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3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正文 第3节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第3节

    许白早上醒来不见吕益,倒听见大堂里吵吵嚷嚷,两个妇人的声音格外刺耳。

    什么辱没门楣,颠鸾倒凤,不知羞耻……开始时只是斥责,说着说着各种难听的话便出来了。骂了好一阵,大约是妇人骂累了,渐渐平息了下来。

    吕益走出大堂的时候,脸色苍白,步履有些不稳。走了两步之后扶着廊柱便咳嗽了起来,连呼吸都仿佛被咳断了似的。

    本在大堂中生气的一位妇人急忙过来抚摸他的后背,边抚边泣不成声:“我们吕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一年之内你爹和你二叔相继去世,留下我们这俩寡母操持家业……你竟……又好男风……这传出去了,叫我们怎么做人啊?”

    另一位妇人也出来,安慰道:“嫂子别哭坏了身子……文澜这是年轻气盛不懂事,图个新鲜,等玩够了,玩腻了,也该回归正途。我去跟那方姑娘说说……不急在这一时,你看这一闹,把文澜的病给急出来,又把您给气坏了……”

    那妇人不恼,也不怒,只是一味地哭:“真作孽啊……我如何对得起他们吕家列祖列啊……”转而有对吕益说:“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你叔伯兄弟啊……”

    吕益听罢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到不可自抑的时候,竟咳出了血来,连带着腿也没了力气,跪在了妇人脚下。

    “嫂子啊,文澜之病不宜动怒……”另一位妇人边劝边示意家仆扶起吕益去偏房休息,这边扶着哭得泣不成声的妇人走回了大堂。

    许白躲在拐角处张望了一阵,见吕益在家仆的搀扶之下,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便来迎接。吕益见到他愣了一下,大概是不想让他看到了廊下争执的那一幕,随即又恢复了平常脸色。

    吕益卧榻休息,许白不知今天该干什么,只得站在一旁待令。

    下人端来了汤药,屋里顿时药香四溢。

    吕益皱了皱眉,不急着喝,而是唤来了许白:“以后恐怕娘和婶子会责难于你,骂你就推说一概不知,都是听我的吩咐,料想她们也不会太为难你……”

    许白没听进去吕益的交代,倒是回想起了廊下的一番话,约莫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暗想,难道三少爷会像魏文书一样,每天晚上对他做那些事儿吗?若是这样的话,还是得找个机会逃走……

    吕益说完闭起眼睛,轻声道:“今日也去找骆叔学看帐吧……”接着便陷入了沉睡,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除了入府的第二天历经了一场风波之后,日子便平静了下来。

    许白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每晚都有些战战兢兢,想了很多种方法该如何抵抗或者如何逃走。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三少爷白天教他功课,教他看帐;晚上叫他先睡之后便睡在了他旁边,无任何逾矩之举。

    转眼到了夏季课绢的时节,吕益到漕运码头视察北上的运绢船只。

    通济渠连接黄淮两大水系,南下与山阳渎相接,径直向南接长江,长江以南有江南运河连接至余杭。

    江南的丝绸绢织便是通过这一系水路北上运至都城。到了城下有汴、蔡、金水和广济四河交错相通,将一匹匹的丝绢运至城内,在各个码头卸货。

    由于丝帛昂贵,押纲使臣由八品武官担任。

    为防止押纲武臣与舟卒暗中勾结,投机牟利,朝廷特派了催纲巡河使臣与户部的官员一同监管。

    这次派来的催纲巡河使周鲁是枢密院的正六品,素来与中书门下的文官不合,此次来查漕运更是事无巨细地层层清点。

    吕益看着那使臣检查的步骤。

    称重,卸货,开箱,拆油布,先验上层的绢织绸匹,再从中间捞一个看看质量,最后令封箱装马车。以往历代使臣至多就是抽查几箱货或一艘船,但这次的使臣几乎每艘船都验了几箱,里里外外都查了个遍。

    这不由使得吕益有些担心,唯恐那些绢织上船之时便已几经调手,不是上等货色,于是遣了几名家仆混在穿梭忙碌的小吏之中,有任何风吹草动即时过来报告。

    绢织绸布的征收向来是经由吕二爷小儿子吕谯之手采办的。

    在夏季征令下达之前,吕衡曾送信来说这次的催纲巡河使恐怕派枢密院那边的人,要吕益严加监管,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吕益给吕谯去了几封信,吕谯那边也回复说堂兄不必担心……但……

    果然吕谯还是信不过。

    家仆前来报告说,巡河使大人发现有一船中半船的绢织都是以次充好,消息现在还压着不发。与此同时,户部的官员也差人来送信,说恐怕这批漕运的绢织当中,至少二分的货物都是以次充好。

    吕谯完全没把吕益的话听进去。

    现在货物已入城,说什么都晚了。

    吕益后悔未早点对吕谯加以提防,他听了吕衡的警告说二叔那边贪婪得很,但想想总归是自家兄弟,不至于不配合。

    现在看来,吕谯是把好处全拿走,把烂摊子留给他收拾。

    眼见天色渐晚,今日的抽查便到此结束。巡河使吩咐把绢织全部卸下来,入仓库,待明日一早再继续抽查。

    吕益传话给户部的官员,叫那位官员准备一本奏折,参巡河使与押纲使臣、舟卒暗中勾结,私贩官绢,明日一早上奏。又派了一个人紧盯着周鲁,若周鲁差人往内城赶路,便把那人就地解决。然后一路尾随着押绢入库的马车,确定了位置之后,吩咐下人,一夜之间,将次绢全部搬空了。

    第二天一早,巡河使周鲁差人将仓库的绢织全部搬出来清点的时候,发现竟少了许多,而少了那一部分便是昨日抽查的有问题的绢织。

    这不用想也知道是负责征绢的官吏搞的鬼,但官吏往往是和商人合作,派商人去各地收丝,这其中又牵扯到层层下包的商人与小贩。到底是哪一环被动了手脚?还是负责的人本身就是惟利是图?周鲁思量了一下,决定立即上奏朝廷,彻底彻查此事。但奏折刚写好,却接到了朝廷的传讯。

    “急令催纲巡河使臣周鲁返京接受调查。钦此。”

    周鲁接旨的瞬间明白这次是被恶人先告状了。

    而且这个恶人就在他的身边,且朝堂之中官居要职。

    是谁?难道是此次一同前来的户部官员?周鲁回想起来,今早果然没有见到那个官员。但他没有时间去向上禀报,也没有机会上递奏折,刚一进内城之中,便被押送至大理寺候审。

    审讯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称是舟卒的人来指认,确实是听令,将仓库内左边四分之一的绢织全部搬走,至于是哪一位大人便不知道了。

    又有一个不知名的商人来指认,确实收到了舟卒运送过来的绢织,并以低价购入,高价卖出,只是当时不知这是朝廷官绢,罪该万死。那些绢织因为价格低廉,很快便被抢购一空了。

    一同被押送来审讯的八品武官则一口否认,称概不知情,只是奉命押送罢了。

    案子陷入了僵局。

    判寺缺少周鲁勾结舟卒和武官的证据,无法给周鲁定罪。只得上奏建议革了他的职位,遣返回乡候审。

    吕益听到家仆来禀报巡河使被撤职的消息,终于舒了口气。

    吕衡那边又发来消息说,朝廷追加采买三千匹绢织,令加急办理。并批评他说做得太冒险了,若不是这次的周鲁其人,为人正直却缺少经验,怎么会给你钻了这个空子。末了叮嘱这次千万别出乱子。

    吕益看过便烧掉,下决心一定要把吕谯除掉。

    正想着,许白从外边一路小跑着进来,小脸跑得红扑扑的。他知道吕益对他无那种心思之后,便与吕益亲近了许多,前不久还缠着吕益带他去看漕运的船。吕益也就带他去了,他看着那船头低尾高,前大后小,如一只水鸟,便好奇得不得了。

    “功课怎样了?”吕益问。

    “夫子表扬我了。”许白笑嘻嘻地回答。

    “不可骄纵,不可得意。”吕益提醒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嗯,知道了。”许白点头,但转眼又想到了一件事:“少爷以后让我也做点事吧……我识字也懂帐,想替少爷分担些。”他看到吕益每日对账到深夜,便觉得自己也该替少爷做事了。

    特别是前些日子,三少爷彻夜未眠,一直到今早来了奏报,才恢复了往常那病绵绵的样子。

    “少爷……少爷……”但吕益没听他的话,径直倒在软榻上睡了过去,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许白知道他是过于劳累了,于是拿了薄衾给他盖上。

    “什么时候我能长大……替少爷分忧呢?”许白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多学些东西,帮少爷打点吕家上上下下的生意,让少爷多睡一会儿。

    ☆、15 吕谯2阋墙

    次日,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访。

    那男子与齐昊差不多高,却比齐昊要纤细秀美,面貌英俊,仪表堂堂。他进来的时候没与门房和小厮招呼,径直走进了吕益书房,显然是对这里极为熟悉。

    进去之后俩人掩了门扉,虽未大声张罗,但从外面隐约能听出是在争吵。

    “是二少爷吕储。”家仆回答许白的问话道:“从前与三少爷关系很好,老爷去世之后便少了往来了。”

    许白轻点头,暗想,原来是三少爷的哥哥,难怪看着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神韵乃至身形都大相径庭。

    他觉得吕益像白鹤,身形颀长,走路和说话都是轻飘飘的,有点绵软的味道;吕储则像豹子,走路带风,仿佛一下便能窜到面前咬住你的喉咙似的,浑身上下憋着股劲儿。

    他又朝书房那边张望了一会儿,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

    “你这是欺君罔上,目无法纪……”约莫是吕储在责难。

    “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何必认死理?”是吕益在辩驳。

    ……

    “你和大哥暗中勾结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吕储显然已经气急。

    “我这也不是为我一个人着想,你当初甩手走了,说断就断……吕家家大业大谁来打理?”吕益比平常说话大声了些。

    ……

    “我原以为你不会插手吕家的事务,只做个温良的读书人罢了。想不到你竟早有准备。”是吕储的声音。

    “那是你有眼无珠罢了……”吕益的声音听着很冰冷。

    ……

    吕储是为周鲁被撤职一事前来。

    这次的事件虽说是事发在漕运环节,关乎仓储事宜,但与周鲁一同检查丝绢的是户部下设度支司的官员。那官员归他管辖,这次竟越级将奏本递交了仓部司,从吕衡那边参了周鲁一本。

    就事论事来说不算违规,但这明显绕过顶头上司把戏,如果不是他们吕家暗中作祟才真是见了鬼了。

    更何况当天夜里消失的绢织,翌日便可售罄,如果不是垄断了绢织贸易的吕家自卖自销的话,恐怕无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判寺语焉不详,没有抓住这一点彻查,不知是收受了吕家的贿赂,还是自知继续往下追查也无物证人证。于是这件事在三天之内,变成了周鲁被革职这么一个收场,着实讽刺。

    通过仓部司上奏显然是吕衡从中协力,一夜之间消失的绢织想也知道是吕益动了手脚。

    吕储可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吕衡已经动到了他的人,他便想把话说清楚。他昨日去找过吕衡,吕衡对自家这个榆木脑袋的弟弟是既怕又恨,躲着不见。而今天他来找吕益,吕益这边不觉得做了件错事,反而指责他甩手了吕家事务,不负责任。

    “你为官清正,你廉洁奉公,你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娘和婶子是你出钱在养吗?吕家上下是你事无巨细地在打点吗?”吕益讥笑道:“出了事情你不帮忙兜着,反而过来拆台?吕家养你二十多年不如养头畜生罢了。”

    吕储听着反而笑了起来,笑声却无任何喜悦之情:“你的口气倒越来越像爹了……难怪老头子选择你作为主管,真是慧眼识珠。”

    吕益冷冷地回应:“怎么……担心弟弟我卷了全部家产一走了之?还是记恨爹当年把你排除继承之列?”

    吕储叹了口气:“我们吕家世代忠良,到了爹这一辈却以权谋私,动江山社稷之根本,殊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并非愚忠之臣,只是领一朝俸禄,事一朝君主,竭己之所能罢了。若爹及早罢手,告老还乡的话,我自然愿意给他养老送终……”

    吕益听着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有些动容。但吕储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你们为了一己之私,推卸责任,陷害忠良。那周鲁是去年武试的榜眼,上任以来在边塞屡立奇功,如今竟为了这一船一箱的课绢而丢了官职……你们陷人于不义,如何不令人发指?”

    吕益恢复了漠然的表情,甚至冷笑了一下:“一本奏折就折了一名六品官员,而朝廷连继续追查的旨意都没有下达……你觉得这是偶然吗?”

    吕储被问住了。

    一个六品官员被一个语焉不详的奏本革了官职,朝廷之中竟无一人奏请重查此事,而皇上竟也不以为意,不再下令彻查。细细想来,确实令人存疑。

    吕益点破其中的门道:“大哥比你看得清楚。所以他才敢接到奏本立即上呈,不担心背了污蔑朝臣的罪名。”他话语停顿了一下,留出些时间供吕储细想。

    “朝廷之中,二府对峙已久。自西北出了叛乱之后,皇上便扶植文官当政,削弱枢密院掌兵之权,这也是父亲一路青云直上的原因之一。”吕益接着道:“与其说是我们俩人加害,不如说是当朝天子本就对武官心存疑虑。”

    吕储被吕益的一番推测有些说动了,但嘴上依然不饶道:“即便军政不合,你和吕衡做的那些事也是违法。我不知道那些绢织消失的原因,但猜测不是缺斤少两,就是以次充好。你把它们销了,便是不想留下罪证。”

    吕益恢复了宠辱不惊的姿态,扬了扬下巴,算是个挑衅:“你若怀疑我便去调查罢……我拭目以待……”

    吕储正还要说什么,却听到了敲门声。许白在门外叩门道:“二位少爷是否用茶?”

    “进来……”吕益道,心想这茶真是送得真晚,想必小孩在门外偷听了许久,怕吕储再抖落些当日的情况。

    也不知是帮我还是帮他。吕益暗自叹气。

    许白把茶奉上桌,吕储毫不领情,拂袖而去。

    “许白,替我送客。”吕益讪笑了一下,自家二哥说不过就走的作风还真是没变。

    吕益根本不怕吕储彻查,甚至还希望他揪住这件事不放,一查查到装船的舟卒,征丝的商行和商人,把吕谯牵扯出来。

    他做了什么?无非是一个善后,销毁了几百匹的次绢而已,无证据也无多大的罪名。

    始作俑者是做买办的吕谯。借吕储之手若能除掉吕谯,倒省了他好些力气。

    许白跟在吕储身后,美其名曰送客,实则是一路被他带着跑。

    “二少爷,”吕储欲转身上马车离开之时,许白终于赶上了他的脚步:“三少爷让把这个给你。”

    吕储接过一看,竟是两个烙饼。

    想想可能是吕益居住的这个别府的早餐,吕益终归还是认他这个二哥的……眼见孩子跟着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又把饼从怀里拿出来递给他,拒绝的话倒真说不出口。

    他伸手摸了摸许白的头,接过饼,拱手谢过上了马车。

    这饼还真不是吕益想起他这个二哥一早前来,没吃早点而特意备下的。只是许白不想看到兄弟阋于墙的一个擅自的举动,希望吕储能领了吕益的好意,念及兄弟之情不去彻查这次的事件。

    虽然他不太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想到这件事曾使得吕益彻夜不眠,殚精竭虑,便希望这件事快些过去。

    过了些时日,吕储那边无动静,想来是把这件事放下了。

    许白不知是吕储真的念及兄弟之情,还是手头事务诸多,无暇顾及,索性放手了。

    但他不知道吕益的心思,以为是帮了忙,实则却是添了乱。

    吕益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个小插曲。

    等了几天得知吕储不打算彻查了之后,他得闲数日,决定亲自前往江南,会一会吕二爷的小儿子吕谯。

    ☆、16 吕谯3错付

    吕益带着许白和几名家仆,乘一艘大船,渡黄河后沿运河南下。

    临行之前,他特地备了美酒佳肴,也特意对许白表现得亲近了些,在外人看来便是吕家病弱的兔儿爷携娈童下江南游山玩水的印象。

    许白也注意到三少爷似乎总是在人前会对他有些动作,时而会揽着他的腰,时而会握着他的手,一副亲昵的姿态。但进了船舱之后便立即放开,小声道:“方才失礼。”他知道少爷是有意而为之,却不知为何这样做。

    只知道当少爷把他揽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便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这又是为什么?

    沿河是热闹的集镇,酒肆和旅店的幌子支到了河边,迎风招展得好不热闹。入夜还常有点灯的仪式,将整个河道映得姹紫嫣红一片,不知是祭祀还是庆典。

    许白上了岸总想往集市里钻。八月桂市,琳琅满目。他被各式小物吸引得移不开眼,摸摸这个又动动那个。

    “若想要便买给你。”吕益跟在他身后,不疾不徐,信步款款。

    市井之中走来了一位如此秀美的白衣公子,若不是杵着拐杖的话,真可谓风度翩翩了。

    行人和摊贩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更有商贩直接道:“公子如此英俊,何不看看我这挂穗可配得上公子的佩玉?”

    许白见吕益被搭话了,便跑回来拽着他的手往前跑。他不想他家少爷在人群中如此醒目,人人都可搭讪一番似的。

    吕益被他拉着跑着一路小喘,以为他是看中了什么物件,只得摆摆手道:“你莫拉着我……你要去便去,想买便买……回头我给让丁卯给你结账。”

    许白听这么一说赶紧停下来,满脸忧心地望着他。

    吕益见他不说话,一脸又是担心又有点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道:“莫要拘礼,莫要见外。想要买了便是……”

    许白摇摇头,咬了咬下唇,把想说的话咽回去,只道:“什么都不想要。”

    在镇上停留了两天,下一站便是余杭了。这趟出行走了一个月之久,一路玩玩逛逛倒也惬意。

    吕益没有通知吕谯,也没入住吕府,只是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打算观察几天。

    但不主动去找,吕谯倒自己送上门来。

    刚到的第一天,吕益照例带着许白在集市东瞅西逛,不知不觉走到了红灯笼高挂的一片街坊,道两旁的楼宇鳞次栉比,而外出揽客的姑娘也都风韵十足,搔首弄姿。

    吕益正准备带着许白离开之时,听见彩楼上格外喧嚣,好像打起来了一般。接着那吵嚷之声似乎下了楼,一位华服的公子连同几位家仆被赶了出去。

    “吕公子,我们如画姑娘说了卖艺不卖身,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也不要仗着你们吕家的威望来威胁我们!姑奶奶不怕你!你以为你后台硬,我们沾露舫的背后也不是没有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逼急了谁都别想好过!”追着他出来的老鸨厉声呵斥道。

    她口中所说的吕公子,就是被她赶到了街对面的吕谯。

    吕家的公子各个英俊秀美,吕谯也不例外。若他不开口,站在那里便是一副风流倜傥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不住称赞。但他一开口便是另一番景象,污言秽语,连威胁带恐吓,抓着老鸨的头发便一拳打了上去。几个家仆也没闲着,和龟公冲突了起来,大打出手。

    许白自幼在烟花之地长大,对青楼的姑娘们有很深的感情。此时见老鸨乃至姑娘们都被牵连其中,不由得有些愤怒。他拽了拽吕益的衣角说:“少爷,我们帮帮姐姐们吧。”

    吕益在远处看着,不出手也不回避。听见许白的话之后,突然被逗笑了:“你倒是个多情的种。”

    许白霎时羞红了脸,急忙辩解道:“我不是……我……”

    吕益安抚似的说道:“不必藏着掖着,男儿长大了自然会想行侠仗义,替女子出头。我不是笑你,我是觉得你小小年纪便有此心,长大了不知要引得多少女儿牵肠挂肚。”

    许白被说得更羞了,抓着吕益的衣袖掩住了自己的脸。

    那边的冲突引得附近的几家风月场也不得安宁,出动了几十名男丁帮沾露舫又打了回去。

    吕谯被人踢了一脚,又被砸了额头,痛得往后退到了墙根儿,见势头不好便瞅机会吆喝着下人赶紧逃了。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下来。

    老鸨嘟嘟囔囔地还在咒骂着,还有位姑娘被扯乱了衣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吕益热闹看够了,转身离开。许白担心那位姐姐,还停留着想看了一会儿,但被抱着跟上了吕益的脚步。

    翌日晚,吕益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沾露舫,特点了如画姑娘,想探一探情况。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却很有眼光啊。”老鸨笑着前来迎客,她左脸的颧骨上还留着昨日的淤青,用脂粉勉强遮住了:“如画姑娘可是我们的头牌。只不过今日不凑巧,有大人钦点,如画姑娘恐怕一整晚都脱不开身。”

    “那便可惜了……”吕益一脸惋惜状:“我久闻如画姑娘才名,特地从外省而来,就是为了一睹姑娘芳容。这备下的千金重礼,恐怕也只能扔到钱塘江里去了。”

    老鸨一听便急了,连忙道:“如画姑娘不来,如烟姑娘可先陪着公子。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催催。话说那个张公子来了也有一个时辰了,曲子也该听够了罢。”

    吕益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随从递上了两锭银子。随后他被引入雅间,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推开门扇走了进来,怀抱琵琶,开始弹唱望海潮。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千骑拥高牙……

    “我听说如画姑娘被吕公子胁迫了?”吕益倒了杯酒。

    如烟的琵琶声断了,愣了一下,便感慨道:“如画姑娘有情投意合之人,但吕公子宁要从中作梗,要如画姑娘陪酒陪/睡。如画姑娘向来卖艺不卖身,这几次三番的纠缠,次次都是大打出手。我们这小小画舫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敢问如画姑娘心许何人?”吕益少抿了一口酒,一副关心的样子。他身体依然不好,喝酒不可过量。

    如烟看到他紧张的神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想,为何如此俊逸的公子也是奔着如画而来?为何如画如此幸运?而自己却没有这个福分?这么想着,少少动了一下心思,于是将如画的事和盘托出。

    “那人乃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卢翰礼,已与如画姑娘私定终生。”

    吕益假意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惜……可惜……”然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动,问道:“那如画姑娘何不早早从良?”

    “怕是妈妈不放人罢……如画年轻貌美,又是头牌……卢知府是大户人家,卢公子又正值婚龄,总不能娶先娶了如画姑娘为正吧……”如烟想让他断了念头,不再提此事,又补充说道:“但卢家公子承诺过,待他中了进士,与卢父断了关系,定会娶如画姑娘进门。如画姑娘一定会等到那一天的。”

    吕益点头称是,又叹了口气。

    如烟见他不再追问,有些高兴了起来:“奴家再为公子弹一曲黄莺儿吧。”

    珠玑声起,如烟轻唱。

    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当上苑柳秾时,别馆花深处。此际海燕偏饶,都把韶光与……

    吕益抚桌闭目,仿佛喝醉了的样子,却眉头微锁,满面愁思。

    如烟以为他为如画姑娘之事无法释怀,实际上,吕益的脑子却转了起来,暗自盘算,恐怕那卢公子对如画也不是真心罢。

    听如烟描述,那并非是吕谯第一次来闹,而昨日听老鸨说的靠山想必便是卢知府卢尚坤。

    既然已有前科,那么卢尚坤应该有能力派府兵来提防此事。只是以聚众滋事的罪名便可假公济私地将吕谯关上十天半个月。但昨天的情况来看,卢尚坤并没有前来干预,而且应该是次次都没有,否则吕谯断不敢如此猖狂。

    再退一步讲,卢尚坤禁止他儿子与青楼女子相恋,故而不干涉。但若卢翰礼真是情真意切,恨不得朝朝暮暮的话,该替如画赎了身才是。

    方才,老鸨听说他携重礼前来,立刻转了脸色,可见是贪财之人。而卢尚坤据他所知,并非清简廉洁之人,卢家应该不缺那点银两,完全能负担得起。所谓的老鸨贪财不放人的理由并不成立。

    但卢翰礼未替如画赎身,可见他即使对如画有心,也畏于父亲的权威或者家族面子,或者其他的什么理由,不敢也不愿这么做。

    女子这边诚意相许,男子那边却未见得,真是把情意错付了。

    吕益想罢,又抿了半杯酒。

    如烟看着英俊公子若有所思,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他是同情如画的遭遇,一边宽慰,一边又把这事儿形容得板上钉钉,道:“公子该为如画姑娘高兴才……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画姑娘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唉……确实如此……”吕益表现得似乎是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但心里盘算的可不是痴男怨女,郎情妾意之事。

    吕益此次前来是要废掉吕谯的,所以一切有关吕谯的事都必须加以利用。感情也是可以利用的方法之一。他想,必须再摸清一下卢翰礼、如画和吕谯的关。

    若卢翰礼对如画并非真心,吕谯对如画有意,但如画对卢翰礼痴心不改的话,这个关系便有用了。

    静谧了片刻,如烟正要抬手再弹一曲之时,如画轻叩门扉走了进来。

    如烟见状便退下了,临走之时不忘看了他一眼,他侧目微笑。

    吕益打量着跪坐在眼前的女子,确实是绝色佳人。杏眼含春,贝齿朱唇,拈花浅笑之时,牡丹都黯了颜色。

    如画纤手抚古琴,吕益摇扇轻拍案,一唱一击,伯牙子期。

    之后又交谈了些,大概是因为吕益亲切的态度,加上知音难寻的缘故,如画说了自己的身世,也说了与卢翰礼相识、相知、相恋的经过,当真是心有所属,心心念念。而她对吕谯的厌恶也是到了极点,绝无半点容赦之意。

    吕益暗笑,想来吕谯那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又腰缠万贯,竟被青楼女子和爱财的老鸨恨到这个地步,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回到住处已是子夜,吕益洗漱了一番,上床准备入睡之时,发现许白已经睡了一觉,此时被他有点吵醒了。二人同榻而眠已然成了习惯,即便外出不需要掩人耳目之时,依旧如此。

    “几更天了?”许白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见吕益睡下之后便靠了过来。

    “三更了。”吕益伸手帮他拉了下被子:“快睡吧……”

    许白闻到了他身上的胭脂味还有一点酒气,这味道他很熟悉,想也知道是去了哪里。于是皱了皱鼻子,心里觉得难受了……为何难受?哪里难受?不知道……只是往后挪了挪,仿佛嫌弃似的。

    吕益见他疏远了,又背过身去,便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腕。

    “你不喜欢我去,那我便不去了。”吕益道。

    许白听着心里颤动了一下,这是不是说明……少爷在乎他的感受。他开始慌张了起来,转过身却对上吕益的眼睛,吕益也侧身看着他。

    被这么一盯着,许白心跳得更厉害了,顿时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好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破了。羞愧难当。

    “睡吧……”吕益转身仰面躺着,闭了眼睛,不再给他难堪的机会。

    许白斗争了好久才平复下来,想像平常那样入睡。但鬼使神差地又靠了过来,弱弱地伸出手,拉着吕益的袖子,深深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心安了一般。

    ☆、17 吕谯4魔鬼

    在余杭停留的数日间,吕益基本摸清了绸庄的赚钱门道。

    除了垄断江南的丝织贸易,并包揽了朝廷的征税事宜之外,绸庄还经营了若干个钱引铺,给养桑养蚕的农户放贷,从中抽取三分利。

    农户一边要承担高额的利子,一边不得不接受吕家开出的低价,两头受损,可谓苦不堪言。

    至于卢翰礼其人,吕益在余杭名门子弟举办的游诗会上见过一次。

    所谓游诗会是指在游船上吟诗作对的风雅韵事。泛舟轻漾于夏荷漫开的西子湖上,喝酒,吟诗,赏诗,作画,舞文弄墨。这个活动在富家子弟之中颇受追捧。

    卢翰礼在诸多子弟中算得上是身长玉立,诗画俱佳之人。游诗会那天他穿着淡青色的锦袍,吟了一首西江月夏塘荷月夜,博得一片喝彩。

    周游至傍晚,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开始打趣他和如画姑娘的事,卢翰礼不以为意,跟着嬉笑了起来。

    吕益返程前又交代了些事,还见过几个客人,算是筹划妥了,只等结果。

    十月,彼岸花开。

    江南传来速报,吕谯捅死了一青楼姑娘,犯了人命官司。

    王氏一听当场落了茶盏。她一介女流之辈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雇了马车急忙往南边赶,见了吕谯之后斥责也不是,喝骂也不是,只心疼不已。

    吕谯不复公子哥儿的样子,穿着脏兮兮的囚服,被拘押在监牢之中。人瘦了一圈,形销骨立,蓬头垢面,见了王氏止不住地哭:“娘啊,人不是我杀的……但我说的话没人信……当时有个蒙面人进来,一刀就把她捅死了……然……然后把匕首扔在了房间里就跑……跑了……谁知道当时怎么就那么巧,丫头进来送火盆……进来就看见我了……这……这是陷害啊!有人要害我啊!”说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氏一听也愣住了,即刻的反应是,这孩子是不是被关了些天,受了些罪,东想西想想疯了罢……

    “真不是我杀的!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您知道我的……”吕谯紧紧抓住她的手说:“我当时就吓懵了……乔娘那个老/婊/子报了官……那,那卢翰礼本来就跟我有过节……抓了就往死里打……”他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颈子上的红痕,把王氏的手往那一处拽:“娘……你看!你摸摸!这绳子勒得可紧……我都快被勒死了……”

    王氏听到了卢翰礼的名字,也没心思心疼自家儿子了,急忙问道:“你得罪卢翰礼了?”

    吕谯一副委屈的样子:“谁得罪他了……他先惹的我,谁……谁叫他和如画好上的?”

    “你这捅死的还是卢翰礼的人?”王氏原以为只是死了一名普通的青楼女子,给点钱打发一下便是,却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不知轻重,连地头蛇也敢动。

    当年吕家二爷之所以能在余杭的地界里,将绸布绢织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少不了卢尚坤的照应。二人暗里有些钱财往来,卢尚坤对吕家是睁一眼闭一眼,能捞一点是一点。

    吕谯接手吕家二爷的生意之后,好多事儿还没弄明白,该送的该打点的都是吕二爷的心腹罗叔在打理,他吕小少爷整天招猫逗狗的,没个正形儿。

    去青楼看中了姑娘,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就把人绑着上了,结果被轰出门来。第二次还是不知悔改,见不着姑娘就把沾露舫给砸了,事情闹大之后,赔了一大笔钱了事。

    他辗转知道了如画和卢翰礼相好的事之后,气得不得了。在公开场合跟卢翰礼又是摔茶盏又是踢桌子,撒泼一般,次次都以卢翰礼的退让为了结。

    至于事后罗叔怎么处理的,他小少爷没关心也没问,依旧还是提笼挂鸟去找姑娘,把沾露舫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

    “动了又怎么了?一个妓/女还讲究这些……”吕谯抽了抽鼻子:“小爷我没偷没抢,去嫖/个妓还要被打……娘……我真冤枉……那卢翰礼就是个伪君子……”

    王氏听到他这番话,气得直想给他一巴掌,但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哭得满脸泪痕的,还是下不去手,终归是自家儿子。

    “娘,文彦哥该有办法吧……他不是在朝廷当大官吗?”吕谯想到了吕衡,可怜兮兮地抓着王氏的手祈求:“您救我吧……先掏点钱把我弄出去也行……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这都吃的是什么呀……娘啊,我是您的亲儿子,您可一定要帮我……”

    王氏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是又气又怜,安慰道:“好好好……我想想办法……找你堂兄商量商量……”

    回到吕谯府邸之后,王氏急忙给吕衡和吕益写信。

    吕衡和卢尚坤是官场同僚,怎么着也比她这个妇道人家出面好一些。

    写给吕益主要是因为这次要动一大笔钱,说不定得卖掉一个绸庄或者钱引铺,罗叔那边不敢做主,她得征求吕益的同意。

    吕衡那边应承下来了,但人无法亲自下江南一趟。他虽与卢尚坤有过几面之缘,但京官管不了地方官,卢尚坤收到了急信只是客套一番,说不会为难令公子,实事求是,这个案子我们还要再审,无法定论。眼见吕谯在监牢里遭罪,王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后来吕益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为了堂弟花多少钱也没关系,罗叔尽管操作便是。但唯一一个条件就是,吕谯需立即回京,不再插手绸庄的生意,少在余杭惹是生非。“现在不比当年,爹和二叔都不在了,我们吕家可是大不如前,经不起折腾。”下人传来了吕益的原话。

    王氏差点对吕益感激涕零了,别说生意不生意,只要把儿子的命保住,从牢里完完整整地出来,她也就不求什么了。

    前后打点了一个余月,吕谯被放出来的时候都是立冬了。

    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此刻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见了王氏想跑过来,跑了几步腿一软,跪在雪地里,王氏连忙迎上去。

    吕谯抱着王氏的裤脚哇哇地哭。王氏心里跟刀割一般,落了一头的雪都感觉不到冷意,一个劲儿说,人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调养了一个多月,吕谯的身子渐渐好了,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恢复了小公子的派头,只是变乖了许多。一晃到了年末,王氏带着吕谯返京过年,听吕益的话打算把儿子留在身边。

    这边的生意经这一遭之后,赔了很多钱,只留下一个烂摊子。

    吕家大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吕夫人说是要冲喜,去晦气,特意准备了火盆让吕谯跨过去。

    吕谯看见火盆就想起了丫头送火盆进屋那一幕,腿仿佛灌了铅似的迈不出去,整个人抖了起来。王氏急忙说是染了风寒,派人送进屋去调养,这火盆也就没跨。

    吕衡见了吕益便引进屋,查看门外无人,就把话敞开了说。

    “你这次做得真是有点过了……”吕衡低声道。

    吕衡是谁,吕家狐狸,两个弟弟的性子他一清二楚。二弟耿直,三弟心机。这次吕谯犯下案子,吕益又出手相救,条件是吕谯不再插手绸庄生意,他便立即明白这人十有□□是吕益派人杀的。

    “大过年的,不说晦气话。”吕益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

    “你不去动那姑娘,肯定也有别的办法。何必如此……”吕衡的口气有些责备。

    “但这是最快的。”吕益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像在说怎样解决一个麻烦事一样:“谁叫我就碰见了他和那姑娘之间不清不楚的事儿呢。”

    吕衡摇头叹气。他虽知道三弟心思深,但没想到这么心狠,这么不择手段。

    “卢尚坤那边恐怕以后都不会给吕家好日子过了吧……”吕衡转念想到:“你杀了他儿子的人,他以后肯定处处跟吕家作对,余杭的绸庄生意还能做下去吗?”

    吕益轻抬了一下嘴角,像是一抹笑意:“这个你放心……卢家老爷子感谢我还来不及呢。他家孽子跟个青楼女子纠缠不清,他早就想把这件事儿了结了。无奈明里暗里都下不去手。卢翰礼虽然难过了几天,但终归听了他爹的话,不再纠缠此事。据说他还打了吕谯,也算报复过了。”

    吕衡听他这么一分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你动手之前,都计划好了?”他不敢相信吕益能把人心把玩到这个地步。

    “若没有九成的把握,我不会下手。”吕益轻笑:“卢老爷子非但不会为难吕家,只会跟吕家走得更亲近。”

    吕衡突然觉得,在他眼前松松垮垮地坐着的人不是他三弟,而是魔鬼。可以生吃人肉,生饮人血的魔鬼。人命滔天的案件竟然全都是计划之中,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而已。这个计划既狠又快,且于己无害。

    这番心思,竟都是他这个笑起来如沐春风的三弟动的。

    他籍籍无名在别府长到弱冠之年,被父亲从某个角落拎出来,吹了吹灰,然后放在一个棘手的位置上。上要顾全兄弟脸面,下要操心大小事宜。但他非但没懈怠,反而亮了亮隐藏的爪子和嘴里的獠牙。

    吕益起身杵着拐杖缓缓往外走,走到吕衡身边时,仿佛洞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道:“我不会对自家人怎样的……你放心……吕谯不也周全着么?”说罢,他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上了嘴角。

    ☆、18 情动

    许白被扔到隽春馆的时候临近小年,故而被取名为年年。他出生日期不详,许圆圆给他乱定了一个正月初八,若按照这么算来,过了这个年之后,他便满十一岁了。

    他的心智比一般孩童成熟,外表看来却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些,依然是秀秀气气的样子,模样俊俏。

    过年的时候,吕家大宅热闹非凡。但许白被留在了别府。听着窗外炮竹声隆隆,天空被映得姹紫嫣红。别府这边,吕益回了本家之后,更是清清冷冷……

    “许少爷,饭菜已经端上桌了,三少爷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您就先吃吧……”下人过来叫他。

    他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只得回屋了。想也知道这大过年的,吕益肯定是要在本家应酬,一走便是五六天。他跟着吕益时间长了,稍稍分开一会儿便会不安起来。

    除夕之夜,除了老二吕储之外,里里外外的亲戚都到了。吕益接手了生意之后,没亏待那些个游手好闲的亲戚。亲戚们自然也有眼色,知道谁是真正当家的人,争先恐后地给吕益敬酒,诉苦,希望来年能多关照多提拔。吕益一一谢过,以茶代酒,一时风头竟盖过了大哥吕衡。

    初二过了之后,官场的人,生意场上的人前脚后脚地来拜年,吕益本想回别府安静几天,却不得已四处应酬。晚上回来的时候吹了些风,夜里咳嗽不止。

    一晃在本家呆到了年初四,初五那天,他想着小孩还在家里等他,说什么也要回去了。

    前脚刚跨过门槛,许白便迎上来抱着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吕益暗想,自己养的孩子就是这点儿好,黏黏糊糊的,糖霜似的。

    “年年……先让我进门……”吕益弯下腰想把他支开,稍微动了一下又咳嗽了起来。许白赶紧听话地跳到一边,眼里满是担忧的神情,又有点儿欣喜,想着吕益总算回来了。

    回府歇了小半天,服了一帖药之后,吕益便开始查账了。

    岁末岁初有大笔支出,除了吕家惯例的开销之外,今年要打点的地方也多。特别是吕谯那边,卢尚坤狮子大开口要了不少。

    好在丰年不欠收,粮茶绢酒的生意都十分红火,总体下来,赚得比往年还多了两成。

    许白端茶进来,吕益便问他过年想要什么。

    “要不给你做两身新衣服?”吕益问。

    许白摇头,新衣的话,每年都会做好几套。他不讲究吃穿,常穿的只有月牙白和淡青的两件长袍,其余的都放在柜子里积灰。

    “那我给你寻思点新奇的物件。”吕益道。运送茶叶的商船出港巡了一圈之后,带回了些红珊瑚、绿翡翠之类的稀罕物,他想着要不给小孩雕琢个坠子。

    小孩还是带着那半块血沁,宝贝似的。他本理解他思乡情切,但后来看着那东西越看越不顺眼,想着小孩身上还有前一个人的东西就有些不悦,是他父母的也一样。

    许白依旧是摇头,贝齿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吕益见他羞赧的神情,觉得十分好看,便拉到自己近旁揽过来,贴着耳朵道:“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许白被他的呼气熏红了耳朵,那抹红晕从耳根漫到脸颊。手搓着袖口犹豫了许久,终于正过身来,鼓起勇气一般,小声说:“想让你……亲我一下……”说完之后便羞得低下头不敢看吕益的脸色,下唇被咬得泛了白。

    “亲哪里?”吕益见他忸怩的样子更想逗逗他了,于是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许白的眸子仿佛漾着水一般闪烁着,游移了一下又鼓起勇气看着他,指了指自己那泛着水色的薄唇。

    大概是被锟金教歪了,许白觉得亲嘴儿是表达感情的最好方式,他就常和锟金亲来亲去的也不避讳。

    被带到吕家之后,他跟吕益越来越亲近,但吕益不常抱他,也不会亲他。只是时不时盯着他看一会儿,他回望过去的时候便触碰到了那个不知道是若有所思,还是热切,或者是眷恋的目光。

    吕益表达感情的方式很淡,无非是问问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仿佛天上的月亮都能被他摘下来似的。他知道吕益待他是不同的,甚至连下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称呼他为许少爷,但究竟有多不同?从吕益的表情上却分辨不出。

    他只能确定自己的心思,就是吕益看着他的时候,他会脸红,吕益稍稍碰触他的时候,他便心跳得厉害。不知从何时起,他就离不开吕益了,连短暂的分别都变得十分难熬。

    以前锟金离开的时候他也会不安,也会害怕,但那时多是害怕自己被抛弃了。现在看着吕益回本家,他就会担心,怕他生病,怕他被欺负。尤其是想到那两个妇人曾那么大声地训斥吕益,便更是担心得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不知道吕益在外有多呼风唤雨,也不知道从来都只有吕益“欺负”别人,别人“欺负”吕益的话,就都死了。

    在他心里,他就是挂念吕益。

    吕益摸了摸他的头,抿了下嘴唇,在他的嘴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便分开了。

    许白闭着眼睛,觉得吕益的鼻息抚过了自己的面庞,然后那两片薄唇蜻蜓点水般地略过自己的唇瓣,睁开眼睛的时候迎上了吕益浅笑的眸子。

    “亲也亲过了,来帮我对帐吧……”吕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还是寻常语气。

    许白还在回想着刚才的亲吻,回想着吕益冰凉而柔软的双唇,有些害羞。但见吕益低下头去继续看帐了,也就不扭捏在原地了。理了理衣裳坐在了他旁边,拿过一摞账目看了起来。

    三盏烛台,两个身影,一对帐便对到了深夜。

    许白困了便靠着吕益睡着了。吕益把被他弄掉的账本捡起来,然后抱着他放到了床上。

    不知何时开始,这孩子竟依恋起自己来了,明明刚来的时候还一副小心防备的样子。而自己对他,又是有何想法?吕益俯下身子,又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如果不是父亲与二叔的突然离世,他这个养在别府的小儿子绝对不会等到被重用的这一天。但既然这么大个家业交到了他手里,他就不会甘心只当个傀儡,当个摆设。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只要是能为他所用的,他就会不吝手段。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