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正文 第14节
[瓶邪]番号为零的部队 作者:翠寒烟
第14节
吴邪吓了一跳,脸颊边传来掌风,他下意识的蹦起来,躲过那女人劈来的手掌。
吴邪回头,皱眉:“你做什么!”
“反应不错,再接我几招。”那女人迎面冲过来。
吴邪后退,“你停手,我不打女人。”
“我可不是普通女人。”那女人的旗袍和高跟鞋丝毫没有阻碍她的行动,一招一式反而有种女人特有的美感。
可惜吴邪无暇欣赏这种美,她说得对,她不是普通女人,她姓张!吴邪被迫还手,不还手绝对被揍得体无完肤,他们由正堂打到院子里,外面两个守门的士兵依旧目不斜视,淡定得令吴邪牙根发痒。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吴邪发誓,他一辈子忘不了这个女人。他忘不了她的理由并非她是他的初恋,他爱慕的情人,他的恩人,或者他的仇人,而是——这女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揍过他的女人。
吴邪无地自容,坐在地上,鬓角沁出汗珠,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女人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许久,他瞪着大门,仿佛她的背影尚未消失,专注的样子就像正研究什么稀世明器。过了一会儿,吴邪“嘶”了声,那女人打人不打脸,从外表看吴邪毫发未伤,可脱去衣服观察,就会发现吴邪身上有好几处淤青。吴邪忍不住感慨,“女人真可怕。”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此“狠辣”,难道真想打死这族长夫人,替她的族长永绝后患?好吧,吴邪想不出原因,他也懒得继续想。
爬起来,吴邪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没成想一巴掌按到从未好利索的肩膀,那叫一个疼呐。吴邪不顾颜面呻吟了好几声,皱起眉头,刚才那姓张的女人好像知道自己肩膀有伤,便格外照顾这里,如今肩膀可谓伤上加伤,痛上加痛,以致吴邪忽然心生怒气,对象倒不是对把自己揍成这样的女人,而是张起灵。他捏了捏拳头,额角青筋突突跳起,憋住一口气走回正堂,在椅子上坐了半天。
约莫八点左右,有人来传话,说张起灵今晚被人设宴款待,这里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神秘的张家人请张起灵在别处安寝,以免晚归打扰吴邪的清梦,让吴邪早点睡觉,养好精神。蓦地,吴邪的火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了,“微笑”着打发了传话的人,拖着一副“病躯”踱来踱去,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容你在外花天酒地,老子独守空帏暗长叹。你知道什么是英姿隽迈吴公子么?人不风流枉少年,老子守你个头!”吴邪再次捏了捏拳头,走进里间一顿好找,片刻后,毛都没找出一根。“算了,就这样。”吴邪瘪着嘴去掏百宝袋,拿出几块银圆塞进口袋。
偏院里间的窗子外是高墙,墙角靠着园丁用来修剪树枝的木梯。吴邪从窗口跃出,动作干净利索,潇洒落地后,他搭起木梯翻过墙头,几分钟后已经站在司令部隔壁的街道上。
估计没人想过吴邪会这么出去,估计张起灵以为吴邪至少会等他回来。不过,司令部外每隔几米都有一个岗哨,现在这些岗哨消失了,在吴邪出现前便消失了,其中又有什么奥妙?反正,吴邪是出来了,走在路上,大摇大摆。“杀吧,叫他们杀,你张起灵用暴露会死吓唬我,我便看看现在谁敢要我的命。”吴邪冷笑。
这个镇子,方圆几十里,人口由稠密到稀疏,司令部这块儿算是最为繁华的中心。
因为部队驻扎,镇上的老百姓见了穿军装的都没太大反应,不过吴邪早前前呼后拥,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官儿。
吴邪走过一座石桥,身边凉风习习,树叶沙响,他扬起下巴,头顶苍穹星光璀璨,光是看着这样的天空,是怎么也想不到天空底下正在进行一场毫无人道可言的残酷战争。
吴邪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惬意的散步,没一会儿,他已经绕过好几条街,发现这个小镇的风水与司令部一样,皆是极好。吴邪暗想,这里的人真有福气,若不适逢乱世,一定子孙兴旺,福泽绵长。
走着走着,他转了个弯,来到一条胡同前。这胡同,与旁边几条似有很大不同。他怔了一怔,停住脚步,望着胡同尽头的青石门楼。
“流芳园?”吴邪读出刻在门楼飞檐下的牌匾。
流芳园的门楼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面烛光灼灼,下面各悬一串彩球。再看大门,两扇闭合,刷的新漆,铺首为貔貅,衔着锃亮的门环。吴邪走近,只听里面传来女人的娇笑,以及颇为难听的男人淫/笑。
吴邪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喜,回国后见惯绚烂的霓虹,竟没去秦淮河边走走,这他乡异地瞅着古意盎然的大红灯笼,居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况且,他喜的不止是灯笼,更是他找对了地方,在南京总共没呆几天,错过了浆声灯影,笙歌彻夜,虽说他也算为人正派,但自古文人骚客皆狎妓,他不至于此,却也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哪天便遇到自己的苏小小或柳如是。不过,吴邪自认对霍秀秀一往情深,国家处于危难之际,他更是无暇风花雪月。现在他只是好奇,对,单纯的好奇,看一看,见识见识,便足够了。其实吧,这前后两种心情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吗?而且在他认定流芳园是妓院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忘记了霍秀秀,满腹即将报复张起灵的快感。
吴邪抬起手,叩响流芳园的大门。
要说作为妓院,晚上是营业黄金时间,流芳园为何大门紧闭,拒不接客呢?追根究底,还是张家人领导的军队纪律严明,一旦发现有军官士兵嫖妓,惩罚那是相当严重。老鸨吃过好几次亏,piao娼的军人被整顿风纪的抓走,不仅没收嫖资,还要给妓院罚款,老鸨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外加如今正打仗,局势动荡,流芳园的老鸨决定只接熟客,待时局稍微稳定再择日开张。她这样镇定,也是因为园里的头牌有个大金主,足以支撑整个流芳园的开支。
“咚咚咚!”吴邪有些奇怪的看着久叩不应的大门。
过了会儿,在吴邪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不耐烦的张嘴道:“谁呀,给老子滚,今晚不营业!”
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吴团座倒霉起来连妓院都嫌弃他。吴邪嘴角搐动,手僵在原地,保持叩门的动作。
“老子说今晚……”大吼大嚷的人借助灯笼的光芒看清吴邪的装束后忽然止住叫声,满脸堆笑的从里面跑出来,“哎哟,我说这位军爷,您不是不知道规定。我们是真的想招待您,可规矩在那摆着,我们也不敢违反军纪。”
这人是妓院的二管家兼打手,见过世面,认识军衔。他记得镇上军衔最高的那位是个中校,而眼前这位是上校,虽然不知道来历,像似凭空冒出来,真假也无从判定,但他们打开门做生意,必是谁都不会得罪。并且吴邪的气质风度出自名门仕族二十年如一日的教诲,不说识人无数,二管家识人一万总是有的,因此,这点判断力也是有的。
“军爷,您有些面生啊。”二管家眯着小眼睛瞅向吴邪的军衔。
对于穿着军服来嫖妓,吴邪其实挺别扭。那个时候他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决心进入军队,就已经违背了奶奶与二叔的期望。他们一直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承欢膝下,但他却央求三叔帮忙加入军队。
吴三省当时告诫他道:“成为军人不是儿戏,进入军队亦不是你小时候玩的游戏,它们是庄严神圣的,你必不能使它们遭受侮辱。”现下穿着军服来嫖妓,算不算对军人及军队的侮辱?其实穿着军服嫖妓的太多了,腐败无能的军队,孱弱怕事的政府是吴邪的心病,这也是吴邪至今毫无信仰的原因。
“我面生?我今天第一次来,当然面生。”吴邪收回手,微笑着应道。
他自然不知什么规矩,就算他知道,今天这娼他也是嫖定了!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吴邪是什么来头,二管家目前猜不出来,他选择点头哈腰的看着吴邪,然后小声提醒当初张家人立下的军规。
吴邪听后,心中顿时明朗,对于张家此举,他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自古以来哪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没有严明的军纪?军纪涣散不但影响战斗力,还会给附近的百姓带来麻烦。放眼四看当今几大派系,上级长期敲诈勒索下级,营私舞弊、扣罚军饷,行贿受贿,花样繁多绝不重复。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长期以往,普通士兵也就骄纵任性,肆意妄为起来,抢、夺,到处横行闹事,鸡飞狗跳,有时百姓觉得军人像流氓,甚至比流氓更可怕。不过,虽然吴邪极其认同这样的军规,可现在他必须违反这样的军规,他被张起灵气坏了,今天不嫖妓,他吴字倒过来写!
于是,吴邪抬了抬下巴,尽量显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告诉你,我从南京来,这里的最高长官比我军衔低,见了我还要敬礼,他立的规矩,我不需要遵守。”
二管家愣愣的望着吴邪。
吴邪咳嗽了声,继续道:“今天我吃过了,呆会就只用上酒,把你们最红的姑娘请出来,我有礼物送给她。”说完,吴邪朝里走,二管家不敢拦,见吴邪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银圆扔给他,他就愈发不想拦了。
“从南京来?您是南京派来剿匪的吗?”二管家佝着腰跟在吴邪身后。
其实二管家在妓院呆了这么些年,见过许多人,对吴邪这种说话及表情有些生涩不自然的年轻嫖客,他基本可以判定对方是第一次出入风月场所。可是,第一次又怎样?有钱就行啊!这位上校敢光明正大漠视军纪,证明他确实不把姓张的放在眼里。
吴邪说:“我是来剿匪的。司令部太冷清,我到处闲逛找到你们这里。你不用怕,出了事我兜着,那姓张的敢砸场子?我保证,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们一根汗毛!”哟,这话……不,这牛吹得可有点大。吴邪挺了挺腰,不停的自我暗示:“船到桥头自然直,出事再说吧。”
对于吴邪的话,二管家半信半疑,好歹一个大官,身边竟没跟几个人,但得罪对方显然不划算,他只得收了好处后听从吴邪的安排,避开相对热闹的大堂,在二楼尽头找了间清净的房间。
吴邪上楼时,是瞟了眼大堂的,大堂里的人穿着打扮比较一般,正搂着姑娘醉生梦死,谁也没注意故意低调行事的吴团座。这流芳园跟南京的风月场所不同,比摩登,没有霓虹闪烁,绚烂舞池;比雅致,没有画栋飞云,绮窗丝障。流芳园应是利用普通民宅改建而成,还保留大半当初的古朴,说起来倒比真正的风月场所多了一番韵味。
但是楼上呢?楼上各房间专为身份更高的客人准备。由于地理原因及战争因素,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洋派作风还未吹过来,里面的布置一切比照过去。艳红的桃花罗帐,雕花床、木桌、椅,不值钱的瓷器陈列在博古架上,花几摆了青瓷花瓶,里面盛开着绢花牡丹,靠近窗口有一副古筝,正对古筝的窗外檐下挂了两盏六角宫灯,宫灯倒映在川流而过的河水里,影影绰绰,烛光随粼波渐渐散开。
吴邪走到窗边,先是看了看河水,后来眼神落到绢花牡丹那里。“御衣黄。”他轻声道。
“御衣黄”顾名思义,与皇帝龙袍颜色一致,不过花初开为浅黄色,盛开才是黄色,如今这绢花牡丹朵朵金黄,显然是盛放中的御衣黄。
吴邪不喜欢牡丹,牡丹虽雍容华贵,却难免有娇气之嫌,男人嘛,还是松柏之类更适合,修竹也行,岁寒三友都行。
“军爷。”消失了一会儿的二管家推门进来给吴邪上茶。
吴邪以前说自己喝茶只喝君山银针,可这家妓院没有君山银针,二管家端上来的是雨前龙井。
“你们最红的姑娘呢?”吴邪转过身问。
他的军帽跟手套放在桌上,二管家将茶具搁在它们旁边。
二管家刚才已经跟老鸨商量了,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主动请司令部的人过来,以表明立场,他们向来支持军队的政策。
二管家微微弯腰,毕恭毕敬的说:“不瞒您说,我们这的头牌姑娘被人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不能接客。但是我们这还有一个头牌,姿色才艺皆不输另一位,只是……”
“只是什么?”吴邪好笑的说:“头牌之所以为头牌,不是单指那个最好的?你们居然有两个头牌,那便不叫头牌,叫双牌。”
头牌不头牌的,吴邪根本不以为意,他来此的目的是为嫖妓,追根究底却又不是嫖妓,只要叫来的姑娘长相端正,让他瞧瞧ji女到底是何方神圣便罢了。
吴邪说:“行了,你们做这行也有自己的规矩,既然说被包了一个月,让她接待其他客人确实不好。你就把另一个头牌请来,省得说我为难你。”
“军爷,您可真是通情达理。”二管家立刻谄媚的笑起来,“但我刚才还没说完,我们这另一个头牌姑娘性子傲得紧,一般客人她不接,鸨母还拿她没办法,谁叫她红啊。”
“那我倒是对她产生了兴趣。”吴邪说的是真话。
穷乡僻壤,再红能红到哪里,竟说是“性子傲得紧”,公然挑客,难道不怕饿死么?
吴邪拍了板,拿出上校的威严,提高声音说:“就她,别废话。”
吴邪在妓院发威,那边司令部偏院,张起灵盯着自己的姐姐张海杏,表情冷若冰霜。
“干嘛?如此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是我又长漂亮了?”张海杏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拿着指甲刀剪指甲。“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虽不是你娘,但也算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你现在娶了媳妇,媳妇跑了,便给我脸色瞧,天底下岂有这种道理?”
张海杏的一把屎一把尿约莫是张起灵三岁时,她不知从哪里抓来十几只成了粽子的老鼠,趁夜色偷偷放进张起灵的小屋,第二天清晨,屋外的院子里躺着二度死去的老鼠尸体,而张起灵连续敷了十天的药。再就是某年冬天,她把四岁的张起灵推进深潭中,让他去把潭底的明器摸上来,张起灵来来回回用了好几个时辰,她才道潭底其实什么都没有。
张起灵除了接受张家的训练,还要遭受姐姐非人的折磨。张海杏常说:“有个哥哥不能欺负,有个弟弟便能欺负了。”张起灵是孤儿,自打张海客见到张起灵,心中放不下这个比自己小又比自己矮的家伙,张海杏就多了个可以欺负的弟弟。
“你媳妇自己翻墙走了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没看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去赴宴,媳妇不跑才怪。”张海杏笑嘻嘻的道。
张起灵站起来,瞥了张海杏一眼,脸色比刚才更难看。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他在暗处,吴邪在明处,他若敢出手,我们也有理由发难了。”张海杏放下指甲刀,仰面正色说:“把吴邪当饵是我不对,可是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我也是为你好。”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等待头牌的时间,吴邪用来品茶,这里的茶不好喝,他只啜了几口便放下了。其实说是比照过去布置的房间,但天花板上吊着的喇叭花电灯将整间屋子照得亮堂堂,吴邪瞥过去后十分失望,认为摆上一排蜡烛才更有气氛。
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
吴邪望向房门口,那里站了一个女人,一个身材婀娜,明艳照人的女人。
作为世家公子,吴邪从小见过不少名门闺秀,比如端庄的吴奶奶,典雅的霍秀秀,三叔曾经姿容姝丽的情人文锦,文锦清丽绝美的密友霍灵。但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虽然也有着非凡的美貌,眼神灵动显示着智慧,可她身上更有一股邪气,一股自狡黠妖媚中钻出的邪气,笑一笑便像盛开的曼陀罗,令吴邪不由自主思及“温柔的杀死你”。
吴邪怔了一怔,瞧着那个女人,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想这么多,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竟把对方比作有毒的曼陀罗,难道是内心已将所有风月女子都看做洪水猛兽了?
“傻看什么?”那梳着手推波纹发式的女人走向吴邪,细细的眉毛高高扬起,表情甚是不屑一顾。“我当什么来头,不就是个当兵的。哟,上校啊,上校怎么了?不合本小姐的心意,本小姐同样概不奉陪。”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绣金丝凤仙领大红旗袍,贴身衣料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曼妙的身材曲线。她的脸很白,白得犹如初雪,约莫搓了不少铅粉;同时她的嘴唇很红,红得娇艳欲滴,很像霍秀秀以前涂过的一种……一种叫什么蜜丝佛陀牌的唇膏。“上校。”她轻启朱唇轻蔑一笑,款款而来时旗袍前后两片长摆随步伐起伏,露出里面的肉色丝袜,而吴邪闻到了花露水的香味。
吴邪站起来,退后两步,迅速与对面的女子拉开距离。
女人一愣,讶异的瞄着吴邪,片刻后捂着嘴笑起来,“呵呵……呵呵呵……本来对你没兴趣,现在一下子又有兴趣了。”
她刚才靠的太近,足以让吴邪看清旗袍高叉里的大腿。辛亥革命之后,妇女解放运动愈演愈烈,自古便裹得严严实实的良家妇女们终于得到穿丝袜露大腿的机会,然而,女为悦己者容,最后享用此福利最多的却是男人。
南京的大家闺秀皆作风正派,从没有任何一位女子会毫无羞耻之感的展示身体,这样靠近男人,勾引,魅惑,chi o裸的散发着情yu。
“男女授受不亲?”女人斜睨着吴邪娇笑,“你要在乎这个,何必来流芳园?”
吴邪一时竟无言以对。吴老夫人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对吴邪要求异常严格,她老说当年吴邪的父母就是奉子成婚,若不是古桐花怀了吴邪,她打死都不会让女飞贼进门。但是,吴邪是来嫖妓的,嫖妓还避什么嫌!
那女人抿起嘴,又笑了笑,“你当自己是柳下惠啊。你们立了规矩,说军人不能来妓院,你现在过来岂不是触犯军规?”她口里虽这么说,其实心底很喜欢吴邪的生涩反应,过了会儿,她走来亲昵的贴近吴邪,仿佛一条柔软无骨的美女蛇缠在吴邪身上。
吴邪吃了一惊,没推开她,但心里各种不自在,手也不知往哪摆。他倒不是真的多么纯情,被女人抱了抱便脸红,他只是打从心底戒备这个女人,至于理由,他说不出来。本能吧?他好像最怕这种类型的女人。
“我听说你有礼物要送我?”那女人用丰满的胸脯挤着吴邪的胳膊。
吴邪仰面盯着头顶的喇叭花电灯,应道:“啊……是啊,有个小东西。”
“我叫阿宁。”那女人抓住吴邪的手。
吴邪低下头,看到她的手腕上戴了一条手链,由七枚铜钱串成,全是安徽安庆铜元局铸造的当十钱币,上面的“光绪元宝”四个魏书已经模糊了。
这个女人……吴邪心生异样。
阿宁妖冶的笑了,抬起自己的手在吴邪眼前晃了晃,“怎了?你认识?”
“不,我只是觉得这条手链很特别。”吴邪连忙摇头。
看成色,这七枚铜钱好像在地下埋了很久,虽然经过仔细处理,可依然不属于阳世,照她的穿着打扮,给自己弄条这样的手链,实在匪夷所思。
“你若喜欢铜钱手链,大可以找几枚新的串起来,光绪元宝也不过面世三十六年而已,没那么难寻。”吴邪微微一笑,以期掩饰刚才的不自然。
“新的?我就是个穷ji女,哪有闲钱买新的?要不,你送我?”
送这个?对吴邪来讲还真没什么难度。
“其实,我就喜欢这种。”阿宁忽然降低声音,以一种堪称深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铜钱手链。
吴邪哑然,心道这女人真好打发,随便在斗里摸点生锈的东西送给她估计都能当成宝贝。哪像霍秀秀,要香港的,国外的化妆品,真不知那些东西能好过老祖宗留下的东西?
“我说,我等了半天了,礼物呢?”阿宁将目光移到吴邪脸上,照旧妖媚的笑着。
吴邪坐下来,阿宁也坐下来,二管家给他俩上了几个下酒小菜,阿宁叫二管家把自己珍藏的西凤酒换过来。
“洋酒没意思,如此良辰美景,还是要品我们自己的酒。”阿宁给吴邪斟了满满一杯酒,自己没喝,径直走到对面的窗边,在古筝前坐下,随手抚了抚琴弦。“无功不受禄,我给你弹一曲,弹完了你再将礼物赠予我。”
这女人……好奇怪啊。吴邪望着那朵妖娆的曼陀罗。
今晚月色极好,清辉柔媚,皎洁动人,犹如天宫瑶池洒落凡间,适合谈情说爱。
阿宁抚曲,春江花月夜,吴邪却想起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hou庭花。真是白瞎了人家姑娘一手好琴。不过,不管怎么讲,这也算正在喝花酒吧?吴邪看着阿宁,饮了口西凤酒,心里想到张起灵,忽然美滋滋的乐起来。
吴邪笑了,阿宁以为吴邪是因为自己的琴声而笑,于是她也笑了,面若桃花。
一曲完毕,阿宁重新坐回吴邪对面,吴邪拿出一个精致的金色哑光吊坠,可以翻盖放入照片。几天前,解雨臣将这东西塞给吴邪,说是哪个世家小姐落在他那儿,他不喜欢她,看了心烦,叫吴邪转交。吴邪这会儿借花献佛,拿出吊坠送给嫖妓对象,可也巧了,仔细看去,这吊坠的外壳暗纹竟然像极曼陀罗花。
“很漂亮。”阿宁接过吊坠,拿在手里欣赏,“只是我不喜欢这种花。以前有人对我说,这种花代表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我讨厌不可预知,我希望一起尽在掌握中。”阿宁凝视着吴邪,十分聚精会神,“上校,你叫什么名字?”
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好玄乎,但是吴邪不以为然。
“我吗?我叫吴邪。宁小姐,你今晚愿意陪我共度良宵吗?”吴邪露出一个自认完美的笑容,心口不一的问了一句。
阿宁呵呵笑了,眼神飘忽,心中想法不可捉摸。
而此时此刻,流芳园门外,张起灵神色冷峻,后面跟了一队士兵,皆是荷枪实弹,目不斜视。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张海杏的计划终是被张起灵否定了。张起灵不想再次利用吴邪,即便他可说是一直利用着对方。
当晚,张起灵找到宴请他的神秘族人,提出他要冒险回南京,而且一定得把吴邪带回去。
那个人说:“形势早就变了,你呆在我这里,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回去南京,那里不是我的地头,听你话的人又不多,你这不是找死么?”
张起灵摇头,一意孤行。
“我不管你了!”后来跟进来的张海杏狠狠瞪了张起灵一眼,甩门离开。
没过多久,张起灵之前派出去寻找吴邪的士兵带回消息,说吴团座去了流芳园,至于流芳园是个什么地方,士兵吱唔了好一阵,最后小声的道:“那里是个妓院。”
在妓院跟阿宁喝花酒的吴邪不知道,张起灵口中的危险远不是吓唬他,张起灵从不打诳语,如非必要,他绝不轻易骗人。于是,主意已定的张起灵一边领着人马去接吴邪,一边让神秘的张家族人安排车辆送他们回南京。他认为,回到南京进入吴家的势力范围,至少吴邪会是安全的。
张起灵站在流芳园大门外,一个中士跑到前面替他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条缝,二管家由里面探头,看见张起灵的瞬间,他的脸黑了,急忙跑出来快速辩解道:“各位军爷听我解释,那位非要进来,我们拦不住。要知道不是我们不拦,而是我们不敢拦,他说他是……”
张起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他在哪?”
旁边的中士也道:“废话少说,告诉我们人在哪里就行,这次我们不是来抓人的!”
二管家闻言怔住,不是来抓人?这架势不是来抓人?怎么看都是来抓人吧!
中士一把推开二管家,二管家身材壮硕,也算孔武有力,居然被这中士退得踉跄几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族长,请进。”中士替张起灵推开大门。
流芳园二楼,吴邪尚不知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已经领着人来“捉奸”,他跟阿宁喝着酒,阿宁给他哼小曲儿,到后来还清唱了几首当红ge星周璇的歌。
“你喜欢周璇?”吴邪问阿宁。
周璇是个美人,吴邪的二叔吴二白很喜欢听她的歌,但凡有她的表演,他都必去捧场。
“喜欢?不喜欢?我也不知道呢。我是女的,她也是女的,我干嘛要喜欢她?”阿宁的回答很奇怪,也许根本不是回应吴邪。
吴邪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愈发觉得自己跟阿宁八字不合,这嫖妓也要看缘分,他的第一次妓院之旅怎么就献给阿宁这种女人了。
“我不知道喜不喜欢她。我只记得第一次听她唱歌是三年前,那会儿我很不顺,心里焦灼痛苦得狠。我走在大街上,拐了个弯儿,进了一家商场,商场的广播正在放她的歌曲。”
阿宁说话,吴邪听着,口渴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阿宁望着他,顿了顿,忽然开口唱起来。
“热血浩气似火旺,枪炮中心志顽强。若进犯我半分土壤,奋起共同反抗。敌寇踏我国土上,鲜血筑抵抗城墙。历过万世百千风浪,雪霜下人自强。”
毫不夸张的说,吴邪真的呛着了,被那些刚刚滑到嗓子眼的酒水。
“呵。你怎么了?”阿宁停下来,看着吴邪发笑。
“没……没什么……”哪能没什么!这种地点,这样的人物,妓院里,喝花酒,ji女却一本正经唱起抗日救亡的歌曲,尤其他还该死的觉得特别好听,这能叫他不呛着吗?
“她那个时候还叫周小红,歌里有句歌词是遇逆风见劲草重任我敢当,与敌人周旋于沙场上。她因这首歌而受到关注,所以后来的艺名便叫周璇了。”阿宁缓缓的说。
吴邪“嗯”了声,表情有些尴尬。
“其实对她感兴趣的不是我。”阿宁扫了眼酒杯,没一会儿,又看回吴邪,“我们不说她了。你不是想与我一夜春宵,我先说明,我的价码可是很高的。”
能有多高啊……吴邪偷偷摸了摸裤袋。出来的急,钱没带够,不知呆会儿能不能记账,到时再找张起灵结账。好吧,他嫖妓,给张起灵戴绿帽,最后还叫张起灵出钱,想一想就觉得希望渺茫。不过他又不是没钱,只是现在没钱罢了,解雨臣身上肯定有钱,可解雨臣如今身在何方?
阿宁瞧着吴邪,眼神颇为玩味。他俩相视举杯,又喝了几口酒。“我说吴上校。”阿宁突然站起来,走到吴邪身边,硬挤到吴邪的大腿上坐下。
她这一坐,高叉分开,白花花的大腿晃瞎了吴邪的双眼,那膝头还抵着吴邪的子孙根,开玩笑似的蹭了蹭。
“我们先一起泡个澡,走廊尽头的浴室里装了双人浴缸,是鸨母专门派人从上海运来的,我甚是喜欢。”
鸳鸯浴么……可惜面对阿宁,吴邪始终兴奋不起来。
“鸨母还买了好些香皂,洋人产的,在这地方稀罕得紧,我分了几块,一会儿给你搓背。”
猛地,吴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实在想象不出赤身裸体的阿宁替赤身裸体的自己搓背。阿宁不是不美,她明明那么妖娆妩媚,基本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动心,可是,他却恐惧这种美丽,无法从心底对阿宁倾心。
难道,难道他不是男的!
“你想什么呢?”阿宁低下头,在吴邪的脸颊上印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这个吻充满了调侃的意味,绝不是讨好或者爱慕。吴邪看着阿宁,她的双峰顶着他的心脏,他忽然觉得,今天还是点到为止吧。
然而这时,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吴邪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歪过脑袋,那鲜红的唇印正好落入一双安静淡漠的眸子里。
“夫人!”踹门的中士死瞪着门内,眼睛里简直能冒出火。
吴邪怔愣几秒,盯着门口,那双眸子叫他心虚。
“吴邪。”张起灵叫出吴邪的名字。很多时候,他都称呼他为团座,但现在,他叫他吴邪。
阿宁忽然笑了,搂着吴邪的脖子花枝乱颤,“夫人?叫谁呢?可不能瞎占便宜。要光顾本小姐,下楼先排队,不过今晚不行,今晚我是他的人。”说着,她在吴邪脸上又亲了一口,唇印一边一个,刚好对称。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阿宁向张起灵宣示了自己今晚属于谁,或者应该说宣示了吴邪今晚属于谁。其实她对吴邪没存那份心思,只是单纯觉得有趣,她故意亲吻吴邪,刺激捉拿嫖妓军官的门外一众人等,看到他们震怒,她便愈发觉得有趣。
“我说,你长得可真好。”阿宁坐在吴邪的大腿上斜睨着张起灵,“干这行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美男子。嗯……我破个例,你进来,叫他们都出去,我们三个一齐共度良宵如何?”阿宁朝张起灵抛了个媚眼。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说阿宁风情万种,比南京那些交际名媛不逞多让,估计没人会有意见。但就算再有魅力,敢公然挑逗张起灵这种心如古井的男人,还诱惑他行淫靡之事,吴邪忽然替阿宁捏了一把冷汗。
出于人道主义,吴邪顶着众人的目光,小声提醒阿宁说:“宁小姐,这个人……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为什么?”阿宁笑着瞥了吴邪一眼,“男人喜欢美人,女人也喜欢美人啊。”
吴邪郁闷,什么为什么?什么美人?难道光看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还猜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作为ji女,她的阅人经验似乎差得很远,张起灵这种石头岂会为美色所迷?他要能被美人计击倒,自己早就用了!古语云:英雄难过美人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张起灵若逃不出颜如玉的手掌,以后有事相求或相胁,必能进美女淫声以惑之。古往今来死在美人计下的英雄太多了,不怕英雄爱美人,就怕英雄是石头!张起灵是石头,金刚石,陨石,女娲补天的五彩石,太硬太冷,不似常人,有什么好!这种人的吸引力就这样大么?还美男子,刚见面时为何不称儒雅风流的自己为美男子啊!
“你吃醋了。”阿宁格格笑起来。
吃他的醋?老子呸!吴邪脸色忽变。
张起灵走进来,淡淡的扫了吴邪一眼,瞧见阿宁诱人的大腿时,表情也没有一丝改变。“吴邪,该走了。”张起灵平淡地道。
走?往哪走?他的目的尚未达到,才不走!吴邪轻哼一声,当着张起灵的面,手臂环紧阿宁的腰,“干嘛?我都没尽兴。今晚月色撩人,适合与佳人共饮,张副团座刚才不也赴宴与佳人相聚,怎么就出来了?早些回去吧,免得冷落佳人。”
张起灵皱眉,一动不动的盯着吴邪。
吴邪得意洋洋的搂着阿宁,倒了杯酒,美美的喝了几口,跟张起灵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张起灵不说话,只笔挺的站在那儿,眼神沉静,像一尊岿然不动的完美雕像。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双漆黑的眸子,吴邪渐渐喝不下去了,莫名其妙有些犯憷,最后如坐针毡。
“你怎么了?”阿宁发现吴邪的异状,问了一句。他在害怕吗?害怕自己面前的男人。其实这个男人也很奇怪,来抓人,竟然到现在都不行动,难道因为抱着自己的这位军衔较高,所以不敢下手?
吴邪没有回答阿宁,沉默了好一阵,才硬着头皮开口,“我说张副团座,你杵在这,未免太不解风情。”
不止张起灵,他带来的张家人皆杵在门口,并且看向吴邪的目光充满敌意。好啊,好,张家存世两千余年,还没有一个敢给族长戴绿帽的族长夫人出现,吴邪可是开了先河,触犯族规,自当以族规处置!
原来……吴邪首先犯的不是军规,而是族规,可惜本人还不知道。
“真是的,你爱站便站,我不招呼你了,宁小姐,咱俩接着喝。”吴邪拍拍阿宁的屁股。
阿宁:“……”心底有点愠怒。
吴邪也是有些愠怒的,他倒了两杯酒,阿宁一杯,自己一杯。气氛略显沉闷,阿宁却极为聪慧,啜了几口酒,不说也不问。不一会儿,酒杯见底,吴邪将酒杯重重往桌面一放,心道这张起灵是不是有毛病,看多了也不怕长鸡眼,心里有什么想法至少说出来啊,觉得自己逛窑子丢了他的脸,骂出来,吼出来啊!就这杵着是几个意思?闷声闷气,连带自己也闷着慌,好好的花酒喝成闷酒,这闷油瓶真会折磨他。
就这样,他们居然耗了一个小时,期间吴邪间断性的消灭了三壶酒,后来实在忍不下去,让阿宁去给自己弹琴唱曲。
阿宁兴致不错,竟然顺从的走到窗边坐下,她实在对眼前的事情很感兴趣,亦愈发觉得吴邪这个人有趣。
阿宁唱:“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也不知谁给谱的曲,确实十分悦耳。
吴邪饮下最后一杯酒,拿起酒壶掂量掂量,头一扭,朝门外喊了一嗓子,“没酒了,上酒!”看到张起灵,他挑了挑眉毛,故意道:“你怎么还在这,像个跟屁虫!”
“呵呵,上校,你是不是喝高了?”阿宁坐在对面轻笑。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吴邪一直愁,愁很多事,目前潘子的死算是压在他心底最大的一块磐石。于是,这顿酒成了货真价实的闷酒,闷酒易醉,醉了便容易情绪化,这不,刚听到阿宁说自己醉了,他就一下子跳起来,“我没醉!”还走前几步揪住张起灵的衣领,“你说我醉了没?”
张起灵没反应。
“老子讨厌你!”吴邪瞪着张起灵。
张起灵好无辜,说吴邪醉了的又不是他,为何他却是被追问的那一个?
“我说你们不该出去吗?上校都醉了,我要服侍他。”阿宁抿起嫣红的双唇,两边嘴角微微上翘。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原本淡然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然而,也只是冰冷而已,他最终没说什么,移开眼神又去瞧吴邪。
“哟,什么意思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抢了你男人。”阿宁翘起兰花指,极为妩媚的将一缕头发捋至耳后。
吴邪摇摇晃晃,抬起自然下垂的另一只手,双手揪住张起灵的衣领,“姓张的。”
阿宁坐在古筝前幸灾乐祸,“我的酒后劲足,他肯定是醉了。”
“我没醉!”吴邪继续冲着张起灵吼。
这次,张起灵有了反应,他挪开吴邪的手,扶住他的胳膊,“我不愿再绑你一次,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你马上跟我走。”
听到“绑”,不幸牺牲在酒后劲中的吴邪突然激动起来,“绑我?你还敢绑我?”他挣脱张起灵的搀扶,指着张起灵的鼻子,“你再绑我,我就跟你离婚!咳咳,咳咳!”说话太急促,某团座被口水呛到了。
阿宁瞪圆了眼睛,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吴邪呢?也许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张起灵侧身,对门外的族人说:“准备回去。”
吴邪脚底踩了棉花,东晃西歪的嚷,“老子不回去,老子要嫖妓!老子嫖妓的钱还要你来付!”
张起灵再度皱眉,伸手拉住他,把他往外带。
阿宁大笑不止,“我道氛围如何这样奇怪,原来你们不是来整顿风纪,而是捉奸,这两男人未免也太……”
“住嘴!”门外中士一声暴喝打断阿宁。
“呵。军爷真了不起,只管欺负小女子。”
“你是小女子吗?”张起灵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阿宁淡淡开口道。
阿宁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堆满笑容,“我不是小女子,难道你们是?”
“你以为我不认识你手腕上的铜钱?”张起灵扭头,眼神落到那串铜钱手链上。
阿宁面色陡变,后退几步。
“不要继续接近吴邪。”张起灵转回头,不再看阿宁一眼。他的力气很大,吴邪摆脱不了他,就在吴邪快被他拽出门口时,阿宁冲他俩的背影喊道:“谁接近他?我们素不相识,今天只是凑巧!当然,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你得意什么,你已经自身难保!”然后,阿宁欢悦的笑声一直陪伴吴邪“走”下楼梯。
“放开老子!”吴邪拼命摇动胳膊。
流芳园大堂的宾客皆一脸错愕,看着一位军官将另一位军官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拖下来。吴邪的手腕快断了,绝非言过其实。
“张起灵!”吴邪半跪在地面,手臂发麻。这人不要脸自己还要脸,但如今颜面扫地,什么尊严都没了。“胳膊要废了,成残疾了!你他娘的袭击上峰!”吴邪仰面叫道。
对军人来说,袭击上级绝对是重罪,要上军事法庭,但对张家人来说,惩罚“红杏出墙”的族长夫人却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张起灵下手这么狠并非本意,如果吴邪不挣扎,他根本不会使这么大力气。
“张起灵……”吴邪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
张起灵停住,转头,与吴邪及自己的族人一起,站在大堂中央。
“我……”吴邪的十根手指全攥成拳头,然攥成拳头也没用,反而令胳膊更加麻木。
“回南京了。”张起灵淡淡的说。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吴邪本来要同张起灵好好理论理论,听到回南京,他愣了一愣。曾几何时,他做梦都想回南京,他要当一个堂堂正正的救国军人,而不是蹲在山野中倒斗,然而现在,他听见这三个字时似乎有点恍惚,那反应就像他根本不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起来吧。”张起灵松开吴邪的胳膊。
吴邪望着他,脸颊微红,眼神朦胧,过了一小会儿,吴邪按了按太阳穴,顺便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张起灵一直等着他,等他站起来跟自己回南京。
时间慢慢过去,吴邪是站起来了,但他是横眉竖目的站起来,瞪着张起灵,口气不善,“回南京?可以,你在外面等我嫖完。”
吴邪铁了心要嫖妓,真不知这流芳园哪里吸引他,或是阿宁哪里吸引他?大堂里的人都看着他们,吴邪面不改色,隐隐还有些趾高气昂。
“你回去等,或者就在这里等,我兴致正高,你能不扫兴么?”
“族长!”吴邪身后的几个张家人脸色阴沉,大有张起灵一声令下便把吴邪捆成麻花扔到车上运走的意思。
而张起灵呢?张起灵只是看着吴邪,沉默冷静,惜字如金。
面对这样的张起灵,吴邪莫名烦躁起来,斜了他一眼,大力转过身体,似乎想返回去找阿宁。“又来了,脸老绷着,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张起灵依旧不答话,不过在吴邪迈出第一步后,他闪电般出手,毫不留情的给吴邪来了一下。数一数,他总共敲晕吴邪三次,一次用刀,两次用手。事不过三,吴邪以前发过誓,若张起灵再次弄晕他,他可不会像头两次那么好说话。人皆有尊严,张起灵必须懂得尊重人,尊重他,尊重吴团座!
其实人家张起灵哪有不尊重他?立在他面前等他喝闷酒便是给了他足够的尊严,希望他迷途知返,能够主动提出离开。但他叫人失望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变本加厉,张起灵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既然不配合,那就只有来硬的。
“族长,绑了扔车上吧,哪怕是夫人,触犯族规也当一视同仁!”中士站在张起灵对面忿忿的道。
可张起灵摇了摇头,望着中士,脸上波澜不惊,“他不可以。”
张起灵原本的意思是,吴邪与他不过一场交易,既是交易,还是男人与男人,对吴邪来讲自是弊大于利,既然如此,何必因为对方根本就不需要遵守的规矩而去侮辱对方。但张家族人不会这么想,他们认为族长漠视祖训,区别对待,破坏了张家的规矩,难怪现在族里大部分人都不服他,要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还给他几分薄面,谁会恭谨的站这儿陪他捉奸?
对于这些,张起灵其实根本不在乎,那些人有什么想法,基本难以影响他分毫。张起灵架住被自己敲晕的吴邪,忽然使劲打横抱起。“走。”他看了族人们一眼,淡淡的道。
进入九河镇的当天晚上,张起灵匆忙敲晕吴邪离开了这里。
司令部,张海杏收拾了不少行李,那个神秘的张家人叼着十八世纪的金边红玉烟斗,懒洋洋的靠在门边道:“你果然放不下他,真把他当弟弟了。”
张海杏眉峰轻皱,抬手划破空气,“我讨厌烟味,滚一边玩去。”
“呵呵。他要是不能做族长,你可要支持我。”叼着烟斗的家伙整了整衣领,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
张海杏转过身,望着他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半个小时后,张海杏整理完毕,站在吉普车前面等待张起灵,过了一会儿,抱着吴邪的张起灵出现在视野,她这才轻笑一声钻进车内。
“我跟你一起回去。”她坐在车内涂指甲油。
张起灵望着她,微微有些吃惊。
“你想什么我知道,你可以谁都不带,但我必须跟着你。”张海杏抬起头,朝张起灵明媚一笑,“我是你姐姐。”言出肺腑诚恳感人,这真是小时候往死里折腾张起灵的张海杏吗?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起灵开车,车上倒着夫人,坐着姐姐,一路往首都南京驶去。
李白说,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天文列宿在,霸业大江流。古人诚不我欺,这句诗明显昭示了南京政权命不久矣,哪怕以后迁移到重庆,一样是个短命的政府。
往南京去的这一路,吴邪“睡”得挺香,任由窗外嘈杂,路途颠簸,他也总是不醒。当然了,这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最后令他不顾死活一拳挥向张起灵,至于结果,可能团座的手比副团座的脸疼吧。
临近南京时,路况渐好,车辆往来畅达,张海杏替下几天没有睡觉的张起灵,让他靠在后座小憩。吴邪睁开眼睛的那刻,正是日出东方,天地间升腾起金色的火焰,由地平线漫延至车下,让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张起灵靠着椅背,风纪扣早已解开,他闭着眼睛,领口微敞,呼吸绵长。
吴邪坐直身体眨了眨眼睛,发现张起灵的整个轮廓都被镶上一层金边,包括遮住额头的刘海,露在外面的耳朵,甚至连睫毛也染上醉人的金黄。吴邪目瞪口呆,望着身旁这位英俊的男子,心中突发奇想,如果拿黑金古刀在他脸上刻几个字会是怎样的光景。好吧,女人善妒,男人也会在某一刻嫉妒比自己帅的人。
“哟,夫人,看呆了?”张海杏通过后视镜瞧着吴邪。
吴邪冷笑,不再看张起灵,而是瞅着张海杏的侧脸,“你们张家人都喜欢绑架,先是他,现在又加了个你。对于此种行为,我非常瞧不起,若不是他睡着,我一定揍死他!”
“醒了你打不赢吧,睡着你也打不赢,因为你连我都打不过。而且说什么绑架,多难听,这是带你回夫家,日子是过了好久,可你总归要三朝回门。”
三朝回门?日啊!吴邪陡然清醒过来,甚至来不及反驳张海杏便已陷入深深的恐惧中。回南京,没错,回南京!张起灵在流芳园里就说要回南京。
“我在哪!”吴邪身体前倾,脸恨不得贴到玻璃上。
张海杏讥嘲的翘起嘴角,呵呵道:“在车上。”
待吴邪看清外面的景致,那些小时候见过无数次的景致,他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回南京的路上,而且已经离得不太远了。
老天,这一定会死人的……
“我不想回去。”吴邪沮丧的望着窗外。
“你说什么?”张海杏表示没听清楚。
吴邪愁眉苦脸,歪在后座长吁短叹。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不想回去,不行。”吴邪一怔,转过身,发现张起灵已经睁开眼睛,深沉的黑眸犹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张起灵说不行,什么不行?不回吴家不行?
吴邪气得面庞通红,手指攥成拳,举起挥了挥,最后又放下,“张起灵!你他妈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你当老子是沙包?”
“不是沙包,是草包。”张海杏在前面格格的笑,“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之所以一觉睡到南京,全是因为他点了你的穴。”
“嘭!”这次再没有犹豫,吴邪一拳打在张起灵的左脸。
张起灵没躲,吴邪愣了愣,好半天才气急败坏的嚷道:“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张海杏轻唤一声,“呀。”眉目间毫无心疼,尽是幸灾乐祸。
面对这样的姐姐,这样的吴邪,张起灵选择了沉默,面不改色的,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
这一拳大概是近段时间内无数愤怒的集合,照理说吴邪应该将张起灵的脸颊揍成青紫,然而张起灵的左脸只不过红了少许,不青不肿,可见吴邪并没有使出多大力气。一时间,吴邪觉得很累,阖上眼皮瘫在后座,“张起灵,我求你放过我吧。”从认识张起灵到现在,他好像从没顺过心,而且多次被逼迫着“口出恶言”,诸如揍死对方,绝交,离婚等等,但每一句话都未曾兑现。
张海杏说:“族长,夫人不跟着你,你要送他去哪?难道你真要背着夫人纳妾?”
张起灵:“……”
吴邪睁开眼睛,张起灵正看着张海杏微笑的侧脸,而张起灵的侧脸还是红的,红色不会这么快便褪下去。
说实话,此刻的吴邪讨厌看到张起灵,亦不愿同张起灵讲话,极度不愿!这些天,张起灵多少次强行扭曲他的意愿,又多少次让他遭受挫败。人之所为人,那是因为人是智慧的生物,通晓道理,明辨是非,张起灵却不是人,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压根不顾别人的感受。然而,现在的他虽不想跟张起灵搭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若回去吴家,打断双腿事小,禁足才是事大!他不能回去,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回家。
吴家祖训,凡不肖子孙触犯家规,轻则闭门思过,重则鞭笞一百,再严重些,清出族谱,逐出家门,对比张家,对方大抵如此,不过多了条清理门户。吴邪是独苗,受到鞭笞的可能性不大,打着打着,唯一的继承人打没了,谁付得起这责任?但闭门思过就绝对逃脱不了。不要认为闭门思过是捡了大便宜,禁足几年,犹如旧时困在深宅的大家闺秀,像吴邪这种新时代的年轻人估计得闷出病来。最重要的是,吴邪的计划、理想全泡汤了,家里肯定会逼他娶媳妇,再生一堆娃儿,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则魂断温柔乡。
思及此处,吴邪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正色质问张起灵,“你之前不是让我住在军队?现在叫我回家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叫吴邪回家是因为吴家安全,他想安排吴邪住在军队时,他的敌人尚未对他出手。
“今时不同往日。”张起灵只淡淡说了句。
这个答案自然不会令吴邪满意,吴邪冷笑一声,死死瞄着张起灵,“你叫我回家,先不说我会不会被打死,就说我回去后肯定得不到娘的消息。你别忘了我们还有交易,我牺牲这么大,希望只有一个,那便是你们张家高抬贵手放过我娘。反正我没看到娘之前绝不回家,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张家族长总不会当个违诺的小人吧!”
“为什么你回家后就得不到你娘的消息?”张海杏奇怪的插了句嘴。
吴邪的脸色一下子黯淡起来,仿佛这问题戳了他的痛处,“我奶奶向来不喜欢我娘,她偷盗被抓,奶奶肯定说她活该。外加我闹出这样的丑闻,奶奶更是会说当年不该让我继续与娘接触,学坏不学好,自然巴不得我今生不再与她相见。”
想想是这个理儿,家族门第观念导致的悲剧。吴奶奶是千金小姐,生了儿子吴一穷这个大学者,原本媳妇也应门当户对,不是大家闺秀,至少也是小家碧玉,结果儿子娶了女飞贼,换做谁都想不通,这年头谁会真正没有门第之见?
张起灵望着吴邪,第一次听吴邪提起他们家族的内部恩怨。
“我不回去。”吴邪捏着拳头,一字一顿道:“见了我娘再说。”要是张起灵不同意,他估计又一拳挥过去了。
这时,车已行至南京近郊,再往前些,吴家只怕连抓人的队伍都给派来了。张起灵还未讲话,张海杏忽然把车调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族长,瞧夫人说得这样可怜,你舍得夫人见不着他娘吗?我哥在郊外有栋房子,将夫人安置在那里,即使吴家上门要人,也要顾及我们家的势力。”张海杏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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