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正文 第2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2节
陆友铭呆愣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贴在脸上,竟然还睁开眼,眸色迷蒙地对陆友铭温柔一笑:“好暖。”
陆友铭忙把手抽出来:“那个,先生,既然你已经醒了,我……我就走了。”
“走?”那人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抬起眼,委屈地望着他,问:“你又要走了吗?”
“你是在怪我吗?”那人倾身向前抓住陆友铭的手腕,焦急地说:“怪我没有祝你订婚快乐?”
这是认错人了吧?!陆友铭心想。
他嘴角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眼神绝望,再次抓住陆友铭的手,贴在脸上:“你摸摸我。”
陆友铭不知所措地盯着他满是哀伤的脸,不由顺了他的意,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腹擦过他眼角的湿痕。那人似是很满意,双手捧着陆友铭的左手,阖上双眼。
陆友铭沉默着,端详起他的容貌,五官精致却不夺目,配上柔和的轮廓,整个人显得很温柔。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扫着陆友铭无名指的指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抱抱我好吗?”他再次睁开眼,用那种小动物般的眼神望着陆友铭。
陆友铭呼吸一滞,他这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也无法拒绝。
就当抱一只兔子吧,他在心里为自己脱解。
然后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环住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即使知道他此刻只是在寻找着一个梦中的替身。
他双手无力地攀上陆友铭的背,脸颊贴着陆友铭的下颚,轻轻蹭了蹭,似乎很是安心。
一股极淡的香水味飘进陆友铭的鼻腔,他脊背一僵,睁大眼睛,迅速拉开两人的距离,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河堤栏杆上。
那种香水味道非常特别,很温柔很轻微的焚香气息。
陆友铭的脑袋快要炸裂般剧痛着!深刻的罪恶感翻涌上来,他转过身趴在河岸开始干呕。
他曾经强暴过一个无辜的男人,残忍地、毫不留情地。
而这个男人,此刻正在他面前。
☆、让
脑海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瞬间清晰起来,包括死前在隧道里看到的那张木偶般的脸,都是他。
是陆友铭心底深深罪恶感的来源。
陆友铭望着浑然不觉陷入昏睡的男人,呼吸不畅。
那时候刚跟小宁分手,他心情沮丧到极点,整日流连于酒吧,喝酒、打架、彻夜不归。
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有人上前来约他一夜情,那人纤细的身材让他瞬间联想到小宁,结果……大概是被心中的恨意蒙蔽了理智,他对那人丝毫没有温柔,狠狠地、残忍地要了他。
但是第二天醒来他就后悔了,看着床单上干涸的血迹,回想起那人在他身下痛苦地求饶他却置之不理,他对自己感到厌恶和鄙弃。而这件事也成为了他心底的阴影。
无论如何,他不该对一个无辜的陌生人,做出那种不可原谅的事。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酒吧。
从车厢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把陆友铭拉回现实。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手机不停地振铃,陆友铭心想说不定是他的家人。就将已经滑落到座位下的手机捡起来接通。
“臻臻,你在哪儿?”很有磁性的男低音,沉稳中夹杂着一丝焦急。
臻臻?这么亲昵的称呼,不是家人也应该是很亲近的朋友,他回答:“你好,你找的这位先生醉倒在路边了,我是个过路的……”
电话那端的人很礼貌,并没有怀疑什么,耐心地听陆友铭说着此时的情况。陆友铭也松了一口气,把车已经撞了的事也告诉那人,希望他能顺便找个拖车的。
电话挂断之后,陆友铭靠在石栏上,点了一支烟,他答应等那人到了再离开。
其实,即便今晚没有人打来电话,陆友铭想自己还是会静静守在这个人身边的。不为什么,做错了事,就要弥补。
望着车内睡颜安谧的人,陆友铭再次感叹命运神奇,造化弄人。不属于自己的好,重活一次也枉然,而是自己的错,终究躲不过。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银色的车朝这个方向驶来,停在陆友铭的面前。
车上陆续下来两个人,真是巧了,陆友铭把烟摁灭在一旁的石柱上,走上前去。
他双手随意插在裤子口袋里,向来人打招呼道:“文先生。”
“是你?”文正走到他面前,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陆友铭笑。
文正,35岁,文氏集团董事长文锦添的长子,文氏继承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男人,家底雄厚,半生无风无浪。虽这几年常居于国外,但在平湖市,也是早就出了名的青年才俊。他品行端正,温文尔雅,材优干济,再加上出众的外表,可谓完美无缺。
而陆友铭之所以认识他,却因为他是文非同父异母的大哥,但这层关系又并非一句话便能概括。
非非作为文锦添和陆友铭小姑姑的私生子,尽管现下被文家所承认,但是其中曲折,尽是心酸,文非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家。所以不管文正多么优秀,从哪个方面来说,陆友铭跟他的关系都不可能很融洽。
“竟然是陆先生?”两人正沉默无言,跟着文正下车那人惊喜地上前来打招呼,居然是上午来物流公司给陆友铭送车的那个司机。
“真没想到又是您帮了和总。酒会那会儿没留神,又让和总一个人开车出来了,发现之后我一直打电话他都不肯接。今晚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怎么回去交差呢!真是太感谢了!”他满脸堆笑地向陆友铭道谢。
陆友铭摆摆手,说:“举手之劳而已,或许……”他望向车里那人,“跟和总有缘吧。”
文正看着陆友铭,并无太多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里露出感激之意:“多谢。”
说完径自打开车门,把和臻从车里抱出来,送到他的车里。并吩咐陈先生处理那辆撞坏的车。
正当陆友铭松一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文正走过来说:“我送你回去。”他环顾一下周围,解释道:“看起来你应该没有开车过来。”
陆友铭:“不用了,我住的不远。”
文正垂下眼停顿几秒,说:“我正好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陆友铭失笑,“文先生还能用得上我这种人?”
他并非妄自菲薄,只是自从多年前跟文家夫人有过那次正面交锋之后,他再不想跟文家人有什么交集。
[他这种打工仔,活着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背景。]
那个人高高在上的女人,曾经对着年仅十岁的文非,如此刻薄地形容他的表哥。
陆友铭不介意她怎么看自己,只是既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硬扯到一起相互膈应的好。
文正倒是非常有耐性,也不生气,说道:“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陆友铭耸耸肩,深吸一口气:“说吧,有什么事?”
“还是车上说吧,顺便送你回去。”他目光坚定,的确是做事目的性很强的那种性格。
陆友铭便也不再推脱,“那就麻烦了。永安路栖凤街。”
文正点头。
待坐到车上,文正才缓缓开口:“非非去找你了吧?”
“嗯。说要在我这里住几天,没问题吧?”
“没问题,在你那里我也放心。你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吗?”
陆友铭笑:“你是他亲哥哥不是吗?”
文正:“但是他与你更亲近。”很肯定的语气。
陆友铭:“听说跟同学搞了个乐队,他玩的那些东西我不懂,他那脾气,我也拿他没办法。”
文正:“我想送他出国。”
陆友铭皱起眉头:“他很喜欢音乐。”
文正:“你不要误会,我想送他去进修,是关于音乐的。他如果真的喜欢,家里人也不会再过多阻拦,只是一味散漫无章是不可取的,我希望他可以接受正规的系统的学习。”
陆友铭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男人,脸部线条流畅硬朗,神色稳重,目光坚毅,似乎所有事,都在他掌控之中,包括要把文非送出国这件事。
“那这件事你应该跟非非商量。”陆友铭回答。
“他不愿意。”文正顿了一下,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所以我想请你劝劝他。”
陆友铭没有回答,不是愿不愿意劝非非的问题,而是他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中。
关于非非,他能给予的很有限,那么他自觉没有权利去要求他做些什么。那个孩子,一出生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他不愿意再借任何因由去左右他的选择。
“我到了。”车正好到了街口,陆友铭提醒他。
文正停了车,取出一张金色的名片递给他:“明天晚上我将在这个酒店举行订婚仪式,如果你有时间,我很荣幸。没想到会遇到你,所以事先没有准备请柬,很抱歉。”
陆友铭低笑,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上,而他恰恰又有事相求,这种事应该根本就轮不到陆友铭知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把名片放进外套的口袋里。突然想到刚才和臻握着他的手说的那些醉言醉语。
订婚?那些话是对谁说的?他回头望了一眼躺在后车座上安睡的和臻,问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今天晚上他有去参加谁的订婚宴吗?”
文正没有料到他会这样问,略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回答:“今天是文家家族内部的小型派对,也邀请了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包括臻臻。不过他为什么中途一个人跑出来,我也不太明白,他一向很自制,而且从来不喝酒的。”他说着眉头还微微蹙起表示不解。
“从来不喝酒吗?”陆友铭低低重复。不由腹诽,单被自己碰上的酒驾撞车都两次了!
至于为什么喝了酒跑出来撒野?陆友铭意味莫名地瞄了瞄文正,对方一脸坦然丝毫不解的样子还真是……无辜得欠抽!
如果不是上一世就知道和臻是弯的,他说不定还以为和臻是因为订婚的女方而伤心买醉!而现在……当事人一定是文正,没跑了。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陆友铭收住思绪,道了谢打开车门下车。
“我说的那件事,希望你能帮忙,这也是为非非好。”陆友铭下车后,文正也专门下来,扶住车门立在车身另一侧,再次强调。
陆友铭对他点点头,算做是答应。
凌晨一点,街道空无一人。
重生后的第三天。
第二天早晨,陆友铭早早起床,出去早市上买了排骨和炖汤的药材。回来就开始煲汤,这个时间熬上,等那小子睡到八九点起床,就能喝上新鲜的提神汤了。
他还要去上班,便把火调到最小,准备像往常那样跟非非交待一声,别睡过头,把汤熬干了。
但是他敲了敲客房的门,里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昨夜回来的太晚,他看客房门关着,也就没进去打扰非非,但现在这情况令他不禁有些狐疑,就转动把手打开门。
这才发现,屋里竟然是空的,床上被褥也整整齐齐的,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非非没回来?
他毫不犹豫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内心莫名涌起不安,这小子虽然玩的疯,但从不在外边留宿的。更何况,他都没跟陆友铭交待一声。
电话响了几下,被接通,却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让
文华酒店停车场入口处,陆友铭被拦了下来,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保安走过来,询问他是否有出入证或者邀请函,他木然地摇摇头。随即那小伙子弯下腰机械地重复着,没有出入证或邀请函便不能入内,今天这里正在筹备重要人士的订婚典礼。
陆友铭焦急地解释着,自己也是来参加订婚典礼的,只是请柬忘了带。他猜到这停车场应该不会让人随便出入,只是他刚刚已经在附近转了一大圈,所有的停车位都已被占满,不得已才试着往这里进。
但是保安根本不会听他解释,甚至在听到他说自己也是被邀来参加典礼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嗤笑了一声。
陆友铭看了看表,已经快19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订婚典礼就要开始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马上见到文正,如果这会儿进不去,那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了。
于是他下车继续腆着脸对保安说好话,谁知道那保安看他这么不识抬举,竟然变了副脸面,对他出言侮辱起来:“我说这位先生,我怎么看您都不是来这地方的身份,先不说您这辆破甲壳虫,就您穿的这身衣服,也进不去酒店啊。”
“你……”陆友铭你了一声也没说出话来。其实,这种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
他转过身,心里盘算着该往哪儿找停车的地方,早知道这么麻烦就打车过来了。
但他刚打开车门,还没上车,眼睛不经意地瞄到从旁边的酒店侧门里走出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很亲密地揽着另一人的腰,陆友铭扶着车门的手顿时僵住,愣愣看着两人边走边笑。
“就是对面那家意大利手工皮具店。这会儿离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有没有兴趣随我过去观摩观摩他们的手艺?”
“被钱总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感兴趣了呢!”
“小傻瓜,还叫钱总呢?”
对面那人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这位先生,请抓紧时间把您的车开走,后边还有很多客人等着呢。”保安看他突然停住,“好心”地提醒着。
陆友铭像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目光死死锁住对面那人。
“喂,我说这位先生,您发什么愣呢?”看他这副模样,保安很不耐烦地冲他嚷嚷道。
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惊惹到路过的那两人,宋千宁转过头来,目光正和陆友铭撞到一起,空气似乎瞬时冷凝。
他抬起手挽上钱瞻的手臂,嘴角挂上一丝挑衅的笑。
钱瞻不解地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到两人交汇的眼神,指着陆友铭轻声问道:“是小宁的朋友吗?”
宋千宁冲陆友铭玩味地笑笑,转过头对钱瞻说:“不认识,我们快走吧。”
陆友铭自嘲地哼了一声,自己在小宁的工作圈子里,大概从来都是个不存在的人物,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宋千宁交往了近十年的男朋友。
他也没有再犹豫,坐进车里,从两人身旁迅速离开。
他开着车往前行驶了三个红路灯口,终于在一家大型百货的停车场停了车。随后打了出租车再次来到文华酒店。
天暗了下来,路灯逐次点亮,原本就装潢得高雅奢华的酒店,今天更是显得流光溢彩,红毯从门内一路延伸,流泻下来,直到人行道。门口宾客络绎不绝。
陆友铭随着人群急匆匆地往里冲,却在刚进门时就被拦了下来,迎宾小姐礼貌地请他出示邀请函。
陆友铭叹一口气:“没有。”
“很抱歉这位先生,这里马上要举行一场私人的订婚仪式,如果您有其他事,请改日再来好吗?”
“我有事。我是来找文正的,你让我进去,我说句话就走。”陆友铭解释道。
“真的很抱歉,您没有邀请函,我们不方便让您进去。”
陆友铭抓抓脑袋,早知道这么难缠,昨天就留下文正的手机号了。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通知一声,说有个叫陆友铭的找他有事情,关于文非的。”
“这……文先生正在试礼服,不便打扰,不然您就等到典礼结束?”
“我真的有急事,你就让我进去吧!”陆友铭火急火燎,提高了声音,惹得正入席的宾客们纷纷侧目。
“这位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这里是文华酒店,不是您这种着装随便的人能进的地方。”旁边看不下去的另一位迎宾毫不客气地说道。
他今天本没打算来参加什么典礼,所以就很随意地穿了一件夹克衫,腿上的牛仔裤还洗的有些发白。他转头望了望正在入场的其他宾客,个个仪表矜重。
“很抱歉。”最初那位迎宾满脸抱歉地再次对他说道。
“哦,没事。我知道你们也是按吩咐做事的。”陆友铭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后叹了口气:“只是我真的有急事。唉,算了,我就等到典礼结束吧。”
他正准备去路边等着,谁知一转脸就和正进门的宋千宁再次碰个照面。
陆友铭并没有回避什么,平静地注视着宋千宁那张逐渐陌生的脸。
宋千宁似是被他的注视惹的不自在,抬起头,不屑地扫了他一眼。
陆友铭面无表情地接过他的目光,寻思着世界真是小,就跟非非常说的那什么墨菲定律似的。
宋千宁从他身边走过,轻哼了一声,递出自己的邀请函。
陆友铭扭过脸不再看他,谁知他却折回身,贴过来,在陆友铭耳边轻声说:“陆友铭,你这副模样就敢来这种地方,难道不是自取其辱吗?呵呵……”
陆友铭的胸腔升腾起一股愤怒,他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挑战自己的底线。
他这十年,把宋千宁碰在心尖上,从来都是体贴地呵护和退让,可他为什么非得步步紧逼,
非要证明离开他是最正确的选择吗?
此刻,陆友铭倒很想问问他:他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走到这种地步?而他宋千宁,又有什么资格择木而栖?
他没有问,只是愤怒地抓住宋千宁的手臂,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想干嘛?放手!”宋千宁挣扎。
陆友铭用力握着他的手臂,仿佛要把它捏断。
“疼,你快放手!”宋千宁脸色痛苦。
而陆友铭却冷笑着,手上力道丝毫没有减轻。
一旁的保安看情况不对劲,瞬间围了上来。
“什么事?”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
“和总好。”
陆友铭已经被保安拉开,在场工作人员往后退去,让出一条路。
“你没事吧?”和臻询问宋千宁。
宋千宁揉着手臂,勉强收敛脸上的怒意,对和臻礼貌地笑笑:“谢谢,没事。”
和臻点点头,这才望向低垂着头一脸茫然的陆友铭。他走上前来:“是你?”
陆友铭抬头,原本迷茫的双眼在看见面前这张脸的时候,顿时闪了一下,竟然是他?
“是我。”他莫名其妙地回话,就好像两人早已熟识一般。
和臻微微抬起下巴,神色冷清地望着陆友铭,一旁的迎宾很识趣地上前,在他身后小声地汇报着刚才的事。
和臻听完,再次转向陆友铭:“跟我来吧。”说完转身便走。
陆友铭一愣,嘴巴微张地盯着和臻的瘦削的肩背。
和臻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眉毛挑了挑,“你不是要找文正?”
陆友铭这才回神,忙不迭地点头:“嗯,是是。”
陆友铭紧赶两步跟上这人,佝偻着背扭过头,让自己能与和臻平视。他感激地笑着说:“真是谢谢你。”
和臻脚步停住,侧过头,依旧拿那清冷的眸子望着他:“陆先生不用客气。要说起来,是我该谢谢你,听老陈说昨晚又是你帮了我。”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面上却是一片疏离轻淡。若不是这张脸早被陆友铭铭刻于心,他差点以为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的,只是没想到和经理会记得我。”陆友铭摆摆手笑道。
和臻:“我记性很好。”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来到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和臻推开门把他引进去。
文正似乎刚换好礼服,正在镜前打理细节。看到跟在和臻身后的陆友铭,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不等他开口,陆友铭走上前去,开门见山:“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你,我实在是太焦急了,希望你能想办法救救非非。”
文正皱起眉头,“非非怎么了?我还纳闷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能打通他的电话。”
陆友铭摇摇头,泄气一般地垂下头,“出事了。”
陆友铭意识到文非一夜未归,就立即打电话联系他,结果被告知文非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陆友铭急忙赶到医院,看到文非正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旁边守着的是乐队的几个成员,其中有一个他也很熟悉,文非经常带他到陆友铭那里蹭饭,叫方宜。
方宜解释说,昨天晚上,有个叫赵宏义的人带几个兄弟在酒吧挑事,其实就是针对他们这个乐队。
赵宏义原本也是搞乐队的,之前一直在这一片的酒吧驻场。这段时间文非的黑猫乐队大受欢迎,不免遮了他们的彩头。之前就有事没事地摩擦两下,大家都没在意,谁知道昨晚,他们竟然大打出手。
文非赶到酒吧的时候,双方都已经挂了彩,群架什么的,也被酒吧的保安给镇了下来。支持黑猫的人多,而且酒吧又或多或少向着他们,最后反倒是赵宏义那帮人没占到便宜,被轰了出去。
但昨天方宜被欺负的挺过分,文非一向心疼他,性子又冲,一个没拦住,就追了过去,说是非要亲手揍那混蛋两下。
结果这一跑,就找不着了。直到凌晨,大家才在一个偏僻的疗养院外墙边,找到了受伤的文非。
这下,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文非送到医院。虽没有伤及性命,但是腹部被捅了一刀,失血过多。
几个孩子都才20岁左右,顿时没了主见,看到陆友铭打电话过来也吓得不敢接,推给了值班医生。
陆友铭听了之后,先是心疼,后又愤怒,当时就要去报警。
但是方宜却拉着他,说如果报了警,估计大家都得惹祸上身。而且也不知道赵宏义有没有伤到,如果两人都伤到了,谁是谁非更是说不清楚。
陆友铭考虑了一下,就没有冲动着报警,心里却盘算着什么时候见到那浑球,一定得亲自教训一顿。目前还是先等文非醒来问问情况才好。
文非这一昏睡就到了下午,三四点一转醒,陆友铭还没问清楚昨晚的状况。
警察就找了过来。
赵宏义死了。
☆、孤独患者
赵宏义的尸体是早上9点左右在平湖大桥下被发现的。
警方沿河调查,很快就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是在城东一所疗养院南墙外的空地上,离文非受伤地点只有一个岔路,步行的话不到10分钟。
这是一所托管自闭症儿童的疗养机构,院址略偏僻安静。附近几乎无人往来,也正是如此,案发现场没有遭到破坏,也没有被刻意清理或掩盖。
赵宏义的死因是脑部被重物连续敲击,据伤痕形状结合案发现场的周边环境来看,应是附近工地散落的水泥砖。但现场并未找到沾血的凶器。
地点临河,尸体都能被抛入河中,更何况一块砖。平湖湾大河是长江的一条小分支,每年定期清淤,而今虽然是旱期,河水仍有十几米深,想找一块巴掌大小的砖,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找得到,水泥砖原本粗糙的砖面再加上河水的冲刷,也不可能采集得到任何有效的证据。
但是赵宏义身上却有着对文非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证据。
他僵硬的右手里死死握住的,是文非自幼便携带在身上的护身符,一枚白玉观音,经过河水冲击都没有掉落。可见是死之前从凶手身上扯下来的。
再加上警方对昨晚酒吧事件的调查,锁定的第一嫌疑人自然就是文非。
警方通过酒吧工作人员,了解到文非所在的医院,实施了即时抓捕。
陆友铭还未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被告知文非已经成为此次浮尸案的第一嫌疑人。
陆友铭脑子里顿时浮出前世的记忆,2015年3月3日,平湖大桥下发现一名男尸,报纸上连续几天报道,并不断征寻目击证人。
而那件案子,直到陆友铭重生之时也没有结案。而且前世,2月底,文非就随文正去了芝加哥。
虽然重活一次,人生的大路线并没有太多分歧,但是很多细节,都不一样了,包括自己带着前世记忆来做的一些选择,大概也在无形之中影响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转。
但是,非非绝对不是凶手!
文非在被带走之前,脸色苍白地对陆友铭说:我没有杀人。
陆友铭在警局门口一直等,直到六点多,才有人接待了他,并告知他,虽然文非始终不承认杀人,但是情况不容乐观,现在所有的证物都对文非很不利,而他是否有合理的不在场证据,还需等到赵宏义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根据死亡时间来判定。
而且,在警局陆友铭遇到了赵宏义的哥哥赵明义,他似乎对文非有极大的偏见,在警局就明目张胆地跟陆友铭起了冲突,并放出话来,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文非。
文非正处于侦查羁押期间,暂时不允许亲属探视,陆友铭没有办法亲自去询问文非当晚的具体情况。
他想了想,能寻求帮助的只有文正。虽然非非被带走之前,还求他不要告诉文家人。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下去?何况,陆友铭很有自知之明,这件事太棘手,他若逞一腔之勇,未必不是害了文非。但对于文正来说,他有能力更有资格去处理这件事。
而事实也正和陆友铭料想的一样,文正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助理,让她查找这方面最好的律师。
平湖市穆明律师事务所一把手,穆云歇。擅长各种刑事案件,入行8年,未有一例败诉。
但穆云歇从不外出,所有事务必须亲自去预约和商谈。
第二天,文正和和臻,带着陆友铭来到穆明律师事务所。没想到在门口却遇到赵明义,双方碰个照面,还差点擦枪走火。
赵明义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并不是说他有什么家底背景,恰恰相反,此人属于地痞流氓型,手下有几十兄弟,干的就是暴力讨债毫不讲理的营生。这种人,往往不要命,更讲不得理。
赵宏义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干弟弟,帮里百人,还就出了他一个有点知识的人,赵明义自是把他捧到心尖上。
文非的黑猫乐队抢了他们风头的事,他都应了赵宏义的央求忍了下来,这会儿竟闹出命案来,他不可能会放过文非。
这会儿,他正从接待室走出来,一脸烦躁地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烟,斜斜地噙在嘴角。他本是粗鲁之人,但今天却专门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显得很别扭。
这会儿倒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了,扯散西装扣子,重新恢复他那吊儿郎当的本性。只是这身凝重的黑,衬得他脸色更加阴沉,眼角那道丑陋的伤疤也似乎越发狰狞。
看情况谈的不怎么样。
他眼里喷着火,来到正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等待的文正面前,把嘴里的烟头吐到洁净的地板上,握了个拳头伸在文正面前:“你先别他妈得意,老子一定让姓文那小子,碎成渣给我弟弟陪葬!”
文正站起来,掸了掸飘落在西装上的烟灰,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和臻和陆友铭起身,越过赵明义往接待室走去。
“我草你大爷,竟然敢无视老子!”他不满地大骂一声,冲上来。
文正听到背后有动静,往旁边一躲闪,赵明义堪堪抓住正走在文正身边的和臻。
和臻手臂被抓住,反应很大,他用力甩着赵明义的手,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夹杂着厌恶。
陆友铭看到他的脸色,有点心惊,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还是条件反射般一把拉开赵明义,把和臻护在身后,“耍流氓吗?别以为老子怕你!”
陆友铭本身就高大,又加上常年从事体力劳动,双臂结实有力,他一手背到身后圈住和臻,一手抓住赵明义的手腕,一招擒拿,扭得他骨头咔咔两声。
赵明义一声惨叫,嘴里大骂起来:“我草你大爷,放开我!”还转过头冲身后已经被吓愣的手下骂道:“妈的!要你吃白饭的啊!”
陆友铭手上又是一个用力,眼神阴厉地瞪着他身后那小跟班,吓得那人一哆嗦,不敢上前。
赵明义呲牙咧嘴直呼痛,千万句草泥马也没能再骂出来。
“呵呵……原来是绣花枕头!”陆友铭发出一声嗤笑,“怎么?全指望手底下弟兄卖命?!做老大的,就这两下可不行!”
“我草……”
“还敢骂!”陆友铭脚下一扫,赵明义瞬间跪在了地上,捂着刚被放开的手腕,脸涨得通红。
“老大,你……你没事吧?”
“滚犊子!吃白饭的家伙!”赵明义啪地拍上那小跟班的脸,却因为手腕无力显得不痛不痒。
陆友铭蹲下来,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别太嚣张,你哥哥我混道上的时候,还没你们赵家帮什么事儿呢!”
赵明义心中虽气不过,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奉行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只能甩陆友铭两记眼刀,灰头土脸地滚了出去。
这一连串动作迅疾利落,连刚刚赶过来的保安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陆友铭轻哼一声,拍拍手站起来。一转身,看到有点呆愣的和臻,咧开嘴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很自然地握住和臻的手臂,“你没事吧?”
和臻眼神一闪,又是条件反射般甩开陆友铭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陆友铭望着被甩开的手,尴尬地抓抓头,笑:“不好意思啊。”说完又看向文正:“那我们快进去吧,穆律师正等着呢。”
文正点头,往前走去,和臻和陆友铭紧随其后。刚走两步,陆友铭感觉有人轻轻扯住他的衣袖,转头,就看到和臻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对不起。”
陆友铭有些惊讶,这几乎是一路上和臻对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而且此刻,他的眼眸清澈得如一汪水潭。
陆友铭习惯性抬起手想拍他的肩,却在快接触到他肩膀时蓦地改道抓了抓自己的头:“没事,没事。进去吧。”
空旷的接待室,布置非常简洁。穆云歇正坐在会议桌的另一侧,闭目休息。听到助理的开门声,才睁开眼望向进来的三人,他抬手示意助理出去,起身走过来,礼貌地同三人握手。
最后目光定格在和臻的脸上:“看到预约信息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和臻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开口:“麻烦学长了。”
穆云歇是和臻念法律时高一级的学长,两人当年在a大都是风云人物,所以交集也不少。后来硕士期间,和臻转了工商管理并且去了美国,两人才逐渐少了联系。这么多年过去,穆云歇果然在这一领域开拓出一片疆土。
这样一来,陆友铭便明白今天和臻来的真正目的了,同时也明白穆云歇为什么拒绝赵明义,即使在被他抢先一步预约的情况下。
不得不承认,这等人脉,是陆友铭这种阶层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事情谈的很顺利,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谈。文正把详细材料交给穆云歇,穆云歇就认真地审看起来。
他自任律师以来,便热衷于各种刑事案件,当年让他名声大噪的也是一桩命案。连警方都没能够破解的命案,却被他一击即中,揪出了真正凶手。那个案件让他享誉全国。不少律师事务所都前来挖人,甚至很多人说他更具备做侦探的潜质。
他的确很不简单,处理事情的方法更是单刀直入,直中要害,从不拖泥带水。这从他的眼神中便可以看出来。
于是,了解了案件经过之后,他并未皱眉,只是说,需要见一见文非。
三日之后,陆友铭接到文正的电话,穆云歇约他们过去穆明律师事务所,案件有新的进展。
陆友铭自那日与几人分开之后,一直待在家里,虽然知道非非没有杀人,也知道此事交给穆云歇一定没问题,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这几日也是茶饭不思。
这下听到案件有进展,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事务所。
被穆云歇的助理领到接待室之后,他才发现文正并没有在场,只有和臻和穆云歇。
他是有些惊讶的,虽然和臻跟他解释说,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文正亲自处理,所以请和臻代表他过来了解案情。
陆友铭再次意识到自己跟文正到底有何不同,他无法做到像文正那般冷静,而文正也永远不会明白文非为什么会不喜欢他这样优秀又冷静的哥哥。
陆友铭坐下,穆云歇便开门见山:赵宏义的尸检报告对文非很不利。
尸检判定赵宏义死亡时间在凌晨11点至1点之间。但是据赵宏义的通话记录显示,当晚赵明义给赵宏义打过一通电话催他回家,时间为11点30分,而且也得到了赵明义的证词确认。可以缩小死亡时间范围到11点30分至1点之间。
酒吧监控显示文非追出去的时间是10点19分,医院监控显示文非被乐队成员送到医院的时间是12点05分。
根据乐队成员的证词,他们是11点50分左右在疗养院西边的巷子里发现受伤的文非的。那么在11点30分至11点50分之间,文非仍有充足的作案时间,他也具备明确的作案动机。
而且赵宏义指甲里残留的皮屑dna跟文非相符。再加上为什么赵宏义会在死之前紧紧抓住他的白玉吊坠,文非却一直避而不答。
整个事件对文非很不利。
他们急需找到其他目击证人或者证物,来证明文非11点30分到11点50分这段时间内,如他所说只是在疗养院西边的巷子里等待赵宏义赴约,并没有杀人,而且还被没有看到脸的人从背后偷袭击晕,并刺了一刀。
虽然只根据目前证物,警方并不能定罪。但是赵明义是铁了心不会放过文非,他不惜花重金请了另一位几乎与穆云歇齐名的律师,已经提起诉讼。
离开庭只有五天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案件借梗自东野圭吾,虽并不是哪一个具体的梗。东野粉一看就知道,这借鉴的就是东野常用的一招,死亡时间的判定和不在场证明。
浮尸案是为了引出一些人物,所以作者就没有特别详细地设定,也不会写的很长很复杂,逻辑虽然简单但不崩坏。真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探讨。
☆、孤独患者
和臻和陆友铭一起从穆明律师事务所出来,街道上元宵节的气氛还未散尽,沿街商店仍是一副张灯结彩的模样。但两人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一起去吃饭?”竟是和臻先开了口。
陆友铭很是惊讶,扭过头望着和臻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其实从再次见到和臻开始,陆友铭都一直在怀疑,那天晚上醉得温温软软的和臻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这个人,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目光和表情都在时刻表达着“请勿靠近”,再加上有过几次接触,他隐隐发觉和臻似乎很不喜欢别人碰触他。那,那天晚上拉着他的手抚在脸上的和臻……一定是错觉!
“怎么?你也有事?”和臻见他直愣愣盯着自己并不回答,接着问道。
陆友铭这才反应过来,“没,没事。好的。”
本来和臻是打算邀请穆云歇一起去吃午饭的,但是穆云歇却说这会儿忙的走不开,改日再约。
所以,这好事儿才落到自己身上?陆友铭心想着。却丝毫没有发觉,为什么被和臻邀请吃饭会被自己当成是好事?
“前边不远就有家不错的中餐厅,怎么样?”和臻问。
陆友铭笑着点头,“我吃饭很随便的,你喜欢就好。”
和臻莫名地望了他一眼,“那就走着过去吧。”说完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陆友铭跟在他身后,一低头就看到他白净的脖子露在空气中。这天气还不算暖,和臻却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加黑色大衣。
整个人显得单薄又清冷。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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