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正文 第7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第7节
当年远在关外,未曾能够守灵,如今这些事自是要叶汀亲自来做的。
叶府的大门已经挂满了挽绫,白色的灯笼微微摇晃着,显得气氛悲凉。家仆皆是一身孝衣,头裹白巾,见到魏渊时,忙不迭的跪下。
魏渊直接入门,到了最正堂上,远远便瞧见,堂上置两口棺,并齐而放,上立乌木刻金牌位。旁有一香案,线香烛头火光忽明忽暗,有袅袅烟雾萦绕灵堂之上。至于正间处最下位,置一木盒,放的是魏昭的脑袋。
叶汀正对灵堂跪坐在一矮案前,抄写祭词。素衣加身,白袍不染纤尘,将他身形勾勒的多有消瘦。长发未束,唯有一白色抹额束在眉心正中,系于脑后。
似是听见身后动静,叶汀笔锋一顿,眉心皱起,神色冷然间已经抽剑而出。
剑锋湛湛,一道剑气横于身前,叶汀怒道:“若是再来扰我父母灵前,休怪我手中剑不认人!”
魏渊脚步一顿,叶汀手中的剑已经钉在了他身前半尺,带着叶汀的一腔怒气和杀意。
“两日不见,就不认人了?”魏渊略诧异道。
叶汀没料到会是魏渊,先是一怔,随即忙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身形未起,眼前一黑,直接跌跪原处。
叶汀轻抽一口凉气,捂住小腹,眉头锁在一处,咬牙咽回一声闷哼。
“芜若!怎的了?”魏渊上前将人扶住,这般一触才发觉那衣衫下竟是清瘦的厉害。
叶汀缓了口气,道:“二哥,无妨的。跪久了,有些头昏,我歇会儿就好了。”心里却暗想着,狐狸到底还是不大靠谱,让他帮忙开几贴安胎药,结果还是会时不时腹痛,好在这几日未曾漏红,挨挨也就过去了,待腾出时间还是去找趟宋老头比较妥当。
魏渊见他广袖下手掩小腹,就探了过去:“手怎么这么冷?”
叶汀挪开手,摇了摇头:“大概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编个什么玩意儿好,总归不能说是疼的。
魏渊沉着脸,道:“是如何?”
叶汀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眼神飘忽片刻,道:“大概是写字累得……”
魏渊一愣,随即无奈摇头道:“又胡说,这两日是不是都没有合眼?看你这脸色憔悴的。”
叶汀苦笑,撑着腰起了身,从一旁拿了线香点燃,递给魏渊,道:“二哥,来拜拜我爹娘。”
魏渊郑重颔首,接过线香,重新执礼于棺前,矮身下去,三叩拜行了大礼:“太傅先生,长蕖夫人,云琛来迟。”
头抵在冰冷的地面,魏渊渐渐念起当年书院学堂,每日里跟着太傅先生念书的日子,恍惚竟一如昨夕。太傅先生待他,亦是如师如父,他自幼丧母,宫中本无牵挂,当年起兵之时,唯一放不下的也同叶汀一样,就是二老。
可到头来,黄金台上白骨生,他走上了个那个位置,却连累太傅先生与长蕖夫人身葬火海,连累的叶汀失了父母。
“二哥……”叶汀握住魏渊的手,唤了他一声,又道:“自我与二哥起兵,万没有悔过。我爹他……也断不会怪二哥。”
魏渊反手握紧叶汀的手,久久不能言。
叶汀陪他跪了会儿,复又起身点燃了线香,这次他跪直了身子道:“爹,娘,我与二哥已经在一起了,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且佑二哥将来事事顺遂,国泰民安,再无忧心。”
魏渊先是一怔,随即动容,跟着叶汀一起拜了下去:“太傅先生,长蕖夫人,云琛三生有幸,得芜若相伴。从此以后,云琛奉二老为父母,此生定不负芜若。”
叶汀跟魏渊再拜,又道:“爹、娘,我与二哥已是有了孩儿,尚不及周岁,未能带至灵前给爹娘看。芽儿乖巧可爱,若是爹娘知晓,定然也会疼爱芽儿……”话至此,叶汀闭上眼睛,身形有些微晃,喉中似有千斤重,有些哽咽。
魏渊心头发疼,重重拜下,发誓一定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于芜若和芽儿面前,不让他们父子受丝毫委屈。
叶汀睁开眸子,看向魏渊:“二哥,你再跟我拜一回吧,权当我们在爹娘面前拜堂了,好不好?”
魏渊颔首,拉过叶汀跟他对拜。
素衣白烛,天地为证,父母在上,兄长在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没有江山为聘,没有天下为媒,就在这方灵堂之上,叶汀交付了自己全部的柔情傲骨。
是非曲折,今后的路,不管是踏着枯骨还是踩着繁花,他都认了。
※
叶汀半晌才直起腰身,揉了揉后腰,道:“二哥,咱们也算是拜过堂了。以后你我兄弟一心,同去同归。”
魏渊屈指在叶汀额前弹了一下:“是夫妻一心。”
叶汀弯唇颔首:“好,夫妻一心。”
“既是夫妻一心,以后万不能在将自己推到风尖浪口,还瞒着我。”魏渊心头发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叶汀连连点头,态度端正:“是,以后听二哥的,我保证夫唱夫随,再不自作主张了。”
话虽这样说,但事实上,不管再有何风险,为魏渊奋不顾身的人依然还是此时尚且信誓旦旦的叶汀。
魏渊将叶汀揽于怀中,顺着他清瘦的脊背抚了抚。
叶汀劳累数日,偎依在熟悉的怀抱中,心下一松,不过两息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守灵三日,叶汀身为家中唯一的嫡系轻易不能出灵堂的。魏渊让人在偏厅支了个简塌,寻了个床薄被,让叶汀暂且能休息会儿,自己则是继续替守灵。
叶汀本就有孕,这两个多月来,为了攻城几乎日夜不怎么合眼,忽然松懈下来,整个人跟被抽走了神志一样,睡得不省人事。
魏渊中途叫醒他两回,勉强喂进去点清粥,转眼又会昏睡过去。
好在只是睡,并无大碍,魏渊也就由得他兀自睡了。
魏渊找叶家管事问过才知,这几日礼部为了殓尸,几次来叶府讨要魏昭的头颅。
叶汀要拿魏昭的头来血祭父母冤仇,自是不肯给,把守灵堂,不准任何人来此。
他又不愿与礼部的人周旋,他要的就是他要的,谁都拿不走。刚开始只是冷语拒绝,到后来直接打出去,几乎将礼部上下得罪了遍。
礼部的人恨得牙痒,直呼“于理不合”,但又不能从叶汀手里直接抢人头,只得干跺脚。
后来礼部的人听说魏渊来替叶汀守灵堂,纷纷找上来诉苦,希望魏渊能给他们个公道。
胡礼把礼部的人拦在叶府外,和稀泥一样拖到了守灵结束,才把魏昭的头还给礼部,让他们拿去入殓。
……
二十七,
叶汀醒来后为爹娘重新立了衣冠冢,将藏书阁修缮好,把留下的珍卷重放回藏书阁,有些被火烧坏了的残本,只能重新拼凑抄写。
他就日日坐在藏书阁的窗下,一本本亲手抄录。
魏渊终究不能每天守在叶汀身旁,被叶汀劝着回宫处理政务,新帝登基的事宜也开始由礼部着手准备,不管是魏渊还是叶汀都忙得不可开交。
有时叶汀抄累了,靠在窗牅抚腰休憩,恍惚才发觉,曾经战火纷飞时他尚且能与二哥朝夕相对,如今尘埃落定,却是两相难见。
什么时候见二哥一次,还要层层通传了?
思及此处,叶汀也会摸着已经不知不觉隆起的小腹发怔片刻。
你看,竟是忙得都来不及告诉二哥他现在有孩子了。
胡礼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忍不住顿了顿脚步,片刻才凑过去把手中的药盅递过去:“喏,喝药了。”
叶汀习以为常的接过去,一口闷完。
胡礼咂舌道:“不苦啊?”
叶汀把药盅丢给他:“苦死了,你是不是又乱放什么东西了?”
“我是有医德的,每种药材都很慎重的好么。”胡礼表示不服。
叶汀掩唇想吐。
胡礼重重拍了下桌子:“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尊重了!”
叶汀摆了摆手:“没有,我是真的想吐。”
胡礼过去,翻了盆盂给他:“来来来,吐吧。”
叶汀俯身果真将喝下去的药全吐了出来,这不算完,连带着胃里头所剩无几的吃食也一股脑吐出,最后开始拼命干呕。
胡礼一把把给他顺着清瘦的脊背:“小力点啊你……”
叶汀吐了会儿从胡礼手中接过清茶漱口,有些恹恹的倒在桌子上喘息。
胡礼忙上忙下的把窗户打开通风,又盆盂端开,这才返回去探看叶汀的情况。
叶汀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冒虚汗,阖眸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搭在小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
“好点了没?”胡礼用帕子给叶汀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叶汀勉强点了点头:“还成。”
胡礼白了他一眼:“哪里成。”说完,要起身再去给叶汀端药。
叶汀拉了把胡礼的袖子,仰头说:“别端了,我喝不下去,让我歇会儿。”
胡礼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成吧,歇会儿再喝。”
叶汀躲过一劫似得松了口气,撑着脑袋从桌子上爬起来,他跪坐在地上,肚子像个圆圆的小西瓜般坠在那里。
胡礼盯着看了会儿,伸手去摸,被叶汀一把拍开爪子。
胡礼白皙的手背上被拍出了红痕,他有些委屈的缩回爪子:“小气劲儿。”
叶汀笑着伸脚踹他:“摸坏了算谁的。”
“反正不是我的。”胡礼摊手:“话说回来,你怎么还不告诉殿下?还想等着孩子生出来,直接抱过去给殿下个惊喜是怎么的?”
叶汀无聊的从桌案上抽出一支青竹笔转在指尖:“二哥那么忙,每次我进宫也是打个照面,哪里有时间。”
“一句话的事。”胡礼掩唇打了个哈欠。
叶汀用笔敲他:“哪有那么简单。”
如果让二哥知道,他必然会被留在宫里,二哥又怎么会放任他在外头乱晃。眼下正是时局不稳的时候,他散了兵权又留在宫里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被其余的大将知道,怕是心里不平。
同样是散尽兵权,又怎能厚此薄彼,不免遭人诟病。
其中利弊,胡礼自是明白,也不多言。
叶汀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摸着小腹,道:“只是这孩子未免长得太快了些,怀芽儿的时候,五个多月才这光景。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
胡礼扶额:“都是最简单的安胎药,还能怎么样?孩子长得大也怪我?”
叶汀心宽的拍拍肚子:“没准就是个大胖小子,胖点好。”
话音刚落,叶汀脸色猛地一白,抚在肚子上的手紧了紧,低头抿唇蹙眉。
胡礼忙过去扶了一把:“怎么了?”
叶汀抽了一口气,往胡礼身上靠了几分,半晌才缓缓道:“没事,有点疼,歇会儿好多了。”
胡礼想了想,道:“或许你这次怀的是个丫头,她不喜欢你说她胖。”
叶汀跟着想了想,点了点头:“有道理,那八成就是个胖丫。”进而肚子里又是一阵细密的绞痛。
胡礼扶住叶汀肩头,不由道:“你怎么不长记性……”
叶汀有些可怜的红着眼睛道:“姑娘胖点多可爱。”
“姑娘可不这么觉得,你少说两句。”胡礼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叶汀腰间,不满道:“你当年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上京美食琳琅,天下美味皆在京都。结果把我拐来,给你一天到头的抄录古典文献。”
叶汀攀住他肩头,讨好道:“瞅把你给委屈的,祭酒大人,我又没有骗你。”
胡礼祖上一直在边关,从父辈开始便是军师祭酒,他自是长在边关。后来被叶汀忽悠着追随魏渊一路来上京,京都没有胡礼的家,叶汀就把他留在了自己府上。
“当年我如何同你说的?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两口。”叶汀拍了拍胡礼肩头道:“走,我带你品品这上京的特色。”
胡礼眼睛一亮:“当真?”
叶汀笑的狡黠,一双眸子宛如皎月,凑在胡礼耳畔道:“自是当真。”
二十八,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满目红罗,粉香盈袖。
秦楼楚馆,骚人词客,杂沓其中,投赠楹联,障壁为满。
上京有玉河,河畔最是多青楼画舫,河上船只叠叠,满耳丝竹。
河畔上,青楼旁,有两年轻公子。
青衣束冠的公子蹲在一棵树旁,两只手死死扒拉着树墩,死活不肯站起来。一旁素衣广袖的公子扯了半晌,忍不住踢了一脚过去,叱道:“狐狸,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把你扔河里了。”
胡礼可怜兮兮蹲在地上揪草:“骗子……你们上京人都是骗子……”
叶汀耐下性子,一手撑着腰蹲下身去,放柔了声音:“我没有骗你,你别看这里搞的挺花哨,其实就是个酒楼,菜色一绝。”
胡礼点头:“我瞎。”
叶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别摆出来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今天我请客啊狐狸。”
胡礼不肯:“我不去,被殿下知道就死定了。”
叶汀抓着他肩头摇了摇:“这什么话,二哥管天管地,还管你嫖不嫖?”
胡礼愤愤指着他:“你刚刚还说这是酒楼!”
叶汀慎重点头:“谁说来青楼不能是吃饭的?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像是来嫖姑娘的?”说着,把肚子往外挺了挺给胡礼看。
“像 ”胡礼上下打量了一圈,叶汀本就生了一副好皮相,容颜姣好,眼波一转便犹如霞映澄塘,月射寒江。此时褪去沙场那窄袖箭衣,重披广袖长袍,云缀深衣,越发似空谷云松,风华出众。
用胡礼当年的话来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将军。
叶汀气笑了,拎了他站起来:“神他妈像,是兄弟就跟我进去,别磨叽。”
胡礼看他起身费劲,伸手扶了他一把:“说好的,咱们来吃饭。”
“当然。”叶汀拍了拍自己肚子:“我用我家姑娘给你保证。”
莳花阁不是上京最大的青楼,却足以是上京最负盛名。
只因才名艳名俱佳的花魁双姝便是莳花阁的活招牌。
上京谁人不知,京有双美藏,语娘与玉娘。
叶汀轻车熟路,拉着胡礼到了楼里,两旁自是有热情的姑娘们围了上来。
“小姑娘,别贴哥哥这么近,把你们家翠姨叫来。”叶汀随手抛出一捧金瓜子,惹得四周一片娇声唏嘘。
胡礼在一旁想,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将军,非常值得殿下把人拖回去好好教导一番。
“哎呦我这是老眼昏花了?这是哪家的小祖宗。”一声婉转绵长的娇嗔传来,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腰肢妩媚的走下阶梯。
叶汀扫了眼,唇畔含笑:“翠姨风韵正茂的年纪,怎的算是老?当年二十四桥明月夜,谁能及的上翠姨的万种风情绕眉梢。”
“小祖宗,可算是回来了,自打你走后,翠姨可是天天念着你盼着你在那战场上平平安安的。”说着翠姨一双丹凤眼当真红了起来。
叶汀笑着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拍在翠姨手里:“当年年纪小不懂事,没少给翠姨添麻烦。”
翠姨假意推脱一番,将银票卷起来,这才倚着叶汀闻言软语道:“叶公子哪里话,我们语娘和玉娘都盼着公子回来,当年公子要走,俩人可是险些哭断了肠,翠姨劝慰了许久呢。”
“咦?还有这回事?翠姨莫要骗我。”叶汀半真半假的说道。
翠姨靠的近了些,小声道:“自是真的,若不信叶大公子上楼瞧瞧可不就知道了。”
“语娘, 玉娘,你们倒是瞧瞧谁来了,谁日日夜夜念着那一声冤家,可得老天开眼,把叶大公子给送了回来。”翠姨高声朝楼上唤着。
叶汀拉住胡礼,想要往楼上走,不等走出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人高声打断道:“今个儿莳花阁本世子包了,翠姨,清场!”
叶汀闻言挑眉,哪个这般不巧的?
翠姨脸色一僵,转过头来一瞧,见那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北安郡王家的世子爷。
北安郡王家底清贵,就这么一个独子,宠的那叫一个无法无天。
这几年在上京横着走,都没人敢得罪他。
北安世子一身绫罗锦缎,头戴冠玉,颈扣金锁,脚踩皮靴,腰扣美玉。手持一柄附庸风雅的山水折扇,身后跟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恶仆。
乍一亮相,浑身上下写满了三个大字:爷、很、屌。
胡礼有些无法直视,十分嫌弃的表示:“芜若你们上京的纨绔子弟都这么直白么。”
叶汀更加嫌弃的皱眉:“放屁,老子出来当纨绔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狗德性。”
俩人说话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给北安世子听了个正着。
北安世子登时炸了,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出言辱我!”
他话音刚落,脸一偏,口中瞬间一股子腥味。
众人皆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瞧见北安世子身形一个趔趄,脸上拍了个鞋底子印。
“我说那个谁家的小柿子,怎么就这么不长眼撞到本将军鞋上了?”叶汀手扶楼梯,一手提着衣袍,弯着眸子十分亲昵的问。
翠姨脸色一白,忙把叶汀的靴子捡回来,亲自蹲下身子给他穿上,口中打着圆场道:“叶大公子莫要生气,都是出来玩的,不值得跟小辈置气。”
北安世子就像是被突然添了几把火,烧的眼睛都红了,高声呵道:“你是哪家的人?居然敢打本世子!”
胡礼幽幽叹息,看了眼叶汀:“三流的撕逼你也撕……你大将军的脸呢……”
叶汀无奈道:“我也觉得丢份,要不下次我出门也置办十来个恶仆在身边,也省的我费这劲。”
胡礼皱眉道:“成不成啊你,小心点身子。”
叶汀嗤了一声:“你坐会儿。”
胡礼当真挑了袍子就地往楼梯上一坐,探着头问一旁的茶水丫鬟:“小姑娘,有没有点心之类的,先给垫垫。”
那小姑娘有些懵,当真傻傻递过去一盘玲珑的小点心。
胡礼接过点心,往嘴里塞。
叶汀一手撑着腰,从楼梯上下来,一脸不耐烦:“丢人的很。”
也不知道他是嫌要亲自动手丢人还是嫌北安世子这种不伦不类的纨绔丢人。
“你,你想干什么!”北安世子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叶汀皱着眉啧了一声,嫌弃的神色更加明显。
“都给爷上!管他是谁,出了事本世子给你们兜着!”北安世子开了大招,关门,放恶仆。
叶汀唇畔弯起一抹清笑:“小柿子,不是什么事都是你能兜得起的。”
胡礼吃完第三个点心的时候,拍了拍手心,抖落指尖的碎屑,恰如鼓掌般,为这一场闹剧收了场。
北安世子肿着半边脸被扔了出去,愤恨不平的想要放狠话。
叶汀屈指抵在唇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柿子少说两句,上个问我算什么东西的人是魏昭,就是一个月前在含元殿被我剁掉脑袋的那位。”
北安世子当即遍体生寒,瞳孔瑟缩一瞬。
全场皆寂。
叶汀扶着腰转身拎上胡礼就往上走,边走边道:“你当真就看着我挺着肚子跟人打架,无情无义。”
胡礼很是无辜:“我是谋士又不是战士。不给你添麻烦就是最好的选择。”
叶汀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感人。”
“那下一次咱们喊两嗓子,你说狐狸你先走你先走,我就抱着门说我不走我不走……这样感人?”
“感人。”
“哪里感人……”
“智商感人。”
胡礼还来不及说话,被叶汀一把推进一个房间。
绫罗红帐,琉璃纱窗,百花吊顶,屏风玉囊。女儿闺阁的旖旎多情,尽在每一尺软纱里,丝竹声绕过屏风勾入耳畔。
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莳花阁的双姝招牌,花解语和玉生香,两美人对坐,一个抚琴,一个弄萧,裙裳蹁跹,衣袂飞扬,背后一轮明月恰给两人做了布景,撩入人心。
叶汀对胡礼道:“傻狐狸,这不比吃的有意思多了?”
“并不觉得。”胡礼虽是生了一副清隽风流的好容貌,却偏偏是一颗不解风情的吃货心。
说罢,胡礼率先走上前去,往那铺满锦罗,缀满流苏的桌前一坐,就着撩人丝竹一拍桌案,高声道:
“小二,上菜!”
花解语:……
玉生香:……
二十九、
月上柳梢头。
叶汀窝在软榻上,一手广袖漫不经心的遮住微凸的小腹,一手垫在脑后。
玉生香眼睛微红,方才叶汀哄了许久才让美人破涕而笑。
十年一觉上京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当年十四五岁就敢在上京搅的天翻地覆的叶家小公子如今已经是俩孩子的爹,如今想来,叶汀自己都不由得感慨时间催人老。
话说回来,他也不觉得自己老,这般想着伸手勾了下玉生香娇俏的下巴,一双桃花含情目蘸满了温柔,低声道:“玉娘,瞧着怎么的憔悴许多,这几年过得不好?”
一旁为胡礼布菜的花解语闻言,幽怨道:“冤家,当年说走就走了,我们姐妹又如何能过得好。”
叶汀懒懒在软榻上翻了个身,一只手耷拉下来,柔柔的抚弄着玉生香的发梢,道:“是么,我倒是闻说朝中几位大臣对你们姐妹照顾的很。”
姐们俩皆是一僵,随即一个目露凄哀,一个泪光点点,好不可怜。
“烟花柳巷,怎的算好还是不好,公子如今是大将军,战功赫赫,又如何知道我们姐们两人过得是什么倚门卖笑的日子……”
叶汀微微皱眉,心疼的把玉生香给拉起来:“我既回来了,自是不会再叫你们受委屈。与我说说,都是何人欺负你?”
胡礼愤愤用筷子拼命往嘴里扒饭。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将军,什么请他吃饭,都是骗人的……
离京五年,魏昭虽死,招揽了多少党羽却不可知。如今朝臣百官皆是对魏渊俯首称臣,但其中又有多少异心。这几年上京的消息就是个断片,唯有接上这处断痕才能更好的肃清朝中尚且仍存异心者。
还有什么地方是比青楼来消息更快的?
胡礼把一块脆骨咬的咯吱作响,余光瞄了眼一旁半真半假,逢场作戏的叶汀。
不知道刚才那一番动手有没有扰到腹中胎儿,胡礼瞧着叶汀脸色有些苍白,拢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似在绕圈揉着小腹。
胡礼有时候很佩服叶汀,这年头不管在哪里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叶汀是不要命的。
比胡礼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够拼,那股子拼劲,有时候让胡礼心寒。
明明盛名功勋,唾手可得的东西他能挥手散去。明明腹中尚有孕,稍微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得魏渊怜惜,又偏去为局势让步。明明已经是这个模样,还能强颜欢笑来这里做戏。
胡礼把脆骨咽下,用一旁美人递来的巾帕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指。
自苦而不知苦,什么人呐这是。
叶汀见胡礼吃饱了,这才起身揽着玉生香,道:“走,咱们去一旁说。”
临走甩给胡礼一个你懂的眼神,这才拉着美人软绵绵的小手出去。
胡礼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懂。
心好累,还不如回家抄典赋。
※※※
美人膝,温柔乡。
手持白玉杯,举手邀月光。
叶汀拢起自己松垮再臂弯的衣袍起身,眼底没有一丝留恋。
玉生香两行清泪落下,伸手扯住他衣袖:“叶公子……”
叶汀将自己的衣袍抽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放心,我说过的话都还作数。”
“我不是故意的,我……”玉生香泪眼婆娑。
叶汀看着地上打翻的酒盏,语气冷淡:“我懂,不怪你。”
名伶花魁又能如何,这种身份的女子,一如浮萍,局势不安,心头自是惶恐难言,也难怪会心急。看到叶汀时,一如看到救命稻草,自是想要紧紧抓住。
只是药下的太重了些。
叶汀指尖拢上自己小腹,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出了门绕过回廊,叶汀扶住雕栏,指尖探入喉中,将喝下去的酒尽数吐了出来,呕的眸子有些泛红。
小腹微微起了几分尖锐的痛感,叶汀垂手揉了揉,想跟孩子说几句话,又觉得自己这个爹当得委实糟糕透顶,还是别说了好。
找到解语花的闺阁,叶汀直接挑帘进去,想把胡礼给拽出来。
熟料屋子里竟是已经被翻红浪……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狐狸。
叶汀顿了顿,还是一把扯开帘子。
花解语一声惊呼,待看清是叶汀时,目露娇嗔:“冤家,玉娘伴你还不够,非要三人一起?”
叶汀:……
胡礼趴在被褥里,跟被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彤彤的。
叶汀皱了皱眉,对花解语道:“语娘,有点分寸,他身子弱,别用那些乱七八糟的。”
花解语有些委屈的应下。
叶汀从袖中掏出一个金馃子抛给她:“明天多说点好话的哄哄他……”
花解语接下金馃子,冲叶汀福了福身子。
叶汀有些心虚的瞄了眼胡礼,开溜。
三十、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满室通明。
魏渊放下手中的笔,甩了甩手腕,歇过一阵酸麻。目光落在窗牅之外,已是一片月色大好。
神思稍动,魏渊抬手挥退身旁侍读,守灯宫女和内监一干人。
窗外草木疏影,不多时有人探出半个脑袋来,双手拢于唇畔,小声道:“二哥二哥……”
魏渊眸色渐和,起身上前去,隔着窗子把人从草地上拉起来,假意怒道:“又胡闹,怎么进来的?”
叶汀手肘撑着窗口,托腮浅笑:“偷偷溜进来的。”
魏渊照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好好的怎么不走正门,万一被守卫伤到哪里怎么办。”
叶汀摆了摆手:“不乐意递牌子。”
若是要见自己二哥一趟都要递牌子候半晌,还不如直接冒险溜进来痛快些。
魏渊握住叶汀的手,拉他进来。
叶汀翻身从窗口跳进来,抬手一挥,灭了桌上烛火。
魏渊只觉得身上一沉,叶汀已经整个扑在自己怀里。
“芜若。”魏渊收拢双臂,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叶汀环住魏渊脖子,上下蹭了一圈,十分受用的把下巴搁在他肩头,长长叹息一声。
呐,是真的很想很想二哥啊。
魏渊把怀中人抱了会儿,声音降了几分温度,道:“去哪玩了?”
叶汀一怔,随即道:“大街上……”
魏渊冷冷道:“一身脂粉味。”
叶汀干脆闭上眼,不答。
魏渊把人从怀里拎出来,皱眉道:“找谁了?”
叶汀哼唧两声,含糊道:“也没有……”
“花解语还是玉生香。”
叶汀又扑回去抱住魏渊脖子:“叙旧,叙旧而已……”
魏渊心底有几分酸意,当年便是如此,看他每日玩的花天酒地,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了,一回来怎的又跑了那种地方。
叶汀揉了揉眼睛,掩唇打了个哈欠:“二哥别生气,真的就是说话,只是想向玉娘问问……唔……”
话未说完,叶汀整个人砰地一声被抵在桌案上。
后腰撞在桌沿,叶汀闷哼一声,呻吟未出口尽数被堵在唇齿间。
唇间的灼热互哺,齿关被舌叩开,一寸寸占据和掠夺。
许久不曾耳鬓厮磨,再亲近一度,无论是魏渊还是叶汀都有些把持不住。
叶汀腾出一手垫在腰后,一手更紧的攀住魏渊的脖颈,尽力仰起头来迎合上去。
黑暗中的御书房依旧沉浸着浓郁的墨香,大开的窗牅有月光洒落一地满室清辉,夜风吹拂掀的奏折唰唰作响。
叶汀双手撑住桌沿,指尖捏紧那桌案上细密的雕绘纹路,胳膊有些打颤。
魏渊环过他的脊背,一手抵在他脑后,将这个吻逐步加深,舌尖绕入喉口,把他逼的无处可躲。条件反射的想要干呕时魏渊又及时退出一步予他回旋喘息的空间。
不过一个缠绵的吻已是让叶汀软了身子,颇有几分溃不成军的架势。他掩住小腹,喘息声越发粗重。这孕中的身子非他能控制,敏感到一塌糊涂,禁不起三两下的挑拨。
唇齿间的滋滋水声绕的人心头绵软酥麻,叶汀分出最后一丝理智护住肚子,每当魏渊触及他腰身时,便被他状似不经意的抚开。
若算起来魏渊已是两三月没有碰过叶汀,心里头也是惦念的很,压着点方才那几分醋意,将人彻底压在桌案上,抬手扯开繁复的衣袍。
那锦缎广袖长袍退至臂弯,叶汀袒露着上身干脆坐在桌沿上,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倾。
魏渊扯开叶汀的亵裤,探入朝思暮想之处。这般一探,方知对方已是迫不及待至此。
曲径通幽处,一如初夏的菡萏,嫩的掐的出水,指弄荷叶,沿着柔软的褶皱,乍一抚弄,便瞧见菡萏滴水,落入荷叶三两处。
抬头看叶汀,却隐约可见他额上汗珠滚滚而落,沿着脸庞落在尖巧的下巴上,欲滴不滴。
叶汀眉头蹙着,纤长的睫毛颤个不停,贝齿咬住下唇,艰难道:“二哥,对我好一点……”
这般模样实在是撩人的紧。
魏渊齿缝里抽了口冷气,脑子嗡鸣一声,将人整个压在桌上,撕咬般的舔舐上叶汀脖颈。
熏染了醋意,犹如将人放入锅里,翻来覆去,煎炸蒸煮,直到怀中人烫的如同一团火,还不曾作罢。
翻了砚台,打了笔架,碎了镇纸,散了奏书。
叶汀心里头担心伤了腹中孩子,拖着动辄一汪春水的身子要躲,躲得魏渊心头来气,忍不住将人压住再要几回。
叶汀脑子有点懵,真的跟魏渊动了几回手,掀了桌子,砸了杯盏。
情到深处,叶汀的呻吟声都拔尖儿般带着几分凄厉,骇的他自己个儿都瘆得慌。也不晓得唤了多少声二哥,告了多少回饶,待至最后叶汀伸手一抹,一脸的湿漉漉,分不清是汗是泪。
魏渊食足,温柔将人上下吻了个遍,用袍子裹了个严实,搂在怀里一下下安抚着。
叶汀单手抵在小腹上,身上疼的厉害,又倦又累,直想双眸一闭昏睡过去。偏又打起精神,哑着嗓子埋怨二哥不疼他。
魏渊亲了亲他耳尖,道:“芜若,留下来吧,芽儿都能咿呀学语了,你多教教他唤你爹爹。”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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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