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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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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正文 第13节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第13节

    “别谢我了。”上官海棠半阖着眼睛,把自己的头舒舒服服的枕进了牡丹花君的怀里:“要说谢,还是我要谢谢你呢。”

    告别了海棠花君后,温折继续在碧波江面上寻觅,他刚刚与一艘粉红色的画舫擦身而过,就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来。

    清风微拂,带起一点潮湿的水汽,一只结着白纱的小舟悠悠飘过,其中端坐着一位娥眉淡扫,朱唇轻描的雪衣美人。

    他微微垂着头,纤长的手指专心致志的拨弄着手中的琵琶,琵琶半遮住他精致的眉眼,却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清越出尘的气质。

    只消一个背影就能让温折认出他来,何况此时此刻还见到了他小半张容颜?

    温折毫不犹豫的飞身落在船上,眼也不眨的紧锁着面前的“白衣女子”。脚下的小船因为骤然增加的重量而微微摇晃,容雪淮依然半垂着目光,只是手下的琵琶乐声缠绵的格外温柔。

    他一眨眼,漆黑的睫羽就如蝶翅般轻颤一下,仿佛要漫不经心的拨动一下温折的心弦。只在这时,温折才发现容雪淮的眼角竟然是上挑的,似乎要在余光中勾出别人的倾慕来。此时此刻,看着他那盈满笑意的眼睛,温折只觉得这个人已经清纯的有些近乎妖冶了。

    “雪淮……”他情不自禁的呼唤道。

    铮的一声,容雪淮四弦齐作,作为整只乐曲的落幕。他含笑抬起头来,那蓄满了春水的目光就脉脉的划过温折的面容:“你找到了。”

    他没有特别改变自己的声调,因而听起来还是个男音。

    而这本音却让温折升起无尽倾诉的欲望,他又上前一步,跪坐下来,抱住容雪淮的一双小腿,把自己的下巴垫在对方的大腿上,眼也不错的巴巴看着他:“雪淮,我真怕自己找不到你。”

    容雪淮轻轻一笑:“其实你不用怕的。”

    “怎么?”

    “若是你一直找不到我,那就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了。我怎么会找不到你呢?”容雪淮放下手中的琵琶,安抚般的摩挲了温折的头顶一下,转而牵起温折的一缕发丝:“你知道吗,孟兰会上有个习俗,叫‘结发’。”

    温折当然知道结发。他定定的看着容雪淮,不自觉的屏起了呼息,等着那近乎圣洁的仪式性的一刻。

    然后,一个如此惹人厌恶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美人儿是看上这小白脸哪儿了,我可哪里都比这小白脸要强,不知能不能让我上船坐一坐?”

    我要打死他!电光火石间,这是温折大脑中划过的唯一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世说新语》

    在此我要声明一下……那句“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灯纱”出自西游记里的唐僧,那天忘记打标注了,大家是知道的吧_(:3)∠)_

    第57章 结发

    “美人”叹了口气,把跪坐在地的“小白脸”扶了起来,无声的抬起头来,向发出声音之人投去了一个漠然的眼神。

    温折亦不忿的望去,只见一人身后跟着四个护卫,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挤上了小船。此人容貌还算俊朗,但眼神却是十足的淫邪,让温折一看就充满了反感。

    正胸中暗自气闷之时,他的手被容雪淮悄悄握住。温折如找到主心骨一样的回握一下,咬牙道:“雪……我想打他一顿。”

    还没等容雪淮说上什么,对面的青年就先笑了:“这位美人儿芳名带雪是不是?雪娘你且看,这个小白脸论修为,看家境,有哪里能配得上你这种绝色美人?倒不如跟了少爷我,从此保你有功法,有仙丹,更少不了你的首饰佩环,你瞧如何?”

    容雪淮侧了侧头,漠然道:“我的船上挂了碧波映月牌,道友还是按规矩来,自己下船吧。”

    温折愕然发觉,说这话时花君调整了声音,出口的乃是一种颇有磁性的中性声调,语气略冷。

    听到“规矩”二字,青年登时猖狂的大笑起来:“雪娘你和我谈规矩?好,好,漂亮的姑娘说什么话都有道理。今天我就跟你讲讲规矩——美人儿你且记好了,这碧波城内,我就是规矩!”

    青年大概来头不小,他这一番大闹大笑毫不避人,而周围的画舫主人在看到他后纷纷发出一声声惊叫,接着就操纵小船尽量远远躲开。

    刚刚还被众多画舫挤挤挨挨的船只片刻间就成了一叶孤舟。

    温折悄眼打量,却见菡萏花君面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

    “筑基二层。”他冷静的施舍了青年一个眼神:“勉强够了。”

    “够什么?”青年得意洋洋道:“可是小娘子觉得少爷我够做你的好夫君好良配了?让相公教你:相公可不是只勉强够了而已,夫君的本事可是能让你哭着求饶呢。”

    “勉强够资格给我的道侣做陪练了。”容雪淮漠然收回了眼神:“卿卿,你可以去打他了。”

    青年看了看温折,不屑的大笑了几声:“哈!哈!炼气九层的小白脸也想来和我过招?好啊,小白脸你来打一场,输了本少爷也不要你跪下喊爷爷,只要你把身后的这个大美人抵给我,如何?”

    刚刚着这青年放肆的言论已经让温折怒火中烧,如今青年这句言语就更是火上浇油,他顿时咬牙道:“无论谁输谁赢,雪……他都不是什么筹码!”

    容雪淮倒是笑了一声。他此时的声音如此清冽,如破冰碎玉一般,着实动听极了。温折和青年都忍不住去看他,只听他慢条斯理道:“你的修为尚且不怎么样,可胆色确实为我平生仅见了。卿卿,你动手吧。”

    温折清叱一声,拔剑而起,而一直端坐的容雪淮也重新抱起了倚在椅腿旁的琵琶。

    那几个护卫都禁不住为之侧目——这次可不是因为他的美色:这女子的道侣已经为了她不惜越阶和有权有势的少爷打起来,这小娘子竟然还能不紧不慢的弹曲琵琶?

    温折在剑法上的底子是容雪淮亲自给他打下,而剑意更蒙寒梅剑君悉心传授。眨眼之间他已挥出三剑,剑剑不离这青年要害。

    他秉性纯善,平时哪会这样出招?眼下是真被这人侮辱性的语句气急了。

    琵琶悦耳的曲调已经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青年冷笑了一声,双手猛一交叠,身上竟然隐隐浮现一层重铠的虚影。温折的三招已经足够锐意,却被这青年化为无形。

    “小白脸真是不知好歹,炼气和筑基之间距离有如天堑,你竟然还敢越级挑战?”

    温折招式落空也不见失望惊愕,他只是重复了一句话:“我的道侣说了,你勉强够给我练手了。”

    琵琶的音调高了两分,隐隐带上了赞赏的欣悦之意,温折会心一笑,剑尖一颤,不再模仿寒梅剑君的锐利剑意,反而变得舒缓柔和。

    青年以为他后继不足,不由不屑的一笑。

    温折面上却显出一分提前预见到结果的傲然。

    “小白脸不行了?”青年挑衅般扬起了眉毛:“那你这就看好吧。”

    “你的话说晚了。”温折摇头道:“现在该是你看好的时候了。”

    “什……”青年话尚未说完,右肩的肩胛骨处就是一凉,下一刻便传来一股剧痛。刚刚还平缓而迟滞的剑法骤然凌厉了起来,仿佛是透过细微的缝隙刺伤了他四肢的肌腱和肩胛,让他惊恐万分的看到了自己的鲜血。

    “你怎么可能伤到我!”青年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温折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

    一旁的容雪淮却是很明白的:温折的剑法转为舒缓从容只是个假象,在他那貌若平和的剑气中其实暗藏着一个印法。

    卸甲印,容雪淮在温折临行前教他的第二个印法。

    此印专为防御力高超的法宝灵器所设,已知攻击灵器的薄弱之处,能在无声无息对方尚无觉察之际破开敌人的防御,硬生生撕个口子出来。

    温折刚刚已温和的剑气探明了这青年宝铠的虚实,再用剑气夹裹着印法之力,举重若轻的就达到了让青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效果。

    青年心怀顾忌,手中动作不免有些迟疑;而温折怒火未退,此时一鼓作气,更是已快打快,他又新在鬼压柱上凝实了灵气,本身更有妖力加持,凭炼气九层的修为对战普通的筑基二层竟然也不落下风。

    四个护卫都是筑基七八层的修为,眼见自家小主人手上,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谁知他们身后的琵琶双弹一响,四人的肢体都僵硬下来,木然而不能移动。

    那一直被他们看做毫无反抗之力的美人淡漠道:“我都说过了要按规矩来……单打独斗就是单打独斗,四位做什么要平白插手呢?”

    其中一个护卫连连挣动了几下都毫无结果,只好急促道:“快放开我们,你可知道你道侣伤的是何人?碧波城刘家你也敢惹?你这么嚣张,只怕没法全须全尾的出碧波城的城门。”

    容雪淮哑然失笑,叹息道:“难道你们又知道我是谁了?罢了,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不要着急替你们少爷找场子了,还是安安静静的,让我来请你们听一支曲子……”

    “不要听!”护卫之一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海棠花君的手下,那个‘抱月琵琶愁断肠’!只要听了她的曲子,就必然会愁肠尽断而死!”

    没料到这护卫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容雪淮有点讶异的挑了挑眉:“海棠的手下?原来你们当年是这样传我的……卿卿,罢手吧,你若再打,这人就看不出什么形状了。”

    原来温折一路打到上风,索性收回了明泓秋水,改用妖力拳拳到肉的殴打。这青年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哪里挨过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狠揍?没几下就被打的连连哀叫。

    在容雪淮叫住他之前,温折已经凶狠的给他的脸上来了好一顿直拳,直打的对方眼眶乌青,脸颊肿胀。这还不算,温折还口气恶狠狠道:“道歉,给他道歉,给我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青年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调戏她给她道歉就算了,你打我一顿,我还要给你道歉?”

    温折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这青年,他又让对方吃了一记拳头,没好气道:“你知道你打扰了什么?反正你不用知道,认错就对了!”

    “哎呦,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打扰你们,我不该调戏美人……别打了啊!她都让你停手了!”

    温折恨恨的踹了此人最后一脚:“美人也是你能叫的?”连我都只敢在心里想想!

    容雪淮顶着四个护卫要烧灼起来的警惕目光缓步走到青年面前,温声道:“我还是要纠正一点,那些人丧命不是因为听了我的曲子,而是因为中了我下的毒。就像这样……”

    那青年突然跳了起来,如同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惊叫起来,看也不看脚下的路,没两下就走到画舫边缘,扑通一声跌进水里去了。

    四个护卫俱是目呲欲裂,纷纷惊叫起来:“你对少爷做了什么?”“就算是海棠花君的手下也不能如此放肆!”“你竟然敢!”

    “你们五人身上没什么杀人后的血气,所以这药没什么杀伤力,只是能致幻罢了。你家少爷原本想对我做什么,如今自己就在幻想里经历什么。”

    容雪淮走了几步,揽住温折的肩膀,又补充道:“另外,我是芙蓉榭的人,和海棠郡无关。今日我的道侣打了你们少爷,你们可以尽管去找芙蓉榭主讨个说法。唔,对了,还请回去转告你们家主,你们这少爷的举动我还是会派人来看的,若是他将来还如今日一般为祸一方……那倒是要对不住了。”

    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对着肝胆俱裂的四人嫣然一笑,就携着那清秀温润的少年飞身远去。四人渐渐能够艰难的移动,当即就抽出手来笨拙的去捞落水的青年。

    其中一人打捞时明显不在状态,被身边的护卫狠狠打了一记:“想什么呢?”

    “刚刚那个女人,我是说,那位连名字也不要提的花君的手下。”这护卫有些迟疑道:“我怎么看她好像是比她道侣高上整整一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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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折被容雪淮带着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不高兴,容雪淮笑着看了他一眼,只听温折闷闷的抱怨道:“没打痛快。”

    容雪淮轻笑着弹了温折的额头一下:“是没打痛快,还是心里不痛快?今日的卿卿打起人来这般豪放,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温折不说话了,只是偶尔动作幅度颇大的“偷看”容雪淮一眼,每看一次就脸红一次,但却依然坚持不懈的侧头去看。

    “真是。”容雪淮无奈的低笑了一声,带着温折在一处小亭里歇下脚步,动作轻柔而仔细的挑出温折的一缕长发:“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对不对?”

    温折笑了。他并不开口,只是抬手去捉容雪淮的袖子。

    两缕颜色略有差别的柔滑青丝被单独挑出,打了个简单的同心共意结,容雪淮提起指尖想把这两缕发丝斩断,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就先如此吧。”

    他们牵着手,在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中慢慢的走。

    两个人的发丝牵系在一起,仿佛心意也被无形的红线相连,说不出的情意绵绵,让人远远一眼就可知道他们的关系。

    “今日过后,你还想去哪里呢?”容雪淮和缓的问道。

    “我要去哪里,您就会陪我一起去吗?”

    容雪淮笑了:“那是自然。”

    温折仔细的想了想,敲定了最后的选择:“那我们先去和大哥沈姊他们交代一番,然后还是回映日域吧,我有点想回去了。如果我再想出来,您也不会阻拦的,是吗?”

    “我不阻拦,若是可能,我还会和你一同出去。”容雪淮眼中尽是一派温柔:“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那么我们就回映日域。”容雪淮感叹道:“若是从前,我一定会这样说,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折奇道:“那您要怎么说?”

    “我们回家。”

    容雪淮手上一使力,将温折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在温折的发顶轻轻吻了吻。

    有你之前,那是一个地域的名字。

    有你之后,那里是家。

    第四卷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第58章 二垒

    温折回去后分别告知了齐氏兄弟、沈徵、裴阡陌了自己要回去的事情。

    沈徵的反应是最平常的一个,只是回复他:“若有事情,就和我说。”,但温折知道对于沈徵来讲,这种许诺是何等的认真。

    齐氏兄弟亲眼见过了菡萏花君,之前又重新跟温折谈了一次,终于不用夜夜担心某一天就收到温折的骸骨。虽然十分不舍也有惦念,但也总算恢复为正常的程度,真是可喜可贺。

    只有裴阡陌,简直像是被欺负一样要哭出来了,他牵着温折的衣角可怜巴巴道:“你不能再晚回去一些吗?哪怕就晚回去一天?”

    温折对于这种情况也十分无奈:裴阡陌对他如此重视的原因主要在于若是温折不在,他基本上就消失了所有存在感。沈徵倒是能看到他,可是沈徵本来就性格单调,就是和温折在一起时也多半要温折引起话题。

    有关裴阡陌体质的问题比较棘手,温折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花君处理。

    容雪淮见闻广博,当然知道山鬼一族。他下楼打量了裴阡陌一眼,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给出了结论和相应的处理方案:“你体内山鬼一族的血脉异常浓厚,大约是出现了返祖情况。不过成人虽然不易发现你,但孩子双目清明,可通神鬼,看到你还是可以的。芙蓉榭正少专人养育照看有天赋修仙的孩子,不知你愿不愿意来芙蓉榭任职?”

    裴阡陌没什么不愿意。

    于是最后一个问题也迎刃而解。温折和容雪淮这便可以回家了。

    温折又坐上了那辆垂纱堆叠的马车。只是此时此刻的心境际遇,俨然和初见容雪淮时截然不同了。

    他和菡萏花君一起倚在床上,十指相扣,也不是常常说些腻人的情话,仅仅是彼此依偎就可打发时光。温折回忆起最开始的事情,指着马车一角笑道:“那时您就让我坐在那里,我还以为我哪里不好,让您嫌弃。”

    “不是的。”容雪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太想接触生人。”

    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很快就抛出了另一个话题:“卿卿,等回了映日域后,你还是要继续在弟子阁居住吗?”

    “还是,你搬进披月塔里?”

    温折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依然是仿佛万年不变的温柔和包容。只是此时,那含着笑意的神色里分明有几分显露的期待。

    “当然是搬进塔里。”温折毫不犹豫道,他伸手搂住容雪淮的腰,把自己的面孔埋进容雪淮的胸膛里:“你只消看我一眼,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想拒绝。”

    “那我回去便整理房间。”

    “不了,还是我来。”温折突然想起一事,在容雪淮怀中闷闷的发出声音:“我在店里订下的那些物品便是房间的陈设……你让我来吧,我拿它们有用。”

    “好。”容雪淮自然没有不允之理。他低下头,嘴唇蹭着温折的耳朵,用一种稍显促狭的语气道:“你这样倚在我怀里,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想拒绝。”

    他话音刚落,胸膛就被温折拿脑袋顶撞了一下,可两人却都笑的更开心了。

    —————————

    布置房间这件事本身让温折觉得陌生,但想想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切就都变的甜蜜了。

    那家店的店主曾经为温折所订做的东西提出很多疑问,但那的确是个靠谱的炼器师,他拿出的成品和温折所描述勾勒的并不相差很多。

    当温折拉开房门邀请容雪淮进入时,整个房间已经和它那之前光秃秃而四壁惨白的情况大不相同了。

    在房间一角放了一个木纹的壁炉,火灵石粉末所燃起的火焰让房间足够温暖而无烟尘;壁炉附近有一套桃心木的高脚桌椅,每一把椅子上面都堆着几个厚厚的椅垫,让人看了只想把身体偎到里面。一张大床上铺着一看就觉得软和温暖的鹅毛被子,床头还并排摆着两个又鼓又圆的方形抱枕,搭在床两侧的被子几乎垂地;而屋子里烛光昏黄,照的满室都是暖色。

    这是一间让人看了就想放下所有负担,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的屋子。

    就如今的房间惯有格局来看,它的风格简直别出心裁。但在上一世,这却是容雪淮常常见到的西式装修。

    他在给温折讲童话时大致描绘过这样一个房间,只是他没有料到,温折把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然后在今天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复制。

    容雪淮心里一动,柔声道:“卿卿……”

    在温折眼中,他只是把菡萏花君的复述变成了现实,而在容雪淮心里,这番布置却是唤起了他久远前的,被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那一世的结局也许让人愤怒,但在那之前,他确实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有大片大片美好的记忆。

    事情却还没有结束。温折所准备的惊喜不止是这样而已。

    他把容雪淮按坐在一张高脚椅里,然后自己背过身去。

    以肉眼可见的,温折脑袋上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尖耳,而锦帛破裂的声音也自温折的尾椎处传来——在他的身后,渐渐“长”出了六条蓬松而雪白,懒洋洋摇动着的狐狸尾巴。

    温折转过身来,也许是狐耳和狐尾给人的心理暗示,他的笑容看上去仿佛带着点小小的狡黠。

    “‘狐狸对小王子说,只要你驯服我,我看到麦子就会想到你头发的颜色。’”温折目光温柔的看着容雪淮。他的双眼水润,表情甜蜜,每一寸声音仿佛在糖水里饱蘸过一般:“雪淮,花君,如果你驯服我,即使只是一道春风,也足以让我联想到你的温柔。”

    “‘驯服的意思是建立联系’。”温折静静的看着他的爱人,看着他所崇敬、仰慕、感激、深爱的人:“雪淮,你愿意‘驯服’一只属于你的狐狸吗?”

    说这话时,温折已经走到了容雪淮的眼前。

    “我知道你愿意的。”不等容雪淮回答,温折就先自己给出了回应。他张开手臂抱住眼前的男人,得偿所愿的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与此同时,他的六条尾巴也争先恐后的缠绕上自己道侣的腰肢、手臂,真正如一条八爪鱼一样紧紧把自己和对方连在一起。

    而容雪淮也拥抱着温折。在看到温折转过身来的时候,容雪淮的心就像夏日阳光下的黄油,甜丝丝的融化了。糖果一样馥郁的味道从他的心房传出来,迷惑了他的嗅觉和味觉。而当温折投入他的怀抱中时,容雪淮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填满了。

    当然,他愿意驯服一只这样可爱,这样惹人喜爱,这样让他深爱的狐狸。

    驯服的含义是爱。

    容雪淮确实是个保守的人,在长久以来,他都固守着一种“应该先告白,再牵手,谈谈恋爱,尝试接吻,婚后才能进行第一次”的思想。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世上有种冲动足以冲破一切预想中的禁锢。

    他怀中的这个人,这只洋溢着温暖的小狐狸,让他切实的领会到一种冲动。当然不只是肉体上的,或者说,肉体上的倒还是其次了。就在此时此刻,容雪淮几乎能听到自己每一分精神的呐喊:拥抱他,亲吻他,然后……占有他。

    我爱他,我要和他更接近,每一寸肌肤都相贴,每一点热度都相渡,我的情感和他的情感,我的身体和他的身体,从此缠绵在一起,不分你我。

    极少有的,感性压制了理性,容雪淮遵从了自己的本能而非意志。

    他的手从温折如瀑长发下一寸一寸的摩挲下去,拖住了面前之人的后脑。轻柔的吻从额头蔓延,轻轻的落在眼皮上,然后顺着对方秀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在他的鼻息和对方交缠时,他们进行了第一个嘴唇相贴的吻。

    这是一个绵长而湿润的亲吻,彼此都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生涩,以及珍之重之的爱惜。

    “可以吗?”容雪淮问道。他的双唇还贴在温折的舌尖上:“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就停下。”

    “继续吧。”温折的唇齿还在和对方交缠,因此声音有些含糊。他此刻是如此的贴近容雪淮,连六条尾巴都紧贴到几乎要压到这个人身体里的程度。他如此渴望这个人的温度,不想让他半路抽离。

    他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接着自己双脚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他被小心的放到那张软绵绵的,在半个时辰前自己亲手铺好的床上——然而他可以发誓,他在铺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件事。

    轻柔的吻游走到了温折的下巴,而对方的手也轻缓的拉开了自己的衣带。

    这本该是个情意绵绵的良好开始,可事态却在猝不及防中急转直下。

    温折幻想过他和容雪淮回到映日域的生活。他们会在一起说笑,共同享用早餐,在厨房里一道忙碌,他为雪淮打打下手。每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他将缠着容雪淮要他给自己读书听,在一个短短的故事结束后,他们会四目相对,然后交换一个吻。

    他对于未来生活中的亲密接触,最深最深,也只联想到亲吻而已。

    他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事情的步骤,但他从没有向下幻想过。一直以来,潜意识保护着他,让他不必更往下的思考。他愉快的享受着花君的拥抱和额头上的轻吻,很乐意自己与他十指相扣,也喜欢对方身上辛凉的芙蓉香气。

    他从未想过,他也从未意识到,当除去了这些之外,当两个人赤裸相对时,他会爆发出何等激烈的举动。

    他喜欢牵手,喜欢拥抱,也喜欢亲吻。他当然不害怕这些,因为在从前他从未得到过牵手、拥抱,以及吻。

    但腰带被拉开后的一切,只给他带来过刻骨的伤痕和恐惧。

    被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在对方的手指按在温折锁骨的一瞬间爆发出来,他开始轻微的哆嗦,不自觉的小幅度挣扎,脸色惨白下来,磨蹭着向床上后退。

    容雪淮注意到了,他犹疑的停下了动作,小声道:“卿卿?”

    温折已经退到了床的尽头,他的背后是墙,他无路可逃。

    恐怖的幽冥从记忆中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狠狠的握住他的脑子,把他的视线和听力搅和的一片模糊。床榻很软,可此时温折却丝毫体察不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身后的墙面,冰冷而干硬。

    他想逃跑,他想回避,他无数次被逼的退无可退的倚在这里,身后是墙,身前有人。那人只会嘲讽的看着他毫无作用的挣扎,就像看着一只奶猫徒劳的挥舞着爪子。

    ——然后拔去他的爪子。

    温折突然疯狂起来,他大喊,他抗拒,他挥舞着手臂。他一时又在疯癫中坚强起来:杀了他!求饶从来都没有用,只会致自己于死地!

    当温折的神智终于回炉时,似乎事态已经变得不可挽回了。

    他被裹在松软的被子里,鹅毛被如此严密的遮挡着他除了脸颊外的每寸肌肤,带给他切实的安全感。他的两颊冰冷,似乎还带着残余的泪痕。容雪淮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衣衫略有凌乱,脸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花君的脸色铁青,神情几乎可以算是暴怒的。他在温折的注视下深深的吸气,片刻后尽量挤出了一个如常的微笑。

    “他是谁?告诉我,我去杀了他。”温折听到花君语调冷冽的说。

    温折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想说一句话。过去那些黑暗的记忆变成一块块零散的碎片,悬浮在他的脑子里,时不时便试图把他拉下漆黑恶臭的泥潭。

    我其实还并没有被人碰过。温折想,但是花君不会相信了。

    他很在乎这件事吗……应该是在乎的,他这么生气。

    他会怎么看我呢?会瞧不起我吗?会觉得我不干净吗?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我和花君,他还能心无芥蒂的亲近我吗?

    “让我自己呆一会儿……”温折语调软弱的乞求道:“您不要问了,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小王子》

    第59章 沟通

    容雪淮一直担忧的看着温折,听到了这个请求,他犹豫了一下才应声道:“好。我就站在门外,卿卿,你若是想,随时可以叫我。”

    花君退出了房间,温折不再顾忌,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了枕头里。

    小小的一个枕头当然闷不死已经炼气九层的修士,但温折此时竟然升起了一种要是自己的生命在此时结束就好的念头。

    要是这样,他就不必去面对花君诘责的眼神,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去给出一个合适的解释。时光永远停止在容雪淮给他亲吻和拥抱的下一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但事情却是不能这样解决的。

    对过去回忆的恐惧和眼下所经历的羞耻轮番拷问着温折的内心,到最后他放弃般把大脑清理出一片空白,就这样什么都不想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他毕竟还没有死去,而花君的记忆也不可能奇迹一般的就被消除。他爱的人正站在门外,或许震怒,或许担忧,或许轻蔑,但总归是在等待他的一个交代。

    我不可能永远躺在这里,温折想。无论如何,我终究要给花君一个解释。

    重生一事依然和当初印法书事发时一样,没法言说。当初不说只是下意识趋利避害,觉得这件事似乎不能讲出,如今不说却是因为此时太过匪夷所思。

    他在和花君学习的时候听过不少奇闻异事,更是阅读了许多资料书籍。然而一个已死之人还能回到自己生前时光、改变过往一事却是从来都闻所未闻。要是死人还能再睁开眼睛,这情况多半是夺舍。

    重生一事就像一个没扯圆的谎言,要说他发了癔症都比这更能让人相信。

    房间很静,只有偶尔蜡烛噼啪轻爆一声,烛光也随着跳动一下。温折清了清有些沙哑堆滞的嗓子,颤着声音道:“雪淮……花君,您进来一下好吗?”

    门被轻轻推开了,容雪淮的脚步渐渐靠近他的床边。温折仔细的看着他的脸,确认上面的表情的确是关怀而非余怒未消。

    “卿卿,我在屋里陪陪你好吗?我可以站到离这里最远的屋角,我会很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

    温折摇了摇头,他抱着不知道何时窜到自己怀里的一条尾巴,带着被子想旁边挪了挪:“不,不用这样……你能上来陪我躺一小会吗?”

    “当然。”容雪淮立刻答应下来,接着,温折便感到另一边的床垫微沉,却是容雪淮翻身躺在了床榻的边角上。

    温折半合着眼,在内心中渐渐整理出自己想和花君说的话,而容雪淮一直静静的注视着他,气氛一时沉默到凝固。

    过了好一会儿,容雪淮语调很柔和的问道:“我们说说话吧?卿卿,那天下午,阳光很浅,天色蓝的很清爽,抬头就能隐约看到月亮。我手边的事情刚刚处理完,又拆开你的信看了一遍。你落笔时也许没有太多心思,可笔画勾连,我只见到满目缠绵,看的我实在难耐相思之意,就临时起意决定出去见你。我出门的时候,藏书阁附近的玉兰花开了,我那时想不到你会这样早回来,所以就折下了一枝,想带去要你看看——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家里的花开了了,我总要让另一位主人知道啊。我一路上就袖着那支花,想着见你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惜我到了月冕城时天色已晚,你在鬼压柱那里修炼的太过疲累,早早就睡下了。我心中打好的十几种腹稿竟然全没用上……”

    温折听着容雪淮娓娓讲来一段段生活中的细节絮语。他的话语并不像他授课时那样妙趣横生,却又简单又干净,听了让人心里很是安定踏实。

    温折听了好一会儿容雪淮的轻言细语,只觉得对方的每个音节都是抚慰战栗灵魂的良药。他绷紧的肌肉渐渐在容雪淮的呢喃里慢慢放松,勇气也在对方温和的眼神里慢慢生成。

    闭了闭眼,温折沉下心打断了容雪淮讲述的节奏:“花君。”

    “怎么这样叫我?”容雪淮停下口,声音很柔软的问道:“你是我的道侣,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和之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呢?”

    “我以为……”温折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他之前曾做过最坏的预想,那就是自己已经丧失了称呼菡萏花君名字的资格。

    但无论是花君这一番向他仔细描述他在生活中对自己的思念的作为,还是眼前如此直白的答案,都在鲜明的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温折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微微发酸。

    他深吸了一口气,先说出对自己来说最重要、最希望对方相信的部分:“雪淮,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还没有人进入过我,我……”

    一时间,温折想说出“我还是干净的”这样的话,却又觉得这种观点如此没有说服力,实在太不足以取信于人。

    要是说自己尚且没有过其他男人还能让人相信三分,那句欲语先休的话就连半分的可信度都没有——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要怎么解释方才那么激烈的举动?

    就在温折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的时候,容雪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唇上点了点。

    “卿卿,你愿意先听听我的看法吗?”

    温折正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下去,容雪淮的话恰好给了他一个停止的台阶。

    但即使他不处于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温折也愿意答应容雪淮的一切要求。

    见温折闭口不言,容雪淮才语调舒缓的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刚刚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脸色不好,也许吓到了你,我应该先给你道歉。”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现在所以为的这个理由。我愤怒的不是你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有过多少这样的经历,而是你是不是被强迫的接受这一切?”

    我当然是被强迫的,我很痛苦,我不愿意!温折抬起头,正对上容雪淮关切的目光。当然,他刚刚的一切表现足够说明他在此事中的不情愿了。

    “卿卿,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容雪淮看出温折的情绪渐渐稳定,就向前稍稍蹭了一下——他刚刚大半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眼下总算是能落到实处了:“我在你之前,曾经有过一些感情经历,其中也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你会为此看不起我,觉得我因此配不上你吗?”

    “怎么会。”温折摇头。在他心里,只有全天下人配不上容雪淮,他自己绝不可能有任何嫌弃他的念头。

    何况花君这样的人,无论哪里都是这么好,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他?他在自己之前当然会有过很多这样的经历。

    “那么反过来,你为什么要因此而觉得对不起我?”容雪淮隔着被子按住温折的肩头,让他直视自己的目光:“难道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有,那只有你是被强迫的,你完全无法决定这件事,甚至它还给你带来了莫大的伤害。”

    “卿卿,我发怒只因你为此受到了伤害,而不是你在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当然,如果你有,而且是自愿做出一切的举动,我心里是会暗中吃味。但若是非要责怪的话,只能怪命运没让我能早早的遇到你。”

    说到这里,容雪淮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触摸温折的脸颊,最终还是怕惊到对方而受了回去。他总结式的感慨道:“卿卿,在你刚刚向我惊恐尖叫时,你不知道我心里多么难过。我宁愿你在我之前有一千次、一万次出自自己意愿的,足够惬意顺心的经验,也不愿意你在此事上被这样施以暴力,哪怕只有一次。”

    温折嘴唇颤了颤,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泪水已经在他双眼中重新聚集。他抖着声音向容雪淮确定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别人碰过,你也是不介意的吗?”

    “我只介意你是否出自自愿。”容雪淮斩钉截铁道:“只要你是自己同意的,我对此断无半句怨言。而若你是被强迫,告诉我他是谁,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到这里,容雪淮撑起了自己的身体,难得的用一种强硬的目光凝视着温折,要他不容拒绝的和自己对视,郑重道:“温折,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啊。”

    你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你的想法是属于你自己的,决定自己要不要做这件事,要和谁做这件事,要在什么时候做这件事,都只应该出自于你的意愿,而不是别人的希望。

    而同样的,别人不应该为你是否做这件事来指责你。

    温折闭上双眼小声的抽噎起来,容雪淮顾惜的看着他。

    他悄声无息的抬起手来,手指在半空中停顿片刻,轻轻的落在了温折散乱的一缕发丝上。

    “我在的,卿卿。”容雪淮温柔的说:“我会一直在。”

    过了一小会儿,温折胡乱的在枕头上蹭了蹭自己的泪水,他睁着稍稍红肿的眼睛看着容雪淮,勉强笑道:“对不起,雪淮,今天扫了你的兴。”

    “不要说这种话了。”容雪淮叹息道:“我之前未曾想到你会这样害怕,万分抱歉的该是我才对。卿卿,只要你不想,我们可以永远不做这件事。”

    温折怀里还抱着被子,他垂下眼睛想了想:“那你想做的时候会去找别人吗?”

    “怎么可能?”容雪淮笑了:“我们是伴侣,伴侣默认的义务难道不是对彼此保有忠诚?还是你担心我忍不住?几百年形单影只都过来了,没有什么克制不住的。”

    容雪淮的身体向下滑了滑,他把脑袋枕在另一只枕头上:“卿卿,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这件事很舒服,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有很多事情都比这舒服的多。”他柔声道:“比如现在,你笑一下,我就觉得万分满足。”

    温折轻浅的笑了一下,笑意很淡,不过总算没有刚才的强打精神之感。他停顿了一小下,才问道:“雪淮,那之前和你在一起的人……”

    “从没有那些人,方才我是骗你的。”容雪淮微笑起来:“在你以前,我没有爱过别的人。除了你之外,我也未和别人,甚至没想过和别人做这件事。之前没有别人,之后就更不会有。”

    “歇一会儿吧。”容雪淮温声道:“我是你的,我们再不做这样的事。你想让我在这里躺着吗?还是要我下去打个地铺?”

    “抱抱我。”温折立刻要求道:“别走,雪淮,我脑子里很乱,你让我想一想。”

    容雪淮终于靠近了温折,他伸长了胳膊,把裹着松软被子的温折拢进了自己的怀里。温折的被子缠的这样严实,看起来就像容雪淮抱着一个大大的被卷。

    过了好半晌,温折才闷闷的,语气有点艰难的说道:“雪淮,其实我们可以做这件事的。”

    “不要勉强自己。”

    “不。”温折说:“我不能因为他们伤害我而拒绝你。我也不能把你对我做的事情和他们画上等号,那是在侮辱你。我们试试,一点一点的,尝试做这件事。”

    “……好,但你要记住,只要你不想,就随时叫停。”容雪淮想了想,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卿卿,你愿不愿意在上面?”

    温折看着容雪淮,有点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不,我当然是在下面……”

    “可我觉得换一个位置会让你感觉更好一些?”容雪淮询问道:“只要你需要……”

    “让我在下面吧。”温折低声坚持道:“让我……让我里面从此之后只有你的味道。”

    他面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一个轻柔的吻印上了他的额头。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或者又不想做这件事,你就说出来。”他深爱的人再次强调:“只要你需要。”

    “嗯。”温折从严密的被卷里挣出一只手来回抱住了容雪淮,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一样,做出了这场谈话中的最后一个请求:“雪淮,别问我他们是谁好吗?我会亲手杀了他们。”

    “这件事情,让我自己来。”

    床上的事情也好,曾经的过往也好,都要我自己面对。温折想,我绝不逃避。

    毕竟他的背后再不会是冷硬的墙,只会是一个温暖的胸膛啊。

    那个胸膛的温度,会给他无尽的力量。

    第60章 旖旎

    第二天早晨,温折是被一阵玉兰花香唤醒的。

    他睁开尚有些朦胧的双眼,循着花香的方向看去,就见到容雪淮正垂着眼睫,专心致志的修剪白瓷花瓶中的一束玉兰花。

    感知到温折投过来的视线,容雪淮含着笑抬起头来,抱起花瓶走到温折床头,在床头的小柜上将花瓶放下:“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温折一边回答容雪淮的问题,一边伸手去拨了拨玉兰雪白的花瓣。早晨刚起就能见到如此芬芳美丽的鲜花,确实能给人带来一天的好心情。

    他跳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在他昨天的一番折腾中被揉皱。他昨天直接和衣而睡,连腰带后来都被系上,睡得不能说很舒服,但在心理上还是觉得很安全。

    但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样子就有点尴尬了。

    温折有点窘迫的摸了摸鼻尖,心虚的抬头看了容雪淮一眼,却发现对方早就背过身去,还语气温和的问他:“卿卿,早晨想要吃点什么?”

    温折一边手忙脚乱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一边表态:“都可以的,我自己来就好。”

    “那就一起吧。”容雪淮听到身后窸窣的衣物摩擦声渐渐平息,心知是温折换好了衣物,慢慢转过身来:“走吧,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吃的。”

    在这个早晨,他们都默契的不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提及一个字。

    “雪淮等下。”温折突然叫住了容雪淮:“你让我看一看……”

    “什么?”容雪淮一头雾水的看着温折冲过来,努力的挺直身体,然后用手擦着自己的头顶在容雪淮的身上比了比。

    原来是要比较身高啊。

    温折的手掌边缘每次都碰到容雪淮的下巴,容雪淮也就顺势低下头,在温折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量好了吗?”

    “量好了。”温折有点失望的喃喃道:“为什么我会矮这么多?”

    他此时只收回了六条尾巴,两只耳朵还顶在头上,此时狐耳垂头丧气的趴了下来,软软的塌在头顶。容雪淮看的心中一动,不由伸手轻轻的揉了一下。

    “你年纪还很轻啊,之前饮食又营养不太好。”容雪淮一边捏着手下那只触感良好的狐狸耳朵,一边安慰道:“何况半妖的生长周期很长,咱们还是会再长个子的。”

    “我会长的和你一样高?”温折期待的问道。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也不必和你一样高,比你矮一点也是可以的。”

    “当然还会长个子,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容雪淮也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以后每天早晨起来喝一杯牛奶怎么样?不,不要牛奶,涡轮灵狮的奶应该更好些?飞花虎的母乳呢?还是要银月狐的?不然每种都各来一个月试试?”

    “呃,这些灵兽至少也是五六品吧,难道很容易怀孕生产?”

    “可能不太容易,但可以建一个养殖场嘛。”容雪淮非常平静的说:“让我想想,映日域的抱梓峰好像的确有一块很适合养殖的地方……”

    温折:“……”

    接下来,在两人一起在厨房忙碌的时间里,温折费尽口舌才打消了容雪淮想在映日域做个养殖场,来供给他所需的钙营养的打算。

    ——————————

    早饭过后,温折和容雪淮一起来到了后山的那片玉兰花林。

    玉兰枝干挺拔,一树纯白花朵宛如落雪,清风拂过,林中就是一阵暗香浮动,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玉芝峰春日有玉兰盛放,夏天可观芙蓉,秋日能赏一架蔷薇,冬天更有腊梅凌寒独秀。”容雪淮的手臂无声的搭在温折的肩上:“我独自一人守着这里已经很久了,终于等到了你,来和我一起共赏这玉芝峰的四季景色。”

    温折回手按住容雪淮的手背,低声回应对方的一腔情谊:“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他在此时微闭着眼,轻勾着唇。面上那温柔而满足的神情,竟俨然和容雪淮某些时候有几分相似了。

    “玉兰开的真好,我喜欢这种白色。”温折扶住一棵树抬头仔细的看了看,突然想起另一件有关花朵的事情:“雪淮,我记得之前曾经见过一种花瓣如多重裙摆一样的纯白花朵,香气袭人,姿态静美。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似乎是在去年深秋时节盛开的?”

    容雪淮凝神想了想:“那你说的大概是玲珑花,那花不是在深秋开的,四季都有。开花需要继续足够灵气,所以若不是灵气充足的地方很难成片开放。”他讲到这里,稍稍停顿一下,问正挽着臂弯的温折一句:“你很喜欢玲珑花?”

    “是很喜欢,觉得它成片开放应该会很美。”温折回答道:“当然,要是它自身的条件限制,那也就算了。”

    容雪淮在他头顶无声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所以今天就在这里做事怎么样?”温折兴冲冲的建议:“我在这里练剑,学你整理出来的印法笔记。你呢,雪淮,你要在这里处理公事吗?”

    “嗯,我看一会儿书。”容雪淮从储物袋中挑出桌椅放在林中,建议道:“卿卿,坐在我对面?”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当然是个好主意。温折接下来亲身验证了这一点:每逢他看毫无规则的印法线条看的头昏脑涨时,他就抬眼瞄一眼容雪淮。对方这时候也会抬起头来与他在半空中交互一个眼神,实在令人疲惫全消,神清气爽。

    在解决掉手上的第五个印法后,温折放下手中的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很有闲心的看了看容雪淮手边的那叠书。

    “《小厨荟萃》?《滋味集》?《快手炝烩》?雪淮,原来你闲暇时候是爱看菜谱的?”

    容雪淮笑了笑:“有时候看看。今天翻书,是想给你订几分饮食表出来。”

    温折奇道:“给我订饮食表做什么?”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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