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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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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正文 第10节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第10节

    张起灵瞥了潘子一眼,淡淡的说:“这东西我送给他了。”

    “为什么?”

    “条件。”

    “啊?”

    张起灵扭过脸,沉默了。

    “那钱……”

    依旧无声。

    潘子悻悻的闭上嘴,看了看张起灵,又瞄了瞄吴邪,步伐急速的走了出去。拿到资助,他还是很高兴的,现在形势紧张,他们一时半会用不到,但以后一定会用到,张起灵这个人似乎跟他以前接触过的国民党军官不同,说不定他也是一个有红色思想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三爷的朋友会差到哪里?

    张起灵坐下来,拿过已经消去热度的面条,看着里面的汤,眼前逐渐倒映出那暴雨之下,他对吴邪说:“男儿何不带吴钩?”

    以及,吴邪慷慨激昂的回应。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吴邪吃过张家的药,又经鬼子西医处理,除了身体疲累,其他并无大碍。张起灵吃完面条时,他刚翻了个身,农舍简陋,一些雨飘进来,滴到他的脸颊上。

    “嗯……”他本能的摸了摸脸颊。

    吴邪从小喜欢雨,像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像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然而长大后,他见国土沦丧,同胞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逐渐变成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放眼望去皆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于是他完成了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的转变。

    张起灵见漏雨,放下碗筷,走到窗前弯下腰,准备把吴邪往里挪一挪。这时,吴邪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张起灵的手腕,“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是不是死了?你也在这,你真的没离开。”

    “不需要走。”张起灵淡淡的说。

    “我梦到潘子了,三叔说他死于赤匪之手,我见到他,证明我已经死了吧?你在这里,难道你也死了?”

    张起灵抱起吴邪,吴邪腰部悬空,抖了抖,警惕的问:“你干嘛?”

    “漏雨。”张起灵回答得倒是简单。

    “天堂也会漏雨吗?”吴邪傻乎乎的问张起灵。这团座,伤的是肩膀又不是脑袋,怎么提出这么可笑的问题?好吧,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犯二的时候,吴邪刚醒,灵台不清,昏迷前被赤匪包围,又朦胧看到死去的潘子,现下变成这样,委实情有可原。

    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吴邪头一偏,看到张起灵搁在桌上的碗筷,肚子突然叫了几声,这才意识到他们都没死,活得好好的,张起灵甚至背着他吃独食!“我饿了。”吴邪死抓住张起灵不放,“哪来的食物,赤匪优待俘虏的传闻是真的?”

    张起灵说:“这是你熟人给的。”

    吴邪一怔,怔了将近一分钟,过了会儿,他依然紧抓张起灵,想借对方的力量坐起来,“你说什么?我熟人?是不是潘子!”吴邪的声音很大,“潘子”两字几乎喊哑嗓子,估计外面都听得见。

    张起灵见他模样比睡觉之前爽健,也就任由他借助自己起身,坐在床边向外张望。“潘子!潘子!”吴邪大喊。

    潘子躲在门外,就在门框旁边,大雨顺着屋檐滑落,淋湿他的衣服,他却不为所动,坚决不肯进屋见吴邪一面。

    “潘子!潘子!”吴邪低头寻找鞋子准备下地。

    张起灵看他那么急,再加上潘子对他的态度,已经明白这人在吴邪心中的分量。

    “潘子,是不是你?”吴邪焦急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夹杂着雀跃。

    潘子蹲下来,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喇叭筒,也就是自制的纸烟,用手背遮了点燃,在门口抽起来。

    “潘子!”吴邪冲到门边。

    从早晨被俘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天气不好,外面黑得透透的,村里也不知防什么,约莫是国民党,家家户户黑灯瞎火,就连这间屋子也只燃了根细小的蜡烛。

    吴邪跑到门外,胸脯起伏不停,低头找见一个黑影,手里猩红的火光一闪一闪,便激动的道:“潘子!我知道是你,我看到你了!”

    “小三爷。”潘子站起来,光线黯淡,谁也无法瞅清他的表情。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吴邪抓住潘子的肩膀,也不管自己的伤处尚隐隐作痛。“我们全以为你死了,三叔很伤心,他觉得连尸体都没找到,实在对不起你,只能给你立了衣冠冢。”

    “小三爷……”

    “现在你没死,他该高兴了,我也高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三爷,我……”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先随我回南京,你喜欢去的馆子又开了分店,天香阁的翠喜也一直等着你,你就在家里住着吧,先不要去部队报道,上面自然有三叔罩着,你逍遥一段时间便好。”

    “小三爷……”

    吴邪一扭头,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朝张起灵喊道:“这是潘子,我既把他当叔,又把他当哥,可我从来不尊称他,我认为这样才近乎。张副团座,他一直跟我三叔下斗,本事比我强多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

    “喂,你这什么表情,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吴邪有些郁闷的道。

    那边,潘子终于下定决心般推开吴邪的手,后退几步,眼神沉重,“小三爷,我加入gong g了。”

    一阵安静,除了雨声,仿佛所有声音都消失殆尽。

    过了很久,吴邪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怔然的瞧着潘子,“哦……哦……你加入……加入……”最终没有说出赤匪两个字。

    潘子站在雨中,一如从前般顶天立地,尽管他的衣着不再光鲜,面庞不再饱满,肤色不再红润,眼睛却比从前明亮,甚至更加干练。刚靠近赤匪时,吴邪心说从对方眼中看到不同于大部分友军的东西,现在这东西也在潘子眼里闪现,它们是吴邪一直追寻的东西——理想与信仰!

    潘子脸色沉痛,肩膀微微抖动着,似乎自己正对吴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对不起,小三爷,我不能跟你回去。三爷救我、养我、栽培我,我无以为报。前半生我把性命交给他,你就让他当我死在战场上了吧。这里需要我,我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后半生我想为这个目标奋斗,哪怕赔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你们吴家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你要是不高兴,就当从没见过我,或者认定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吧!”说完,潘子转身大步离开,留下怔愣的吴邪。

    片刻后,吴邪再次转头,看着照旧面无表情的张起灵,低语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两党还不是合作过,也许以后也会合作呀?”

    张起灵望着吴邪,淡淡的说:“你三叔也会这么想吗?”

    不会,吴三省不会这么想,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也一向不喜欢赤匪。潘子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不了解吴三省的性格。潘子活着,可他没有回去,就是想让吴三省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宁愿以一个死人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愿活着气死吴三省,说到底,在潘子的心中,吴三省是一堵任何人都无法推倒的高墙。

    吴邪没有追潘子,而是闷闷的回到床边坐着。他小时候的偶像潘子瞒着所有人加入了gong g,同时抛弃了国民党的身份。这些人不是差点杀死他吗?他何以参加他们的队伍,一支看起来这样落魄、贫困、被友军追得到处跑的队伍?

    “我很迷惑。”吴邪喃喃的说:“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的迷茫较之从前更甚。”

    张起灵扭过头,看着潘子消失的方向,他的眼神始终如一,便是平心静气、波澜不惊,只不过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还藏着一丝坚定。

    吴邪是迷惘的,张起灵却不迷茫。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潘子后来让人又送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面条,跑腿的是先前一直叫嚣着杀掉他们的小个子。

    小个子现在态度不错,因为他的命是潘子救的,潘子的恩人便是他的恩人。潘子在苏区养伤时,断断续续提起过以前的事,于是他知道潘子有位天大的恩人,也知道潘子有个既像侄子又像弟弟的人。

    “我说,你们也来吧。”小个子朝张起灵挤眉弄眼道:“别看我们什么都简陋,可我们精神富足。未来我们一定能赶跑鬼子,光耀国土。那诗怎么说来着?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般好光景,即使我们看不到,也一定要让子孙后代看到。来吧,难道你们不想一起努力吗?”

    张起灵接过碗,瞄着他,不说话。

    “呵呵。”倒是吴邪在那边苦笑,“你想要他应你,那得看他的心情。你也别再游说我们了,我的心早就乱了。”

    小个子吐了吐舌头,挥挥手便要出去,走到门口时,他转过头说:“那证明你还有救。想清楚吧,我们的队伍随时欢迎你们。”据说赤匪的宣传能力也是一流,连个小游击队员的嘴皮子都这么厉害。

    吴邪叹了口气,盯着张起灵手里的碗筷,打趣道:“我说张副团座,你是要饿死老婆吗?或者你想把这碗也吃了?”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把面条放到桌上。过了不久,潘子派人来传话,说山洪已经快退了,叫他们赶紧走,不走一会儿打起来不好办。

    吴邪抹抹嘴,站起来,望过去,精神头似乎已经恢复了。“我要去告诉潘子,这里有鬼子。”

    张起灵对此不置可否。

    “我不走,我不能让潘子出事。”吴邪又说。

    这回,张起灵可不依他,想必潘子也不愿添上吴邪这么个“累赘”。张起灵拿起放在桌边的黑金古刀,吴邪眨了眨眼睛,说:“其实吧,带着武器去,人家会觉得咱们耀武扬威,要不把这个先放一放?”

    张起灵不回答。

    “不行吗?跟我在一起就不要这么寡言少语,每次都让我猜你心里想什么,我也很累的。”吴邪有些不满的抱怨。

    张起灵往前走了一步,来到距离吴邪半步远的位置,吴邪平视他,不知他忽然走近所为何事。

    “怎么了?”吴邪讶异的问。

    张起灵举起黑金古刀,刀身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干……干嘛?”吴邪心道你不会想砍了我吧?

    张起灵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手起刀落,看似力大,实际刀背轻轻磕在吴邪的后颈,也不知碰了什么,吴邪的身子当即软下来,被张起灵抱进怀中。

    “你也太敢做了,小三爷要是有什么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潘子从门外冒出一个脑袋。

    “他不会有事的。”张起灵把吴邪放到床上。

    潘子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件蓑衣,“最好没事。”他过去检查了一番,然后给吴邪套好蓑衣,再小心翼翼扶起他,帮助张起灵重新背起自己的小三爷。

    “麻烦你了。”潘子向张起灵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张起灵点点头,算是给了他一个承诺。稍后,他背着吴邪走进雨中,潘子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小三爷,你也长大了,潘子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要自己努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吴邪总想将这些人的命运都束在一起,岂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哪能事事尽如人意。

    张起灵走在路上,已经设想到吴邪醒来后的鸡飞狗跳,他跟吴邪不知是什么缘分,除了黑眼镜,宿敌吴家的公子居然是唯一亲近他的人。

    深更半夜,小岛跟横田终于领着下属走出山体隧道,与自己留在外面的部队汇合了。

    横田一肚子气,抽出佩刀不断击砍身旁的大树,那个厉害的家伙竟然杀了真正的藤原骏雄,悄无声息混进他们中间,还带走了刚刚俘虏的上校团长。相比横田,小岛忠信对于吴邪的逃离并无过多失望,他想要的是紫铜古书,但这个东西也被那个人带走了。

    “报告!”有个鬼子慌慌张张跑到小岛忠信面前敬礼,“报告中佐,左翼和右翼皆发现中国军队,分别是国民党和gong g的游击队。”

    “离我们有多远?”横田抢了小岛的台词。

    “回少佐,要翻过这座山头,大概二十五公里左右。”

    “百人团也在此列?”

    “目前未发现百人团踪迹。”

    横田挂好佩刀,转过来望着小岛忠信,“中佐,中国军队正在互相内斗,只要我们不暴露就没事。”

    “可是我们已经暴露了,他们逃了出去。”小岛忠信指的吴邪与张起灵。

    横田皱眉,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如果那个人跟姓吴的上校把他们的位置泄露给另两支中国军队,他们可能会被三面合围,死无葬身之地。

    “最坏的打算是化整为零,两三个人一起行动,乔装改扮成商人回去满洲国。”横田斩钉截铁的道。

    小岛忠信点头,又派出几个探子,没一会儿,横田对他说:“我刚问了探子,我们离gong党的游击队比较近,我想派人去那里放个信号,把国民党引过来,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我们趁机分散撤退。”

    “不是有洪水吗?”小岛忠信说。

    横田回答:“就快退了。”

    小岛对横田的提议很满意,决定让他放手去做。

    丑时一刻,趴在张起灵背后的吴邪悠悠转醒,从出斗开始,便是张起灵背了他一路,他太熟悉这个看起来瘦削,实际却坚实的后背。实际上他很满意这后背,觉得趴起来异常舒服,张起灵也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这暴雨倾盆,寒意料峭的深夜,有这样一个人相伴,总比自己孤身一人好。可是,这只是睡梦中的想法,待清醒后忆起对方给了他一刀,趁他昏迷时将他带离潘子身边,他爆发了。

    “张起灵!”吴邪用手掐住张起灵的脖子,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张起灵说:“你别叫,这里很安静,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你……你……你他妈把我放下来!”吴邪摘下蓑衣帽,扔到一旁的草丛里,“我要回去找潘子!”

    吴邪在张起灵背后挣扎,这么个大活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要脱离桎梏,饶是张家族长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体位不对嘛。

    “你再不放,我就不客气了!”吴邪自命也是练过的。

    张起灵微微皱眉,手一松,吴邪从其背上滑下来。不过下一秒,张起灵便转身扣住吴邪的手腕,力量之大令吴邪觉得自己被千年玄铁做出的手铐给铐上了。

    “放手!”吴邪不客气的飞出一条腿。

    如果张起灵能被吴邪踹上,那他就不是张起灵了。但吴邪之后假意唤了几声,听起来有些凄惨,“胳膊!胳膊断了!”张起灵的手便轻了些。这一放松,吴邪撒丫子就跑,他太着急,还很愤怒,没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逃出张起灵的五指山。张起灵叹了口气,发现自己真拿这位团座没辙,原本不想对他用强,现下这种情况只好继续敲晕他,再背着他回百人团。

    吴邪跑呀,跑得气喘吁吁。张起灵几步追上来,手又钳住吴邪的胳膊,气得吴邪回头直叫,“张起灵!”张起灵脚一伸,把吴邪绊了个大马趴,吴邪在水洼里滚了滚,刚想坐起来,张起灵扑过去,用身体死死压住他。

    “别动,团座,你真想再晕一次?”张起灵从未威胁过吴邪,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吴邪扭了扭身体,无果,张起灵连粽子都能杀,他在张起灵面前跟个鸡娃似的没有任何杀伤力。

    “求你了,放我去找潘子吧,他已经死了一次,我不能见他再死一次。”吴邪都要哭出来了。

    张起灵没做声,雨水浇在他身上,再通过他的头发,他的脸颊滑到吴邪眼睛里。

    “我要救他。”吴邪用渴求的声音说。

    良久,张起灵还是没有回应,吴邪能感到对方的呼吸喷薄到脸上,为寒冷中唯一的温暖。

    “张副团座……”

    “你不能剥夺他的理想。”

    吴邪一怔,这是张起灵在跟他说话?

    “你不能剥夺他的理想。”张起灵淡淡的说:“你现在把他救出来,带回南京,等于剥夺他的理想,与杀他无异。”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吴邪有理想,一旦明确理想所在,他甘愿抛弃世界放手一搏。但是潘子,他从未想过潘子也有理想,这并不是瞧不起潘子,而是他以为吴三省的理想就是潘子的理想。在农舍里,他再度遇到潘子时,潘子的眼神坚定明亮,犹如夜幕中熠熠生辉的辰星,闪烁着信仰之光。他震撼了,迷惑了,忽然想守护这一道光,不仅由于潘子对他很重要,也是因为守护了这道光后会给他一种错觉,似乎他也守护了自己的理想与信仰。

    “我没有!”吴邪忿忿的瞪着张起灵,“我不会这么自私,我没有剥夺他的理想。反而我想让他继续活下去,那样他才能实现理想!”

    夜晚很黑,他俩面对面,却不容易看清对方的眉眼。

    吴邪喘着气,忽然反扣住张起灵的胳膊,“你听懂了吗?我要让他活下去。他爱做gong g便叫他做gong g,都是抗日的,最后一定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张起灵重复着这四个字。

    “怎么,你不觉得?”

    “我不觉得。”张起灵回答。

    大雨滂沱,漫天乌云裹挟着闪电,轰隆隆在森林上空咆哮。这是大自然的力量,比任何大炮都具有威慑力,它来自苍天的怒吼,只为看不惯随意发动战争的人类。

    吴邪瞧清张起灵严肃的脸庞时,头顶刚刚划过一道闪电。他有些发愣,因为张起灵对两党合作的看法跟自己不同,应该说是干脆利落的否定了自己。

    “为什么?”他想不通。

    张起灵似乎无意解释,准备起身,使吴邪远离泡着他半边身子的水洼。然而吴邪却死不放手,根本不理会洼中越来越多的积水。

    “为什么?你说清楚,为什么?”吴邪抓住张起灵的衣服。

    张起灵被迫继续趴在水洼里,纵使吴邪有蓑衣,他俩此刻也全都湿透了。

    “你这样说,我愈发放心不下潘子,我认为回去势在必行,你不能阻拦我。”

    “那我只有敲晕你。”张起灵淡淡的道。

    有谁能够如此平心静气的宣告如果不跟他走就会敲晕自己?吴邪长这么大头一次碰到张起灵这种怪人,他到底懂不懂人权!吴邪刚想开口,张起灵又道:“你不跟我走,便是不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以毁约,不顾你娘的死活。”

    蓦地,吴邪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这话出自张起灵之口。他认为张起灵不会这么做,他不会,他们相处时间虽短,可也算过命之交,他深信哪怕自己死了,对方也会完成他俩之间的承诺。可惜,张起灵一眼看穿了吴邪的想法,他以那种安静淡漠的口吻说出完全相反的事实,“我不会。”

    “你!”吴邪的肩膀颤抖着,勃然大怒,“你竟然威胁我!”

    “是的,我威胁你。”张起灵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仿佛他本就没说什么令人生气的话。“奉命剿匪,你回去作甚?还会判你通敌之罪。”

    不过,听到这话,是个人都会愤怒吧?于是吴邪出离的愤怒了,还觉得有点丢份儿。“张起灵,你什么意思?你暗示我只是个小人物,蜉蝣撼树吗?你讲不讲理?如果换做是你的朋友,比如说参谋长,你会这么抛下他吗?你当时怎么不把我留下,让我死在粽子或者日本人手里!”吴邪的胸口不断剧烈起伏着,手劲之大竟似要撕破张起灵的衣服。

    张起灵设想了一下黑眼镜离开百人团,抵死也要成为共产党的场景后,淡淡的说:“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我不会阻拦他。至于你……”他顿了顿,“你不是我的朋友。”

    吴邪更暴躁了。日!他居然说自己不是他的朋友,难道他从没把自己当朋友?那他救自己干嘛?吴家跟张家正明里暗里较劲呢,他救吴家的继承人,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张起灵说:“你是我媳妇。”

    吴邪嘴里要是有血,绝对喷了张起灵一脸。

    “你必须跟我回南京,他们见到你才会相信我。”

    他们是谁?相信什么?其实吴邪早就明白,只是现下心情太差转不过来,也不想思考这些问题。

    他瞪着张起灵,即便只能借助闪电才能短暂的瞥见对方。他真的非常生气,听着那个怪人用不温不火的语气说着令自己暴跳如雷的话,不许他回去找潘子,强行给他打上“妻子”的印记,还一定要带他回南京。吴邪心想,能在这里就将他杀人灭口吗?必须抹杀这些滑稽可笑,并耻辱到极点的事实啊!可是,他最终不过扯着嗓子吼起来:“我们只是协议,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老子是你媳妇!还有,就算老子是你媳妇,你也要尊重老子,不能威胁老子,更不能打晕老子,老子要干嘛,你就必须让着老子!”吴邪一口气说了七个“老子”,他发誓这是他活的二十几年中,一段话里使用“老子”频率最高的一次。

    张起灵貌似被这连串的“老子”镇住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应。

    吴邪大口吸气,大口吐气,脑袋里的想法百转千回。他虽明白去找潘子不仅带不回对方,还可能如张起灵所说那般落个通敌罪,可感情上他不能见死不救。

    吴邪松开张起灵的衣服,作势要去推他,“来,你让开,让我起来。”

    两个人仿若较劲似的,刚才张起灵要起身,吴邪不让,现在吴邪叫张起灵起身,张起灵倒不肯了。

    “你一定要去找他?”张起灵淡淡的问。

    吴邪马上抿住嘴,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说不是张起灵肯定不信,说是的话,他搞不好立刻弄晕自己。太他妈纠结了,真的好生纠结!

    这时,张起灵忽然捂住吴邪本就紧抿的嘴巴,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语一句,“别说话,有人靠近。”

    吴邪眨了眨眼睛,雨水落进来,他只好微阖双目,却发现心陡然跳得很快。“啧,瞎紧张什么啊,是人又不是鬼,胆子这么小。”吴邪暗暗的骂自己。可是,他的心还是莫名其妙跳得很快,他只能把这种现象归咎于对张起灵的愤怒之火尚未熄灭。吴邪腹谤,“狗/日/的张起灵,害老子的心跳得这么厉害,一会儿心脏衰竭了,你拿什么赔。”

    几分钟后,身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吴邪偏过脑袋,望着令人窒息的黑暗,心道这张起灵的耳朵也太好使了,就像古代的侠客,隔得老远便能听到动静,说不定他还会千里传音,呵呵。

    张起灵肯定不会千里传音,但他能够认出这些脚步声属于谁。日本鬼子做中国平民打扮,虽然有枪,但不算重,脚步声不会这样大。再说他们在山的另一边,如何能跟他们同步出现于此地。至于赤匪,全身上下没一处有看头,着布鞋或草鞋怎么可能制造出这种噪音。这路过身边的队伍似乎拖了门山炮,步伐凌乱倒也没人吵闹,纪律尚算严明,不是友军又是谁?

    吴邪扯了扯张起灵的袖子,意思很明显,问他来者何人?刚才自己吼了半天,不知对方听见没有?

    其实雨声这么大,又隔着老远,谁能听到团座的“河东狮吼”?

    待那队人马陆续走远,山炮轮子在泥泞中滚动的声音消失后,张起灵离开吴邪,并伸手把他拽了起来。

    “回去你也找不到游击队了。我不为难你,你自己选择。”张起灵仍旧一副淡然的口吻,只是这口吻现在听来非常可恶。

    吴邪愠怒,立于张起灵对面紧握双拳,直到最后松开自己的手,长舒一口气。

    “我输了,张副团座,你真是我的好丈夫。”他咬住“丈夫”二字自讽道。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吴邪被迫闷头跟在张起灵身后走着,张起灵一开始没有说话,直到最后离得远了,他才说:“那是友军。”

    吴邪愣了愣,“友军?”

    友军即是围剿赤匪的军队,此刻奉命参加鄂豫皖苏区剿匪的其中一支军队应是第五十三军。这支军队的前身是东北军一部,一九三零年九月十八日,张学良率东北军主力入关,一九三三年二月根据国军编制序列整编,将这支军队编为第五十三军,相信吴邪他们碰到的军队只是其中某个师某个团,甚至只是一个连。

    吴邪停住脚步,神色略带焦急,“友军?那潘子怎么办?他们只有十几个人。”

    张起灵顿了顿,难得及时回应了吴邪,“我说过,你不能回去。”

    “我知道!”吴邪郁闷的叫道。

    张起灵又说:“他也是一名军人。”

    “我知道他是军人!”一名比自己还像军人的军人。

    吴邪抹了把雨水,将一腔怨气化作眼刀刺向张起灵。可一会儿后,他的眼神逐渐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不是张起灵的错,而且人家张起灵明明救了他,一次又一次,不惜性命帮他脱离虎口。

    要是换做另一人,叫吴邪饱含热泪的去感激对方都未尝不可,但偏偏此人是张起灵,吴邪哭不出来,更甭提感激的哭,他不给这闷油瓶来上一梭子便是好事。

    吴邪深一脚浅一脚,蓑衣沾满雨水,沉沉的,像似千金重担压在身上,令他不争气的怀念起前方那人的后背。走了一段距离,他觉得再不说话八成又要打瞌睡,就快走几步,与张起灵并肩而行,“你为什么老豁出命来救我?只因为我们拜过堂?”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张副团座,你这责任心也太强了,连我都照顾,以后你真正的媳妇一定很幸福。”

    张起灵沉默,就像没听到吴邪的话。

    吴邪并不在意,他都习惯了,要不是习惯,他还不被憋死。“想起霍去病曾说,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我断然做不到他那般饮马瀚海,封狼居胥,但敌一日不灭,我便一日不娶,可惜了我喜欢的霍家小姐,不过她似乎更偏爱小花。”吴邪眸子里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这次,张起灵又瞥了他一眼,开口道:“对不起。”

    吴邪倏然张大嘴巴,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哟,你还会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打晕我?还是不让我回去找潘子?”

    “不会太久的。”张起灵的声音淡淡的,“将恶敌尽数驱逐出国土前,这件事情便会结束。到时你可以娶妻生子,我必定送你一份大礼作为酬谢。”

    听到张起灵说送大礼,吴邪发自内心的笑了,他自然不知道名义上的丈夫曾为游击队慷慨解囊,他只是觉得这说法太有趣,原来他竟这般有钱,至少富过自己。

    “算了吧,送什么大礼,你的印章还在我这儿,就把那玩意给我吧。”

    “是给你的。”张起灵应。

    吴邪一愣,“我跟你开玩笑,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干嘛?给我只能当古董收藏。”

    “印章送给你,礼也要送。”张起灵仍旧淡淡的说。

    吴邪瘪嘴,心到这人死心眼啊,要是出入社交场合,怕老给人占便宜。不过他看起来又不像会被人占便宜,他那么厉害,黑金古刀一挥,试图骗他的人都被吓跑了。

    “唉,命是无价宝,你救我几次,已经送了好多宝贝给我。我不要你的大礼,你别这样见外。”

    张起灵摇头。

    吴邪郁闷,继续道:“送什么送,搞不好这辈子咱俩就这么过了。我不是说了吗?敌一日不灭,我便一日不娶。即使哪天把鬼子赶跑了,我碰不到钟意的人,与其进行政治联姻,还不如将错就错跟你过一生。经过上次谈话,我觉得咱俩还算志同道合,年轻时一起在军队服役,年老了做个伴,养养雀儿,下下棋,反正南京肯定传遍了,结果还能坏到哪里?我被二叔、三叔打断腿的话,你可要养我一辈子,这都是你造成的。”吴邪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并且没有停止的迹象。“你也别想歪,我的意思是咱俩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将来许是要把后两件也做全了,这种关系不会比你跟参谋长的差。好朋友,一辈子。”吴邪无奈的笑道。

    张起灵认真听着,发现吴邪也挺认真,好像他真会这么干,并且是回南京后就这么干。

    如此推心置腹,张起灵照旧没有太大反应,吴邪郁闷了,颇为自嘲道:“我竟这样轻易对一个男人许下白头之约,果然应了当时的话,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小花这张乌鸦嘴,老子诅咒他以后也嫁给男人!”

    张起灵眼前浮现出解雨臣的脸,这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若听到这话定会嘲笑团座吧。

    “你说,我将来要是不娶妻,跟你过,你倒是愿不愿意?”吴邪眨眨眼睛,故意刁难张起灵,“你不愿意我可伤心了。要娶也行,必须跪下来给老子斟茶,老子点头她才能进门,老子要她三更来,她就不能五更到。”

    张起灵脚步一滞,投向吴邪的眼神似乎有点无奈,不过深更半夜,吴邪根本看不见。

    “裕子,裕子?”吴邪又把之前的称呼搬出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说的就是你啊。不知我是否有幸与你隐世田园?”煞有其事的模样就像这一定是他俩最后的结局。

    张起灵自然不会顺着吴邪说,吴邪喜欢天马行空开玩笑,他难道也要跟着异想天开?然而,在吴邪“咄咄逼人”的追问下,他为了还耳根子清净,还是淡淡的回答:“烽火连天日,不敢轻言一生,你若信我,只盼保你十年无忧。”

    吴邪忽然怔住,望着身边模糊不清的人影,停下脚步。

    张起灵以为他不满意,沉默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我会尽量使你免受波及,到南京后,你先住在军队里。”

    张起灵啊张起灵。吴邪展颜一笑。“潘子的事就算了。你说得对,他是军人,他有自己的理想,我不能以一己之私,强行夺去他的理想。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还朝你发火。”吴邪摸了摸胸口,“现在我只能祝福他,期望他能逃离友军的围剿。”

    张起灵瞄着吴邪,“他会的。”

    吴邪呵呵两声,仍然挂着微笑,“你说的话我可记下了。身为副团座,张家的现任族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烽火连天日,不敢轻言一生,你若信我,只盼保你十年无忧。十年,我先赖你十年再说。”像张起灵这种人,说了便会做,三叔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把他空降至百人团,让他平白多了位过命之交。

    “古语云,宁做英雄妾,不为庸人/妻。你是不是英雄我不知,至少你不是庸人,万一你后来成了英雄,我还占了便宜。”吴邪笑嘻嘻的,“反正,我舍命陪君子了。”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吴邪解开了心结,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尤其感觉与张起灵关系更进一步后,他是越走越起劲,直到张起灵叫住他,说再这么走下去,他又要体力不支了。

    “不支的话,你背我。”吴邪理直气壮。

    张起灵望着他,不说话。这会儿他们差不多走了一夜,即使雨再大,天也蒙蒙亮了,张起灵可以清楚看见吴邪,看见那张原本温文且不失风雅,此刻却狼狈不堪的脸。

    “这样吧,如果换我做夫,以后有事我担着,我肯定照顾你呀。”吴邪狡黠的笑道。

    张起灵摇头,一副对他难以放心的表情。“南京张家来了人,告诉我说,我要办的事早已办成。不过家里长辈已是雷霆之怒,你家也一样,回去怕是不好过。”

    吴邪怔了怔,“我都不敢想象家人的反应,你让我暂时糊涂一下吧。不过你要办的事是……”

    “结婚证书。”

    “你什么时候叫人办的,我怎么不知道!”吴邪相当纳闷。

    张起灵心平气和,与吴邪对比鲜明。“你腹泻时,我叫人去最近的镇上打了份电报回南京。”顿了顿,他接着说:“给我哥。”

    “你哥?亲哥?”吴邪难以想象张起灵这种闷油瓶还有哥哥,不是说人家不该有哥哥,而是他都这么闷了,他哥哥岂不是更闷,一对儿闷油瓶,以后见着怎么受得了。其实人家张海客一点都不闷,见闻广博,口若悬河,把吴邪的副官王盟唬得一愣一愣。

    “你哥帮你办这件事,他竟然同意你娶一个男人?”吴邪不可思议的问道。

    张起灵再度摇头,淡淡的说:“他不管这个。”

    “好,好,一家子怪人,弟弟娶男人,哥哥不管,回头你娶阿猫阿狗,他也不管。”吴邪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有本事,独自把咱俩的结婚证书给落实了,我家跟你家即便想阻拦也为时晚矣。”

    “你后悔也迟了。”

    “我才不后悔。”吴邪睨了张起灵一眼,“好吧,从前我后悔,可现在不后悔。想想看,这事儿多么石破天惊,你是帮着咱出名,估计现在没人不认识我,我也成名人了。从小到大,我中规中矩活了二十几年,如今什么道德礼义廉耻都抛却脑后,心中有种隐秘的快感呢。”

    破坏的快感,做坏事后的兴奋,大概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是任何人都无法摆脱的原始欲望。张起灵激起了吴邪的这种欲望,吴邪顿悟了,与其承受被强迫的痛苦,倒不如坦然面对挑战世俗的刺激。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谓风雨同舟。家族的事情我不管,你若不负我,我定当与你生死同心。”这是相当重的誓言,吴邪从未与他人说过,因此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窘迫了一会儿,不过后来又十分认真的盯着张起灵笑道:“夫君,你换个角度想,这是否像是我与你之间的海誓山盟?”

    张起灵没应他,只是唇边若有似无的浮起一抹微笑,这笑容很淡很淡,就如他平时说话的语气,直叫吴邪看圆了眼睛,谁让他从未见过张起灵的笑容呢?

    “呐,你笑了,就是同意咯?古有西施浣纱为赠,山盟海誓同结百年之好。我把雅霜扔给你的时候,命运就注定了吧?”张起灵笑了,吴邪开心得要命,开始满嘴胡说八道,岂知人家只是觉得好笑。

    “你回答我,是不是啊?是不是……”

    张起灵在吴邪“是不是”的声音里加快了前进速度,他大概觉得吴邪停了这么久也该恢复了,否则哪来力气说这么多废话。

    吴邪跟住他,“姓张的!”

    这时,前方草叶耸动,从树后转出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暴雨天气还戴着一副永不摘下的深色茶晶眼镜,另一人气色不好,清隽的脸庞有些憔悴。他们都望着吴邪,表情似笑非笑,过了片刻,就在吴邪愣怔的时候,憔悴的那位开口说:“吴邪,古有西施浣纱为赠,山盟海誓同结百年之好。要不,你也扔我一个雅霜雪花膏?”

    “小花!你们怎么在这,你们不是在百人团后面?”吴邪看着前方的解雨臣与黑眼镜,大为吃惊。

    黑眼镜一笑,只瞄着张起灵,“张副团座,你不够意思,团座是你媳妇,你明明早就发现我们却不告诉他,难道你喜欢被人听到这面红耳赤的情话?”

    吴邪翻了个白眼,“张起灵……”

    张起灵没啥反应。

    解雨臣“呵呵”笑了两声,道:“吴邪,我要雪花膏。”

    “毛,滚蛋!你要回赠我什么?小香云的帕子我可不要。”

    吴邪话音刚落,解雨臣变了脸色。黑眼镜好像对小香云的帕子很感兴趣,扭了脑袋去瞧解雨臣的脸。

    “行了,别提那女人,一提我就上火。”解雨臣眯起眼睛,神情鄙薄,仿佛说出这几个字就脏了他的嘴。“我们跟百人团走散了,在山里转来转去时遇到友军,刚准备追上去打招呼,结果碰见你们。”

    “你们跟多久了?”吴邪瞪起眼睛。

    黑眼镜摸了摸下巴,悠悠道:“不算久吧,解大少,你说有一个时辰没?”

    解雨臣弯起嘴角,“有的,或许更久。”

    一个时辰就是现代的两小时,如果这是真的,那不是什么都被他们听到了?吴邪转向张起灵,心说我日这人啥毛病,被人偷听好玩吗?

    张起灵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骗你,不过只到了五分钟。”

    吴邪欲哭无泪。五分钟也是时间好么?应该一开始就告诉自己有人偷听啊。

    解雨臣还在那边笑,嘴里念着:“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一时搞得吴邪面颊发烫,不知为什么脸红起来。

    后来,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了,黑眼镜见冷场,在张起灵眼前也不好过多戏弄吴邪,便开口说:“行了,废话少讲,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吴邪回答:“还能去哪?张副团座带路,去找自己的队伍呗。”

    “哦?”黑眼镜若有似无的笑起来,“张副团座知道百人团在哪里?”

    “怎么你不知道吗?参谋长。”吴邪故意揶揄的瞄着他,“找不到自己的队伍,还当什么参谋长。”

    黑眼镜乐了,学着他道:“找不到自己的队伍,还当什么团长。团座,你可别唬我,连副团座都找不到的队伍,你能知道它在哪里?”

    吴邪一怔,扭头看向张起灵,张起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深沉,不过很快便恢复淡然。

    他怎么开口?面对百人团的团长,参谋长,以及一个跟他俩关系密切的人,告诉他们,自己从南京来的哥哥不知把队伍带到哪里去了?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我说张副团座,你不知道队伍在哪,还带我走得这么起劲?”吴邪也是醉了,张起灵什么意思啊,不说找不着队伍,反而一直闷头前进,他是怕自己非要回去寻潘子,所以尽量使自己远离赤匪的游击队吗?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作为张家族长,张起灵自然有办法寻找张海客转移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只是暴雨恣意洒了几天几夜,辨认起来需费时间罢了。

    “我们本来想着找不到百人团,就先跟友军借块地儿休整,现在好了,跟着张副团座一定找得到王副官。”黑眼镜笑嘻嘻的说。

    解雨臣咳嗽几声,用手背捂住嘴,把剩下的咳嗽咽进嗓子里。

    吴邪听到声音,连忙将目光投到解雨臣身上,“小花,你没事吧?弱不禁风的,连我都心疼了。不过吧,有种能让落花满地鸟惊飞的美。”原本是关心的话,到了吴邪嘴里硬是透出几分嘲弄,当然这种嘲弄只不过是吴团座小小的报复。

    解雨臣不在意,他怎么会跟吴邪计较这种事,应该说他没工夫跟吴邪计较这种事。“别都傻站着,要去哪里赶快做个决定,我不想烧死在这儿。”解雨臣不耐烦的道。

    张起灵一直等待着天亮,夜里光线黯淡,他看不清很多东西,于是这会儿,他说:“你们先找个地方避雨,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吴邪立刻收回目光,继而将这目光死死黏在张起灵脸上。

    黑眼镜笑了笑,“团座,你还是休息吧,我觉得你比解大少强不了多少。”

    吴邪目前外强中干,体力严重透支,风稍微大点儿,他便跟个纸鸢似的吹走了。

    这些天,他一直跟张起灵在一起,除了中间两度被对方扔下的那点时间,他是醒着也见这张脸,晕着也被这脸的主人背着,已经习惯了,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而今张起灵忽然提出“去去就来”,吴邪浑身不自在,生怕他像前几次那样,非要待自己命悬一线时才肯出现。他才不想屡次刺激心脏呢,这体验不好玩,他还期望多活几年。总之,张起灵从视野里消失就像谁要从他身上夺走个什么东西,说出来估计在场的人都得发笑,还会认为吴邪被雨淋坏了脑子,他自己也是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匪夷所思的不愿看到张起灵离开自己。

    “吴邪,你的眼神可以再幽怨点。”解雨臣盯着吴邪的侧脸。

    吴邪“呸”了声,急忙辩白道:“我是怕没跟自己的队伍遇上,剩下的人再走散了。这儿马上就要打仗,到时上哪里寻人?”

    “要打仗了?打鬼子?”解雨臣问。

    吴邪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狗屁的鬼子,围剿赤匪!”说完他又想起潘子,立马愁眉不展,脸色跟现在的天气并无二致。

    解雨臣“哦”了声,说:“打赤匪呀,一群没脑子的东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鬼子要笑死了。”解雨臣一语中的,横田打得就是这个算盘。“你们在墓中发现了什么?”他又问。

    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问过张起灵,他非要弄到手的紫铜古书是个什么玩意儿。若不是他执意进入椁室寻宝,自己也不会放心不下而跟着进去,最后光荣成为史上最合格累赘,一再拖他的后腿。

    “我看到一些壁画和地画,上面记载了商王盘庚的爱情故事,他爱上一名古蜀国女子。然后在那之前我碰到了白毛粽子,生前是盘庚的臣子,差点被它杀了,还好张副团座和胖大王及时出现,我才有命活着出来。”吴邪也不隐瞒,丢脸便丢脸,“我见着据说是九天玄女娘娘的家燕,拿到一个青铜器,至于更具体的,等安定下来我再与你细说。”

    解雨臣点头,“不急于一时。不过那个土匪竟也找进斗里,倒是个人物。”

    “我想还真是,他手里有跟程咬金一对儿的八卦宣花斧。”

    解雨臣吃惊的睁大眼睛,连黑眼镜都不自觉挑了挑眉,或许这胖子炫耀他家祖上历史时并未说谎。

    张起灵见吴邪与解雨臣聊得起劲,便悄无声息的转身,准备在四周仔细查探一番。这时,吴邪忽然扭头叫住张起灵,“你要去也可以,但至少商量个碰面地点。”

    “还怕你相公跑了啊,团座。”黑眼镜打趣道。

    吴邪笑了笑,面有自嘲之色,“我都说了,回南京只盼他罩着我,他要是出事,你们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是这个理儿。你父亲好说话,你叔叔个个都是狠角色。”解雨臣点头。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扫过四周,这里并无险峰峻岭,有的只是略高的山峦,暴雨之下,找个明确的汇集地好像有点困难。

    “这样吧。”黑眼镜开口了,“我跟解大少走过来时看到一个草搭的废弃凉亭,当年太平盛世,附近应是有人过来游玩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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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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