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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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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正文 第6节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第6节

    当时他以为吕岷在倒卖私盐,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收购了盐,往盐里藏了些东西之后,再运回吕家本宅。这中间有个时间差。

    而藏在盐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沉香膏。

    原来吕岷不是在做私盐的买卖,是在做沉香膏的买卖。

    他把沉香膏藏在了盐里,然后再以交易盐为幌子交易沉香膏。这也难怪余管家说近期的盐都被订走了。他前几日收购私盐的时候,各个私盐贩子手里都有存货,盐根本不紧缺,但为什么唯独吕岷的盐卖得那么快呢?

    如果不是盐,而是沉香膏的话,一切便说得通了。

    吕益把许白抱在怀里,“这次你做得很好。”

    “但我还是没看见到底是谁往仓库里送盐,”许白憋着嘴,对自己的第一次行动不太满意,“我本想多偷看一会儿,但又怕出来得太久,少爷等急了。对了,我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余管家。他正好往仓库走过去。”

    余管家啊……吕益想起了这个人,吕岷说一切事宜都是余管家在操办,而吕益要盐的时候吕岷要给,余管家却说全部都被订走了。所以说,其实倒卖沉香膏的事,不是吕岷,而是余管家在做?

    “少爷,我觉得余管家不像个好人。”许白说。

    “为何?”吕益倒像听听小孩的说法。

    许白告状似的,“因为我说我遇到麻烦了,让他帮忙。他说你先说出来,帮不帮另说。这不是在套我的话吗?”

    吕益笑着把他搂得更紧了,“我看他狡猾不过你。”

    翌日,吕益在屋里等消息,却听见门口仿佛吵起来了。一个男人冲进来要见吕益,正是那天被他放出来的私盐贩子。家仆根本拦不住。

    男人进屋便似乎是要表明没有攻击行为一样,突然跪了下来,吕益坐着没有起身,倒是把旁边站着的许白吓得躲到了吕益身后。

    “我来报信。”那男人道:“我的渠道收到消息说,吕岷的管家余德民买了三十石私盐。因为您一直在查吕岷与私盐的关系,所以我就擅自来通报了。”

    吕益上前想扶他起来,但男人不起,只得道:“多谢兄台通报。”

    果然是因为吕家的那些盐里藏着沉香膏,没办法卖给他,所以余管家紧急去购私盐了吗?这也间接印证了他的猜测。

    “现在还不到十天,你来找我,是不是想通了?”吕益问道。

    男人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公子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愿追随公子左右。”

    “你跟着我,便要懂我的规矩。”吕益的手在桌子上扣了扣,“做得好有赏,做得不好有罚,不按我说的做,就是死。”

    男人点头,“在下明白,在下与在下的兄弟们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白听着那句话便想起了初见吕益的时候,那个时候少爷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少爷是对所有替他办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吗?许白顿时有些泄气。

    又想到少爷曾说过,舍不得杀自己……少爷对自己,还是与其他人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吧……他这么安慰自己,但又不敢确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吕益问。

    “赵宥。”男人回答。

    “赵宥你听着,今晚你派你手下会功夫的人,从吕岷家的仓库里偷几袋盐给我搬来,不可打草惊蛇。”吕益道:“仓库的地址,让许白画给你。”

    “属下明白。”赵宥改了称呼,抱拳施礼。

    许白急忙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去拿墨砚。

    如此这般计划了一番之后,吕益又急忙派人去了一趟县衙,要周县令调几班捕快,晚上的时候在吕府附近巡逻,随时听候调遣。

    如果那些沉香膏已有买主的话,估计不久便会从吕府被运出来。吕益本想等着车子出府之后,将车子截下来查看一番。但赵宥居然这么早来投奔,而他手下又颇有些会功夫的人,事情就更好办了。

    只需先确认仓库里放的是不是沉香膏,然后突袭吕府,将一众人等扣押,仓库查封,带回去审了就是。

    据盯梢在吕府的人来报,这几天没有拉盐的马车进出,所以上次见到的那些装在盐袋里的沉香膏,应该还在吕府的仓库里。

    这次行动宜早不宜迟。

    ☆、29 吕岷6用人

    赵宥派人去吕岷府上,偷了几袋盐交给吕益。

    吕益划开一看,白色的盐粒中果然埋着油纸包着的,如茶饼一般的沉香膏。即使到了秋天,化了的沉香膏依然浸染了外层的油纸。

    “这个东西……”赵宥认得。这是个令莱州百姓深恶痛绝的烟膏,价格昂贵,吸着上瘾,会令人困乏无力,行为懈怠,精神涣散,渐渐就变成了废人。

    “给周知县传话突查吕府,所有人,所有物品,全部扣押。”吕益吩咐下去。

    几队捕快迅速将吕府围住,深夜里,吕府嘈杂喧嚣,灯火通明。

    余德民在睡梦中被抓起来,他拼命抵抗,拳打脚踢,但依旧被缚住双手,跪在地上。

    吕岷在软榻上正吸得昏昏欲睡,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惊了他的好梦。他惊觉发生了什么事,但身体仿佛不听使唤似的,依然瘫软在榻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西北角的两个仓库里的盐袋全部被搬到了院子中央,一一剖开之后,每袋里面滚出来的是少则五六个,多则七八个沉香膏。

    “这是……”周县令被眼前查缴出来的东西惊呆了。他一直查烟肆,查市场,却查不到沉香膏的来源。没想到当地的望族吕家,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着倒卖沉香膏的买卖。而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居然是被吕家人查出来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吕益示意捕快不要为难吕岷,让他依旧躺在榻上。他向吕岷行了礼,但吕岷的眼神有点茫然,显然还沉浸在药物之中,尚未清醒。口涎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似睡非睡,似笑非笑,痴痴地看着吕益,看着门外的喧闹与寂静。

    余德民被带过来的时候依然在挣扎,嚷嚷着,“我告你们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我们吕家在朝廷有靠山!”“你们小小一个知县胆大包天!竟敢查抄吕家!”

    但前一句话在看到堆了满地的沉香膏之后便被噎了回去,而第二和第三句话,在看到了吕益和周知县并排站着的时候便说不出口了。

    “吕……吕三爷……”他结结巴巴,发现无处可躲,只能拿手遮着脸。

    “余管家,别来无恙。”吕益冷冷地道:“给我解释一下吧。”

    余管家赶紧跪下,“我是依吕老爷的话行事,其余一概不知啊……那盐里面怎么会有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啊……您知道,我们小的只做些搬进搬出的事,袋子都封得好好的,里面的东西小的怎么知情……”

    “不知情是吧?”吕益冷笑道:“不知道那盐袋里的东西是什么对吧……”

    余管家急忙点头,“小的真不知道啊……小的是奉命行事……”

    吕益让赵宥的人代替捕快押着余德民,对周县令说:“接下来是我要动用一点家刑,与贵县无关。”

    周县令会意,支使捕快退到了一旁,“在下什么都没看见。”

    “把余德民的嘴掰开,把沉香膏给他塞进去。”吕益挥手。有人上去扼住了他的下颌,逼他张开嘴,令一个人把沉香膏掰碎了,塞进他的嘴里。

    余德民被塞了满嘴,他知道这东西不能咽下去,拿舌头堵着嗓子眼。捕快塞完一松手,他便把沉香膏呕了出来。

    “怎么不吃啊?”吕益斜眼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吗?”

    余德民依旧嘴硬,“小的记起来了……好像在烟肆看到过这玩意儿。这是抽的东西,不可食用……不可食用……”

    说话间,吕岷被人架着歪歪斜斜地走到院中,有人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他便歪歪斜斜地靠着,枯槁般的手臂甚至连扶手都抓不住,坐着不断往下滑。

    又有一个人拿了个竹板一样的东西压住他的舌头,先前喂食沉香膏的人这次将沉香膏揉成了小粒,一颗一颗顺着竹板往他的喉咙里滚。

    余德民合不上嘴,挣脱不开,甚至说不了话,只能拼命摇头。却又被钳住后脑,动弹不得。

    巴掌大的一块沉香膏就全部被喂了进去。

    扼着他下巴的人一松手,他便呕吐了起来。但只是干呕,沉香膏全部滑进了肚子里,他除了呕出些吐沫之类的什么都呕不出。

    “沉香膏的事是不是你主使的?”吕益又问。

    余德民不停地干呕,不停地摇头,渐渐开始痉挛起来。

    吕益刚想挥手说喂第二块的时候,被押在一旁的一位妇人冲了出来,朝吕益磕头。

    “都是他做的,吕少爷不知情……求求您放了他……再吃下去会死人的。”那妇人哭着道。

    “是余德民的正房。”周县令告诉吕益。

    余德民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口吐白沫。那妇人将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都说了。

    余德民是吕家的老仆,分家出来之后便担任吕岷的管家。起初贩盐不挣钱的时候,吕岷的府邸常常连下人的银子都发不出。余德民想方设法筹钱,其中之一的手段便是烟土生意,后来开始便瞒着吕岷私贩沉香膏。将私贩的盈利给下人发月赏。

    改制之后,盐生意越做越大,沉香膏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竟做到了供应整个胶东地区的规模。而借着贩盐的幌子和隐蔽的渠道,吕家经营沉香膏之事也一直未被追查出来。

    装过沉香膏的盐,余德民会和其他盐混一下再出售。百姓吃盐不讲究,这么多年下来也没出什么差错。

    吕岷的烟瘾和余德民有关系。

    有一次,吕岷要吸烟,但烟土却没有了,余德民忙着运沉香膏,便顺手把沉香膏当作普通烟土给吕岷抽。本想着抽一次也没关系,岂料吕岷一吸便上了瘾。

    上了瘾之后,吕岷常找沉香膏抽,也不管事,这正好方便了余德民的经营。他最初偷偷摸摸的不敢把沉香膏往吕府的仓库里放,怕吕岷查了出来。后来见吕岷沉溺了之后,便明目张胆地让沉香膏的车子,在吕家进出。

    由于吕家的仓库无人检查,倒比外面的仓库更安全。

    吕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情绪,他转身对周县令说:“事情的经过你也都听了。堂兄与此事无关,我把他带走了。”他看了看吕岷,吕岷一副浑然不知事的模样,瘫坐在椅子上,口涎长长地沾着衣襟,“其余的你们依法处置。”

    周县令应声鞠躬,目送吕益带着吕岷,以及赵宥等一行人离去。

    吕岷被暂时安排在了客栈,第二天稍稍恢复了神智之后,便被送去了他生母冯氏在都城远郊的宅子。吕益写了一封信,交代了事情经过,托赵宥派人一并带给冯氏。

    许白跟着吕益目送车子离去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吕益盯着车子的方向,久久收不回目光。吕益做事向来果决,但这一次却多了些缱绻。

    “少爷……”许白唤他。

    吕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进去吧。”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吕岷的场景。

    那年冬天下了好厚的雪,整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吕岷身穿一身绛红色的棉袄站在大宅的院子里,落了一肩一头的雪,不惧寒也不怕冷。

    “你是文澜堂弟吧,我是你堂兄,我叫吕岷。”吕岷看到他站在廊下,便跑过来打招呼。他有点受宠若惊。

    那时的他体虚畏寒,到了冬天便不停咳嗽。看见下雪了想去院子里看看,但不敢走出回廊,只能远远观望。吕岷像抹火焰似的跳到了他面前,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那是整个吕家大宅中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

    那时他还小,吕岷比他大六七岁,比吕衡和吕储更有哥哥的样子。看他体虚,便一直陪着他慢慢走,给他讲些风趣话。

    后来每年逢清明、重阳、中秋和新年都会见一次面。俩人不受重视,入不了大堂,便在角落里玩些游戏,絮絮叨叨,叽叽喳喳。

    他那时说,想跟吕衡和吕储一样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吕岷说,想要娶妻生子,过安稳日子。

    两人长大了之后再相见。可能是生意不顺,也可能是受王氏排挤的缘故,吕岷的话少了,而他也愈发沉默。俩人不复儿时的亲近,见面只点点头,问问近况。然后看着吕家各色亲戚推杯换盏,仿佛在看一幅世间百态的风情图。

    但不曾想到,很久不联系,再次见面竟是这个结果。

    吕益端起茶杯又放下,揉了揉太阳穴。许白见状,便代替他的手替他揉着。

    沉默了许久,吕益吩咐:“叫赵宥进来。”

    赵宥进屋施礼。

    “你从今以后便搬进吕岷家的宅子,从事官盐的买卖,我会跟盐场打招呼。至于你自己的私盐生意,你也照旧经营。”吕益道:“但我要求你两件事。第一,年利润的一半如实交给我,不得隐瞒不报;第二,将整个胶东的私盐渠道统一起来,并将贩私盐的马队和武行控制在手里。以后会有用途。”

    赵宥一时没明白过来,“少爷您是说……将整个莱州的官盐生意交给我?”

    吕益点点头,“我之前说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

    赵宥愣了一时半刻,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响头,“谢少爷再造之恩。”

    “我不做亏本的买卖,”吕益又道:“你若赚不上钱,谎报收益,利润不上缴,或者控制不住胶东的私盐渠道……任何一点做得不好,我便杀了你。”

    赵宥承诺,“在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重托。”

    赵宥走后,许白对吕益的决策有些不解,“他绑架了您,您也跟他不熟,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生意交给他呢?万一他做不了,或者有私心了怎么办?”

    “我这也是在赌……”吕益叹了口气,“拿人心赌。”

    “他识破了收盐的计策,又敢囚/禁我,证明有胆有识。他熟悉私盐买卖,证明有贩卖的渠道。他有手下,证明他得人心。他有妻儿,证明他有担当。他来投奔我,证明他有情义,懂形势。”

    许白听了这番分析,由衷地敬佩,“少爷心思缜密,居然能推测出这么多。”

    吕益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却又皱了起来,“但这些也都是推测,所以我说我只是在赌。”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许白道:“少爷既然打赌用了他了,一定是全盘信任他。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吕益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用人勿疑,疑人勿用,只是收买人心时的一句话。任何时候都要留个后手。赵宥如果做得不好,我可以让盐场终止与他的交易,他便进不到盐。如果他背叛我,周知县可以以贩卖私盐的罪名逮捕他。任何时候,都不可完全地信任他人。”

    许白摇头,“可是我完全相信少爷啊……”

    吕益将他的手放在最嘴边,轻轻地吻了上去。他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这么做,那被舌头舔过的皮肤有点湿湿的痒,而这个痒像猫抓似的挠着他的心。

    但下一刻,吕益在他手背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他吃痛地缩回手,满脸不解。

    “所以我说,不可全信。”吕益又抓过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手背上的牙印。

    许白觉得疼了,觉得少爷太狠了点,又被这么一说,眼泪便涌了上来,“少爷是坏人!”他气呼呼地抽回手,转身往外跑,边跑边抹眼泪,嘟囔着,“再也不理你了……”

    吕益顿时觉得头又痛了起来,忙起身跟了出去。

    教育孩子真难……

    ☆、30 独立

    之前余德民倒卖沉香膏的暴利几乎全部中饱私囊,只给吕岷了一小部分,所以吕岷上缴本家的金额也少。

    换了赵宥来经营之后,不知道是赵宥能力强、路子广,还是为了报答吕益格外上心。短短两年时间,他便垄断了胶东半岛的公盐生意,还将私盐的买卖渠道控制住了。

    从此以后,胶东的公盐私盐统一价格,私盐不可按照公盐八成的价格来销售。但由于供应量多了,卖得反而比外县便宜。

    年前一合计,利润竟涨了十八倍之多,上缴给吕益的钱自然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加之茶粮绸酒的生意都还不错,吕益卧在软榻上,算着岁入总账。照这么顺利的话,明年便能把新生意做起来了。

    “少爷,这是王叔的帐。我已经看完了。”许白坐在对面,在账本上批了字递给他。

    小孩现在精明能干,算账算得分毫不差,读书读得文采斐然,带着进出各种场合,对方也都是以公子相称,看来不久便可以独立做事了。

    “过年了想要什么?”吕益惯例这么问着,小孩也惯例地摇头说什么也不要。

    吕益伸手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了一条红珊瑚串成的链子,“脚伸出来。”

    许白慢吞吞地把脚放在吕益的腿上,有一茬没一茬地撩着他的衣摆。吕益把那串链子栓在小孩白皙的脚腕上,一红一白映得煞是好看。

    “小孩子才带脚链呢。”许白晃晃小腿,让那一颗颗饱满的红珠子撞着脚踝的骨头。

    “把你拴起来,省得你乱跑。”吕益道。

    “那也要给你拴一个。”许白不服,“你才是经常跑的那个呢。”

    吕益招手让他过来,他偏不,只伸脚在吕益的腿上乱蹭。“本想给你雕块玉,但你脖子上已经有一个了。带着手镯手链也不像样子,所以就给你绑脚上。”吕益解释。

    许白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半块血沁。锟金给他戴上了之后,他便一直也没取下。他原以为吕益没注意,却没想到吕益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这是我二爹给我的,我小时候,他待我最好。”许白掏出血沁握在手中。

    “想他吗?”吕益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刚进吕家的头一年想得紧,后来便慢慢淡了,散了……许白摇摇头,把玉佩塞回去。

    “我琢磨着你现在也大了,叫下人备了一间房给你……”吕益摩挲着他细嫩的脚腕,换了个话题。

    “我不要!”许白突然把脚缩了回去,仿佛竖起了浑身的刺,“我不要一个人睡。”

    “你都十四岁了……”吕益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抗拒是为何,“也该有个自己的房间了。”

    “不要!不要!不要!”许白特别抵触,一直在摇头。

    他忘不了魏文书对他做的那些事,只要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一闭眼,就有种错觉。

    觉得门会悄悄被推开,觉得会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进来,抱住他……抚摸他……那个记忆太强烈了……以至于梦魇之中都会无数次重复那个场景,那些鬼魅的树影,那一轮清冷的月色,还有那个匍匐在他身上的耸动着的……那个身影……

    尤其是最近,特别容易被这个噩梦压了床。

    “少爷你是不要我了吗?”许白慌张起来,讨好似的扑到吕益跟前抱着他,“我不要一个人睡……”

    吕益把他抱在怀里,“你都这么大了,还经常撒娇像什么样子。”

    “但是……但是……”他没法把原因说出口,毕竟太难以启齿了。“我害怕……”

    “你是男孩子……怎么连一个人睡都害怕?”吕益安抚着他的后背,“再说,你现在长高了,我这个床也睡不下了。”

    “我就是不要一人睡!”许白讲不出理由,只有不讲理起来,“这个床明明睡得下,我又不胖……”

    吕益真是无奈了,越说,许白便越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很是可怜。语气稍微狠一点,那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哭得止都止不住。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最后只能是吕益妥协。

    下午的时候吕衡来访,商量些采购年货的事宜,也说了些朝廷最近的动向。

    “老二被调到兵部去了。”吕衡道:“说是去查贪污军费的问题。我怕跟你私收军粮那件事有关。”

    “二哥不是户部管税收的吗?怎么会被调到兵部去?”吕益有点不解,“要查也该是大理寺派人查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大理寺那边抽不出人手吧。”吕衡摊手,又问,“万一兵部有所察觉怎么办?”

    “那就找几个制作假交引的作坊顶着。”吕益道:“我会安排的。”

    “当初说不要插手军粮,不要插手军粮……这惹来的麻烦远比利润大……”吕衡的语气有些责备。

    吕益倒不以为然,“吕家的生意现在是越做越大,就算不动军粮,也会和朝廷的利益起冲突。征茶征丝不能插手,征军粮也不能插手,我们又不是给朝廷管运输的……”

    吕衡一听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压低声音说:“你难道还有了反心不成?”

    吕益闷声不回答。

    吕衡警觉地关上门窗,“自从你接管了家业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之前吕二爷是以承接朝廷采购为主,走私为辅,主要是拿买办的回扣。但现在瞧瞧你做的那些事……收军粮,贩私盐,你是要把这些私下的买卖做大啊……你到底什么想法?”

    “我就是这么个想法……”吕益抬眼看着他。

    吕衡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不成……你要全部?”

    “粮茶绸酒盐铁,于公于私,我都要。”吕益缓缓道。

    “你简直疯了!”吕衡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在屋子里焦躁地踱着步子,“你要垄断所有税收商品的供应,你要掐朝廷的命脉……你这简直是把自己当靶子立在那里说,我就是权倾天下……你简直是疯了……疯了……”

    吕益站起来,走到吕衡面前,“谁叫吕家守着这么大座金山银矿,这么多年却只甘心当条看门狗呢?只要调配一点点地资源便可获利无数。这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贪心?”

    “你简直……是条疯狗……”吕衡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拖到身前,愤怒地看着他,几乎喷出火来,“你这不是贪欲……你这简直就是野心……”

    吕益拂开他的手,“等做大了之后,就不是朝廷说查便查,说封便封的了。”

    “朝廷有军队……你简直是找死!”吕衡慌张得几乎要跳起来,“你把谋反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凭几个钱和几件商品就能反起来?”

    吕益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笑了一下,“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

    吕衡没料到话题突然戛然而止了,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他,“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我带了几件稀奇玩意儿,你挑着带走吧。”吕益转移话题,将吕衡往门口推。

    吕衡的疑惑与不信任硬生生地被憋在了肚子里。

    往仓库走,路过吕益卧房的时候,里面正在做木工,刨花和木屑都堆到了门口来。

    “这是在干嘛……”吕衡问。

    “年年不想一个人睡,我只得把床改大一些。”吕益叹气。

    “你太惯着他了,”吕衡道:“我家小孩八岁便独自睡了。你得亏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则得宠成什么样?”

    吕益不置可否。

    “真不知道你是养下人呢,还是养孩子呢,还是养媳妇呢?”吕衡道:“养得这般娇气。”

    吕益也想知道。自从上次冲动地与许白唇齿相交了之后,他对许白的想法便矛盾了起来。眼见小孩对自己越来越依恋,越来越亲昵,他又觉得当时似乎有点过了那条……所谓主仆之情也好,养育之恩也好的那条线。他有意疏远小孩,所以提出了分房睡。但孩子固执得紧,怎么说都不同意。

    “要不你就把他关起来,关个一两次,小孩累了睡了,下次就习惯了。”吕衡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为难,便出主意。

    当天晚上,吕益确实这么做了。

    结果许白又哭又闹,又砸门又踹桌子,将别府上上下下闹得不得安生。

    后来居然砸破窗户跳了出来,还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跳到吕益跟前,扑到他怀里哭得满脸泪痕,一直说着:“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居然把我关起来……你是坏人……”

    吕益既心疼又无奈,哄了半天,暗骂吕衡只会出馊主意。

    于是,吕益卧房的木工只停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吕益后来见到吕衡,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吕衡直乐,“真是一物降一物,你对外凶得跟头狼似的,在家被那个小崽子治得服服帖帖。报应啊……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经常是更了文一段时间之后,app上还是看不了,不知道亲们有没有这个情况?

    ☆、31 国丧

    天佑四十一年,清晏帝驾崩,六月飞雪,满城飘白。

    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抬着棺椁出皇宫,出城门。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在棺椁后排了长长九列,满城百姓皆披麻戴孝,跪拜俯首,沿街恸哭。

    许白跪在吕益的身后,头上绑着白色的额巾。他在送殡的人群中看到了吕衡,位列文武百官中的第四排,一身素服,脚步迟缓,满眼哀思。也见到了吕储,在吕衡后一排隔了四列的位置,跟旁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低头垂目,随队前行。

    队伍中有哭得不可遏制昏厥过去的,有暗暗抹泪哭得无声无息的,有假模假样掉几滴眼泪的,也有面无表情一脸木然的。

    人生百态,世态炎凉。

    直到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之后,人群渐渐散去,吕益拉着他坐车往回走。

    一路上,吕益默默无语,他也不好问些什么。

    对于清晏帝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说他平定西北叛乱有功,有的说他听信谗言、错杀忠臣。有的说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有的说他放任自流、不理朝政。

    举国哀悼持续了半年,临近春节的时候,才渐渐恢复了平常生活。

    都城经历了难民围城,又经过了旧帝驾崩之后,不如往昔璀璨热闹。出摊的少了,连沿街叫卖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许白说:“快过年了反而冷清了许多。”

    “你只做好你的事,别的不肖管。”吕益批着账目,没有抬头。旧帝驾崩,新帝即位,诸多的采购事宜都要经吕家之手,吕益要过目的账目比平时多了三倍,每天都埋头在冗繁的账目之中。

    许白在旁边打着算盘,编着卷号,看着吕益时不时眉头紧锁,时不时揉揉眼眶。

    吕家的这个春节过得格外冷清。

    国丧期间,不得大操大办,文武百官不得违令。

    吕家也不得不把开销降到了最低,只置办了基本的蔬果礼品,既不挂彩灯,也不鸣炮仗。

    吕衡来拜访,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说:“靠山没了。”说罢颇有些哀哀戚戚的神情。

    清晏帝在位时重文轻武。

    每当朝堂上议政之时,只要是兵部的奏疏,总是要先拿到满朝文武面前,议论一番之后再做定夺。其中若是有人反对,事情便会一拖再拖。

    但若是户部或者吏部的奏疏,便可直接呈皇帝阅览,皇帝有时不问百官意见便直接批复了。

    一来二去,朝堂上文胜于武,朝堂下武官见了文官要鞠躬行礼,文官见了武官只低头颔首。武官那边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无可奈何。

    吕老爷能从正五品扶摇直上到户部尚书,六部之首,离不开清晏帝的扶植。据说是与铲除西北叛乱有关,但具体经过怎样,无人提及,也就渐渐被淡忘了。

    此后,虽然吕老爷逝世了,但户部压着枢密院与三衙也是常态。

    吕衡在户部虽官列三品,但凭借着吕老爷培植的遍插户部三司的嫡系的存在、与清晏帝重文轻武态度,说话也是相当有分量。

    清晏帝病重之时,立下三皇子周颐湘为太子,太子尚年幼,态度不可知。

    吕家不是没有打过太子的主意。吕老爷也曾想过把吕储送进宫中做个太子伴读,好在新皇继位之时,继续能重用吕家。但终究还是没做成。

    一则,太子伴读通常只是世家子弟,外姓很难插手;再者,负责太子读书的中书省和尚书省素无交情。吕老爷费劲了心思还是徒劳无功,所以事情就这么算了。

    现在新帝即将即位,吕家在新帝周围可是一点人手都没有安插,想来着实令人不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吕衡叹气:“老爷子当年没做成,现在便更没办法了。”

    “那便算了。”吕益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用。”

    “你做事小心。”吕衡叮嘱,“千万不要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吕益应了一声,却没放在心上。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由于赵宥整合私盐的马队整合得非常成功,贩私盐的利润非但不减,所需的人手竟比之前还少。于是多出的马队和武夫便被吕益调来准备做私铁的贸易。

    虽然中原也产铁、炼铁,但精度较高的铁还是靠着走私,从西北运来。

    前两年的西北战乱渐渐平息了之后,茶马互市再开。交易的品目之中,明里是些瓷器马匹,暗地里还有些铜器、铁器、生铁和杂铁。

    吕益想做的便是这杂铁的交易。

    生铁过于招眼且不易长途运输,但杂铁可以混在各种砂土、矿石和谷物之中,运回中原之后只需经过精炼,便可锻成生铁,打造各种农具乃至兵器。

    但是朝廷对铁向来是控制得及其严格,西北进出的商品一律是由兵部负责。清晏帝在位期间,虽然兵部不受重用,朝廷派了文官来督军,又派了文官来管账,试图将兵部的一举一动都监视起来。但过关的第一道关卡依然是武官进行抽查,文官本事滔天也只能做些上层的审查,下层的工作反而插不上手。

    吕益既然想走私的话,就必须保证这些过关的杂铁不被查出来,或者说,即使被查出来,也不能查到吕家的头上。

    这个事情如何去做,他没和吕衡商量,倒找了赵宥。

    赵宥手下有一个行走在西北的贩盐马队,为首的是个名叫孟桂山的人。孟桂山对官兵换岗时间、检查程序、检查内容等颇为熟悉,于是便被吕益招来商议此事。

    “在市场上交易的货物并不会全部检查。”孟桂山道:“有些常做互市的商人跟官兵混熟了之后,官兵通常不查他们的货,或者是比较大的商人,会给官兵塞好处,官兵也不查。再有就是像您这样做大生意的人,底层的小兵卒子知道您得罪不起,也不会查。”

    “那反而言之,官兵会查哪些人?”吕益问道。

    “查那些小商人,面生的商人,还有就是……看起来不像商人的商人。”孟桂山道。

    “何为不像商人的商人?”吕益问。

    孟桂山眯了眯眼:“铁的用途主要是锻农具与造兵器。商人走私的铁一般会被用于市场交易,百姓拿着去锻个针,打个犁。但还有些人拿着是去造兵器的,这些人便是不像商人的商人。朝廷为了防止民间起义,对铁控制的颇为严格便是这个原因。”

    孟桂山见吕益有兴趣,便继续说道:“以前在西北曾经有一支马帮,为首的名叫齐昊。这只马帮在西北横行八州六县,蛮族入侵便帮着抵御外敌,蛮族走了之后便打家劫舍。他们是私铁的老主顾,他们手里的刀枪戟箭几乎都是私铁打造的。”

    “那官兵岂不是会重点检查马帮的人?”吕益道。

    “非也非也……”孟桂山摇头:“因为马帮会帮朝廷的军队抵御外敌,为驻军解决了不少问题,所以兵部和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查他们的货物的时候,既要查,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查得太严。”

    “后来马帮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齐昊往都城谋了个官职。所以驻边的军队可伤了脑筋。没了马帮之后,他们要动用更多的士兵去巡访,结果还是无济于事。前几年的战事便是这么起来了。”孟桂山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吕益大概猜出了孟桂山要说什么。

    孟桂山凑近了,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属下意思是,不如伪装成马帮运铁。如果您不想抛头露面的话,这便是个最好的方法。”

    “那为何其他方法不行?”吕益问。

    “贿赂官兵或者找一些常运私铁的大商人固然可行。”孟桂山道:“但贿赂官兵的话,上上下下无数关系都必须打理。当然,我不是说您差这些贿赂的钱,但万一事情败露的话……”

    “朝廷若是查贪腐,便会查到我的底。”吕益补充道。朝廷如果派了吕储来查的话,十有八九都会查出他来。他那个二哥对他做事的一套办法很是熟悉。

    “您真是绝顶聪明。”孟桂山逢迎,又继续说:“若是找些个面熟的大商人帮忙,一则,他们常在西域走动,每次运货的量基本是固定的,如果突然加大了走私的量,不免引起怀疑。二则,他们那小小的几辆马车也很难运更多的杂铁,况且他们自己还要分走一部分。”

    “所以你说不如伪装成马帮贩铁……马帮的量大,官兵和他们也熟。”吕益道:“但马帮已经接受招安,解散了。如何能再出现?”

    孟桂山已有一计,道:“那齐昊虽然投奔了朝廷,也被封了个一官半职,但就任不足一年竟销声匿迹。朝廷把他当通缉犯四处悬赏,却也不见他的身影。兵部那边也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我们造谣说,齐昊重回西北,重组马帮,自然会有人相信。”

    吕益表示怀疑,“单凭一句谣言,驻西北的官兵就信了,这未免太过草率。”

    孟桂山胸有成竹,“属下常在西北行走,也多得马帮照应,跟马帮的人颇为熟识。眼下便有原先西北马帮的一个人在属下屋里作客,他原先在马帮里常押运私铁的马车,跟检查的官兵也颇为熟识。若是让他去押车,兵部的人就该相信齐昊回来了。”

    “既然如此……”吕益道:“不妨叫来见一面。”

    ☆、32 锟金1重逢

    “二爹?”见到锟金的时候,许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吕益让孟桂山带那个原马帮的人来议事。

    在进门的一瞬间,许白看到有个人腰部戴着那半块血沁,像个佩玉似的挂在腰间,没有配穗子,只孤零零地挂着。再往上看去的时候,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锟金。

    比几年前更高也更魁梧了些,依旧是黝黑的面庞和黝黑的眸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二爹……”许白轻轻唤了一声。但进门的时候,锟金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孩,径直走进了书房。

    待出来的时候,许白站在回廊里,二人打了个照面。

    锟金看着眼前的孩子竟然有几分许白的影子。当初分别时,许白还是肉嘟嘟的、没长开的脸,像个女娃。但现在站在眼前的确是个半大的少年,白皙的面庞,颀长的身形,锦衣玉带,彬彬有礼的样子。褪去了几分童稚,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只是眉眼依然俏丽。

    锟金先是一愣,又见面前的少年掏出了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半块玉佩,那刻着个“白”字的渗着血丝的白玉。

    “年年……”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握着少年的手。少年松开了捏着玉佩的手,转而握向他的。

    当年锟金听信了张玉的话去外地避难,躲了两天再回去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

    曾经的大宅易了主,曾经的当铺和赌场不复存在,张玉骗了他带着许白一走了之。他问了街坊四邻,问了跟张玉倒卖古玩的店主和伙计,问了所有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人,只差没去官府贴个悬赏告示。

    唯一的一点线索,是曾经当铺的伙计,说张玉可能往北去了都城。于是他快马加鞭往都城赶去,一刻也不敢迟了。

    到了都城之后,他想到张玉可能会去找齐昊,于是也去打听齐昊的下落,但齐昊竟在官府做了不到半年官之后突然不知所踪。线索至此又断了。

    他在都城兜兜转转,做了些帮工、佣工,也压过镖、走过宝,去武堂教了些招数把式。后来碰到孟桂山,孟桂山说他有一个马队,规模当然不能和西北马帮相比,只是做些贩卖私盐的买卖,问锟金要不要参加。他想着反正也要找事做,孟桂山的大本营又在都城近郊,便答应了这个差事。

    春来秋往,寒暑交替。

    他走在从西北到胶东的那一路,路过都城,路过魏文书的家。

    他知道魏文书在许白被拐走之后勃然大怒,动手打了许圆圆,后来又经常发酒疯,神神颠颠,许圆圆不堪忍受便逃走了。但许白一直没有回去,张玉也没拿着许白向魏文书换赎金。

    都城里也没有许白的消息。他找不到张玉也找不到许白。他恨不得将都城所有孩子都检查一遍,那些在沿街乞讨的,那些拉着父母的手闲逛的,那些在餐馆旅店打杂的,那些在学堂摇头晃脑背书的。但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他基本已经不刻意去找了的时候,许白居然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修长而秀丽得像一尾竹子,比当年更多了几分恬静和俊俏。

    他就这么握着许白的手,看着许白的眼。许白的眼里有惊讶,有期盼,有雀跃,有欢喜,还有长舒一口气的淡然。

    “二爹……”许白轻轻唤着,少年的嗓音像春风拂过他的耳。

    一时间,周围的人和事物仿佛都不存在了。他和少年站在广袤无垠的碧草之中,他想拥抱他,亲吻他,像野兽那样交缠着撒着欢打滚,结结实实地让少年只属于他。

    “咳咳……”但是有人来了,两声咳嗽打破了这个幻境。

    “少爷……”少年缓缓开口,挣脱着抽离了被他紧握着的手。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着身后的人。

    一时间,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吕益看着许白,那目光如月光般冰冷。

    许白在触碰到了那个目光之后,往后退了一步,跟锟金隔开了一尺的距离,低头垂首,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吕益的目光从许白游移到了锟金的脸上,那没有丝毫温度的冷漠表情,与方才在书房里议事时,了然的微笑大相径庭。

    锟金被这充满敌意的目光挑衅了,更往前一步抓住了许白的手。

    “这是我二爹,之前一直在照顾我。”许白紧张地向吕益解释,再次试图挣脱他的手。

    吕益握住许白的手腕,将许白的手硬生生从他手里要抽出去。他不放手,吕益也不放,许白白皙的手被捏出了一道道青紫,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

    “痛……”许白轻声说。手已经被锟金抓变了形,而手腕也被吕益捏得细瘦得仿佛快断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到手背上,锟金心头一惊,急忙松了手。

    于是许白被吕益顺势抓着手腕抱到怀里。

    “你在我府上做客,对我府上的人要规矩。”吕益冷冷地道。

    “你……”锟金被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惹恼了,紧了紧拳头。

    许白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转头又对吕益解释:“二爹和我许久不见,一时有些激动罢了。”

    锟金不知道许白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比久别重逢更多了一层意味。

    “送客。”吕益道,转身抓着许白回去。锟金刚想跟过去,就被孟桂山和几名同来议事的马队的人拦住了。

    “快走快走!”孟桂山催促他,拉着他赶紧出去。

    锟金看到吕益抓着许白的手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方才僵持的时候,他见许白痛了会心软,但吕益完全不为所动。如果他不放手的话,吕益恐怕会把许白的手腕拗断了。

    年年怎么会落到这么个人手里?他想,假君子真暴君,一定要把年年救出来。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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