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正文 第13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第13节
原本是准备用来缓解自己的头疼,没想到竟然也能派上用场。
万石难求的上品润魂丹在男主需要的时候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我真是天生就是做男主金手指的命。
景繁生叹了口气,任命一般地继续从颜萧然给他的乾坤芥子袋中掏出了一大把效用各异的丹药,恨不得一股脑的都塞进这人嘴里。
颜萧然吃了药以后脸色稍稍好上了一些。
景繁生见他暂时已经没事,便又起了把人撂在这里自己单独寻路逃走的心思。毕竟那本满是大坑的原著里那大妖是怎么离开这湖底洞穴的,作者并没有交待,他想要跑路还需要些时间。
可这个人到底是为了自己才到了这里头的,如今情况又不明,景繁生总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未免会落得个不仁义。
景繁生有些纠结。
他这一犹豫的功夫,对方纤长的眼睫毛就在这时候抖了抖,颜萧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景师兄?”原本温润醇厚的声音变得沙哑异常,颜萧然叫了一声,便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景繁生探手过去想要给他把脉,哪知刚刚摸上脉门,对方便抬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景师兄?……我们这是……死在一块儿了?”
对方显然还没有摸清楚现在的状况。但看着他那哪怕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也一脸轻快满足的样子,景繁生的心中便莫名有气。
他忍不住喝道:“赶紧给老子闭嘴!”
从来面无表情的男人忽然稍稍扬起了嘴角,他嘴角仍挂有血迹,一双狭长的眼睛似张似闭,虚弱地开口兀自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你就无法再丢下我了……”
……
判断青年现在最大的问题只是灵力耗尽脱了力外加神识受到了点小伤,景繁生烦躁地将对方的手腕一把丢开。可是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浑身被洛水侵蚀过,景繁生现在仍是四肢无力又乏又累,他见甩不脱便也懒得管了,心里想着:“反正颜萧然已经知道我没有死的事情了,我就算现在跑了他还是会找到我。”
这般想着,他便破罐破摔地将俩眼一闭,也昏睡了过去。
又过去了良久,幽暗的光线中原本倚靠在岩壁上的颜萧然霍地开了眼睛。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琉璃瓶子,从里头倒出了一粒丹药送入口中服下。
随后将视线扫了一周,最终定格在趴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人身上。
那是一双有些狭长却很美好的凤目。原本深邃漆黑的眸子在仅有岩壁发出的淡淡荧光的光芒下,闪过了一丝血红色。
颜萧然很明显地皱了皱眉头,探手过去将倒在地上的人拖了过来,直到对方的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自己的身上,双臂紧紧地将对方固定在怀里,他才像终于安心了一样,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43章 玉临2
景繁生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一面坚硬的岩壁上。
四周很幽暗,几乎没有什么光线。如果不是自己身为修士的视力要比寻常人好上许多,恐怕这会儿就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俩眼一抹黑。
景繁生甫一睁开眼睛便打量起四周来,发现颜萧然正坐在离他仅半步之遥的地方打坐。
自己一动,对方的那双狭长的凤目便立即睁了开来。
认识了几百年,景繁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颜萧然形容如此狼狈的时候。
对方原本素白整洁到连个褶子都没有的衣袍,这会儿已经被洛水侵蚀的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伴随着大片的焦黄很多地方甚至都被腐蚀出了大洞,依稀可以看见萧然君里头已经不甚洁白的里衣。一头青丝虽然不能说是太过散乱,但也已经不是原来一丝不乱披在肩上的模样了。
那张原本白皙无暇的俊颜也已经蒙上了灰尘,面色看起来却要比从前还要苍白了许多。嘴角旁尤带着一丝血痕,预示着这个人之前曾经受了重伤。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但看着他这副憔悴的样子,景繁生便心头火起。
他之前就有特意观察过,如果男主身受重伤,那么整个世界都要跟着抖上几抖。颜萧然之前大概受了三次致命伤,那时候什么天塌地陷的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都发生了,景繁生便是由此判断如果男主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也将不复存在的。
……这样一个身系不知道多少条性命的人竟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这叫景繁生如何忍得?!
就算景繁生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他儿子可是还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景繁生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敢跟着我跳下来?你不知道那湖水是会死人的吗!”
“可你也跳了。”虽然变得十分狼狈,但颜萧然面无表情令人看不出情绪的样子还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他一直都在盯着景繁生看,神情专注中透着丝丝委屈和受伤。
“咱俩能一样么!”景繁生以手指他,已经被气到无法顺利组织语言:“我一快死的人了死哪儿不是死?!你、你你……”
面对景繁生的怒意颜萧然却是混不在乎的样子。他薄唇轻启,意味深长地道:“此身虽消,此道未消。”
……嘛意思?
景繁生觉得无论是之前那个脆弱地拉着自己,会因以为他俩死一块儿了而高兴的颜萧然,还是现在这个恢复了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相的真·男主,都特别令人讨厌。
略带烦躁地挥了挥手,景繁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也没剩下几片布料了。
想想也是,由于是他先落的水,周身又不带一点防护,所以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普通黑衣早在沾上洛水的一瞬间便已经消融干净,如今他身上也只剩下一件满是大洞的里衣。
站起来以后,景繁生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自己胸前的位置。
颜萧然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盘膝坐在那里,看见他的动作便忍不住颤了颤睫毛,复又一脸受伤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地面上,不再抬头看他。
景繁生抱着胸,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身为一个一到夏天就会光膀子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现代人,如果今日自己面前的是个别的什么人,他才不怕自己露肉的情形被人看到呢。可是面对一个曾经跟他做过那种事、如今又已经明确表现出不一样情愫的男人,景繁生觉得,对于这个人自己还是稍微注意一点,不要瞎撩的好。
“……那什么,你储物袋还在身上么?可还有什么衣物了?”
沉入湖底的过程当中一路都有天罡罩的保护,萧然君的乾坤芥子袋自然是安然无恙。
景繁生接过那套叠的极其整洁的白衣,虽然对于穿无量剑的衣服尚有些不太情愿,但此刻总比什么都不穿光着的好。
颜萧然将衣服递给了他,便又垂下双睫不再看他。
景繁生也不想太矫情,他麻溜儿痛快地将所有的布料全部撤掉丢在一旁,便开始穿衣服了。
颜萧然在他刚刚穿好衬裤、披上内衣的时候站了起来,尚且还露着一整片胸膛的景繁生吓了一跳,他一边手抖地给里衣系带,一边问:“你干嘛?”
昏暗的环境下颜萧然神色不明,只见他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套衣服,在原地默默地换了起来。
……
等两个人都重新收拾了妥当,漆黑一片的甬道里便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要说现在这情况其实也挺棘手的。两个人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了,景繁生之前顶着“十五”的这个身份惯用的那一套装傻充愣和插科打诨便失去了用武之地。
然而总这么相顾无言的也不是个事儿。景繁生抓了抓头发,试着率先开口打了个哈哈:“想不到这洛水湖底还别有洞天。我还以为我给自己找了个葬身的好去处,没成想竟然没死成,哈哈哈。”
颜萧然并没有接话。
他掏出了一个外形精致的纸皮灯笼,那灯笼在被灌输了些许灵力以后便从里面亮起了烛火,又自己飞上了空中,一瞬间便将他们落入的这条甬道照亮了。
颜萧然四处打量了一圈,才说:“这甬道设在湖底却没有湖水倒灌,我们又是一路被吸了进来,应该是什么特别的阵法。”
景繁生点点头。对于阵法他真是一窍不通,这方面身为炼器大师的颜萧然说话确实是权威的。
虽然计划被打乱了,但自觉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来这鬼地方第二次,景繁生还是没有忘记要去看看困在炼妖塔的大妖是否还在里头的事情。
他道:“不如我们四处查看一下,看看怎么出去?”
“也好。”
颜萧然点头。
他整理好了仪容便又恢复了俊俏的公子哥的模样。只是在灯光的映照下,景繁生才看清颜萧然的面色实在是有些过于苍白了。
本命法宝被损毁对神识带来的创伤一般都不小,毕竟如果可以说换就换也不会有一个修士最多只可以绑定三个这种说法。再加上颜萧然一路上已经耗尽了灵力,这会儿会十分虚弱也是实属正常。
景繁生叹气地从颜萧然之前给他的那个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颗丹药给他吃。毕竟原著作者写的不详细,他也不知道这湖底除了可能会有一只被放出躲在这里养伤的大妖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危险。
既然颜萧然已经跟着他一起落进了这个甬道,一切都成了既定的事实,这种时候这么好的打手那就只能是不用白不用了。
颜萧然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将那颗药丸吞下了。这点倒还跟许多年前在重明山上时一样。
景繁生的心神不由得有些松动。
现在所有的伪装都被除下,四周再没有其他别的什么人了,他们两个竟然还可以相处的如此平静、和谐……景繁生觉得自己的尴尬症都要犯了。
尤其是他原本一直以为是要杀了自己的人,竟然会为了自己“殉情”,这一点令他至今还有点发懵。
毕竟他之前一直都以为,颜萧然或是要怪自己拉他入了邪道,或是打算将自己这个知道他修为秘密真相的人直接除掉的。
总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在自己落水的那一瞬,想也没想地便跟着跳了下来。
颜萧然还没有出声,景繁生却是要被自己满肚子的疑问给憋坏了。
就比如十五年前害自己重伤的那一次,以及十年前的落日岭上,这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他有没有想过要杀掉已经是妖邪了的自己?
如果之前他还坚定不移地觉得男主是要杀他的,那么从对方跟着自己跳下这洛水湖开始,景繁生便觉得也许真的是由于自己太过惜命,想多了。
这还是多年以后他们两个人头一回心平气和地坦诚相见。
景繁生恍惚想起,十五年前被冤枉成是屠尽宗门堕入魔道的妖邪,他从重明山一路被追杀,左拐右拐最后还是跑到了伏魔镇,直到被秦荣救进绝地谷的那一刻,自己都没有再见过颜萧然。
那大概仅仅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再听到颜萧然的消息,便是在伏魔镇的时候,他无意中听人提到,说颜萧然已经杀回了无量剑,将所有的叛徒都诛杀重登了宗主之位……
那么那时候本应该还身在重明山上的颜萧然为何突然就回到无量山了?
多年以来一直都被头痛所侵扰,景繁生时常精神不济,记忆似乎也出现了些许问题。对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可那也不过是凭空想象,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也不敢妄加断言。
事关宗门之事,景繁生便不含糊了。他想到这里便直接问道:“十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颜萧然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第44章 玉临3
已经有很长时间,景繁生都没有回忆过从前的事情了。
记忆之中重明山,从来都是一副远山如黛、绿草如茵的景象。空气中常年漂浮着草药和泥土混合的香味儿,便是每日傍晚都会浸染在万丈斜晖之下的落日岭上,也是终年藤萝绿蔓、春意盎然的。
那时候景繁生身为重明山的首席大弟子,身负看管师弟师妹学习修炼的重任,日常活动却是种种花儿浇浇草,再时不时地去山门外转上几日。或是撩一撩门内门外的可爱妹子,或是手欠嘴欠地跟好基友或者自家师弟打打架,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他的这份逍遥,即使是把半死不活的颜萧然背回了重明山上,也一点都没有被影响。
颜萧然重伤的那一天,就好像有窥尽天道已经不被容于世的渡劫期大能在经历九重雷劫似的,天边不时地便要落下几道堪比老树树干那么粗的闪电。
除了震耳欲聋的雷声,照亮整个天际的闪电和浇的人连双眼都无法睁开的滂沱大雨外,便是间接发生的地动山摇。
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以为是哪位修士窥得天机太过而触怒了漫天诸神。但景繁生却知道,这大概是颜萧然就要不行了的意思。
一声声惊雷不断落下,景繁生不敢御剑也不敢直接飞行,好不容易赶到了重明山脚下,他想都没想,直接背着人便拾阶而上。
从重名山的山脚到山顶,说是有万道石阶也不为过。一路把人背回来,景繁生便是体力再好爬到一半的时候也不免觉得腿脚乏累。
但饶是这样,他也一刻钟都不敢耽搁。
那一晚重明山上也是难得的大雨滂沱。
因为这太过不寻常了,所以反而没有人在屋子里面避雨。重明山四根巨大石柱环绕的空地上,几乎所有弟子都到了。
景繁生见有这么多人在,登时心中便是一喜。
他把自家二师弟陈繁树叫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把白衣青年扔在了对方的背上,自己则亲自去请师傅和师叔出关。
面无血色的英俊青年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两位慈眉善目、鹤发语颜的道长,连带着一名胖乎乎的黑衣道人共同围在床前,景繁生自觉自己其实并不懂医术,便就没有上前去凑热闹。
施针、喂药、过灵力。大约整整忙活了三天,颜萧然的这条命才算是保住了。
外面这时候才雨过天晴。景繁生被自己的师傅,也就是重明山宗主珩衍真人叫到了门外。
“师尊。”景繁生恭敬地走到珩衍道人跟前。
对于景繁生来说,自己师傅一直都是个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和脾气的长辈。原著当中的设定便是景繁生是被他师傅从山外捡回来的,从小就悉心教导栽培,所以这珩衍真人对于景繁生来说,一直都是个亦师亦父的存在。
珩衍真人捋了捋纯白的胡须,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说了一句话:“此子不凡。”
景繁生心下一震。
珩衍真人是经历过伐妖之战,已经将近两千岁的人了,听过的见过的自然不是他这个小辈可以比拟的。可他却也没有想到他师傅这么快就发现了颜萧然的秘密。
“师尊,他的伤……”
珩衍真人虽然是宗主,但却不是重明山上医术最好的。这天下医术最好之人乃是重明山的钰仪真人,也就是景繁生的师叔。
珩衍真人道:“性命已经无碍了。只是他被特殊的法宝震损神识,恐怕……修为要倒退很多,日后也不能动用灵力了。”
神识对于修真之人来说乃是一切灵力之根源,哪怕是一丁点破损也极有可能令这个修士无法再催动灵力了。
然而神识出现问题是无人可以修补的。珩衍道人的言下之意便是,颜萧然这个人有极大的可能会就这么废了。
景繁生皱了皱眉头,他难得认真道:“现在外面都是无量剑派出来四处追杀他的人,我们不能把他交出去。”
珩衍真人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真是造孽。”
他想了想,复又说道:“涵阳君与我本是旧友,如今其独子流落在外,为师也不能凭白见他被欺负了去。不若这样,这段期间这孩子便由你和繁树共同照管,你们一起搬去东岭峰上,也好避上一些耳目。”
东岭峰是重明山最东边的一道峰,需从重明山半山腰的一条不易被人看见的僻静小路上去才能到达此峰。因为上去的路程崎岖,四周又僻静荒芜便少有人烟。把颜萧然安排在那里既能避人耳目又能静心养伤,倒是较为合适。
景繁生谢过了自家师傅和师叔,便将颜萧然带到了东岭峰上。
这小子外伤内伤一大堆,还得有个医术过得去的照看着。景繁生又守了三日,便十分自然地把照顾颜萧然的重任交给了陈繁树,他自己则“处理门内琐事”去了。
有时候是至晚方归,有时候是三五日不归。
大概过去了两个月,颜萧然仍旧睡着,陈繁树却是先忍不住了。
“人是你背回来的,凭什么现在你天天都跑出去玩儿,我就要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照顾个昏迷不醒之人?!”
东岭峰上只有一间凡人住的茅草屋,干净整洁的小院外面围着一道高高地篱笆墙。
景繁生正坐在院内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摇啊摇,他摆了摆手道:“你傻啊,谁叫你天天守着他了。他也不用吃饭,你一天来给他看诊一次不就完了?”
“你!”陈繁树看着景繁生腰间挂着的惊鸿剑气得手抖。他被景繁生压榨劳动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也就是说得好听,如果自己真跑了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会挨上一顿揍。奈何自己空有医术而没有什么武艺,每一次想反抗都反抗不得。
陈繁树用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的师兄,手抖了半天才报复地说:“行,我就照看颜萧然到他醒来为止!这小子神识受损严重形同废人,现在外面那么多人在找他,未来的几百年的时间大师兄你可有得费心了。”
景繁生的摇椅戛然停住,不摇了。
原本关的紧紧的屋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颜萧然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一只脚尚悬在空中,将落未落。
自那以后,原本就已经面瘫了的青年变得越发沉默。
他的其他伤势都已经痊愈,唯有神识受损引起的头疼,一天到晚总要时不时地发作几次,没有固定时间,只是每次都要到把人疼晕过去为止。
施针、吃药也都仅仅只能暂时缓解一二。然而观颜萧然的反应,似乎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倒算是个能忍的。明明时常疼的面色通红,但就是能硬挺着一声不吭。
那时候的颜萧然对于景繁生来说还是隔壁宗门的师弟,而不是一本书中的男主、自己宿命当中的死敌。
景繁生这人照顾同门师弟师妹照顾惯了,有时候看着青年强咬牙关一声不吭地死死撑着,他便难免要跟着着急。
是以自从颜萧然醒了以后,景繁生倒不时常往外面跑了。
有时候景繁生会强行把他拉到屋子外面透气。东岭峰上的景色更似农家田园一般,比不上重明山主峰上的好,但却宁静祥和地别有一番味道。
景繁生喜欢坐在摇椅上,闻着空气当中的青草香味儿,喝上一杯刚刚从后山外门弟子那里寻来的灵茶。
颜萧然的喜好则单调的多。
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望着天边的云朵发呆而已。
要一个元婴期的修士接受自己从此以后除了寿命很长以外都只是个寻常人了到底有多难?景繁生不知道。对于依旧可以飞天遁地的他来说那实在是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他只知道颜萧然的表现也许太过平静了。
而这份平静在景繁生带他去落日岭看黄昏的时候,就犹如多年沉积的火山一般,彻底爆发了。
由于海拔和地理位置特殊的缘故,据说落日岭是这整个大陆上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这片土地一到晴天的傍晚便会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浸染出或娇黄或鲜红的颜色,就连花草树木蝴蝶动物都像是沉浸在一片暖阳当中似的,是这世上有名的风景胜地。
“你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落日岭?”景繁生问。
被一片暖阳笼罩的美青年只扭头去看他,但并不说话。
景繁生早已经习惯,他嘿笑道:“嘿嘿嘿,想不到了吧?除了是个可以看日落的地方,还因为这地方是在重明山上啊!重明重明,那就是两个太阳的意思,可这世上怎么能够有两个太阳?所以当然要来一个落日岭了。”
“你又张口胡说了!”憨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陈繁树气喘嘘嘘道:“师伯要我来找你那!”
“我哪有胡说?”景繁生回过头去,丝毫不承认他这是在随口瞎编,反而浑不吝地嘿嘿笑道:“再没有比我的这个说法更有道理的了!”
他还没有完全转过身去,余光一瞟间,方才还在自己身侧的那个白色影子已经一闪而过地不见了踪影。
落日岭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景繁生风华绝代的脸上露出一丝糟糕的神色,他足尖一点便窜出去数步,直追着下方正在掉落的白色身影而去。
颜萧然现在无法动用灵力,一旦掉下去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景繁生是万万没有想到,发病之时连吭都不吭一声的人,竟然早在心中盘算起了自杀的念头。
他一直以为颜萧然硬气着呢。
难道这就是过刚易折?
即便是神识撕裂的疼痛,对于性情坚韧之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令人绝望的应该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动用灵力,便再也不能为父母、为自己报仇的事情了罢。
更遑论现在外面满世界都是无量剑派下来追杀他的人,而一向心高气傲的颜萧然,大概无法接受自己要一直被别人保护的事实……
用景繁生自己的话来说,有他在,颜萧然想自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考虑到这小子与世界之间的特殊联结,出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景繁生可不介意使出一些强制性的手段防止他再做蠢事。
——反正这人也不用吃饭睡觉上厕所,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他绑在床上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还不老实就令陈繁树再给他来上一针。
简单、快捷、方便。
虽然事实上除了落日岭有惊无险的那一次,和后来颜萧然试图去拔惊鸿剑和陈繁树的佩剑用来抹脖子的那两次,他倒也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被绑在床上几天,颜萧然的那双原本就没有什么光芒了的眸子变得更加漆黑。
这几天景繁生又不见了。
从前颜萧然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倒是有出去外面野上几天不回来的情况,陈繁树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走人了!
将第一百零八张符纸叠成千纸鹤放飞给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以期他们人多势众的能够把大师兄给寻回来,陈繁树看了一眼被绑在床上从未挣扎过、跟个活死人差不多的颜萧然,默默地抹了把其实并没有聚积出来的辛酸泪。
他怎么就没有景妖孽那么狠心呢?
他多想现在也一走了之啊!
陈繁树挪了挪胖胖的身躯坐在了床边儿上,明明知道心如死灰的颜萧然已经不会做出任何回应,他仍是希望可以寻得共鸣地骂个不停:“景繁生这个没良心的,不正经!假仁义!我呸!什么玩意儿!”
他这边正在又气又恨地自怨自艾,那边“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便看见景繁生嘴角擒着一抹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死番薯你又在说老子坏话?嗯?”
景繁生轻轻哼了一声,将一个纸包直接扔进了自家师弟的怀里,虽然这样,却是看也不看陈繁树一眼。他直接走到床边,伸手便掐住了颜萧然的下颚,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那药丸竟然是入口即溶的。
颜萧然没有防备,便被一股奇怪的味道呛得咳嗽了起来。
陈繁树隔着油纸闻了闻,竟然是他最喜欢的、山下重云坊做的云片儿糕!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连景繁生粗鲁又随便地被病人喂药的事情都无视了。
喂完了药景繁生这才对陈繁树说道:“这儿没你的事了,给你放假!”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枚联络玉简递了过去,他冲他挑了挑眉:“随时待命。”
看着那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陈繁树……义(re)愤(lei)填(yg)膺(kuang)地双手接过那枚玉简,胖胖的身体一跳老高:“得嘞!”
便揣着云片糕头也不回地蹿出去了。
景繁生重新一步三晃地走到床边,心念一动便给颜萧然松了绑,他挑着唇角道:“想恢复修为吗?想的话就什么都别问,只管跟我来。”
颜萧然那段时间虽然会偶尔做出一些不大理智的事情,但绝大多数时间看起来还是那个依旧风度翩翩年轻公子哥。尤其对方无论什么时候都挺得笔直的脊背,完全无法让人相信这是个曾经是有过自杀念头的,甚至还不止一次。
景繁生带着人离开了重明山,直接往东南方向进发了。
重明山的东南方虽然不是大陆的尽头,但也算修者罕至。因为那个方向的万里之外,就是一片荒芜的大凤凰山了。
一般修士对于这个地方都是能避就避。因为那山上死的人和妖太多气场已经紊乱的缘故,景繁生也没有过想要深入其中的打算。
御剑行了小半日,他带着颜萧然在大凤凰山脚下停了下来。
颜萧然大概觉得十分不明所以,但他却仍是什么都没问。
在大凤凰山的范围内,通常来讲是绝对不会有旁人出现的,他们两个便也没有刻意隐住身形,一黑一白两条身影就那么大刺刺地出现在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颜萧然扭着头看景繁生。
景繁生也不卖关子,他直接指着前方赤裸裸的光秃秃没有一点绿色植被的山岩和土地问,“你可看见什么了?”
颜萧然乌漆漆的眸子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望了过去,只看了一眼,眼神当中便透出了巨大的怔然和惊错。
目之所及的,除了颜色有些苍白的天空以后,大凤凰山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团团黑雾!
那些黑雾一团团的形状各异。大小不同、浓淡不一,飘散在空中,有的正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有的只是在一味地在原地转圈。
不用景繁生说,颜萧然也大概能够猜到……那些是修者或妖修死后无法归于天地迈入轮回而剩下的残魄!
无论人修、魔修还是妖修,皆是夺取天地灵气、有违天道的存在。是以死后便难以步入轮回,残魂只能在天地间游荡,就犹如孤魂野鬼一般。除了极少数能够因为机缘巧合夺舍成功以外,绝大多数只能等待魂魄散尽的那一天。
事实上正常的情况下魂魄是极容易消散在天地之中的,只不过由于这里死人太多,再加上大凤凰山地理位置和气场都比较特殊的关系,所以今时今日才仍有那么多残魂在游荡。
然而现在的问题却是,无论此地是否有残魂都不是他一个元婴期的修士可以看见的。
只有分神期的大能才能感受天地之间的磁场和气场。而这些大能当中,只有极少数修为高绝之人,才可以真正地做到用眼睛“看”到这些。
景繁生一见颜萧然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设想没有错,他嘿嘿笑道:“神识受损也不是不能愈合的,只要有其他灵魂温养便可。”
颜萧然的一双凤目微微睁大了一些,问:“如何温养?”
景繁生道:“你只需敞开心扉全然接纳即可。至于灵魂嘛,那儿不就有的是?”
颜萧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残魂损魄又哪里是寻常之人就可以随意吸收的?这世上倒是有一些邪门歪道会练些个夺取残魂能量或他人修为增进自身修为的人,只是通常这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善果。
而这些人之所以会被称为邪门歪道,一是因为他们所修功法是靠夺取其他的现成能量,虽然可以使自身修为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但这种做法未免太不人道。
二是在吸收的残魂鬼气本就是污秽之物,存有杂质和怨念便极可能会造成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等的现象……就算很幸运的没有走火入魔,选择这种功法的人也很难在突破层级的时候抗得过雷劫。
抛却是否会走火入魔和雷劫的问题不谈,单单是这种吸收残魂润养自己神识的功法,颜萧然却是不会的。
但自己现在凭白就能看见那些魂体,再加上景繁生竟然如此自信自己能做到……颜萧然觉得,秘密大概就在景繁生之前喂他的那颗味道很怪的丹药上。
至于那丹药究竟是什么,又从何处来……既然景繁生没有说,他便也没有问。
只是……
见他沉默,景繁生便问道:“怎么?你该不会是怕自己堕入魔道吧?”
他这话中的魔道,可与魔修没有一点关系。两个人都知道景繁生说的这个“魔”,是走火入魔的意思。
对于一个从小就在大宗门里头长大,经受最正规教育、一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正义之士来说,就算可以做到吸收魂体温养神识,就算真的撞了大运在吸收他人魂魄以后也没有走火入魔,但单单仅是选择了这种不人道的方法、做出了吸收残魂鬼气的事情,便已经是做了有违这个世界的正义的事情了。
颜萧然不再把目光放在大凤凰山的方向,他没有什么光彩的目光重新转回景繁生身上,黑漆的眸子似乎能进吸进一切一般。
良久,才异常认真地道:“我并非是怕入魔。我怕的是……”颜萧然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道:“但如果是要你来选的话,你会怎么选呢,景师兄……”
这时候景繁生会想出这么个要用死者残魂温养神识的法子,绝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真心想要帮助这个青年而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了。只有极少数的一丁点想法,是觉得还可以顺道给男主来点黑历史,一石二鸟。
但是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初心,在景繁生干脆就不知道原著当中男主被打入小世界以后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不仅重伤痊愈、还黑化逆袭的情况下,他根本就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帮助颜萧然修复破损的神识并可以重新动用灵力。
现在指给颜萧然的这条路,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对方真的就不会走火入魔。但这却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颜萧然不能死,景繁生又不想看到对方继续遭受头疼之苦……而且他隐约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害怕男主黑化、私自打乱剧情将颜萧然救回来,而是放任他被打入小世界的话,也许他就可以另得机缘而不是承受修为被废的事实了。
此刻联想到颜萧然这时候尚存的白莲花男主属性和这个世界上的修士普遍都存在的心眼直的问题,景繁生真怕他宁愿一死也不接受这种歪门邪道才会做的事情,于是只好说:“其实这个事情吧,虽说是有些不大人道,对于那些一心一意修炼的人来说也显得比较不公平。但你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投机取巧增进修为,而是为了活命啊!而且为了避免走火入魔或太过有违天道,只要你的神识修补得差不多,可以继续运转灵力了我们就必须停手。所以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景繁生歇了口气,有些邪恶地嘿嘿笑道:“何况吸收残魂鬼气,唔,其实就跟吃死人肉差不多。反正这些人也不是你杀的,身为残魂在天地间游荡也挺辛苦的。只要你自己心里不觉得膈应,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颜萧然原本暗淡的眸子似乎是亮了亮:“如此说的话,你并不嫌弃。”
嫌弃什么?
颜萧然并没有说。景繁生便自动以为他说的是吃死人肉的事情。
其实虽然说性质差不多,但是吃死人肉可明显要比吸残魂损魄恶心得多。景繁生敷衍地点点头,有些没正形地想:虽然人肉这种东西颜渊他已经吃过了啊哈哈哈!
第45章 玉临4
吸收残魂鬼气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大凤凰山这种气场紊乱满是游魂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招惹来一些想要占据肉身夺舍重生的而遭到反噬。
这也是修士不会来这里自找麻烦的原因之一。
但景繁生现在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就算某些残魂生前的力量非常强大甚至有的还是渡劫期的大能,可毕竟已经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化也极难再成什么气候,倒也威胁不到他。
可是颜萧然现在的情况却没有一丁点抵抗力。
虽然不一定真的就会被人夺舍成功,可如果是被什么东西缠上,那也够麻烦的。
景繁生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特怕麻烦的人。
所以把颜萧然安排在了大凤凰山脚下,他自己一个人上山去将那些游魂单独引下来。
残魂鬼气这种东西说到底就是邪祟污秽之物,内含的杂质和负面能量太多,就算是使用一些特殊的功法来吸收,也是极容易走火入魔的。但如果将这些游魂都用来润养颜萧然受损的神识,小心控制着吸入的量妥善利用,倒也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要如何控制这个量?要么说这个活儿,还就只有景繁生能干。
打从他穿到这个炮灰身上为止,为了生存景繁生便已经将自己看过的原著剧情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次数多了就自然被他捉住了一些线索——
养喵的豚鼠说过从炼妖塔里跑出的那个大妖之所以会寄生在景繁生的识海里,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或者说身体很特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特殊的一个人会被安排炮灰掉——绝大多数可能是“景繁生”这个人实在是太不讨喜引起了书粉的强烈反感,但这也不耽误景繁生去琢磨自己的这副身体到底特殊在哪里。
于是时间久了便自然有了一些端倪。
“景繁生”的这个身体,天生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气场。而且不仅是能看见,他还可以不借助任何功法的将他们吸去,转化成自己的修为。
——虽然这种事情他只干过一次,然后就碰巧被自家师傅看见并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勒令他以灵魂起誓,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
登仙修炼的过程本就是将灵魂炼化成神识的过程,修士以灵魂起誓的誓言都是与自身神识绑定的,不可轻易违背。景繁生也不想自己有一天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便就再也没有尝试过。
然而也就是那一次尝试吸收残魂带给他的体验,让他想出了这个也许可以帮到颜萧然的法子。
将一些残魂鬼气引下山给颜萧然吸收了以后,颜萧然就需要打坐入定,操控那些已经进入识海的魂体去润养、填补自己受损的神识。
这个时候就没景繁生的什么事了。闲来无事之时他除了自己修炼外,就是去四周走上一走。反正大凤凰山这里轻易都不会有什么人来,也不用担心那些追杀颜萧然的人会突然间跑出来。
每一次估摸着颜萧然大概已经入定的差不多,景繁生就会赶回去,在对方刚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进入他的识海去查看神识修补的情况。
那个时候的颜萧然虽然已经长成了一个面瘫,但却并不冷硬。每一次他都会跟着自己重新进入识海,然后眼睛亮亮的也不说话,就那么目露期翼地看着自己……
那样子,倒是很像一只有点傲娇又十分认主的小白猫。
等退出了识海,景繁生便会给他一颗清心丹令他服下以防止走火入魔——虽然他已经把这个量控制的很好,应当不太会有可能发生那种情况。
两个人在大凤凰山一呆就是二十年。
这期间颜萧然已经凭借着景繁生想出来的法子顺利地修补了受损的神识,而景繁生则由于太闲,便把大凤凰山靠近重明山的那片方圆千里的土地都走了个遍。
之所以没有再深入,是因为这里果真就犹如传说中的那般……寸草不生。
也许是曾经有太多的修士和法宝在这片土地上身陨或自爆,整个大凤凰山早就成了一片绿叶也没有的荒漠。满目都是千疮百孔的荒凉景象,令人没有了一丝想要再继续探索的欲望。
颜萧然神识虽没有彻底修复,但却也不会头疼了,并且已经可以运转一些灵力。这个时候景繁生就再也待不住,他宁愿隔三差五地跑过来抓几只残魂回去,也不愿再对着这片枯竭的土地。
两个人甫一回到重明山,景繁生便捏碎了玉简把陈繁树叫了过去,询问他一些门内近来的情况。
重明山一向重医轻武,门中上下一片和谐,事务也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是以虽然宗主和长老们时常闭关不理事务,大师兄又是个不靠谱的,几百年下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一般景繁生不在的时候,门内事务便交由陈繁树处理。
二十年的时光对于景繁生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变化。把颜萧然重新安置在东岭峰吩咐陈繁树帮忙照看,除了隔三差五地会跑一趟大凤凰山抓几只残魂供颜萧然吸收,他依旧是过着自己从前自在、逍遥的小日子。
每一回景繁生回来,都意味着陈繁树的好日子到头了——他不仅没有从景妖孽口中得知他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将颜萧然医好的,反而还被逼着发了毒誓,绝对不能将颜萧然的情况泄露给他师傅或者师叔。
对于自己的不治之症痊愈之事,颜萧然这小子也是闭口不谈。不仅如此,他似乎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除了那双眼眸又重新附上了光芒以外,连个嘴角都没见他翘过。而且这小子一回来就关上房门闭关修炼去了,简直是无趣得很。
话是这样说,但颜萧然既然已经快要痊愈且不再有轻生的念头,也就不用他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看着了。虽然被景繁生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留在这里照看,陈繁树仍是壮着胆子地拍拍屁股走人了。只是每一次被景繁生发现,都会被他抓回来修理一顿罢了。
颜萧然的神识虽然已经可以再重新运转灵力,但修为仍旧退后了一大截。他本就是个极度勤奋努力的人,稍微可以修炼便开始长时间的闭关了。只在景繁生每次回来的时候才会出关一次。
景繁生一直觉得一味的闭关打坐太过无聊,某一日一时兴起,便拉着颜萧然去了重明山的万剑岭。
在此之前他特意在山下重云坊隔壁的酒楼里头提了一大坛子酒上山,景繁生晃晃悠悠的,跟颜萧然并排走在通往万剑岭的小路上。
万剑岭的长老青辞道人也是景繁生的师叔之一,他修为卡在了元婴期便再没有了增进,如今眼瞅着就要到了寿终正寝之年。景繁生晃了晃手中的大酒坛解释道:“青辞师叔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儿。”
他这一晃,便闻到了从坛中飘散出来的酒香。景繁生皱了皱眉头,伸长了胳膊试图将那酒坛离自己远上一些。
颜萧然自动接了过来,提在了自己手里。
重明山上上下下的人景繁生都信得过,颜萧然藏身在这里的事情虽是机密,但也没有特意隐瞒。倒是他帮助他恢复修为的事情,因为过程并不那么光明正大又似乎是有违了师命,景繁生却是着实害怕传进自己师傅耳中的——虽然也知道这事情时间久了根本瞒不住,但若能拖上一段时日也是好的。他还没有做好再被师傅痛骂一顿的准备。
于是一路忍不住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要在青辞师叔面前露出马脚。等到了万剑岭,在颜萧然将那坛酒奉上、景繁生舌灿莲花地说了一些既体己又耐听的好话以后,青辞长老果真同意让他选上一把灵剑拿走。
虽然颜萧然上一把已经丢失的飞剑是一把仙剑,但他现在这个元婴初期的修为配上一把灵剑也不能说是太过憋屈,景繁生便没有说什么,只由得颜萧然去拔剑。
灵剑因为自身没有什么灵性的关系都是不能认主的,因此颜萧然也没特意去选,只随便拔出了一把通体雪白、刻有银花的飞剑便走了回来。
有了飞剑以后,除了日常的打坐恢复修为以外,颜萧然便又多出了练剑这一项课业。
这样的日子过得犹如白驹过隙一般,又过了几年,当珩衍真人从山外捡回来个仅有三四岁小童并收为义子、而这孩子又十分喜欢缠着景繁生之时开始,陈繁树的任务就从照顾神识有伤的病患改成了陪着身高只到人大腿的小毛孩玩。
景繁生对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一直都相当友善,但他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比起被沈沉星叽叽喳喳地缠着自己要求陪玩,他更喜欢坐在东岭峰高高地篱笆栏围成的小院内看颜萧然练剑。
……也幸亏通到东岭峰的小路不好走、这里有人迹罕至,那时候还是个小豆丁、没有任何修为的沈沉星并不被允许跑到这里来找他。
有那么一段时间,就因为这个小豆丁的缘故景繁生干脆就窝在东岭峰上,连主峰都不敢去了。
第46章 玉临5
这条甬道不宽,仅仅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却很长。【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前后都看不见尽头似的。不过既然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索性便沿着一个方向一路走下去。
为了安全起见,两个人便并肩走在一起。
景繁生问:“十五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颜萧然顿了顿:“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
景繁生连忙打断他:“除了那个!”
“不记得了。”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在回忆一般说道:“那天我打坐完以后便觉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晕,除了、除了非常想要……你以外,其余的都记不清了。”
“真不记得了?”景繁生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试图分辨出对方话中的真伪。
颜萧然又摇了摇头,景繁生怀疑的表现明显对他造成了什么伤害一般,他目带委屈地道:“等我再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重明山上,而你……也不在了。”
他那时候脑子确实是乱成了一团浆糊。颜萧然没有说,就因为发现自己醒来之时竟是出现在了荒郊野岭上的,虽然那时衣衫不整,但很长一段时间他仍不敢确定他们两个是真的在一起过了,还是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而已。
也许是颜萧然现在这副面色苍白的模样看起来有些脆弱,给人的感觉再没有在外面时的冷硬;也许是发现了对方竟是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去死的事实,总之就是自打跌进这个湖底开始,景繁生便无法再像之前的那十五年间一样时刻对这个人心存警惕和怀疑了。
想了想,他还是迟疑着问出了自己其实早就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你的修为……”
颜萧然又是一愣,垂眸犹豫一阵,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修为就是在那时候发生变化,一跃成为分神后期的。
忽然想起无量剑凌绝峰上那些又长又深的剑痕,景繁生神色一凛,险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颜萧然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景繁生这会儿正有些失神,便下意识地也跟着对方继续向前探路。
从元婴初期一脚迈入分神后期,虽然听起来既显得很牛叉又十分令人艳羡,可景繁生却可以想象,这个过程当中颜萧然究竟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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