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正文 第24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第24节
花子夭挑着眉,勾唇一笑,“走了,傻和尚。”
马车上路。
引鹤突然笑道:“我还不曾想有生之年我会离开这座皇城。”
敕若看向他,“是我连累了你。”
引鹤一声轻笑,“是啊,你可把我害惨了。”
“不过,”他又道,“若不是你来了,或许我真就让自己这么走了。”
“若能入轮回,来世一声平凡,倒也是可想的,”敕若垂眸,“只是入不了罢了。”
行至城外,敕若突然道:“引鹤,那白玉簪一事,你说你是知道的。”
引鹤眯着眼,恍然一笑,“近来杂事繁多,倒是忘了当初留你的条件。”
他笑了笑,“那玉簪是当初一位故人的旧——”
引鹤的话戛然而止,马车停住了。
“国师莫再说故人,却看这位故人如何?”车外花子夭的声音淡淡响起,无不嘲讽。
引鹤心下一沉,已然猜到车外是谁,今日走时他不来送,势必就是在这里等着罢。
他撩起车帘,只见夏晏归身着黑色斗篷,面色阴沉,静立在车前。
小练好奇,钻出了个头,却被敕若拉了回去。
“不要胡闹。”
他听见敕若训小孩儿的声音,下了马车。
“皇帝可是来送我?”他拢着手,“难为皇帝了,这般远的就等着,好意心领了。”
虽是这么说着,引鹤面上却是淡淡然,没有丝毫感激之意。
夏晏归抿了抿嘴,似是百般不情愿,“鹤叔,可否——”
“不可。”猜到他要说什么,引鹤打断了他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周围还有人,夏晏归带来的贴身太监,花子夭亦是坐在马车上也不进去,等着看好戏。
夏晏归再没脸皮的事也做了,引鹤照走不误,他的挽留对引鹤来说没有丝毫意义。
他将怀中的小东西递出去时,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
不出他所料的,引鹤瞪圆了那双桃花眼,颤抖着声音,“夏晏归,你骗我?”
夏晏归不答,“你走可以,他跟着你走。”
“你骗我?”引鹤像是气极,猛然咳嗽起来。
敕若闻声出来,扶住了身形不稳的引鹤,夏晏归默默收回了向前的脚。
“朕骗了你。”夏晏归看着怀中的婴孩,此刻睡得正香,几声呓语,显得天真无邪。
若一开始告诉引鹤孩子夭折,引鹤必不相信,最终会查出来他将孩子藏在何处。
不如一开始他告诉引鹤孩子很好,引鹤自然不信他,只信自己亲眼所见,引鹤去查反而会得知孩子夭折,皇后被禁足反省一事。
引鹤会崩溃,会对自己大失所望,会相信这就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当所有的情感累积在一起时,反而不会再去深究消息真假。
夏晏归不由苦笑,无论如何,这场骗局的成功无疑都只体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引鹤对他的不信任。
他对他的爱,最终只导致了这个下场,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得到了引鹤的同时,也失去了他。
引鹤好半天才缓过来,眼中的失望刺痛了夏晏归,他不由手上用力,却惊醒了小孩儿。
哭声爆发,夏晏归有些慌乱,他在出宫前吩咐给小孩儿喂少量无副作用安神的药,但此刻药性已然无用。
刺耳的哭声振着夏晏归的耳膜,他只得收回手,笨拙地摇了摇。
身后太监站着不敢动,引鹤冷眼看着,敕若想上前,却被花子夭一把捞了回去。
摇了好一会儿,哭声依然不止,夏晏归抬眼看向引鹤,“鹤叔……”
引鹤不理,“既然皇子无事,皇帝请回罢。”说罢,转身走向马车。
夏晏归却在身后冷冷道:“鹤叔,大夏的继承人只会有这么一个。”
引鹤头也不回,“很好。”
“你若敢独自一人走,”夏晏归声音阴郁狠戾,“大夏再无继承人!”
身后太监一惊,跪地长哭,“皇上!”
引鹤身形一顿,眼看着又有不稳,敕若被花子夭抱住,只得担忧地唤了声:“引鹤?”
引鹤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他转过身,“夏晏归,你越发长进了。”
夏晏归不答,向引鹤走了几步,把哇哇大哭的小孩儿递了出去。
“成人后,朕会来接他。”
夏晏归顿了顿,柔声道:“鹤叔,我不放心别人来教他,我信任的只有你。”
他说得很轻松,“你也不必如何费心,只是每月寄封信来,好让我知道他的近况罢。”
引鹤迟迟不接,夏晏归也不收回手,一时只有小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太监是夏晏归的心腹,看着小皇子出生,之后的一系列事都是他经手,也知道夏晏归对国师的心思,却依然猜不透这年轻皇帝想的是什么。
但此刻,小皇子哭了很久,嗓子都有些哑了,却依然犟着一直哭。
他心疼至极,拊地而哭,涕泗交横,“国师行行好罢!小皇子受不得这般哭法啊!”
引鹤冷笑,“一条好狗,是我把他弄哭了不成?”
随即他看向夏晏归,年轻皇帝的眉微皱着,看着自己的眼睛已经很复杂,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皇帝都大抵如此罢。
他叹了口气,将小孩儿接了过来,轻声哄着。一见有人哄他,小孩儿哭声也就慢慢小了下来。
通红的小脸,不停地抽噎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取的何名?”引鹤问道。
夏晏归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脸,这番一动作与引鹤已是挨得极近。
他侧过脸,温热的鼻息扑洒在引鹤耳畔。
“鹤归。”
引鹤瞪向他,几乎想把怀中小孩儿扔回去,“取名何等大事,不问苍天鬼神,擅自取名,作得何数?”
夏晏归不答,伸出了手指逗弄着引鹤怀中的小孩儿,引鹤将他抱过去,已然代表着他的目的达成。
引鹤想了想,后退一步,“即便不问鬼神,也要避讳着你的名。”
夏晏归此刻却直视引鹤,目光灼灼,“我已经将此名载入皇族谱系,我就要取‘鹤归’,我要让你念着他的名,想着这里”——他指了指脚下——“还有人等着你,一直守着这片河山等你。”
“我要你记得,这江山我是为了你守的;我要你记得,我为你做了什么;我要你记得,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突然,他语气哀伤,“鹤叔,你会记得吗?”
“你会记得回来吗?回到我的身边?”
引鹤向来受不了这样子的夏晏归,他抱着小孩儿匆匆上了马车,却不答夏晏归一句话。
夏晏归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得让开路,看着花子夭对他嘲讽一笑,挥鞭而去。
太监跪在地上,半晌无声。
抬眼却只见皇帝背对着自己,望着京城高而宏伟的红色城墙。
人道是:世事心伤,应是凉茶醉骨,淡盐苦。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日更!
☆、第七十六章
引鹤说:“世间若是还有人能够救他,就只有他一人了。”
常罗山的祉,上古大神,本身玄蛇。
敕若恍然道:“他,还在常罗?”
“不然去哪儿呢?”引鹤苦笑,“他搜了天下书,封了整座山,找去到归墟底部的方法。”
“长罗在归墟底?”敕若讶然。
引鹤更惊讶,“你不知道?”
随后他又释然,“也是如此了,西天诸佛管理森严,这点事必不会传入你耳中。”
马车一路向西,行至磨沱镇时,夏鹤归的吃用耗尽,几人只好下车在磨沱镇稍作停歇。
花子夭找了一家客栈,让引鹤带着夏鹤归在客栈休息,他们去买物品。
磨沱镇已经偏靠西北,风物大多也都和黄沙大漠有关。
小练新奇得紧,松开敕若的手,在镇上窜来窜去。
花子夭一边走,一边跟敕若说着磨沱镇的风土人情,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这么说。
敕若对这些很感兴趣,“你去过这么多地方?”
“早年游历,和一些听来的传闻罢了。”花子夭微微扬起下巴。
“那也很多了,也很有趣,”敕若看到一串做工朴实却很有韵致的佛珠,拿起来看了看。
花子夭便将这串佛珠买了下来,他道是买给小练的,“小屁孩儿现在戴什么佛珠,而却这串佛珠什么用也没有。”
敕若笑了笑,将这串佛珠收进怀中。
磨沱镇风物奇特,但镇小,不过两条街。
夏鹤归的吃用之物在一家小店置办齐整,小练也跑累了,扑向他爹爹,想让敕若抱着走,被花子夭一把拦下抱起来。
小练任花子夭抱着,心疼他爹爹因为舟车劳顿有些苍白的脸色。
三人回到客栈时,门口却围了几人在看热闹。
花子夭带着敕若绕过去,却是客栈大堂里有两人在拉扯什么。
年纪大一点近乎而立的男人作道士打扮,拉扯着他道袍袖角的少年却不过舞象年岁,身材瘦弱,面容姣好。
“你别不要我!我就跟着你!”
那少年拽着道士袖角,带着哭腔,来来回回就着这么一句话,却是始终不肯放手。
门外已有好事者在那儿起哄,“瓜道士,莫不就收了这小公子嘛!不然我就行行好带回去了!”
道士面上却是无奈至极,却又无甚办法,一看便是呆愣吃闷亏的那类货色。
花子夭对这类事一向不感兴趣,一看便知最后这道士必定会带这少年走,只是走到何处又不一定了。
他牵着敕若的手便往楼上走,却听到身后好事者闲言,“今儿是奇了,眼见的一道士受风月累了,这会儿又有个和尚堕红尘了!”
“是啊是啊,还都是对儿兔儿爷,这世道……”
花子夭听罢,顿住脚步,将和尚的光头拉了过来,在上面响亮地亲了一口。
顿时听得后头一时吸气声。
连大堂里拉扯的二人也停了动作,仰头看着此处,只剩少年一抽一嗒的抽噎声。
敕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茫然。
花子夭轻声笑道:“你这毛,怎么就不见长呢?”
敕若摇头。
花子夭正欲说话,却觉有异,向下看去,只见那少年眼尾各一抹胭脂斜飞,看似久哭所致,实则妖冶异常。
花子夭突然将目光转过来,气势非常,那二人俱是一惊。
少年往道士身后躲,那道士看上去没几分本事,此刻却挺着胸膛将少年护在身后,直愣愣地回望过去。
敕若发觉不对,这才顺着花子夭视线看下去。
那少年正暗搓搓地在后面露了半个脑袋,神情紧张,眼尾的那抹胭脂越发深了。
花子夭扬手一挥,客栈大门轰然而闭,客栈老板知道这是高人,只得心呼倒霉,却不得不往后院厨房避难去。
“咦?”楼上突然传来引鹤的声音,“这不是广寒宫的小兔子嘛?”
众人齐齐望向他。
引鹤抱着夏鹤归走出来,对着敕若他们说道:“我见你们久不归,想出来吃点东西。”
“你说他是谁?”花子夭问道。
引鹤道:“广寒宫的小兔子啊,怎么跑到凡间来了?”
“嗯——”引鹤望着天,“叫啥名儿来着,太久了,我倒忘了。”
“岑欢。”
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只见那少年睁着通红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我叫岑欢。”
此刻,岑欢的眼尾胭脂已经深如鲜血。
“我记得你,”他看向引鹤,“箜篌仙君。”
随即,他看向敕若,“我也记得你,那次大战前,你站在箜篌仙君的身旁,仙子说你是佛界的尊者,但却和箜篌仙君长得一模一样,仙子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了。”
敕若眼神一暖,“小僧也记得施主,听说施主下了凡尘,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
终于知道自己此刻没有危险的岑欢直起腰来,从那道士背后站出来,拍拍道士的肩,“喏,我就告诉你没事的吧。”
那道士不理他,收起拂尘,拱手道:“小可东华上观凌松子,方才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引鹤摆摆手,“我饿了,你们吃东西吗?”
“要!”小练举起双手表示同意。
花子夭只得先去房中将东西放下,才又下楼。
老板上菜的速度很快,引鹤他们已经开动了,见到花子夭下来,敕若笑道:“你也快来吃点。”
岑欢二人已经吃过,此刻却被引鹤叫住,边吃边问。
“你如何下了凡?”
岑欢耸肩,“仙子睡觉呢,我趁吴刚和桂树不注意就跑出来了。”
“你下来多久了?”
岑欢掰着手指算,最终摇摇头,“我记不得了。”
“你下来作甚?”
岑欢含情脉脉看向凌松子,眼尾才淡下去的胭脂蓦地就红了,“我下来找他啊,他曾经救了我一命。”
引鹤摆摆手,表示知道了,“那你下来碰到什么事没有?”
岑欢想了想,“没有,就是才下来时,不小心受了伤,被一个小男孩救了。”
引鹤嘲道:“那这个人也救了你,莫不是你也要去报恩?”
话音才落,一直没什么动作表情的凌松子,神情却是骤然一紧。
岑欢晃晃脑袋,没有注意,兀自道:“不行啊,那个人不需要我报恩,反而会累他因果徒增。”
引鹤一愣,“如何说?”
岑欢捧着脸,眼睛圆圆的,还有些天生的绯意,“那个人,也不能说是男孩,他看起来好像脱了轮回,凭着什么物件活了很久的样子,若是我报了恩,他必定就要和我扯上关系,还不如我直接离开,他也是这么想的。”
“脱了轮回?”引鹤擦了擦夏鹤归沾满了糊糊的脸,“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物件?”
岑欢摇头,“不知道。”
花子夭挑了挑眉,“怎么,故人?”
引鹤皱了皱眉,“若是我没猜错,这物件应是那白玉簪。”
敕若一愣。
花子夭却笑道:“国师果真神通广大,不过一区区白玉簪就能使人跳脱三界轮回,享长生之福。”
引鹤长叹,“不过是你这等庸人才道长生是福罢了。”
花子夭饮尽杯中物,“那我手上这玉簪不知是否有此用?”
引鹤轻蔑一笑,“怎么可能,你手上那物不过是能人巧匠仿制而成,尽管工艺高超,但没有我给的那一缕大化之灵,如何又能成真?”
敕若不关心这些,“你怎的将大化之灵给了出去?”
引鹤晃着夏鹤归,想要哄他入睡,“怎么又是我给了出去?”
引鹤忍不住想翻个白眼,“我只不过是将它赋在了簪子上,哪里知道被那小皇帝给拿走了,当时又战乱,我无暇去找,后来也忘了,直到那天你们拿着这仿的玉簪来了。”
“我先还以为是我的。”引鹤看了看睡着的夏鹤归,这才开始动筷子吃自己的饭。
敕若无奈,“那是你的一滴心头血啊!”
引鹤亦是无奈,“我当时无聊得紧,对天下大运还没有现在这么富有责任感。”
“那你知道那玉簪在何处吗?”花子夭转过眼,问一旁呆坐着的岑欢。
岑欢费劲儿地想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记性不好,不怎么记得了。”
小练胡吃海塞了一通,好歹饱了一点,听到这话,不禁驳道:“你记性不好,怎么就记得这道士救了你,还跑下凡来?”
岑欢一愣,眼尾胭脂转瞬绯红一片,“你,你说什么呢?这,这是我的恩人!”
小练眯了眯眼,敕若见状,微微皱起眉,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小孩儿的言行举止和花子夭越来越像了?
小孩儿一针见血道:“哦哦哦,我刚刚就发现了,你紧张和害羞的时候,这里就会变红!”
他指着自己的眼尾处,十分得意。
岑欢一下子捂住自己的眼角,往凌松子背后藏,“没有!”
小练捧腹大笑。
敕若拉过小练,“不要闹了。”
花子夭则赞赏地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这回表现不错,观察得很仔细。”
几人闹了一会儿,凌松子就要向他们告别,本意是想岑欢跟着他们走,这样彼此知根知底,也好有个照应。
但岑欢死活不同意,又大闹了一场,最终还是赖在凌松子身上,跟着走了。
走时,还留下话,说是若是什么时候想起了,就寄信来告知。不过引鹤等人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磨沱镇稍作休整,几人上路。
旬日之后,引鹤和敕若突然同时从睡梦中惊醒。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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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荒山黄土,怪石峭壁。
长风回荡在空谷中,山音悲怆好似猿鸣长嘶。
花子夭看了看山,再看了看身后一齐望山的引鹤、敕若二人,不由道:“这是常罗山?看来你们当初的生存环境挺艰苦的。”
敕若道:“大概当初那一战,常罗变为废墟,至今不曾回转罢。”
引鹤垂眸,“如果不是我们,或许长罗还在,常罗山也一直灵气充沛,山林茂盛。”
小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爹爹,叔叔不要难过。”
敕若笑笑,抱起小练,“爹爹不难过。”
引鹤一笑,“就看看他还愿不愿意让我们回来。”
说罢,两人一同举手,掌心光芒绽出,向荒山射去。
花子夭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周围哪里还是什么荒山黄土,举目尽是翠绿欲滴,阳光透进来,好似仙境般。
一条白色的石子小路蜿蜒向上,尽头却被云雾掩住,看不分明。
引鹤大惊失色,“孩子呢?”
众人转头一看,他们的马车就在身后,夏鹤归正在里面睡得安稳妥当,丝毫没受影响。
引鹤大松一口气,“看来常罗废墟已经重建了,祉设下结界封了常罗山,所以天界还未知晓罢。”
他们几人顺着小路走上去,穿过层层云雾。
饶是敕若心定如许,见到当初熟悉的景色,也经不住有几分激动,不由握紧了花子夭的手。
花子夭对他笑了笑,又有几分安稳。
跟在其后的引鹤见状,只能沉默。
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座院落,几间木屋。
“和当初一模一样!”引鹤不禁感叹道。
两人说着话,却不敢向前再走近一步,直到屋内一玄衣男子走了出来。
“祉!”二人齐呼。
祉扯了扯嘴角,“看来长罗留下的印还有几分用,进来。”
引鹤、敕若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祉将二人带来的三个家属打量了一番,花子夭倒是坦荡荡任其打量,只是小练往花子夭身后缩了缩,有些害怕这个几近入魔的上古大神。
祉却什么也没说,倒是直接进入了正题,有些阴郁的目光转向了引鹤,“你大限将至。”
引鹤到了祉面前倒是规规矩矩,乖觉得很,“是。”
“为了此来找我?”
“是。”
“要知道长罗会离我而去,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你们毁了。”他声音淡漠,像是目视蝼蚁般。
敕若目光沉如深水,“会遭天谴的。”
“天谴于我,当下于我,”祉冷声道,“又有什么分别?”
花子夭身形微动,护在了敕若面前,只引来玄蛇阴冷一笑,“此俗子造孽过多,累你修行,还生造孽缘,阻你成佛。”
花子夭一愣,却听敕若在身后大声驳斥,“凡事皆有因果,不必你来多言!”
引鹤也随即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阴阳怪气!你救便救,不救我们再不进这常罗便是。”
玄蛇突然大笑,“笑话!笑话!”
敕若、引鹤一时难堪,他们知道玄蛇笑的什么,笑他们此刻走投无路,还如此大言不惭,不知礼数。
当初的情谊似乎被这些寂寞漫长的年岁消磨殆尽。
却不曾想,玄蛇笑过之后,却道:“我自是救的。”
两人一愣。
玄蛇继续道:“但我有条件。”
“你们其中一人要将长罗给我带回来。”
说是其中一人,却是单指敕若了,引鹤重病,自是去不得的。
好半晌,花子夭才恍惚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哪里,归墟底?”
玄蛇声音阴测测的,“灵体乃大化而生,也就不会被万物所斥,他即便住在归墟,也不会被任何神魔佛发现,你又有什么高见?”
花子夭被玄蛇气势压得说不出话,生生逼出一口血。
敕若挡住花子夭,“我去便是,你不要为难他。”
玄蛇半眯着眼,“很好,很好!”
“哇——”
本应安睡着的夏鹤归突然大哭起来,打破僵持的气氛。
引鹤一摸,只好自己找地方,将夏鹤归放上去,给他换裤子,敕若也转身从行李中拿出米粉冲泡,并吩咐花子夭去烧开水,小练去拿碗。
玄蛇:“……”
换完尿布,引鹤喂夏鹤归一勺一勺地吃着。
花子夭突然说道:“祉大人,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引鹤一顿,并不看玄蛇,“是你给我下的药?”
玄蛇摇摇头,“虽是俗子,倒还是个聪明人。”
他又说道:“哪里是我给你下了药,那两个凡人本就想害你,我只是在近段时间加重了药,因为敕若马上就要来找你了。”
敕若说道:“你知道我出西天?”
“呵呵,我本想就用引鹤的,虽然他被下了药,身体大不如以前,可能会被归墟吞噬,但你一直在西天,我找不到空子。但谁知,你出了西天,岂不天助我?”
“那你如何知道我在人界?”
玄蛇看向花子夭,“那你得问他了。”
花子夭挑眉。
“好好的西天尊者,非得跟着罪孽深重的凡俗孽子鬼混;眉间持着颗佛心,却被弄得心神不稳,佛心大动。”
玄蛇了冷笑,“你一动,我就感知到了,此后,你又不时有细小的波动……”
玄蛇顿了顿,无不讽刺地看着敕若,“怕是春天的猫都没你勤快!”
“你找死!”
花子夭怒极,扬手一挥,一阵罡风扇过。
玄蛇一动不动,嘴唇微微勾着,有着花子夭十层功力的罡风落到他面前,不过使其鬓发微动。
花子夭凤眼怒睁,眼看着又要挥掌,敕若却走过来,按住他的手。
敕若温柔的桃花眼沉静如水,“我不生气,你也不要生气,更不要惹他生气。”
玄蛇煽风点火地鼓掌,“这点敕若倒是说得很好,不要惹我生气。”
引鹤抬头,玄蛇眸中红光一闪,岂不是入魔的征兆?
“你可以自己来找我,断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敕若沉声道。
“呵呵,我避世于常罗,你以为是我自愿的?”玄蛇冷笑,“便是下药,也是我用古法梦告那些凡人,才不使那些耳目察觉。”
他顿了顿,“我只是想让你们来此,也并非说要以引鹤之性命相胁,但如若不得已至此,我也无可厚非。”
“因果相扣,”敕若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我当然希望是越快越好。”
敕若垂眸,“去归墟,也无需准备什么,我即刻出发。”
他转头看向玄蛇,“但是引鹤等不得,我也希望是越快越好。”
玄蛇定定看着他,眼神饶有兴味。
花子夭作势又要上前一搏,却被敕若死死按住。
玄蛇收回目光,面上严肃起来,“归墟没有底,长罗也不在归墟之底,但也应该差不多了。”
“但是相传那底下封印着归墟之力,无论真假,你也莫给我惹事,”玄蛇道,从腹中逼出一颗光莹异彩的丹珠,“你握在手中,它会带你找到长罗。”
“好。”
敕若也不多言,走到一旁,吩咐一直安静待着的小练,“爹爹出去办事,过段时间就回来接你,你在这里和引鹤叔叔一起等爹爹好不好?”
小练泪盈满眶,“爹爹,你不带我去啊?”
敕若摇摇头,“我会回来接你的。”
“那爹爹你一定要回来。”大颗大颗的金豆子已经挂在小孩儿脸上。
敕若目光温柔,摸摸小孩儿软软的发,直起身来。
“走了,诸位保重。”
花子夭跟着敕若走了出去,引鹤放下夏鹤归,不理小孩儿哭闹,追了出来,“敕若,万事小心。”
敕若一笑,“我知道的。”
敕若和花子夭下了山,引鹤目送两人直到云雾之下,才回了屋。
只见屋内玄蛇将夏鹤归高高举起,小练在一旁哭着捶打他的大腿,让他放下小孩儿。
“你干什么?!”
引鹤冲过去,一把抢过夏鹤归,脸色已泛青白,支撑不住倒在椅子上。
玄蛇半眯着眼,“皇帝的儿子,魔族修佛的白莲,你们带回来的倒都是好东西。”
引鹤“噌”地一下站起来。
“你说什么?”
……
敕若和花子夭下山倒是很容易,穿过云雾,眼前便是一花,转眼又到结界之外,满目黄沙。
敕若定定站了一会儿,叹道:“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常罗是何模样了,重回故地,我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记得,甚至记得这里每一个时辰云的变化。”
他苦笑道:“空怀佛心,却是六根不净;六根不净,却以为自己自在清净。大抵这才是佛祖要我下凡历练的缘由罢!”
花子夭闭了闭眼,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他发现,走到这一步。”
敕若却笑,“天命如此,你道如何?”
花子夭摇头,一向透着万千风流的双眸此刻却难得正经,“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弱小——”
敕若宽慰道:“他是上古真神,你岂能和他比?”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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