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正文 第11节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第11节
“那就凉亭,还能稍微卸去雨势。”吴邪当即拍板。
张起灵点头,转身便走,吴邪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张起灵离开后,吴邪跟着黑眼镜他们来到凉亭处,这是一个典型的劳动人民所搭建的茅草亭,现在已经破烂不堪,木头柱子烂了,草也脱落一半,犹如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风雨中等待再也无法归家的孩子。
“我记得有人说,这片原是住满了人,只不过近几年天灾人祸,战乱连连,大多数土地都荒芜了,也再没有人来修葺这座亭子。”解雨臣围着木柱走了一圈,忽然停下,轻轻摩挲着被雨水浸湿的一副刚写下不久的油漆对联,“先哲捍宗邦民族光荣垂万世,后生驱劲敌愚忱惨淡继前贤。”
看到这儿,三人皆怔了一怔。
良久,吴邪才道:“这不是冯玉祥将军才为山东蓬莱戚继光故里戚家祠堂提的前廊明柱楹联吗?没想到竟被人写在这里。”
黑眼镜苦笑,“不愿封侯儒老虎,鸳鸯阵里贼倭惊。横戈马上经年日,常胜军前疆海宁。我们也只有缅怀古人才能找着些优越感,什么时候才能将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呢?”
“这可不像参谋长会讲的话,我以为你只懂风花雪月,不关心国家大事。”解雨臣斜睨着黑眼镜。
“别扫兴,参谋长,我们总有一天会将鬼子赶出中国,到时候本座请你吃饭,以作庆功宴。”吴邪笑着说。
解雨臣也笑,“听者有份,我亦同去,就是这顿饭不知猴年马月了。”
三个人站在亭子里说话,雨势未歇,吴邪把蓑衣给了解雨臣,自己又吞了颗张家的药。过了会儿,解雨臣靠着木柱打盹儿,看样子够呛,所谓平常不病的人,一病便不得了。待他睡了一觉,吴邪给两人讲起自己在斗里的经历,解雨臣边听边打哈欠,时不时调侃吴邪几句。黑眼镜则要了吴邪的青铜卵,小心翼翼遮住雨水,没敢打开,怕龟壳受潮。观察了几分钟,他把青铜卵还给吴邪,顺便道:“古蜀国是个很神秘的地方,据说紫铜古书是由人工一页一页装订成册的金属书,其大小与现代书籍无异。因为紫铜很软,当时的人们便用不同规格的凿子或锥子把古文字打压上去,古人用木炭还原氧化铜的技术冶炼紫铜书页,碍于条件有限,得不到纯铜,所以铜呈紫色,故称紫铜。”
“参谋长,你知道得很仔细啊,这不是考古发现,你是从斗里学到的吧?”吴邪对黑眼镜说。
黑眼镜微笑,“呵呵,从哪里得知有什么重要?我现在只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吴邪瘪嘴,侧身看向亭子外面。
外面风雨飘摇,大雨似乎洗涤着尘世的浮华与罪恶,雨雾氤氲弥漫,愈来愈看不清远处的山峦。
吴邪呢喃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未等身旁两人有所回应,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瘦削人影,手提黑金古刀,大步朝凉亭走来。
吴邪兴奋的叫道:“回来了!”
解雨臣咳嗽几声:“知道了,知道了,矜持点,吴邪。”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张起灵回来后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张海客将百人团领进了商朝祭祀地。吴邪刚下去时就说过,这里容纳一支军队不成问题,没想到南京来的特派员真将自己的军队带了进去。
吴邪傻了,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他们从哪里进去的,总不会是盗洞吧?我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进去了?你哥把我的副官拐跑了。”
黑眼镜点点头,似乎很赞成张海客的做法,“百人团不是用来打仗的,这么做相当好。”
张起灵面无表情的微低脑袋,甩了甩头发,因为浑身湿透,他周遭散发出一股凉气。
“小心别患上伤寒,看看小花,病恹恹的。”吴邪关切的说。
解雨臣靠着木柱轻哼一声,“吴邪,谢谢你这么注意我。”
“呵呵。”黑眼镜笑。
而被关怀的主角已经抬起头望着吴邪,很久后回应:“我七岁起就没患过伤寒了。”
黑眼镜继续笑,“他们家都不是人。”
解雨臣应景的咳嗽几声,说:“这么好,张家有什么秘方,我花重金购治。”
“他们家的秘方恐怕你受不了,还是算了吧。”黑眼镜对解雨臣说。
解雨臣又哼了一声,算是作罢。
三人让张起灵歇息了一会儿,便催促他说清百人团的确切去向。
张起灵说:“宋朝年间的张起灵借助山势与地气摆下风水大阵,方圆百里都囊括其内。我原以为他只留了一个出口,没曾想他还留了另一个,被张海客找到,遂将百人团领进去躲避战火。”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回去。”吴邪回忆起在斗里的种种遭遇,发誓自己不想故地重游,目前他对地下世界尚存某种抗拒。
解雨臣也说:“藏起来没意思,我不去。”
张起灵沉默片刻,看着他俩道:“附近有个镇子,修了许多堡垒,我此番前去探查,发现驻扎在那里的五十四军某团已经开始行动。刚才路经我和团座身边的便是其中一个连,似乎行程很急,连山炮都是拖着走。”
“一个连一百多号人,拖一门山炮,放着半支鬼子中队不管,去围剿十几个人gong g的击队,简直匪夷所思,怎叫我中华不亡国!”吴邪忿忿的皱眉。
解雨臣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吴邪的后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他们应该不知道这里有鬼子。九十几个鬼子,一路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深入我国腹地,他们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
“你们想怎么做?”黑眼镜意味深长的看着解雨臣和吴邪。
“百人团既然不能用来打仗,那就藏在祭祀地吧。我要追上友军,告诉他们这里有鬼子,在围剿游击队之前至少让先干掉日本人。”吴邪说。
“然后通知赤匪,让他们逃跑是吗?”黑眼镜扬眉。
吴邪一愣,纠正道:“是同时通知游击队,叫他们赶快离开。参谋长,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帮助游击队?”
“性格决定一切。”黑眼镜笑得很神秘,“我可是会看相的。”
吴邪对这话嗤之以鼻。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这是《周易》说的。吴邪侧过身,瞅着张起灵的眼睛,目光炯炯,“张副团座,我找不到游击队,但你可以,你会帮我这个忙吧?我们与友军呆在一起对付鬼子,你去跟潘子说,让他们尽早扯呼。”
没想到,张起灵居然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去找友军,死了这条心。”
吴邪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待他终于意识到张起灵说了什么,立刻横眉怒目道:“为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把我晾这里看兄弟阋墙,鬼子坐收渔人之利?”
“团座,我想副团座的意思是叫你别管赤匪,若你同意,跟友军汇合的事还有得商量。”黑眼镜圆场道。
解雨臣也说:“我只想打鬼子,赤匪的事我不管。”
“你们!”吴邪一脸震惊,觉得眼前几个都是铁石心肠,要么与“娘希匹”一样,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
“吴邪,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爱莫能助的。”解雨臣继续说。
吴邪神情怅惘,一拳难敌四手,面对眼前三人,文的武的都不是对手,想摆脱他们自行前去绝对是做梦吧?
黑眼镜看了看吴邪的脸色,有些无奈的弯起嘴角,扭头对张起灵道:“张副团座,我想团座已经明白了。现下日寇猖狂,吾辈身为军人,难免心怀报国杀敌之心,寻友军告知鬼子的大致方位,至少开几枪以偿夙愿。毕竟倒斗许多年,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军人。”有黑眼镜说情,再加上张起灵肯定吴邪飞不出自己的五指山,便也没坚持,反正大伙儿都会看着吴邪,不会叫他跑到游击队那里。
决议已定,吴邪不情愿的被解雨臣拽着,按原路返回追赶友军。
这时,黑眼镜问张起灵道:“紫铜古书呢?”
“在张海客那里。”张起灵淡淡的回答。
“原来他是想保护紫铜古书才躲进地下。”黑眼镜点头。“百人团虽然装备不错,但高手们的军事素养却差了些。不是我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的优势不在打仗,我不想他们参与这场战斗,不过我自己倒愿意试试。从德国回来多久,手便痒了多久,战场上的硝烟味儿和平时的空气还是有所不同。”
张起灵“嗯”了声,再无后话。
另外一边,王盟随张海客进入地下,他跟吴邪一样,也是第一次下斗,尽管严格说来,商朝祭祀地不算一个斗。
“乖乖。”王盟暗自咋舌。
这里是洞穴某处,但不是吴邪他们大战白毛粽子的地方,因此王盟无缘得见被胖大王砍下双腿的商王忠臣。起初,他充满好奇的四处走动,打量来自数千年前的牲畜殉葬坑,感叹它们穿越了历史洪流与自己相遇。到了后来,他厌倦了累累白骨与千篇一律的景致,失去兴趣般盘腿坐下,直到张海客对他说,外面的三股势力可能要开战了。
“团座呢!”王盟一下蹿起来。
张海客摇头。
“团座当时交代我,若跟鬼子相遇,打一场无妨。如今你把我带到这里,岂不是叫我做缩头乌龟?我不干,你要躲便躲,我得出去找团座!”王盟瞪着张海客。
张海客好笑,“你一个人出去吗?”
王盟挺了挺后背,“没错,怎的?我知道这支军队听副团座的,你是他的心腹,我不管你们便是。但我自己的自由,你没法约束。”
“难不成王副官不是百人团的一份子?”张海客依旧笑着。
“卑职只听上峰的话,直系的。”王盟定睛瞄着张海客。他在吴邪面前经常没大没小,从不谦虚。这会儿在张海客面前倒自称卑职,就是要让张海客明白,自己的上司只有一人,紧要关头哪怕张起灵来了,他也是不买账的。
张海客看了王盟一会儿,目光中微微流露出审视的意味,王盟不甘落后,也用相似的目光瞅着他。末了,张海客一笑,爽朗的说:“王副官想出去找团座,我也想出去找副团座,大家不如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王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不过没说。
“我跟信得过的人交代几句,王副官稍安勿躁。”
张海客看来跟百人团常有往来,连信得过的人都有。王盟等了一会儿,他便过来了,腰间还悬了个跟自己一样的大布袋。
“外面可是要交火,王副官不害怕吗?”张海客问王盟。
王盟说:“围剿赤匪我不管,我只管找到团座,然后……”他顿了顿,“我不希望放跑那些鬼子。”
张海客点头,道:“我也一样。”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胖大王第二次进入地底,轻车熟路的到处晃了一圈,没找着值钱东西,挂着两只粽子脚又回来了。
百人团其中一位营长揶揄他道:“哟,大王您这是刚刚寻完山?”
“娘希匹,老子的云彩山可比这里好多了,风水宝地,人杰地灵。”胖大王对此话不屑一顾。他转了转脑袋,忽然发现带他出来的张海客不见了,连同吴团座的副官王盟,两人仿佛凭空消失般无影无踪。
营长说:“大王你别找了,特派员交代过,让我们好生罩着你,还有那姑娘,她刚想跟出去,被我们拦住了。”
胖大王听说张海客跟王盟出去了,勃然不悦,大声道:“妈的他们去哪里了?做人太不厚道,本大王好歹跟你们团座和副团座出生入死过,有好事不叫上咱,算什么兄弟!”
营长乐了,心道这胖大王是个自来熟,都跟特派员称兄道弟了。不过,既然特派员专门叮嘱自己照看胖大王,那就证明这人确实比较重要。
“大王,外面天气差,上杆子淋一身雨干啥?特派员和王副官那是情非得已,要出去寻找上峰,而且围剿已经开始了,万一运气不好,吃几颗枪子也是白吃。”
“他们出去找人?”胖大王一愣。
对于国军围剿赤匪的事儿,他那是太有所耳闻,而且他还跟赤匪打过交道,上个月,一个姓潘的gong g带着几个人来找他,想把云彩山众匪招安。胖大王虽然不喜欢政府,可也信不过这些农民,在他眼里,gong g就是农民,还不如他呢。他现在至少能够偏安一隅,gong g也是匪,却被政府军追得到处跑,匪做成这样,胖大王果断服了,所以他严词拒绝了gong g,继续在云彩山逍遥快活。
“我那会儿要是答应他们,现在被围剿的就是我。”胖大王无不庆幸的想。
营长继续道:“我们这支队伍你也看见了,不是打仗的,专门用来倒斗,出去一准儿做炮灰,谁会嫌命长,能躲就躲呗。难道大王想死吗?”
“呸!老子才不想死。”胖大王一屁股坐下来,“行了,我就坐这儿等,团座许我好些条件,他不回来我可亏大了,我是一定要等到他的。”
地面,虽光线比地下充足,可空气中时刻弥漫着沉闷与紧张。
吴邪他们走了一路,最终在张起灵的带领下,找到那支隶属于五十三军第一一九师孙德荃部的某个连。解雨臣的父亲当年同他们一起“东北易帜”,算是老交情,自报家门后,那位年轻的队长尽管不认识解雨臣,也对他客气有加。
“素闻百人团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长乔万清对解雨臣道。
解雨臣咳嗽几声,连连摆手,说:“乔连长,我可不是负责的,我身边这位才是。”说着他指向比自己更加狼狈不堪的吴邪。“百人团团长,那边那位是副团长,还有参谋长。”
乔万清看向吴邪、张起灵、黑眼镜,客气一笑:“几位,真是久仰了。”他说的是实话,确是久仰了,简直如雷贯耳。开始的时候,他已认出张起灵和黑眼镜,但南京那边传来的消息太过令人震惊,他便仗着与百人团素无往来,只和有渊源的解雨臣讲话。然而,解雨臣点明了这些人的身份,他还能继续演下去吗?答案是不能。可叫他面对吴邪与张起灵,他又说不出的别扭,好好的,两大男人成什么亲,他们这一表人才的还怕找不到媳妇?莫非他们真有这种倾向,就是那种难以启齿的,恶劣的,违背礼制的龙阳之好?
“呵呵。”吴邪尴尬的笑。
百人团相当于独立团,上头没师长管,直属于娘希匹侍从室,面对一个小小的非嫡系军的中尉,他绝对可以大摆官架子。然而,就是这个小小的中尉,每次眼神落到他脸上都会快速移开,并不是藐视他,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视他,最后索性装作没看出他的身份,尽管他的领章还在脖子上。
“这个排长不成熟,遇到坏心眼的团长,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黑眼镜在张起灵耳边笑道。
“有的人天生不擅长左右逢源,他没露出鄙视的眼神已经算好了。”解雨臣轻声说。
张起灵没有插话,别人如何看他根本不重要,他也不需要照顾别人的想法。然而,吴邪却不一样,他是够乐天,但这不表示他可以像张起灵一样把眼前所有人都当做空气。何况这人的反应绝对代表大多数人,他的家人肯定反应更甚,正如他自己所说,打断他的腿。
解雨臣望着吴邪,幸灾乐祸般笑了笑,把乔万清引至一边,稍微讲了些百人团及日本鬼子的情况。
百人团是做什么的,军队内部基本无人不知不人不晓。这些年日本人劫掠了无数中国文物,早在1926年就成立搜罗亚洲珍贵文物的“东方史馆”,并将中国定为首要目标,许多文物被集中装箱,贴上“高级机密”的标签运到日本。百人团倒斗,一方面替政府敛财,另一方面与日本人争夺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也算尽一尽炎黄子孙的孝道。
每当提起这事儿,明理之人便想笑,笑过之后,徒增更多无奈。倒斗这种损阴德的事儿,遭老祖宗唾骂的事儿最后居然成了尽孝,若祖宗在天有灵,一定会啼笑皆非吧。
轰隆!刹那间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忽至,比刚才猛烈数倍。
乔万清抹了把雨水,咬住牙,眼睛里燃着两簇火焰,“真的吗?日本人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可过了会儿,他又颇为低落的说:“上峰下了死命令,说此番只为剿匪,我可以将此消息上报,但……”
“不会优先剿匪而放走日本人吧?”解雨臣眯了眯眼睛,“赤匪再怎么说也是中国人,哪有先打中国人,再打日本人的道理?”
乔万清摇头,叫来通讯兵,向上级反映了此事。乔万清说话时,解雨臣在旁边踱来踱去,吴邪望着他俩,对张起灵、黑眼镜说:“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当行。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阿娇舞几回。”
黑眼镜一笑,回应说:“这首诗有失公允,胡蝶小姐连续两天在《申报》上刊登辟谣启示,说自己当日并无踏足北平。而且张将军是奉命不抵抗,也不能完全怪他,马校长激动了。”
“我认为爱国军人无须听从这道命令。”吴邪快速的反驳,不过后来,他补充道:“好吧,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我轻言妄语。”
“是啊,这话跟我们说说就行了。”黑眼镜瞥了张起灵一眼,“夫人真性情,你有福气啊。”
吴邪恨不得抽黑眼镜一个耳刮子。
就他们说话这当口,解雨臣神色凝重的走过来,吴邪看见他,忙问:“怎么样?他们如何说?”
“他们说……”
“什么?”吴邪紧紧盯着解雨臣。
“想办法让赤匪跟鬼子先打,他们最后捡漏。”
“一举双雕。”吴邪冷笑,“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惜,横田也是这种想法,让中国军队互相厮杀,他们好趁机逃跑。这下,看谁能如谁的意!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乔万清的连队其实不是来围剿游击队的,他们是一个工兵连,说白了就是来修堡垒的。他们拖的山炮也不是工兵连的资产,而是准备交给驻守堡垒的那支部队。
解雨臣说:“此连队上峰命令继续修筑堡垒,剩下的事由他们另派军队操作。而且他们还客气的请我们离开,因为部队职能不同,就算是嫡系也不可以插手别人的内务。”
“人家这是下了逐客令。”黑眼镜提起嘴角,“团座,走呗,我们是倒斗的,叫咱们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怎么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苟利国家,不求富贵。每一个中国军人,不,每一个中国人都应具备这种思想,我只是尽一个国民应尽的责任,这样也不行吗?”张起灵站在一旁轻轻的摇头,吴邪看到后,顿时心灰意冷。“张副团座,你认为我是错的?”
张起灵淡淡的说:“消息传达到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不要!”
“我不走,我要找别的部队,南京调动大批人力物力围剿赤匪,我就不信没有一支能打仗的。再说了,他们也不是不打,只不过想‘趁人之危’罢了。”解雨臣与吴邪同时拒绝道。
“小花,他们先打同胞,再打鬼子,你能接受?”吴邪有点郁闷。
解雨臣说:“我接受,我要打鬼子。上面的命令,你能违抗吗?”
“那我也去,我跟他们长官谈谈……”
吴邪还没说完,被解雨臣打断道:“张副团座,快把你媳妇领走,他若这么跟友军说,我怕他落下通敌之名,还会连累我。”然后,他转了个方向,“我已问明另一支部队的行进路线,决定自行前去,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小花!你不仗义!”吴邪忽然叫起来,惹得远处乔万清伸长了脖子往他们这边瞧。
黑眼镜笑了笑,说:“解大少,你现在状态不佳,要为国捐躯也不是这么个捐法。”
解雨臣瞪他一眼:“放屁!你死了我都没死。”
“好好,我是好人不长命。”黑眼镜抬手正了正自己的帽檐,“张副团座,我也想打鬼子,你可以理解我吧?”
张起灵点头,没有发表异议。
解雨臣往乔万清处走,意欲向他辞行,也顺便谢谢他给自己提供信息。黑眼镜跟过去,摇头晃脑的,看起来颇为喜感:“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我想为少年中国出一份力,解大少你别嫌弃。”
解雨臣:“……”梁启超的这篇散文是自己最喜欢的,他从何得知?
“行吗?”黑眼镜又问。
解雨臣斜睨着他,“谁敢拦参谋长的路。”
黑眼镜笑:“呵呵。”
解雨臣与黑眼镜达成一致,这边辞行,那边朝张起灵及吴邪点点下巴,就要离去。吴邪急了,迈开步子往他们的方向走,却被张起灵抬手拦住。
“你做什么?”吴邪嘴角搐动。
张起灵说:“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你非要这么做的话,就先弄死帮我吧,变成尸体我才不会抵抗。”吴邪发狠道。一个两个都这么不够意思,他吴邪眼睛瞎了才交到这么一群朋友。
解雨臣说:“行了,我们先走,让他们两口子扯皮。”
黑眼镜表示赞同。
于是吴邪眼睁睁望着解雨臣和黑眼镜离开,解雨臣还回头朝他露出一个落井下石的微笑。
“张起灵!”吴邪气得鼻子都歪了,急忙推开张起灵的胳膊。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张起灵!”
张起灵毫不让步,神情淡漠,举止沉稳,仿佛一尊天神塑像立于吴邪眼前。吴邪眼见硬的不行,便开始来软的,故意一副愁绪萦怀的表情,指着自己的双眼道,“你看看,我的眼睛都湿润了,我求你让我去吧。”
张起灵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缓缓摇头:“团座,是雨水。”
吴邪凑上前,酝酿了几秒,用小时候向吴三省乞求春宫图的眼神瞅着张起灵,“我求你啊,张副团座。”那是三岁时,吴三省从斗里盗出一系列宋代春宫图,吴邪以为是小人画,哭着吵着非要弄到手,结果被吴二白打了屁股。
说起铁石心肠,吴邪认为张起灵跟吴二白是一个世界的人。吴邪思索了一番,忽然抓住张起灵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那里跳动着一颗炙热而又年轻的心脏,“我也有一个少年中国的梦。你能理解我吗?”
张起灵定定瞄了他几眼,淡淡的说:“我能理解,但我不准备让你去。”
吴邪立刻眉头紧锁,眨着眼睛,还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瞧见我的两行清泪没?”张起灵的手很冷,十指有力,骨节分明,即使沾满雨水滑腻腻的,也被吴邪温暖的手抓裹得很牢。
乔万清站在远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那两人怎可以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
“张起灵……”吴邪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张起灵的名字,手上用力,都快把张起灵的指骨挤断了,可张起灵依旧面不改色,淡淡的望着他。
“你他妈不是人!”吴邪甩开张起灵的手,狠狠骂道。
这时,天空炸响一声惊雷,却是假雷,因为那是炮响。吴邪抬起下巴,如此恶劣的天气下,竟然有一架轰炸机从头顶飞过。
“怎么?决定用飞机大炮弄死鬼子了?”吴邪不相信的说。
“是围剿赤匪的战斗开始了。”张起灵语调平缓。
吴邪的手握成拳头,上面青筋暴起,过了会儿,四周再度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听起来不像是炮。吴邪一怔,看到乔万清身后,走了不到一刻钟的黑眼镜跟解雨臣突然跑回来,边跑边喊:“快离开这!”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为了替中国军队制造混乱,横田首先派人假装赤匪,把国军引至游击队附近,再勘定方位埋下炸药,人工制造了山体滑坡。而且国军中有人急功近利,不顾天气因素使用山炮,这等于变相帮助鬼子,成全横田一石二鸟的心愿。
解雨臣由于跑得太急,嘴里剧烈咳嗽着,脸憋得通红。黑眼镜在旁边大力挥手,喊道:“快走!前面的声音不同寻常,山裂水涌,我觉着有石流。”
吴邪愣了愣,尚未反应过来“石流”是个什么东西,张起灵忽然拽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跑。
“等等,等等,”吴邪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怎么了?”
张起灵稳住他,头也不回的道:“先离开这里,有石流。”
这会儿听到黑眼镜喊声的士兵都已经骚动了,乔万清紧皱眉头,一时进退两难。所谓石流,乃山区最常见的一种自然灾害,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被埋后几乎没有生还可能。一般山体滑坡与之是对好搭档,况且下了这么久的雨,还发过洪水,哪怕没人炸山,它们都有可能出来逛一逛的。
吴邪急速奔跑着,心里又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这事跟他并无直接关系。
吴三省有个伙计,是继潘子之后最受器重的人。吴三省某天叫他替自己去倒一个斗,他便带了些信得过的手下,胸有成竹的下斗去了。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斗里的机关,他虽皆轻而易举避开了,斗里出现数个难缠的怪物,他也易如反掌的弄死了,但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刚刚爬出盗洞时,石流路经此处,他们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便永远埋进土里。吴邪可不想与他们落得一样的下场,当想明白石流是什么东西,他跑得比张起灵还利落。
吴邪跑了,张起灵跑了,解雨臣跑了,黑眼镜跑了……乔万清电光火石间掂量了军令与生命孰轻孰重后,决定命令连队跟住吴邪等人,他们去哪,他们便去哪,因为他深知张起灵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这会儿,负责山炮的几个兵愁死了,乔万清说这是重要物资,炮丢了立刻枪毙,可他自己飞毛腿般闪得贼快,这是同人不同命吗?
“轰隆隆!”
吴邪脚步一顿,偏头望向张起灵。张起灵低头看了看土地,发现杂草间渗满黄水,还冒着泡儿,时不时破裂一两个。
“换方向。”张起灵斩钉截铁道。
吴邪回头,朝后面的人挥手,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改变方向。原来,前方并不安全,这是山中,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遭遇石流。
他们这一跑,人人面色焦急,待听到山岳重石发出巨响后,更加人仰马翻了。“来了,那边有人被埋了!”吴邪隐隐听到这样的叫声。乔万清连队中拖着山炮的士兵已经连同山炮一起长眠地下,他们用生命捍卫了军队资产,尽管这不是他们的本意。
关于石流,它冲下山时常呈漏斗状,越靠前面积越大。那几个倒霉蛋运气不佳,被漏斗边缘卷了进去,也就是说石流正在吴邪等人身边,再猛烈些,怕是连吴邪也成了尸体,而且连变粽子的机会都没有。张起灵急了,脚步更快,吴邪渐渐跟不上他。这时,远处又传来几声炮响,轰炸机从头顶飞过,吴邪觉得上面的飞行员一定在嘲笑自己,如果他看得见自己。
“狗/日的,我也想坐飞机。”吴邪打了个寒颤。他辨不清方向,四周全是树,一棵挨着一棵,大雨迎面打在脸上,凉嗖嗖的睁不开眼睛。稍后,他的耳边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那刚飞走的轰炸机居然火上浇油般扔下几个炸弹,他愤怒的扬起下巴,高声吼道:“当真要逼死我们啊!”
逼死他们吗?不,是为了逼死赤匪。实际上,这里不仅有潘子的游击队,还有娘希匹一直心心念念渴望剿灭的赤匪正规军。这里是赤匪的根据地,娘希匹运用堡垒战术一步步蚕食着它,它就快从赤匪的地图上消失了。
“我们是弃子。”乔万清深感悲哀。
黑眼镜觉得蹊跷,百人团是蒋某人的心头肉,怎会明知他们在此还批准轰炸,更重要的是,这什么鬼天气,不怕弥足珍贵的飞机从天上掉下来么?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高层了?”解雨臣咳嗽着道:“连撤退的机会都不给你们。”
黑眼镜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再后来,一群人跑散了,吴邪跌倒好几次,均被张起灵拽起,拉扯着继续朝前跑。张起灵选择的方向是潘子之前所在的平坦土地,不过这只是地图上的大致方位,换做现实,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半刻钟后,他们闯进一片森林,地势较刚才平缓,已经接近平地。吴邪严重缺氧,胸口火辣辣的疼,同时四肢冰凉乏力,若无张起灵支撑,绝对瘫到地面再也起不来。
“我……我快受不了了。”吴邪轻拍胸口。
张起灵放开他,让他坐在地面稍作休息。
吴邪喘着气问:“小花和参谋长不见了,这里是哪里啊?”
“我不知道。”张起灵回答。然而,就在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闪身至吴邪眼前,挡住对面突兀冒出的几十条枪。
对,几十条,不是一条,也不是十几条。
吴邪瞠目结舌,望着对面的灰色群影。他们可不是难民,他们也不是游击队,他们的帽子中间缀着一颗颗鲜红的五角星,因受雨水冲刷而显得闪闪发亮。他们端着枪,眼神坚定,神情肃穆,他们是身着灰色粗布制统一军服,头戴小八角军帽的红军。
“小三爷?”潘子立在战友身后,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睁大眼睛,那表情既惊慌又无奈。
“我觉得,我们跟赤匪挺有缘。”吴邪苦笑道。
他没看到潘子,但是张起灵看到了。张起灵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这便是命运吧?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张起灵跟吴邪被俘虏了,作为俘虏,他们有了避雨的地方——一个树洞。吴邪咋舌,心说幸亏现在雷暴停止,躲这儿避雨,不被雷劈才怪。他紧紧靠着张起灵,屁股全湿了,军裤贴着皮肤,十分难受。
“你说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吴邪瞅着自己的裤裆。据说印度人跟非洲人都有晒diao的习惯,因为那里天气潮湿,裤裆总是湿的。自出斗以来,他的裤裆似乎也没有干过,现下更甚,要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的子孙根非得捂出什么毛病。
张起灵就没他这种烦恼,即便张副团座的裤裆也是湿的。
“你说潘子会不会在里面?赤匪不是优待俘虏吗?我们表现好点,肯定死不了。”吴邪又说。
吴邪到现在都没看到潘子,张起灵也没告诉他。吴邪是上校,落魄上校,不久之后,赤匪派出一个人来跟吴邪对话。
“您好。”那人湿漉漉的站在树洞跟前,不同于别人,年轻的脸上挂着微笑。
吴邪上下打量他,他穿着灰色粗布制军服,头戴八角红星帽,斜跨布包,腰间别王八盒子,一看就是从鬼子那儿得来的胜利品。吴邪眨了眨眼睛,弯腰走出树洞,眼神又扫了一圈,最后落到对方放在左胸口袋里的钢笔上。
现在形势严峻,赤匪这是躲起来了,连带被俘虏的两位国军。刚才,他们中的不少人死于轰炸,还有一些人被石流埋住,剩下的这些全在这里,一个独立团下辖的营至少去了一半人。
“我听说,是上校通知我们的同志,说这里混进了鬼子。”吴邪对面那人忽然开口道。
“啊?啊。”吴邪连忙点头,“没错,是我说的,他是我朋友,他在这里吗?”
那人只是微笑,伸出手,“我叫周谨,周公旦的周,严谨的谨。”
吴邪条件反射般握住,“我叫吴邪,吴道子的吴,邪不胜正的邪。”
一般来说,从介绍名字就能看出个人性格倾向。比如周谨,他说他的“周”是周公旦的“周”,那么他一定很佩服周公旦,否则也不会拿他来介绍自己的姓氏。毕竟姓周的名人不少,像西汉开国大臣周昌,周勃,周勃的儿子周亚夫,三国时期的周瑜,还有现在当红/歌星周璇,著名作家周树人等等。名字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几乎跟随人一辈子,哪怕叫这个名字的人死了,他的名字还会继续在亲朋好友口中存续,如果是名人,百年千年之后,他的名字依旧如雷贯耳,为后人传颂。
那么吴邪呢,吴邪介绍自己的“吴”是吴道子的吴,是不是也证明他很佩服吴道子?答案是肯定的。吴邪佩服吴道子,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吴邪从小爱好画画,却不是时下流行的洋画,而是画得一手好丹青,同时他的字亦很漂亮,吴二白说画和字能够体现出一个人的风骨,吴邪颇有些魏晋风骨的意思。
于是,这两位弃笔从戎的有志青年从总体说来是一条道上的人,再加上周谨又听潘子提过吴邪,以及张起灵资助他们的事儿,自然对吴、张两人礼遇有佳。
“上校,我此番前来只为一事。我知道你们部队的职能,您若愿意加入我们,那自是极好的,若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还将送你们安全离开。”
吴邪一怔,很是意外,莫非这是赤匪的知恩图报?可仅仅告知鬼子消息不至于这样吧?难道自己长得太帅,叫赤匪不忍心下手做掉自己?
“您应该知道,贵友军非常热情,配合日本人来围剿我们,我们已经向他们通报了鬼子的大概位置,但他们依然置之不理,只顾追赶我们。”
“呵呵……”吴邪干笑两声,有点无地自容。
周谨说:“我一向快人快语,现在就问问上校的想法,不知您意下如何?”
“信仰这种事情啊……”吴邪顿了顿,“其实吧……”
他跟周瑾站在雨中谈了很久,从满清灭亡说到北伐运动,从孙文建国说到蒋中正剿匪,越说越是意气相投,对时局的许多观点与看法都是一致的。然而,他还是说什么也不肯加入中国gong g的队伍,即便脸上挂着愁容,眼底透出惋惜,可在这件事上,周谨无法使他逾越那条底线。
“唉。”周谨叹了口气,“我不逼你,我们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吴邪回应,“谢谢。”说实话,他是有些心动的,以前的朋友中不乏与家庭决裂加入gong g的人,他在国外时有耳闻,也动过这种心思。不过由于家庭原因,以及他历来孝顺,想归想,却从未行动过。他很好奇,偷偷接触了点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主义,他觉得这个主义是一种全新的思想,或许能够跟三民主义互补,他是这样想,但他的家人跟他南辕北辙。
两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周谨还是试图努力说服吴邪,可现下时间紧迫,已经有人来催促他继续转移。周谨停了一会儿,只得说:“上校,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您不能加入我们,我觉得很遗憾。”
“不好意思。”吴邪抱歉的道。
周谨摇摇头,嘴边浮起一抹微笑:“可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在我们的队伍中看到您。到时候,我一定会热烈欢迎您。”
“哈哈,哈哈。”吴邪再度干笑。
周谨朝吴邪扬起下巴,似乎因为对方发笑而笑得更厉害了。过了会儿,他的眼神直勾勾落到吴邪身后的张起灵身上,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啊,那个人是……”吴邪忽然忆起留在树洞里的张起灵,刚准备介绍,周谨已经转身离去,留下诧异莫名的他,扭头急促的问道:“你们认识?”
张起灵摇头:“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张起灵说:“我不知道。”
吴邪怀疑的瞄着他,“你是不是早就通共了?”
张起灵没什么反应。
“你是地下党?”
张起灵终于说:“越扯越离谱。”
吴邪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开口道:“闭嘴。”
吴邪瞪了张起灵一眼,这家伙绝对有古怪,搞不好真是什么地下党,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不过吧,既然他跟自己一起,潘子也见过他,说不定周谨也知道他,既然周谨原意是邀请自己加入红军,那么对他友好也不奇怪啊。一个是邀请,两个亦是邀请,gong g□□不最擅长这方面的事儿?
张起灵弯腰钻出树洞,看到远处走来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正是吴邪心心念念准备“拯救”的潘子。
潘子望见张起灵,点了点头,神情比刚遇到时亲近很多。
吴邪发现张起灵的目光焦距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遥遥不知瞅着什么,便转过身,看向张起灵凝视的位置。
“小三爷。”潘子一身戎装,肩背上了刺刀的长/枪,腰悬一柄短刀站在他后面。他的左右都是几张熟面孔,当时差点将自己从张起灵身上扯下来的人。
“潘子!”吴邪激动的走前几步。
潘子微笑,声音很轻,“小三爷,我奉命护送你们离开。”
“哦。”吴邪停在离他半米的位置。他现在深刻的理解了潘子,潘子与他一样,心怀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潘子的信仰神圣不可侵犯,他不能用任何理由使潘子做出违背信仰的事情。那么,他想成全潘子,就只有离开这一条路了吧。
“你把最喜欢的刀带出来了。”吴邪指着潘子的短刀。那是把古刀,真正的古刀,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削铁如泥的昆吾刀。吴邪对这把昆吾刀有印象,它是潘子从一个斗里倒出来的,举世无双,目前仅此一把。
“小三爷。”潘子苦笑,“你说你往哪走不好,偏偏要回来这里。”
吴邪“嘿嘿”两声,说:“这是我们的缘分。”
潘子摇摇头,“小三爷,快走吧,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去看你和三爷。”
张起灵走到吴邪旁边,用眼神示意吴邪,必须离开了。
这一别,会是多久?如果此去经年,后会无期,他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潘子?这时,周谨又小跑回来,往吴邪怀里塞了本小册子,随即敬个礼,嘱咐潘子道:“务必将他们送往安全地带。”
潘子点头,举起那只握着昆吾刀的手,对吴邪说:“小三爷,这个送给你做纪念。今时不同往日,你拿着它可以防身。”
“你把它送我?”吴邪怔了怔。
小时候,他喜欢潘子的昆吾刀,觉得舞起来威风凛凛,像小人书里的大英雄。可潘子宝贝自己的刀,说什么也不给,搞得吴邪直道潘子小气,记了好些年。如今潘子主动赠刀,此情此景,吴邪百感交集,雨索索的下,为他凭添许多伤感。
“真是的,以前我拿最钟意的口琴跟你换,你都不理我。”吴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潘子欲言又止,“小三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吴邪轻轻念着李叔同的《送别》,这也是他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周谨说:“你们别这样,还要一起走段路,路上慢慢聊。”
吴邪心里不好受,瞥了眼张起灵,那家伙没表情,整个儿心如古井,似乎与七情六欲绝缘。
“我有事,先走一步。”周谨告辞。
吴邪转向周谨,准备跟他道别,周谨的头发滴着水,脸庞忽然被深色的阴影覆盖住。
不止是周谨,张起灵、潘子,全被这阴影笼罩了。
很多年后,吴邪想起这一幕,都会忍不住怒火沸腾。他尚记得张起灵是怎样护着他,而潘子又是怎样护着他与张起灵,还有周谨,这个刚刚认识的人,他牺牲之后,吴邪才知道他是这支红军部队的政委。再后来,吴邪自己也当了政委,真真应了周谨的话,不过生命如斯,故人已去。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吴邪被张起灵扑到地上,脸挨着冰冷的土地,小石头嵌进肉里,硌得生疼。同时,他是硬着陆,全身骨头快要散架,肩膀尤其受到冲撞,何况还要加上张起灵的体重。可是这些算不上什么,因为贴着他的是人,而不是尖利的弹片与爆炸的火焰。
战场,从前似乎很遥远,但如今它是这么的近。
吴邪懂了,为什么张起灵跟潘子一直叫他离开;他亦懂了,为什么吴三省不让他进入普通部队。
山在咆哮,声音如雷贯耳,犹如战鼓轰鸣,快速于耳边荡开。吴邪的脸埋在泥泞中,后脑勺狠狠挨了泥土的撞击,那些四散飞溅的土屑来自震颤的大地,来自一个又一个被轰炸机炸出的深坑。
吴邪呼吸困难,他觉得身上不止压了一个人。他拼命扬起下巴,大口大口的喘气,如果这会儿没被炸死,那么之后一定会被上面的人压死。吴邪摇了摇脑袋,将附着于皮肤上的泥泞甩去,待勉强睁开眼睛,他望见暴雨瀌瀌,红军的胳膊,大腿,小腿,甚至脑袋与雨水一齐砸向他。他的鼻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儿,即便现下暴雨倾盆也洗刷不去这种味道。这是红军战士,他的同胞们最后留在人间的味道,它是那样强烈,正如他们不屈的精神,以及心有不甘的怨恨。
一把上了刺刀的长/枪贴着吴邪的头皮倏然而过,深深扎进主人用尽生命所守护的土地。吴邪狠狠哆嗦了一下,瞪着森冷的刺刀,一条人类的肠子挂在上面,鲜红之下泛着粉色光泽,仿佛张扬的旌旗,叫人永生无法忘怀。
吴邪胃酸上涌,饶是见过粽子的他也有了呕吐的感觉,这些……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不多久,脏器化作漫天雨不断从天而降,落在活人身上,落在树梢、草丛,落在吴邪鼻尖前方几厘米处。
吴邪屏住呼吸,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可又忍不住眯缝起眼睛,望着死去同胞的残骸。他看了多久,肩膀便颤抖了多久,这是战争,不是打架斗殴,这是动荡年代里血腥的艺术。
吴邪挣扎了一会儿,可是他爬不起来,上面的人不知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难道张起灵死了!吴邪陡然手脚冰凉,惊慌不已,啐了口泥水,大声喊道:“张起灵!张起灵!张……”这声音随着一块掉落眼前的,血肉模糊的人类组成部分戛然而止,他看到一只钢笔别在被血液浸湿的灰色布料上。
周谨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在地面骨碌碌滚了几滚,陷进附近的水洼中。吴邪一怔,瞬间呆若木鸡,连悲伤和恐惧都来得慢了半拍。“周谨?”这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周谨泡在雨水里,眼皮没有完全阖上,从远处看去,仿若还活着,一直睁着眼睛,只不过眼神静静的,没有丝毫波澜。怎么说呢?宁静,寂寥,停滞,死亡的静谧。
吴邪张开嘴,就要吐了,忽然身上一轻,张起灵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我……”吴邪的喉结动了动,说不出后面的话。他倚着张起灵,背部佝偻,发现周谨塞给他的小册子已经泡在水里湿透了。他迷惘的盯着封皮,直到被带走,都没反应过来上面写了什么。
“小三爷!”
吴邪听到潘子的声音,心底升起一丝欣喜,但状态依旧不好,还在呆滞无神的边缘徘徊。
“小三爷,快走!”
张起灵拉着他,他茫然的跑了一会儿,忽然踉跄一步,脚底踩到什么软绵绵且富有弹性的东西,这东西发出“滋”的声音,挤出一股红水。“哇!”他终于弯腰吐起来。几天没吃饱饭,胃里的牛肉和面条早就消化了,于是只能干呕,呕得眼泪婆娑,却还要被张起灵拖着跑。
“腿……腿……半截……”吴邪口齿不清。
张起灵瞧着他的眼神透出怜悯,可惜吴邪看不见。
“第一次……我是第一次……”吴邪断断续续,词不达意。
张起灵仰面而望,刚才在上空投下阴影的轰炸机再次飞了回来,直直朝向他们,似乎要赶尽杀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吴邪喃喃自语。张起灵握紧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已经让他感觉到疼痛。“这就是战争。”张起灵的话语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吴邪抬起头,张起灵漆黑的眼珠子里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可他还活着,他们都活着,他居然开始庆幸!
“快走!快走!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要像我的兄弟们那样被炸死么!”潘子红着眼睛吼道。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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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