他查案,救人,历经生死去帮助毫不相干的人,然后你迷上了他。

    “你疯了!你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白,而是彩色的,你抓着幻觉的碎片,说服自己它会变成真的,但是心中明白那不可能。它只会伤害你。它毁了你。你像吸毒了一样地迷失自己,九十九分的痛苦,一分欢愉,警官先生,你能怎么办?”

    谢天麟在单飞面前蹲下身,戏谑地摩挲着他的下巴,戏谑,又仔细。后者处于一片混乱中,甚至无法开口吐出一个音节。

    这是他的利用。

    他捕捉那丝阳光,拼命追随渴望温暖。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帝国,而是一点从黑暗到光明的力量。

    他擅加利用,仅此而已。

    单飞真的几乎不能思考。

    他被仇恨,痛苦,和……疯狂的怜惜所淹没。

    “我恨你。”谢天麟并没期待他的回答,完全不想。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轻柔,但是怨毒,“你没有利用的价值。我想我必须毁了你,然后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他吃吃地笑,“那很完美。”

    “我不能……让你那么做。”单飞蓦地开口道:“我不会被你毁掉。”他坚定地说:“相反,我要把你带走。”

    带走?

    多么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即便是谢天麟曾经想过,企盼过,但是此时他也已经梦醒。

    黑与白,正与邪,善与恶,警方与谢氏。不是单飞与谢天麟,让他绝望的从来也不是单飞。冲突的理念和完全相悖的信仰上就是他们的距离,尤其在眼前无可退避的环境里,如同万丈深渊般的沟壑梗在两人面前,谁人能够逾越?

    终此一生,我不会找到一个更傻的人。但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他不会了解。

    谢天麟慢慢闭上眼睛。

    我知道。如果我够聪明,那么就该学会放弃。

    “那不可能。”他冷酷地说。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

    谢天麟只是听到了一连串铁环碰撞的脆响,紧接着冰冷的铁链就已经勒到了颈项上,然后,肋下的枪套就空了。

    “你还在乎我,谢天麟。”他听到单飞在耳边轻声道,手穿过他的腋下停留在他的胸膛,而柔软温热的唇紧贴着他的耳郭,“给我钥匙。”他的气息撩动着他,温暖而且暧昧,“我不想你后悔,现在还不到幻灭的时候。让我带你走。”

    谢天麟没法控制自己,他的身体像有了意愿般地靠过去,脊背隔着厚重的外衣,也感受得到单飞有力的心跳。

    那么温暖,那么温暖……他的海市蜃楼。

    “……太晚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从他呱呱坠地起,就注定了今天。他不能够成为单飞,那么他就不得不是一个谢天麟。一个,完美的,谢天麟。他不会允许自己背叛,单飞为什么不明白?

    “既然我亲手把你抓来,就不会再放你回去。”他把头扬靠在单飞的肩头,声音慵懒又清冷。

    单飞咽下去一句咒骂。“好吧。既然你到现在都没有叫人,我可不可以假设,你私自来看我,或许也同样不敢惊动你那个老爸和整个别墅里的走狗?”他哼了一声,问道,更紧地环住爱人的腰身,“这对我是个启示。”

    谢天麟憎恨单飞。

    他永远都不会允许他做一个好谢天麟,是不是?!

    单飞并不在意谢天麟是不是个完美的谢天麟。他此刻需要确保的是,永远不能够让谢天麟后悔。他不能想像他的爱人在永夜中懊悔绝望。

    “我希望你能把衣服整理一下,其实我倒是不介意让我们看上去像干了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希望?”用力地在谢天麟的脸颊上亲了一亲,他轻声道:“在我鸣枪示警之后,他们多久能跑来?”

    这该死的混蛋!

    他手里的枪不是被期待着如此使用的!

    “在我的裤兜里!”谢天麟怒气冲冲地道:“你不需要整间房子的人跑来帮你寻找,对吧?”

    “确实,我想自己来。”单飞在黑暗中笑了笑,放低了环着谢天麟那柔韧的腰肢的手臂,插进一侧的裤兜,他慢慢地深入,轻轻地摸索……抚摸般地摸索。

    真是见鬼!他不明白一个深陷陷阱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谢天麟屏住了呼吸,阻止了一次抽噎般地吸气。“在另一边。”他按住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哑声道。

    “你抓着我。”单飞抱怨般地说:“我没有多余的手去做这件事。”他很高兴地感觉到谢天麟对他的反应——与从前别无二致。这意味着他之前断言的,谢天麟仍然在乎他的事情是真的。

    有什么阻止了谢天麟,但这无所谓,他有信心打破它,只要感觉还在。

    “你怎么不去死?!”谢天麟怒道,掏出了钥匙,尝试着在黑暗中给单飞开锁。这不是他应该做的!他不该做这个!他可以说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坚信自己没有动摇,对吗?

    “因为我要带你……”单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快去……人!”

    “……已经跑了?”

    “看看再说!”

    急促的脚步声后,地下室的房门豁然打开!

    单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手中的枪,指在谢天麟的太阳穴上的。大概是这帮打手涌进门槛,又被他强硬地拉着谢天麟的胳膊,另一手持枪这个可怕的情景吓得退出去的时候,他得到了灵感。

    谢天麟的身体经过了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在单飞的怀中放松。

    他没说一句话。

    单飞可以装作挟持人质,唯一与挟持不同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像通常脱身那样,把人质交还回去。

    他要带他的“人质”一起走。

    “后退,很好,继续!”他带着顺服的谢天麟慢慢走上台阶,站在门口,“把枪放在地上,踢过来。”

    虽然不情愿,但是,三把枪终究是贴着地面滑到了单飞的脚下。

    他将三把枪踢下楼梯,掉落到黑沉沉的地下室中的不知名角落,然后,他用力地锁上了铁门。“现在,后退。”相比太过刺眼的光线令单飞眯上了眼睛,直到他脚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绊了一下。

    是一具尸体,从颈中的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单飞记得这个被叫做“阿二”的管家。

    他为什么死在这里?是谁杀了他?

    “上楼。”

    就在大脑里刚刚勾勒出一个画面时,单飞被打断。

    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天麟。

    下意识地,他顺从了这个人质,在他后悔之前。

    有人通知了别墅中的整个保安系统,越来越多的打手涌上了楼梯,这个狭窄的空间已经决定了单飞不可能再次选择突围而出。

    “楼上会有直升机来接我们么?”单飞一边揽着谢天麟的腰,几近拥抱着他慢慢退上天台,一边悄声问道。

    “有上帝。”谢天麟低声笑道,更深地靠进单飞的怀中,“现在是时候念告解词了。”

    “shit!”单飞咒骂道。

    “你每次进入教堂的时候,说的就是这个?那边。”谢天麟侧了侧头。

    “见鬼,教堂长什么样?”单飞选择继续相信——他现在也没有其他可行之路,“fuck,到了天台边上了!”

    已经到了边缘?

    谢天麟侧过头去,确实,他们到了。

    “那么,”他一手扶住单飞持枪的手,挣脱了单飞的拥抱转过身来,面对着枪口和枪口后面的他。

    面前是单飞,以及一个可以起飞的跳板,他无法放弃;身后是他的追随者,他存在的意义。他不能背叛。

    他们从来不存在一起飞的机会,从来没有。

    哪怕是站在黑夜与白昼的边缘。

    他以为自己明白了,或许他确实明白了,也努力过了,他只是做不到。

    “跳!”谢天麟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就像是从绝望中解脱。

    单飞听到了这个字,而且他感觉到肩头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在他来得及去分辨那笑意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时,整个人已经向下翻去!

    “这是……不!”他想说这是四层楼,但更紧迫的事情阻止了他,他感觉到有一根手指按在了他扣在扳机上的食指,而他知道那枪口对准了谁!

    他用力地扬起手臂,想要挣脱开,但是他正在下坠。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一起飞。

    他听到了枪响。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他手上,但他不确定,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是二月份的冷水帮他清醒了过来——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泳池,而不是坚硬的水泥——甚至先于呼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

    有枪,还有满手的水渍。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原本就是干净的还是被池水洗去,总之,他没看到任何东西,而枪管,是热的。

    他的思维不能够继续运作。

    “跳!”那是他记住的最后一句话,“跳!”

    几乎没有人追过来,嘈杂的人声一直盘旋在楼顶。

    单飞周身都是冰冷的,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在模糊的人影冲过来的时候,他才下意识地朝前跑,一直。

    跳!

    第十五章

    蔡航接到通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

    是o记的值班人员告诉他,他们接收了一名自称是o记督察的重伤病患这一消息的。这名病患除了多处外伤、手、脸等多处裸露肌肤烧伤之外,还严重失温,现在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瞬间清醒过来,立刻驱车前往医院。

    毫无疑问,只能是单飞!

    蔡航知道单飞为什么会消失,他只是有点猜不到,单飞还会走出那里。

    护士并没有允许蔡航走进监护病房。烧伤的病人刚刚送进监护室,不太适合接见访客,更何况单飞并没有醒来,而且按照药力推算,至少也要等到天亮。

    隔着巨大的玻璃壁,蔡航只能看到一个被沙布包裹着、戴着氧气罩的身躯,被林林总总的仪器与忙碌的护士包围在中央,身上的被单微微地起伏着。

    他预料到单飞会死,而且为了自身着想,他也盼望着尽快听到这个死讯。但当他亲眼看到这个,几乎是从小看他长大的小子,浑身插满了管子躺在那里时,心脏还是情不自禁地紧缩了一下。

    但是,他不能够活下来。

    警司低下头,双眉略微蹙紧。

    “你是病人的家属?”一个略被遮挡的男声打断了蔡航的思索,他回过头,看到一名身着手术服,依旧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站在身旁。

    “我……是他上司。”蔡航想了想回答说:“蔡航。”

    “不用太担心,蔡先生。”医生点了点头,“病人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脸上的烧伤有点棘手。像这种程度的烧伤最可怕的就是感染,但这只要护理得当就好。我们为他选择的是最新的烧伤抗感染药物,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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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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