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正文 第5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第5节
韩匡下意识的看了眼躺在床榻里被盖得严严实实的人,雪绒貂裘的被褥里,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和紧闭的清丽眉眼。
“可是殿下,当日叶将军以刀挟持胥律王时并未杀了他,已是极为明显的意思了……”韩匡有些心急的再次看了眼裹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要是叶将军醒着就好了,除了叶将军怕是没人能够劝得动殿下了。
许是韩匡每天晚上沐浴焚香,三次向天祷告感动了上天……叶汀再醒醒睡睡,养了大半月后,终是在一个清晨思绪清醒的睁开了眼睛。
魏渊正在给他擦脸,看见那双睁开的眼睛时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无措的想要将叶汀抱起来,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巾帕在手中揉搓的快烂了,方才忙倒了杯温水就着自己的手给叶汀喂了下去。
叶汀费力咳了几声,带着胸腔里的剧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半晌才攒了些力气,脱口第一句话是:“二哥,你没有把胥律杀了吧?”
魏渊手上一顿,神色阴沉一瞬:“芜若,万幸你醒来了。这些事情你不要管,好好休养才是当紧。”
说罢,魏渊起身出去命人传宋军医来为叶汀号脉。
叶汀以为魏渊要走,一心急撑着起了半个身子伸手去拉他,自己反倒是因为身子虚弱险些一头栽下去,被魏渊一把拉起来塞回被窝里。
“芜若!”魏渊心下又是急又是心疼,呵道:“你不看看自己都已经是什么样子了,你想二哥担心死吗!”
叶汀一怔,没想到刚醒来魏渊便会对他发火,愣了半晌才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有些胆怯的垂着头,小声唤了句“二哥”。
魏渊眼睛一酸,抽了口气,将叶汀搂在怀里,压了半晌,才闷闷道:“芜若,是二哥不好,二哥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罪。”
叶汀摇了摇头,想抬手指尖刚动一瞬,一股钻心的疼从腕骨传来,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魏渊身子一僵,忙起身道:“芜若,哪里疼了?是二哥压到你伤口了?”
叶汀方才想起自己挪动的是左手,神色一黯,随即道:“没有,就是刚醒来有些难受罢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魏渊将被角给他掖好,道:“芜若,你想不想看看孩子。”
“什么孩子?”叶汀下意识反问。
魏渊:……
叶汀傻看了魏渊一会儿,要不是一身的伤绝对要从被窝里直接跳出来,半晌才倒抽一口凉气,道:“哎,我操……我是不是生了个孩子?”
魏渊感到额角有些抽疼。
叶汀眼睛里瞬间迸出巨大的光彩,一双弯弯的桃花眼瞬间犹如琉璃般熠熠生辉,一把拽住魏渊衣袖,道:“二哥我跟你说,我给你生了个儿子,那小家伙儿我单手一拎,少说也得有八斤!”
魏渊把叶汀兴奋着比划出一个六的手塞回被窝里,道:“二哥知道,辛苦芜若了。”
叶汀正是高兴,刚被按回去的手又从被褥里钻出来扯住魏渊袖口,道:“不辛苦不辛苦,要不是当时我身上有伤,这样的孩子,我能一口气给哥生仨!”
魏渊把叶汀比划着四的手再次塞回被子里,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听话好好躺着,我去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叶汀美滋滋的点了点头,用鼻尖蹭了蹭魏渊的脸颊,道:“二哥快去,我等着你。”
叶汀伤的太重,没等到魏渊抱着孩子过来,就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魏渊看着怀中咿咿呀呀软绵绵的娃娃,又看了眼拧着眉头昏睡的叶汀,眸色柔软,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他挨着叶汀坐下,将怀中的孩子放到他身侧。
原本还撇着小嘴的娃娃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安静的躺父亲身旁。
魏渊看着并排躺着一大一小,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幸福。
二十一,
大军在廊牙坡驻扎了两月余,迎春悄悄舒展了一角,方才让人恍然早春已至。
军中多了个孩子,众军士也很是稀奇,有好奇者打听这孩子如何来的,为何不放到临边庄子里,反倒是养在军营中。
却独独得到一个答案,那乃是殿下的骨肉,自是带在身边。
如此一言,众人一副了然之态。路途漫长寂寞,殿下不知宠幸哪位女子,竟是得了一子。众人自是欢喜,虽眼下战局紧张,但也是天大的喜事,吵嚷着寻个日子给孩子办满月酒。
……
叶汀正裹在大氅里昏昏欲睡,被从外面进来的魏渊给抱住,按着摸了摸额头。
“还有点烧,怎么不好好躺着睡。”魏渊有些轻责道。
叶汀在魏渊臂弯里寻了个舒坦的姿势,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芽儿睡了?”
“嗯,奶娘喂过之后就睡下了,倒是乖巧跟你不同。”魏渊指尖轻捋着叶汀的头发,眸中带笑。
那奶娘是营里一位袍泽的遗孀,千里迢迢带着孩子来寻丈夫,却得知丈夫已经亡故。她带了个两岁多的孩子,魏渊闻说后就特意命人辟了个舒适的营帐,将儿子抱过去让那女子一道照样几日。
叶汀迷迷糊糊的窝在魏渊怀里,道:“想孩子。”
“我抱来给你看。”魏渊轻轻亲了亲他的额角。
叶汀拽住他衣袍道:“还是不要了,这帐里药气太重,芽儿太小了,若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话虽这样说,叶汀心里也是惦记着,好些日子不曾见孩子了,抓心挠肝的难受,偏生身子又不争气,病了又病,反反复复也不见好。
魏渊有些心疼道:“听话,等养好身子了,日日将芽儿带在你身旁,寸步不离的看着他,只怕到时候你要烦。”
叶汀笑道:“才不会,我废了那么大劲儿才把这小家伙儿给生出来,疼他还来不及。等他长大了点,我还要教他念书……啊……算了,还是教他武艺吧……”
魏渊见叶汀比划着说的越发兴趣盎然也不忍打断他,就在一旁安静听着。
叶汀说到高兴,又开始侃侃而谈当日在牢里:“二哥我给你讲,当时我能感觉到芽儿已经要出生了,嗯,已经坠到了这里这里这里!”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小腹,继续道:“胥律那王八蛋还敢招惹我,我虽被缚了手脚,照样一拳打的他脸开花哈哈哈哈哈……”
魏渊:……
叶汀已经说到了兴头上,转而愤愤道:“胥律简直不是人,给干粮都不带水的……”
“啊不过没关系,就算是满身伤断个手什么的,给哥生孩子这种事情还是难不倒我!”叶汀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些淡淡的薄红,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魏渊,道:“二哥!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非常值得二哥给他送个牌匾什么的,让人抬着围在军中转几圈。
“芜若……”魏渊声音有些发颤,许久才深吸一口气,眸子发红:“二哥对不起你……”
战场瞬息就是生死,这么多年叶汀为他闯过多少次鬼门关,他甚至已经数不清楚。每次叶汀绝处逢生便最爱将那些所遭受的苦难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当做笑话说与他听。每每看着叶汀眼底泛着笑意,一副跃跃求他称赞的样子,他只觉得心里仿佛被万千细密的刀锋划过。
叶汀笑的越是没心没肺,他就越是痛苦。叶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伤人无形的刀刃,让他几乎支撑不住。所谓的表扬,叶汀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只因他不知该如何去说。谢叶汀为自己出生入死,还是赞叶汀死里逃生?亦或是鼓励他下次再去为他拼命?
有泪猝不及防就砸落在手背上,魏渊慌忙抹去,收敛了思绪。
叶汀脸上的笑意僵住,有些手足无措拉住魏渊,紧张道:“二哥?二哥……你,你别这样。我说着玩的,哪有那么夸张,都是假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胡乱说话,纯粹是胡说八道。其实一点……一点都不疼,生孩子什么的,简单的不能更简单了。不信下次再给哥生一个,哥在旁边守着我,我保证一声都不会叫……”
叶汀忙用手去抹开魏渊眼角的泪,心里百般懊恼,早知道就不胡乱说话了。
魏渊将叶汀的手握住,冰冰冷冷的指尖攥在手里,怎么都捂不热,寒气入体怕是难以养回来,只盼着暖春早来,免他一份苦。
叶汀将脸贴在魏渊心口,道:“二哥,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惹得二哥伤心,他是病傻了么。
魏渊几分无奈几分酸涩:“傻芜若,二哥不是生你气。”
叶汀仔细打量了会儿魏渊的神色,半晌才悄悄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二哥是担心我,其实没事的,我从前就说过,我这个人呐,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命硬哈哈。这点小伤我养个把月就能恢复,到时候我还能助哥一起破皇城,夺回皇位。”
魏渊皱了皱眉头,语气转而有些严厉:“芜若,好好养身子,旁的暂且别劳神。”
叶汀神色也严肃一瞬:“二哥,你心思澄明,自是知我所想。狄戎王拥兵二十万,眼下虽然暂时受制于我军,可到底不能一直将他扣在手里。若是把他逼急了,鱼死网破的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到时候若是再战起来,白白损失我军战力。”
叶汀说的急了,低头止不住的咳嗽一阵子,才继续道:“二哥,皇城近在咫尺,何必要再枉死大半兵马,倒不如积攒兵力好一举破开那固若金汤的皇城。胥律,不能杀。”
见魏渊不予回应,叶汀无奈只得又道:“二哥若是心下恼他,多宰几刀就是了,粮草,马匹,他狄戎多得是,让他多放放血也无妨。他已经战败了,自然不会继续纠缠下去,螳臂当车的事他总归不会做。”
魏渊神色冷然:“他废了你的手,你让我这样轻易饶过他?不可能。”
叶汀脸色一白,半晌下意识的蜷了蜷指尖。宋军医竭尽全力将他的断手重新敲开接骨,也只能勉强保住今后能动弹,自此重物都无法再提,更别说挽弓拉弦。
废了就是废了,已经无法挽回的损失就将怒火燎原也无济于补。叶汀怎么可能不恨,只是为了他一只手让魏渊失去两分夺皇位的胜算,他自是不肯。
“二哥……”叶汀心下叹息,转而却亲昵的单手环住魏渊的脖子,弯着一双眸子道:“不过是一只手罢了,二哥还嫌弃我不成?我剑法也是顶好的,右手剑也同样能为二哥上阵杀敌!再说了,今后我可以要当皇后的人呐,打打杀杀的我可不干。”
叶汀扒着魏渊胳膊道:“以后二哥治理天下,必然是四海升平,再无战事。我每天挽弓给谁看?大不了不当元帅了,当皇后更好,听起来比元帅还威风,是不是?”
“到时候二哥可要养着我,我要过提笼架鸟,听戏捧角的日子。”
魏渊看叶汀掰着手指憧憬的样子,忍不住弯唇而笑。
叶汀眸子笑意更盛:“怎么了?我战功赫赫,还不能骄奢一把了?”
“能,以后二哥只养你一个,用三宫六院的开销供养你自己。”魏渊点了点叶汀眉心,道:“今后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学着如何骄奢到底就行了。”
叶汀乐不可支:“二哥这样宠我,怕是御史大人要撞柱子了……”
心疼柱子三秒钟。
“无妨,把柱子裹上锦缎棉絮,且由得他们撞去。”魏渊捏了捏叶汀鼻尖,道:“乖,再睡会儿,我先去处理军务,等会儿再来看你。”
叶汀顺势打了个哈欠,听话的缩回被窝里,点了点头:“好,二哥早去早回。”
魏渊出去后,叶汀悄然睁开眼睛,随即伸长脖子四下里望着帐外,直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摸进来。
“狐狸,过来!”叶汀招了招手。
进来的是个姿容俊秀,衣冠整洁的年轻男子,不提别的,单这身气度模样,走在军中绝对是个另类。
‘一看就是个衣冠禽兽’那年叶汀看见军师胡礼的时候,如是说。
然而事实证明,胡礼除了穿的比人家正经一点,其余方面跟叶汀几乎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当年在西北时候的,叶汀负责追兔子打鸟,胡礼负责拾柴烧火,军中训练辛苦,大家都瘦了一圈的时候,俩人开着小灶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的。
“芜若,你身子好些了么?”胡礼进来后一屁股坐在叶汀床边,左左右右把他看了一圈。
叶汀点了点头:“还成,你这样的军师,我能打十个。”
胡礼:……
“我刚刚去隔壁看了眼小世子,青嫂把他照顾的可好了,白白嫩嫩的,当真可爱的很。”
叶汀眼睛亮了亮:“那是,也不看是谁生的。”
胡礼顺手摸走了桌子上放着的枣片丢在嘴里,道:“叶大将军天赋异禀,自然厉害。”
叶汀欢喜的拽着被角乐呵道:“要不怎么说别人当不了军师,你就能呢。到底是比别人聪明,我跟湛之他们说我家芽儿是我生的,他们都不信。”
胡礼嘴里已经塞满了枣片,诧异道:“你都能徒手用是石子把鸟打下来,生个孩子而已,别人为什么不信。”
“谁知道,不过说起来我刚开始也吓了一跳什么的,哎呀不说这些,你能不能少吃点,这是二哥给我的!”叶汀伸手把胡礼手里抱着的枣片掏出一把。
胡礼依依不舍的看着被掏走的一把枣片,道:“我最近每天忽悠那群狄戎军太累了,你也不说心疼一下我。”
“哦,辛苦你了。”叶汀把枣片又塞给胡礼,道:“这趟津州借兵也是辛苦你,我还担心江放那个老顽固会畏首畏尾。”
“安心,有我在,你担心什么。”胡礼心满意足的把枣片继续塞嘴里。
叶汀从来不怀疑胡礼的诡辩能力,江放完全是被胡礼给忽悠的借了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华军是一条船了。
“殿下那里如何?”胡礼掸了掸手,正色道。
叶汀眸色深了一瞬,摇头道:“我劝不来,我一提二哥就要冷脸,逼急了就不理我了。”
胡礼吃完了枣片转而把手伸向了一旁的果干,若有所思道:“说来殿下也是恼胥律伤了你,如果你都劝不动……”
叶汀见他吃的欢乐,一巴掌把果干拍开,道:“不能再拖了,你别光吃不干活,快点想想办法。”
话说得急了些,叶汀止不住的一阵咳嗽,脸色发白,顷刻间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头冷汗。
胡礼忙起身凑过去:“别急啊你,我想办法就是了,你好好养身体……”
却因起的匆忙,不小心就一脚踏住衣摆,整个人都朝叶汀扑了过去,若是搁在平时叶汀一只手就能把胡礼拎起来甩一边。眼下浑身的伤,被他压得闷哼一声,顺手捏住他手臂,皱紧眉头低声直咳。
乃至于在魏渊掀开帐门的刹那,就瞧见容貌同样俊秀的俩人抱成一团滚在床上,一个满面通红,一个娇喘微微。
魏渊:……
“堪舆啊。”
“殿下……”胡礼欲哭无泪。
魏渊面无表情的把他从床上拎下来:“最近军饷比之从前略有短缺,今后你每顿多加的那两道菜就取消了。”
胡礼:……
我觉得我还能再解释一下……
叶汀给他甩了个眼色:“狐狸啊,你最近又胖了,少吃点吧。”
胡礼心如刀割般愤愤点了点头:“叶将军说的是。”
魏渊淡淡瞥了他一眼。
胡礼立刻道:“属下还有事务要忙,不打扰叶将军休息了。”说完,一溜烟从帐中跑没影了。
魏渊冷哼一声,将叶汀被压乱的衣衫整了整,道:“在跟堪舆说什么?”
“闲聊。”
“在床上聊?”
叶汀瞪大眼睛道:“怎么会,那是意外,我跟狐狸是清白的……特别白。”
“你以前就喜欢跟他厮混一处。”魏渊不满道。
叶汀刚想要解释什么,忽而眸子一挑,道:“二哥这是吃醋了?”
“并无。”魏渊板着脸否认。
叶汀趁他不备环住他脖颈,吧唧在唇上亲了一口,道:“什么嘛,酸的要命。”
魏渊眸色闪了闪,捏住叶汀的下巴压了下去,将整个人唇齿间搜刮一空,伴着越来越粗重的呼吸,那炭火盆中的火啪的一声爆开,魏渊脑子里的弦也先是断开了一样,翻身扣住叶汀的手,撩开他衣领。
叶汀倒抽一口凉气,忙道:“哥,哎哥哥哥……别……”
“怎么?”魏渊指尖顿了顿。
叶汀慌忙拢好自己衣领,道:“下面伤还没好……”
魏渊身子僵了僵……深吸一口气,重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饶了你。”
“谢二哥不睡之恩。”叶汀笑嘻嘻道。
魏渊把人捂在被窝里,将自己落下的军折取走,这才道:“好好休息,我会命人守着营帐,不准人再进来扰你。”
叶汀:……
看着魏渊走远,叶汀也猛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是怕二哥这个时候再要了他。
万一这肚子太争气,那这仗他还打不打了?直接把孩子一路生到皇城,太没脸了……
二十二.
二月天,狄戎王胥律跟魏渊终于签订了条约,此来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汀从胡堪舆口中听说的时候,忍不住皱眉:“扯淡,谁他妈扣他夫人了。”
胡礼眯了眯眸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叶汀被他看的脸都绿了,恨不得把胥律揪出来再打一顿。
“殿下不肯放过他,哪怕是损兵折将也要为你报断腕之仇。”胡礼一边剥桔子一边说:“胥律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自断了一根手筋。”
叶汀一怔,随即皱眉:“当真?”
“废话,不然你以为殿下会放他归狄戎?”胡礼啧啧几声,长舒一口气:“这样一来,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叶汀神色微重:“胥律心高气傲,又是个硬脾气,这笔账怕是记在心里了。”
胡礼挑眉道:“他当日自断手筋的时候说,权当是还你的,不后悔。”
叶汀一愣,沉默半晌。
胡礼嗤笑道:“明日他就率部分大军走了,狄戎军一大半都必须要留下祝我军夺王城。这笔买卖,划算。”
叶汀轻笑一声:“如此甚好。”
“你也放下心吧,好好养病,等到过段日子,夺城之战又怎能少了叶将军。”胡礼笑道。
叶汀微微颔首。
……
胥律率军走的那天风很大,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眯起眸子遥遥看了眼廊州营,许久未动。
副将皆在一旁耐心等候,直到胥律收回目光,策马欲走。
忽而后面传来马车轱辘声,胥律手上一顿,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只瞧见,远远有马车行驶至他身侧。
良久,车帘被挑开,是一只素白的手。
病态的白,仿佛连手上淡紫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修长如冷玉的指尖将帘子拉开,随即从里面缓缓走下来一个身披银色貂裘的男子。
神清骨秀不过若此,哪怕过分苍白了些,身形微晃间也总归容易令人想起玉山将崩之态。
胥律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道:“叶汀,孤知道你会来。”
叶汀微微挑起下巴,冷冷道:“还我。”
胥律笑出声来:“什么东西?”
“明知故问。”叶汀皱眉,冲他摊开手掌,道:“还给我,那是二哥给他媳妇的,你瞎抢什么。”
胥律:……
叶汀冷哼一声:“还不还?”
胥律脸色发青,十分不屑的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块玉玦抬手丢给他:“送孤孤都不会要。”
叶汀伸手接住。
胥律打量了叶汀一眼:“什么时候成娇娘子了,魏渊这样养你还把你养成这幅鬼样子?”
叶汀抿了抿泛白的唇,懒得理他。
“叶汀,孤记得那天你说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胥律语气微冷,今日他所输的,他年必回一分分从魏渊手里夺回来。
这片土地,以及面前这个人。
叶汀冷笑一声,瘦的越发尖巧的下巴再度扬起三分,道:“胥律,今天我再教你另外有一句话,你可一样记好了。”
叶汀转而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道:“犯我华境者,虽远必诛!”
大风起兮吹迷了人的眼睛,胥律眯起眸子看着面前的人,瑰姿艳逸的容颜,却是一番傲骨铮铮,直入九霄。
风掀起叶汀的头发,颇有几分不羁乱舞之态,胥律痴了一瞬,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叶汀的头发。
亦如心中所想般,柔软清逸。
叶汀猝不及防被胥律揉了一脑袋,登时炸毛道:“胥律你他娘的是不是手贱?”
胥律在叶汀发火前,将一物抛给他,转身上马。
叶汀下意识抬手接住,摊开手心,竟是一枚木雕的护身符一样的项坠,上面刻画着奇怪的图腾。
胥律道:“这是大巫送你的,少司命会佑你的新生子身体康健。”
竦长剑兮拥幼艾。
上面所刻的少司命,一如那天叶汀浑身是血的抱着孩子从产床上下来把剑横在大巫颈前的样子。
叶汀握住手中的项坠,对策马离去的胥律大声道:“代我给大巫说声对不住,我那天不是故意要扒他衣服的!”
胥律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叶汀看着胥律率大军离去,良久才转身回了马车上。
……
炉火盎然,时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暴炭声。
魏渊进来的时候叶汀正在睡觉,脸上映着一层淡淡的薄红。魏渊抬手将大氅扯下,在叶汀床前坐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入手滚烫,也不知何时又烧起来的,魏渊忍不住皱了皱眉。
似乎是被额上的冰凉激了一下,叶汀迷迷糊糊睁开眼,顺势将魏渊的手拉下来亲了一口抱在怀里,喃喃道:“二哥,回来了……”
魏渊也不挣开,指尖搭上叶汀心口,俯下身去吻住他。
叶汀咳了两声,皱了皱眉,侧脸避开魏渊,道:“不要,哥……病着呢,别过了病气给你。”
魏渊微微用力捏住叶汀下巴,有些强劲的压了下去,不同于平日里的浅尝辄止,百般温柔,今天似乎有些急促的掠夺,牙齿磕在叶汀唇上,痛的叶汀闷哼一声,睁开眼睛。
叶汀有些气短,眉头越发紧皱,尝试着推了推,非但没有推开魏渊,反倒是被一把擒住了手腕,压在头顶之上。
被褥之下,叶汀感到双腿被魏渊的膝头分开,这让他愣了一瞬,随即肩头一凉,衣襟已经松散。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二哥是要来真的。
这个有些暴烈的吻未免太过于持久,乃至于本就头昏眼花的叶汀险些直接昏过去。
直到肺里挤入一股燥热的空气,才呛的他连连咳嗽,清醒了几分,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魏渊轻轻拨开乱在叶汀耳畔的头发,看着他额头一层薄汗,脸颊绯红的模样。
“二哥……”叶汀几乎是气若游丝的唤了魏渊一声。
魏渊嗯了一声,伸手将他翻过身去。
叶汀感到背上一轻,衣衫已经被除尽,魏渊微凉的指尖掩着他脊背上微凹的背线一路向下滑去,待落于臀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了几把,温热的唇已经贴在他肩头轻咬了一下。
“二哥,上我可以,给个理由先。”叶汀不死心的攥紧枕头道。
魏渊指尖沾染脂膏,顺着那撕伤愈合后越发显得娇嫩之处探去。
微凉的手指和灼热的身体毫无缝隙的契合于一起,不管是魏渊还是叶汀都忍不住一个战栗。
犹如天鹅绒般的触感让魏渊眯起了眸子,仿若初次体验般再度往里探去,直到再也无法深入方才停下。
叶汀早已受不住软了身子,呼吸都跟着颤抖起来,一滴汗顺着鼻尖滑下,带出一道痒痒麻麻顺势滴落于枕上,湿了一片锦缎。
水珠在锦缎上晕开,犹如绽放的娇嫩花蕊,渗透于细密的纹路之中,让叶汀视线都跟着一片恍惚。
“现在还要理由吗?”魏渊声音喑哑,偏生该死的惑人,让叶汀身子一颤,半张脸埋入枕中。
“要。”叶汀尾音发颤。
“要什么?”魏渊轻笑一声,舌尖勾起叶汀的耳垂,细细舔在唇齿。
“要你。”叶汀噗嗤一声笑出来,懒洋洋趴在枕上,道:“二哥喂我。”
魏渊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待会儿不准求饶。”
叶汀嗯了声,不等说话已经被再送入的手指硌的呻吟出声。
太久没有这样贴近过,叶汀有些受不住,不过三根手指就败下阵来,断断续续呻吟着却也当真没有求饶。
“啊……二哥,慢些……腰疼……”叶汀被撞的胃里竟是起了翻腾,伸出一只手扶住腰身,另一只手无力的搭在枕上。
“叫我名字。”魏渊替他捏了捏腰身,就着那灌了满耳的呻吟喝令道。
“二哥……哥……云琛……呃嗯……”叶汀喘的厉害,这身子不比从前,尚且还很是虚弱,他当真是承不住这般猛烈的撞动,不过片刻,整个人都跟散了架似得恹恹趴在床榻上,细细呻吟着。
魏渊今日倒是颇有兴致般,来来回回要了叶汀数次,直到身下没了声响才发觉人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
叶汀睡到半夜被渴醒了,喉咙干痛的让整个人像是搁浅的鱼一样,垂死般难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温热的杯盏已经贴在他唇上,顺势微微低下头,将杯中温茶一饮而尽。
魏渊用指尖擦去叶汀唇角的水珠儿,亲了亲他额头,道:“时间还早,继续睡吧。”
叶汀虚弱的缩在魏渊怀中,贴着他光裸的胸口,带着睡梦中的鼻音软软糯糯道:“二哥,今天去找胥律不过是为了拿回那枚并蒂莲玉玦,当初带着它去了战场,被胥律那混蛋搜刮走了,今日好要回来。”
魏渊身子僵了僵,随即收紧了胳膊,一下下抚着叶汀的脊背:“嗯,二哥知道。”
叶汀忍不住趴在他胸口闷笑几声:“二哥若真是知道,就不会这般折腾我了。”
魏渊:……
叶汀打了个哈欠,喃喃道:“二哥这醋坛子呦……”
魏渊脸上微烫,在叶汀后颈捏了捏,道:“之前怎么不说。”
叶汀懒懒抬了抬眼皮,道:“让二哥先泻泻火,不然我说什么只怕二哥都觉得是狡辩。”
“芜若……”魏渊无奈点了点他眉心。
叶汀笑了笑,翻了个身,调笑道:“二哥想睡我需要理由?当然不需要。二哥是君,我是臣。像我这么忠君的臣下哪里找去。”
“能得芜若是二哥之幸。”魏渊拉起叶汀已经勉强能活动的左手,在他腕上郑重落下几乎虔诚的一吻。
叶汀看着魏渊的眼睛,轻轻与他十指相扣,直到再无一丝缝隙,方才轻声道:“我亦如此。”
二十三.
红泥小火炉,满帐蕴药香。
叶汀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跟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样,绵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宋军医看着趴在床上的脸色苍白,眼尾泛红的人,忍不住心里感慨,当年那个整天在校场上活蹦乱跳的叶将军什么时候开始走这个路线了,迟早要完。
叶汀掩唇打了个哈欠,道:“宋老头,早啊。”
“已经过罢晌午了。”宋军医面无表情道。
叶汀扯着唇角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被褥拉紧,乏力的歪在枕头上犯迷糊。
“自己的身子也不上心,谁救得了你?”宋军医被气的没脾气了,就差上去戳叶汀脑袋,半晌又道:“受不住就跟殿下服个软,非得死了才甘心?”
叶汀耳朵一热,闷声道:“胡说什么……一把年纪臊不臊?”
“迟早要完。”
叶汀抬了抬眼皮子,道:“哎,我说宋老头。”
“嗯?”宋军医一边写药方一边气冲冲的应了声。
叶汀冲他勾了勾手指道:“呐,我说……帮我个忙。”
“怎么了?”宋军医上前,按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倒是没有昨天烧的厉害了。
叶汀睁着眼睛,正色道:“给我开服药,不能再有孩子了。”
宋军医迟疑一瞬,了然点头:“是打算以后都不要了?”
叶汀呛了一声,怒道:“说的什么话,以后还要给二哥生个能扎俩小辫的姑娘呢。”
“啧。”宋军医摆摆手道:“知道了,就这回。殿下知道吗?”
叶汀摇头:“不知道,这事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要不要孩子,还不能做个主了?”
“你如今这个身子也要不得孩子了,我去抓药,你接着睡会儿。”宋军医收拾好药箱。
叶汀弯了弯眸子:“辛苦你啦宋老头。”
宋军医扔下迟早要完四个字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汀趴了一会儿,懒懒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摸肚子,心道就姑且这样吧,等一切安定下来……
二哥若是喜欢孩子,就多给他生几个。
一个小辫……两个小辫……三个小辫……四个小辫……
叶汀数着小辫子,昏昏沉沉睡过去。
※
三月春,天气仍旧是有些料峭寒意。
青嫂刚刚喂过孩子,膝头放着一个针线笸箩,正挑着线准备给小世子做个新的小衣裳。
帘子被挑开,叶汀从外头进来,站在火炉旁拍了拍身上的大氅,散散寒气。
“叶将军。”青嫂忙起身一礼,一旁歪着脑袋的小姑娘眼睛一亮,迈着软乎乎的小腿上前去。
叶汀弯唇一笑把跌跌撞撞跑来的小姑娘一把抱在,举在怀里,扯了扯她的小辫子,道:“婠婠今天有没有乖乖吃米糊糊?”
“有,一大碗……”小姑娘奶声奶声的说着,两只小手环住叶汀的脖子。
青嫂有些无奈的笑着,道:“婠婠下来,仔细累着叶将军。”
叶汀笑着道:“她那么小一点点,怎么会累到我。”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细嫩的小脸蛋,这才顺势将婠婠放在榻上,抬手将大氅解开,往床里探去身子,小小的被褥下正乖乖睡着一个娃娃。
“芽儿好像比前段时间又胖了不少,多亏了青嫂,不然军中这么多大老爷们怕是都照顾不好这么小的孩子。”叶汀放轻了声音,伸出指尖轻轻蹭了蹭儿子的小脸蛋。柔软的跟一团棉絮似得,让他整颗心都跟着化了。
青嫂家在陕甘一带,丈夫从军后家中只剩下刚出生的女儿和病弱的母亲。老母亲病体沉疴,没过多久就去了,青嫂待女儿大了些后就想要来看一眼丈夫。三个月前来军中寻夫,却得知丈夫已经没了。
本以为自此孤儿寡母再无依靠,却恰巧叶汀生了个孩子正愁无人照样。
青嫂身家清白,为人敦厚,女儿婠婠年幼,正合适不过,便留在了军中。
叶汀每回来看儿子的时候,顺带也逗逗青嫂家的小姑娘婠婠,梳着两个小辫子的丫头很是可爱,惹得叶汀心里痒痒,惦记着以后也要给二哥生个女儿才行。
也要梳两个会晃晃悠悠的小辫子呀。
外面传来衣料簌簌声,叶汀抬眸一看,是魏渊来了。
“二哥。”叶汀刚唤了声,就听见睡在软榻中间的娃娃闭着眼睛咿呀几声,软软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像是幼小的麋鹿一样,带着不染纤尘的纯净,小小的唇微张,又是一声不明其意的咿呀。
叶汀怔怔看了会儿,露出个柔软的笑意,将孩子从被褥里抱出来,小心翼翼的拢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假装抱怨道:“真是的,二哥一来芽儿就醒了。哪里像我,每回来芽儿都睡得正香,连个正眼都不舍得给。”
魏渊上前揽住他肩头,顺势朝着怀里中的孩子看去,果真见软绵绵的娃娃不哭不闹的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位爹爹。
“二哥,你瞧着芽儿长得像谁?”叶汀眸如新月,笑着道。
魏渊勾唇轻笑,贴近叶汀耳畔轻声道:“像你,这双眼睛跟你一样好看。”
一旁青嫂低垂着眉眼,安静站着。这样的场景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见了,刚开始还惊慌失措过,如今早已经见怪不怪。
俩人陪了会儿孩子又仔细叮嘱了青嫂几句。
“婠婠,叶叔叔要走了。”叶汀抱住小丫头,顺手又捏了捏她的小辫子。
婠婠乖巧的贴过去,蹭了蹭叶汀的脸颊,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叶苏苏’。
两岁多的小丫头说话还有些不清晰,但听着煞是可爱,叶汀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亲,将小丫头递给青嫂。
待叶汀归了自己营帐,刚一入门,就被魏渊从后面抱住。
“二哥?”叶汀一怔,魏渊的手已经顺势贴在他小腹上。
“芜若喜欢女儿,不如跟二哥再生个?这么多回,也不知道你如今肚子里……让宋军医多给你请请脉。”
叶汀讪讪笑着将魏渊的手拂开,道:“二哥,芽儿还小呢。”
魏渊颔首道:“说的也是,只是战事吃紧,竟是连满月宴也不能给芽儿操办一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总是要你跟芽儿受委屈。”
叶汀端着茶杯笑出声来:“这算什么委屈?等芽儿的周岁宴补回来就是了,到时候好好热闹几日。”
魏渊指尖缓缓顺过叶汀的发尾,柔声道:“还有你,等归京二哥用二百八十六抬聘礼娶你。”
叶汀哑然一瞬,道:“可是我家被烧了,怕是凑不出来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你了。”
“芽儿就是你最好的嫁妆,除此之外,二哥还求什么?”魏渊轻笑一声,将叶汀抱紧。
叶汀想了想,拿着儿子抵嫁妆什么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魏渊的手细细摹绘过叶汀的眉目,落在唇上时,轻轻揉了揉,道:“芜若,三天后拔寨,下一步便是上京皇城。”
叶汀眸色亮了亮:“休养良久,二哥此次定能一举旗开得胜。”
魏渊微微颔首,握住叶汀的手,道:“芜若你自生了芽儿后,身子亏损的厉害,养了良久也没见气色好起来。芽儿又太小,不适合养在战火缭绕的军营,我已经命人在廊州城里寻了处安静的宅子,你跟芽儿先去住一段时日,待破了皇城,二哥亲自去接你跟芽儿回京,好不好?”
犹如夏雷当空,在夜幕划开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叶汀脑海里的弦砰地一声断裂开来,无数嘶鸣噪杂之声灌入耳中,冲的四肢百骸都冰冷起来,宛如置身寒潭,一口血气压在胸口欲出不出,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狂风吹的杂乱无章的跑马灯,极速的旋转出了一幕幕支离破碎的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天……他躺在榻上,痛的几乎欲死,胥律在他耳畔冷冷道,叶汀,你完了。
叶汀,你完了。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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