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正文 第18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18节
那是在和亦年移居日本之前。
他已经许久没有跟和亦年有过任何往来,他不是不恨他,而是没有办法再报复他。因为养父的遗愿。
和父离世前,偏袒地把整个国内资产划分给了自己,和亦景当然很惊讶。
和父是他见过的最守信用的人,那么,他垂死求自己答应的“不要再恨”,和亦景自然无法拒绝。
于是,这场本该汹涌血腥的报复,嘎然而止。他只是跟和亦年彻底断绝了往来。
但是他没想到和亦年会再次对他出手。这一次,他竟然拿臻臻来威胁自己。
和臻在电话里凄厉地哭叫:“二叔,快救我!救我,不要丢下我!”
“你们不许动他!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他手都是抖的,他明明亲眼看着和臻回到了和家,但电话里真切的哭声,也确实是和臻。
和亦景被告知带着五百万,只能一个人去赴约,否则就弄死和臻。
他已经被和臻那绝望嘶哑的哭声震得不能思考,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要求多么的不正常。
他去了。
却再也没能回来。
十月,深秋,下着冷雨。和亦景在郊外一座烂尾楼前的泥水里,被打断了双腿。
和亦年让那群人传话告诉他,再也不许出现在和臻的面前。
“二叔,二叔你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不要臻臻?为什么骗我?我恨你!恨你一辈子!”他昏迷之前,电话里和臻绝望的哭诉和挣扎的尖叫,搅得他胸口剧痛。
电话掉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和亦景艰难地探出手,嘴唇发紫:“臻臻别怕,二叔来救你。别怕,别怕……”他虚弱的声音,终是没能传到和臻的耳朵里。
他只记得,在他合上双眼之前,一双沾满泥水的红色皮靴,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伸出手,抱住了那条裹满泥巴的腿。
“快去,快去救臻臻。”
然而他没有看到,烂尾楼顶层黑洞洞的窗口,站着一个少年,白衣在风中翻飞,美的令人心醉。
谁也没料到,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何——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不可欺】(完)
有木有特别明显的bug?
我……可能有些地方圆的不够好,因为写着写着我就忘了之前埋过什么线了t_t
☆、无条件
“他的头部受到重击,昏迷了整整一年。”对面沙发上妆容精致的女人停顿了一下,垂眸,声音放轻,“我差点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她神色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庆幸般的浅笑,“幸好……”
瘦长的手指扣着面前的咖啡杯子,她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但是他的腿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说话,也不记得任何人。”
陆友铭交叠置于桌上的双手扣得紧了些。
“一点也不像当初在美国留学时,那个高大的威武的挡在我身前的学长。”她轻笑出声,“可是,他就是他。变成什么样,也无法抹灭他曾经在我最艰难狼狈的时候,那样英勇地出现在我身前的事实。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道光。”她转过头,透过一整块玻璃的巨大落地窗,望着天边将要落下的太阳,享受般眯了眯眼。
陆友铭望着面前年过四十的女人,她的脸上是一种十八岁的小女生才会露出的任性和倔强。
“那后来呢?”陆友铭问。
闻言,姜枣缓慢地把头扭过来,瞥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咖啡杯里,仿佛能从其中看到过去。
她没有回答,脸色却变了好几变,越加阴沉。
陆友铭有些不明所以,是姜枣叫他出来说有些事想跟他谈,但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姜枣的意图……
陆友铭不由把放在手边的手机按亮忍不住想给和臻发短信。都快六点了,也不知道和臻有没有下班,按时吃饭了吗?
陆友铭刀伤刚好一些,来j市学习刚满一周,明天周四师父照例休息,放了他跟张甘草的假。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和臻,准备一下班就赶回平湖的,结果还没走出百姓堂就遇到了在门口等他的姜枣。
可是……姜枣似乎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知道,是关于和亦景。但是,他不知道,姜枣的口中,会是怎样的和亦景。
“后来?”姜枣终于开口,“后来,他一张口就是两个字——‘臻臻’。”姜枣牵了牵嘴角:“他只记得,他爱臻臻。”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陆友铭觉得混沌。
和亦景欺骗和臻,和亦景利用和臻,和亦景找人绑架和臻来跟和亦年谈条件拿走半壁和氏,和亦景抛下和臻,和亦景变态地监视和臻……这是和臻的恨。
“景没有对臻臻做过任何过分的事,臻臻不该这么恨他,这不公平。他唯一的过错就是爱上臻臻……”这是姜枣的爱。
可是两人所描述的和亦景,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陆友铭自然不会怀疑和臻的话,但是姜枣专门把他约出来谈这件事,那么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
陆友铭一路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直到和臻那天晚上的一句话猛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囚禁一个人灵魂最简单的办法,不是暴力也不是恨和诅咒,当然是愧疚。”
和臻很懂人性,所以他才选择用那种方式报复和亦景。
那种再次眼睁睁看着和臻陷入相同的困境却无能为力的自责,加上和臻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凄厉的控诉。
他相信,和亦景若真的在乎和臻,那么这份愧疚,足够囚禁他一辈子。
但是,又是什么,囚禁了和臻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过渡一下~
☆、无条件
陆友铭回到平湖市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原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余老的看诊时间,所以这次放假纯属意料之外。他就没有事先跟和臻讲,毕竟j市离平湖这么近,若不是他想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以他这些天对和臻的想念来说,他是恨不得每天一下班就赶回来见和臻的。
只是,无论对于他或者和臻,都不再是容易沉溺入爱情的年纪,他们也不是那种炙热表达感情的性格。所以陆友铭懂得现阶段他最需要做的是什么,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会用十二分的努力,来尽量缩短学徒期,他越早独立,那么他离和臻的距离就会越近。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和臻给了他肯定的答案,陆友铭还是会有一些小介意,他终究为自己过于平庸的身份而感到自卑,他甚至是个无业游民,对于和臻来说,对于和臻在意的人来说,他们会认可自己吗?
他不会张扬自负地去说,他会对和臻多么多么好,谁都比不上;他会做的,只是默默地努力,一步一步地,离这个人更近一些。
尽管说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是私事是如人饮水的冷暖自知,但是没有人会不在乎旁人的声音和目光,关键是选择怎样的回应,是大声争辩“你们不懂我们之间的爱”,还是用决心和行动来证明“我们有并肩的资本”?
如果不努力,他何谈照顾和臻一辈子?
说起来这种观念的转变还是得益于上一段恋情,当他从那段伤痛中走出来,委屈愤怒之余,他才开始思考,他在那段关系中,错在了哪里?杀死爱情的不是身份的悬殊,而是望向未来的目光的分歧。
城际公交,快到站的时候,陆友铭给和臻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和臻略微沙哑的声音:“喂……”
慵懒沙哑,吐着气,陆友铭的心像被猫爪挠了一下,心神荡漾,他真想立刻把他抱在怀里,感受他的温度。
可是……他声音怎么不太正常?
陆友铭皱着眉,问:“你生病了?”
和臻停顿一下,清了清嗓子:“没有。”
陆友铭努了努嘴唇:“那你喝酒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嗯。”和臻回答,“在参加一个投资商的酒会。”
车进站,停稳,广播提醒乘客到站。
“你回来了?”和臻的声音瞬间变得明亮。
陆友铭抿着嘴偷偷地笑。
“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和臻问。
陆友铭笑,边下车,边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很快就结束了。”和臻回答。
陆友铭:“司机在吗?”
和臻不解,回道:“不在。怎么了?”
陆友铭呼出一口气:“那和先生是准备酒驾呢还是找代驾呢?唔,据我所知,和先生每次酒驾不是撞坏别人的车就是撞坏自己的车。还是我来做你的免费代驾吧!”
和臻嘴角抽了一下,最后化为一个满足的笑。
他答:“文华酒店。九点半结束,我是主持方,不能太早离场,所以你可以晚会儿来。”
陆友铭正想开口说“好嘞”,和臻突然急急插进一句:“因为是商业酒会,你不会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晚会儿来比较好。”
陆友铭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和臻这句话在解释什么。他胸口漾起一阵暖意,闭着眼,勾起嘴角甜蜜地笑。
“宝贝,我好想你。”他握着手机的手紧张地攥紧,无法抑制思念。
电话那端了无声息。
“我想你。”他重复了一句。
电话那端才有了些微动静,“嗯。”和臻答,“待会儿见。”
说完,电话被挂断。
陆友铭皱了下鼻子,就知道他会这么冷淡。
可是文华酒店里,那个身穿白色西装,年轻有为,冷静自持,掌控全场的和董事长,竟然接个电话就把红酒洒了自己一身。
啧……谁不爱听情话?
因为和臻说了可以晚些去,陆友铭就没自作主张地直接赶去文华酒店,毕竟,商业酒会也是和臻工作的一部分,他不想打扰他。
再说他一下班就急着往回赶,现在一身臭汗,衣服也穿的比较随意。于是他决定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和臻。
他打车回到自己蜗居的小屋,开门,漆黑一片,甚至有了些灰尘的味道,才一个多星期没住人,这房子门窗封闭性真不怎么好,哎,他是该考虑换住处了。
这么想着,他也没开灯,直接进了浴室。七月天,正热呢,先冲个凉水澡才是正事。
他高兴地哼着歌,洗刷刷,还得意洋洋地对着镜子展示了一下大臂上的肌肉,脑海里隐隐现出和臻那纤瘦的胳膊,骨尖突出的肩膀,还有他细长的脖颈,以及他被亲吻后红润的薄唇……上次在浴室里帮和臻洗澡的画面就像电影回放一样,在脑子里播放了起来。
小腹发热,次奥,之前美色在眼前他都没……现在光想想都能硬了,真是禽兽——
不得已,撸了一通。
待他神清气爽围了条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饮水机前立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陆友铭吓得脚下一滑,迅速摁亮客厅的灯。
文非低着头,背对着陆友铭,拿着水杯在接水。
陆友铭:迷之尴尬。
“满了满了。”眼看水已经洒了一地,文非还摁着开水按钮,陆友铭忙叫着提醒他。
“啊!”他把杯子往地上一扔,捂着手指头跳了起来。
陆友铭:……
“发什么愣呢?”陆友铭走过去,捏去他的胳膊。
“皮都快被烫掉了。大热天的你喝什么开水?烫不烫?!”
文非这才抬起头,看了眼陆友铭。
眼眶红红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瘪瘪嘴:“表哥。”
陆友铭看着自己光裸的上身,摸了下鼻子,说:“我换个衣服先,你去坐着,我给你拿药。”
陆友铭庆幸他满腹思绪,不然刚才浴室那一通放纵……额……没被听到才怪!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非非坐在沙发上,泫然欲泣的模样。
陆友铭拿了药膏边给他涂药,边问:“怎么了?大晚上灯也不开躲在屋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非非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哥,我做错事了。”
陆友铭望了他一眼,示意:做错什么了?
“我对他说了很伤人的话,他好像很难过。可是现在我也很难过。”
陆友铭挑眉,他不太确定非非说的“他”是谁,“那你道歉了吗?”
非非垂下眼,摇了摇头。
陆友铭耸肩:“所以连道歉都没有,你是想怎样?”
“我……可是他也好几天没理我了,前天我去c大见面会他也没去,他之前不是这样的,我的每一场演出他都会去的。”
陆友铭敲了下他的脑袋:“得!你还有理了不成?做错事就要道歉,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有时间在这儿愧疚难受,不如直接去把话说清楚。省的心烦!”
陆友铭原本就事论事,但说到愧疚难受——他困扰了一路的难题,突然有了解。
九点一刻,陆友铭等在文化酒店门口的路灯下,他早到了一会儿,却没有打扰和臻,只是静静站在路边等着。
四个月前,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和臻,可是今天……他弯起唇笑,他那时绝对没想过,这个从前世延伸过来的触爪,竟然这样牢牢绑住了自己。
电话响,是和臻,陆友铭边回头边接起来。
和臻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穿白色衬衫,银色领带,领带夹上镶着一颗很小却夺目的宝蓝色钻石。
耀眼,他像钻石一样耀眼。
陆友铭快步迎上去,却在低他一个台阶处停住。他仰起脸,望着和臻,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和臻缓慢地眨了下眼,抬手放在他的掌心。
陆友铭迅速抓紧,拉着他开始狂奔。和臻踉跄一下,随即调整步伐,紧紧地回握。
陆友铭把他拉到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回身把他压在墙上,喘着粗气,靠近了他。
胸膛起伏,背上都出了汗,陆友铭抬手撩起和臻额前被吹乱的头发,在他浸出细密汗珠的额上深情一吻。
和臻闭着眼,睫毛抖动,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好想你。”陆友铭低沉轻柔的声音从含着他耳廓的唇边溢出。
和臻扭着脖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想我吗?”陆友铭的吻落在他的耳后、颈上。
“唔……”薄唇溢出动情的轻吟。
陆友铭情动不已,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纤细的手指攀爬上陆友铭宽厚的背,陆友铭有力的胳臂环住了他柔韧的腰。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陆友铭的一条腿嵌进和臻的双腿之间,感受着和臻大腿上的肌肉,在轻轻战栗。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地想他。
想把他揉进怀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混蛋!”一声愤怒的控诉回响在寂静的停车场里。
陆友铭忙抬头,下意识用手臂遮住和臻的脸。
他回头,并没有人,只有从电梯口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他笑着在和臻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小声说:“回家继续。”才把和臻从墙上拉起来,替他整理好衣服,两人一起向和臻的车走去。
拐弯,电梯出口。
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一个人在前,快步地走,另一人在后,脚步踉跄,努力去抓前边那人的手臂,“钱瞻,你t是混蛋!你以为老子是卖的吗?给点钱就想打发了?!”他骂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样子很是难看。
“宋千宁,你最好识趣一点。这样我也有心情给你找家不错的公司,该给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但是如果你执意闹得这么难看,呵呵,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你混蛋!钱瞻,我为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背信弃义、抛弃那个死心塌地对我的男人,为了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明明不爱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你不是爱我吗?你个混蛋!骗子!这不公平!”
“放手!”钱瞻一把把宋千宁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指着他的鼻子:“爱?呵,真可笑,你问问你自己,你跟着我是因为爱还是钱?死心塌地对你的男人?宋千宁,你果然从来都没忘记过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公平?”
陆友铭走过来时正听到这一句。
他脚下一滞。
真他妈狗血。当他听到来人是这两人时,条件反射地就想拉着和臻赶紧离开。但是,这段涉及到自己的对话,还是让他的脚粘在了地上。
正在争吵的两人也发现了不远处的他们。
“友铭……”宋千宁从地上起身,轻轻叫了一句。
手心里的手扭动了一下。
陆友铭转头,皱了下眉:“别动。”
和臻瞥他一眼,远远冲宋千宁望过去。
微抬的下巴,睥睨的眼神,把此刻已足够狼狈的宋千宁彻底击溃,一败涂地。
和臻的手继续挣扎,却不是想要抽离,他学着陆友铭先前的动作,伸开五指,插进了陆友铭的指缝,紧紧握住。
陆友铭惊讶,手心与手心相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心跳。
他心里已枯萎颓败的心结彻底脱落,那个人与自己已经毫无关系了!
他现在手里握着的人,是和臻。
他转头对和臻笑了笑,紧接着目光平静地对远处的两人微微颔首,拉着和臻,从他们的身旁,从容走过。
他没有恨,也没有怨,更无所谓遗憾和追悔。
他们,已是路人了。
在钱瞻略显尴尬,宋千宁十分凄怆的脸色中,和臻与陆友铭十指相扣,步伐从容闲适地走过。
相似的白衬衫,紧握的双手,相视而笑的默契眼神,还有时不时碰在一起的肩膀……
宋千宁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无条件
两人没去陆友铭家,也没回和家,和臻只说了个地址叫陆友铭直接开过去。
陆友铭没多问,像和臻这种身份,有个三两套房子也很正常,他不惊奇。
但是来到这片略有些熟悉的区域,陆友铭惊讶了,不会这么巧吧?这不是他之前买房的小区吗?他差点跟和臻同住一个小区!
“你住这里?”陆友铭惊喜道:“我以前也差点买了这儿的房子!”
和臻却没什么反应,挑眉望过去,煞有介事地问:“那最后为什么没买?”
陆友铭挠挠头:“啊,太贵了,没存够钱。”
天知道他那时为了买这里的房子,过的有多抠,干活多卖命。当时小宁非得看中这片地儿,临河,安静,空气还好,但是真有点贵,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是付了一半的款。
不过说起来,他觉得和臻的品味,应该更中意东区的洋房别墅才对,买这种单元房做什么?
和臻只是意味深长地对他笑笑,没说什么。
直到两人站在2306的门牌号前,陆友铭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这特么不就是他当初买了又卖掉的房子吗?
他瞪大眼,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门先开了,房子已经装修过,但没什么家具,甚至看不出风格走向,客厅只一套宽大的白色皮质沙发和一张茶几,连电视都没有。
“密码,你的生日。”和臻递给他一张门卡。
陆友铭呆呆地接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和臻……”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和臻推开门,脱了鞋袜,光脚踩着木质地板往里走,“时间比较紧,只是简装了一下,暂时能住。以后,你喜欢什么风格……唔……”
陆友铭从背后拥住他,双手箍紧了他的身体。
温暖从后背开始漫延,和臻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你知道,对不对?非要出300万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个傻瓜!”陆友铭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胸中盈满了感动。他再傻,也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
和臻没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重心落在陆友铭的怀抱里,歪着头靠在陆友铭的肩上。
“傻瓜。”陆友铭吻上他的颈侧。
和臻闭了闭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陆友铭蹭蹭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叹:“这还叫不知道?我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你了。”
和臻突轻轻挣开陆友铭的怀抱,回身,手指勾住陆友铭的领口,拉近……
他嘴角缓缓翘起来,凑到陆友铭的唇边,似贴非贴,轻轻吐气:“那就卖身给我,一辈子。”语气里三分命令七分诱惑。
他眼角上扬,眼神媚惑性感,恰恰脸上的酒窝给他平添几分柔和,几乎要醉死人。
陆友铭心海一阵激荡,一把抱起他,让他脚跟离地。他仰着脸,跟和臻鼻尖相抵,“你真霸道。”
和臻瞥他一眼,光脚踩在陆友铭的脚背上。
“霸道得让人不得不爱。”陆友铭吻上他的唇,轻轻松松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和臻踩着他的脚,一边热情地回应,一边用脚趾轻轻蹭着他的脚趾缝,挠得陆友铭差点站不住。
他抬起脚反击般挠了挠和臻的脚心,粗喘着结束这一深吻,无可奈何地轻叹:“宝贝,别挑逗我,明天可是有正事儿,我不想你下不了床。”
和臻已经有些沉醉,他懒懒地撩起眼皮,问:“正事儿?”
陆友铭点头,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和姜枣约好了,明天姜枣会带着和亦景来平湖市,而目的,就是和解。
他抚上和臻的眼角,没打算拐弯抹角,他知道这件事越快越好。
“臻臻,明天,我们去见你二叔,好吗?”
和臻猛地睁开眼,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推开陆友铭,眼神凌厉:“为什么?我不见他!”
陆友铭往前一步,和臻下意识后退。
陆友铭心口刺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和臻。他早猜到这样做和臻会生气,会不满,甚至会害怕。他在开口之前已经先劝了自己无数遍不要因为心疼他一时就迁就他,那样只会让他承受更长久的痛苦。
可是,在和臻表现出这种毫无安全感的躲避动作时,陆友铭还是心疼了。他甚至想就这么说:好,乖,我们不见,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可是,不见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他咬咬牙,笑着说:“我想,你们有必要谈谈,有些事……”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和臻冷声打断他。
陆友铭噎住。
和臻抬了抬下巴,望着他,眼里是说不出的冷漠和失望。
沉默,窒息三十秒。
陆友铭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你为什么怕见他?”
和臻瞪他一眼。
陆友铭握紧拳,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你怕见他,不是因为你恨他,而是因为你愧疚。”
和臻眼睛睁了睁,别过眼抿紧双唇不言语。
陆友铭继续说:“恨一个人是理直气壮的,怎么会怕成那样?你当初找人打断他的腿时,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害怕,就像你可以残忍地把梁高峰逼死,都不会有丝毫害怕,因为你对当时的和亦景,对梁高峰,只有恨。”
陆友铭边说边靠近和臻,最后轻轻握住他的肩膀。
和臻没有反抗,陆友铭安心地笑了:“和臻,如果你只是恨他,我接受你的报复,也不会劝你去原谅,没有人有资格为别人受到的痛苦做出原谅。我也愿意护着你永远不再见他。”
他拥住和臻,“但是,你早就知道当年的绑架案,并不是他策划的,对吗?”
怀中的身体抖了一下。
看来姜枣确实没有说谎,当年,是和亦年绑架了和臻,并且囚禁了和亦景。和臻被告知的信息,包括和亦景去了日本,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挑拨离间和臻跟和亦景的关系。
“所以,你不敢面对他,不是因为恨,是因为愧疚。愧疚你当年伤错了人。如你所说,恨又能持续多久?有点温暖就冲淡了。但是愧疚不能,它只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沉重,压的人喘不过气。”
和臻抓紧了陆友铭胸口的衣服,大口地喘息,仿佛身上真有一座山。
陆友铭吻了吻他的头顶:“别怕。”
“我……”和臻开口,却接不上气般摇了摇头,抬眼望着陆友铭,说:“对不起。”
“傻瓜。”陆友铭笑,“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没有告诉你。”和臻坦白。那晚他刻意隐瞒了这一点,因为他也怕,怕陆友铭不能承受这么恶劣的自己。
“没关系。”陆友铭说,“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从你二叔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就算,他不原谅你,我也愿意陪着你,接受他的恨意。”
“所以,别怕。我们一起去见他好吗?”
和臻看着他,神色犹豫。
陆友铭帮他顺着头发,像鼓励一个孩子,道:“勇敢点,臻臻,像个勇敢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他面前,说,对不起。”
和臻小声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陆友铭点头:“而且,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事。那次受伤之后,他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所以,你看到的他,并不是曾经那个疼你呵护你的二叔,而他看到的你,也不再只是你。”
和臻疑惑:“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你还知道什么?告诉我。”
陆友铭顿觉释然,若是以前,他相信和臻绝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和亦景的事。
可现在,他已经做出了想要面对的姿态。
他揉了揉和臻的肩膀,安慰:“别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无条件
见面约在第二天傍晚。
陆友铭跟和臻来到姜枣订好位置的咖啡厅。推门而入,冷气扑面而来,和臻瞬间打了个喷嚏。
刚步入下班时间,咖啡厅人不多,空荡荡的,所以冷气也比往常显得过分。
陆友铭不由皱眉,对前来询问的侍应生请求道,可不可以把冷气调小一点。和臻昨夜根本没怎么睡,又忙了一天的工作,这会儿身体应该很疲惫,抵抗力自然有些下降。
咖啡厅服务态度很好,迅速关小了冷气。随后两人报出预约号,被带领着往二层走去。
没几个人,所以一上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和亦景和姜枣。
两双眼睛望过来,带着不同程度的笑意。和亦景比那天见到时要平静许多,没有激动的失去形象,但眸子里的笑,依旧炽热,夹杂着几分温柔与宠溺。
和臻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陆友铭。陆友铭立即握住他垂在身侧微冷的手,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点头。
两人这才携手,走过去。
这种主动的靠近,和亦景等了十六年。
他的眼眶甚至开始变红,变得辛涩。
一步之遥,一桌之隔,和臻站在他面前,叫:“二叔。”
和亦景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露出一个笑,“哎。”他答。
和臻叫他的语气,不似往日冷漠地像叫着一个代号,而是带了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敬意。
像,之前的很多年,有点依赖,有点撒娇,又很随意。
他说:“二叔对我最好了。”
他说:“我最喜欢二叔了。”
他说:“以后二叔老了,我会好好孝敬二叔,比对爸爸还好。”
“二叔,你以后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二叔,别喝了,你都醉了。”
“二叔,走,我背你回家。”
“二叔,快跑……”
“二叔,不要……丢下我……”
……
四人沉默。
气氛不算很差,但莫名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快别站着了,先坐下再说。喝点什么?先点单?”姜枣适时打破这份沉默,起身让着和臻和陆友铭。
两人先后就坐,侍应生询问点单。姜枣用眼神询问三人。
“爱尔兰。”和亦景答,“臻臻最喜欢的,对吗?”他讨好般望向和臻,和臻看了他一秒,随后,点头。
和亦景开心地笑,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表情天真毫无掩饰。
如果他没有在点完单后,挑衅地望向陆友铭的话,陆友铭对他的印象大概会一直好下去。
侍应生离开之后,四人再次安静。
和亦景似是很想开口,但一直忍着,估计姜枣事先跟他已经约好了什么。
他在等和臻。
过了一会儿,姜枣站起来,对陆友铭说:“陆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友铭会意。但他不怎么放心和臻,更不放心和亦景,他可是有狂躁症!
他看着和臻,桌下的手放在和臻的膝盖上揉了揉。
和臻吸一口气,转过脸,对他点头。
这该是一场两个人的坦白。他人不便在场。
陆友铭随着姜枣的脚步,来到了另一头靠墙的卡座里,正好能看得见两人,也恰好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这边,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现磨的咖啡端上来,和臻轻轻搅了搅冒着热气的咖啡,终于开口:“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和亦景激动得点头,声音从胸腔深处发出来:“好,好,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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