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正文 第16节
[穿书]炮灰总想当主角 作者:管红衣
第16节
“正是。”
颜萧然想了想,便垂下眼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琉璃瓶,最终还是把它递到了景繁生手上。
瓶子落到了自己的手里,然而看着对方那依旧十分不舍的模样,景繁生的心中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想到这十多年的时间颜萧然每一次魔化都忍着不吃这丹药是因为吃一颗就少一颗、他会觉得舍不得,就微微有些心痛。
虽然他回了无量山,身为宗主也少不了他的丹药。
可这终究,是不一样的。
景繁生不大自在地嘿嘿笑了两声,道:“要不然这样吧,以后你所有的药我都包了,这样可以了吧?”
微微垂下的眼眸忽然又抬了起来,血色褪尽的眼眸复又变得黑亮起来,颜萧然仍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却语带欣喜地道:“这可是你说的。”
“嗯,是我说的。”景繁生习惯性地挑起了唇角。他复又不正经地促狭道:“嘿嘿嘿,包管把萧然君你喂得满面红光。”
颜萧然不知怎么的,直勾勾地盯着他,就那么发起愣来。似乎是压根就没听懂他说的话。
早些年他说些污段子的时候颜渊就少有能听懂的时候,他这方面比起万象寺出来的白一尘还不如,对此景繁生早就习惯了,他继续道:“不过咱们得研究着从这儿出去了,咱俩失踪的时间有够长的,也不能总在这里头待着吧。”
“好。”颜萧然缓缓点头,“景期……”
“嗯?”
颜萧然语气认真地说:“出去之前,我可以抱你吗。”
“……啥?”
仔细观察萧然君的神色,确定他所说的抱应该真的就是抱抱的意思,景繁生为了自己的想歪而稍稍不好意思了一小下。
这要是旁人说要拥抱一下,他绝对毫不含糊地上去就抱。可提出这要求的是对自己有那方面意思的颜萧然,景繁生就有点儿犹豫了。
他这人虽然爱撩但却也是知道轻重的。景繁生下意识地便觉得自己应该干脆就绝了颜萧然的念头和想法。
可是青年乌黑的眼眸里泛着亮光,正目光灼灼又充满希望希冀地看着他,又令景繁生有些于心不忍。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很多事情他只是懒得计较、习惯得过且过,才会让人觉得他脾气很好也很好说话。
可是这会儿他看着颜萧然有些狼狈和憔悴的样子,联想到对方变成这样跟自己有着相当大的关联,便真的有些心软了。
他想着反正他俩现在离得这么近,颜萧然的一只手还搭在他腰上,跟抱也没啥区别了,于是就干脆地点了点头。
颜萧然的眸子果然又亮了亮。他那只手臂稍微用了些力气,便把景繁生带进了他的怀里。
沁人心脾的冷香味钻进鼻孔里,两个人的胸膛撞在一起,仿佛是从心脏里头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对方的青丝掠过了自己的面颊,不知怎的,景繁生觉得连心里都有些发痒。
等抱完了以后景繁生发现自己的脸都开始变烫了起来,他干咳了几声,有些不自在地道:“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好的收集液体的容器?我在这洞里发现宝贝了!”
这么说着他就忍不住兴奋地指向了那一大潭精魄之水。
这地方不能留,他们这一次离开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景繁生走到哪儿都一向是个雁过拔毛的作风,自然不会把这种稀世珍宝留在这里不管。
颜萧然没有掏出任何容器,而是很干脆地就把自己的乾坤芥子袋摘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上,并帮他把神识也和这袋子绑在了一起。
手里拿着锦囊似的小巧布袋,景繁生还有些手抖。
炼器大师萧然君的所有家当……这才是世间分量最重的稀世宝物好么!
憋憋屈屈缺资少源地过了十多年,忽然有一天就坐拥了宝山,景繁生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用了。
很多炼器材料也是液态的,倒真让景繁生翻淘出不少可以用来盛装液体的特制的空器皿。
矜持地将乾坤芥子袋又扔还给萧然君并将他赶去查看洞中的阵法寻找出路,景繁生有些神情恍惚地去搜集精魄之水。
潭边水太浅,瓶瓶罐罐又太多了,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施展不开,景繁生干脆直接蹚到水深的地方去了。
“这里头没有阵眼。”颜萧然转了一圈回来,见景繁生都走到潭水没腰的地方了,便忍不住皱眉道:“你别往那么深的地方走了。”
景繁生正恨不得把这里所有的水都装走,便道:“没事儿,这小水潭最多也就这么深……唉,我艹!”
“景期!”颜萧然徒然瞪大了双眼。
☆、第52章 仰止1
试炼之征是玄门当中每五十年才举办一次的颇具盛名的大会,今年就办在了潇湘宫。
早在许多天以前,各个宗门派出的人便相继赶到了潇湘宫中安顿下来。然而直到比试正式开始的前一天,许多宗门仍旧在对一件事情争论不休。
无量剑那位据说修为已经是分神后期、却不经常露面的宗主前些日子突然收了个亲传弟子。
本来一宗之主收弟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这一收就收了一个已经是凝脉八层、看起来似乎却又极为年轻的弟子,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虽然按常理来说,除了各大宗门弟子太多有人数限制外,但凡是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有资格参加试炼之征的。这条规定本就有些不公平——再厉害的筑基期弟子也比不过凝脉期的,而凝脉一层和凝脉九层之间的实力差距也相当大。让这些弟子一起参加比试,自然是修为越高的获胜的机会越大。若有人碰巧在凝脉九层的时候赶上了这场比试,自然要比其他人扬名立万的可能要大得多。
可是修者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没有那么多公平可以讲的。试炼之征的规定沿袭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提出质疑,便是因为很多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规定,除了一些人才供应不上的小宗门会把筑基期的弟子派出来历练以外,但凡是大宗门选出参加比试的人,必然会是修为即将步入金丹的青年才俊。
话虽这样说,但萧然君临比试前收了个如此天才的弟子,在许多人看来就有作弊之嫌了——严格来说,这个弟子才刚到无量剑,所学所用都与无量山的传承没有什么关系。
何况萧然君也只是口头承认过,这名叫十一的弟子连亲传大典都没参加过,身上更是连可以证明身份的无量剑特制的玉简名牌都没有。
潇湘宫议事堂,潇湘宫老宫主刑风台坐在主位上,刑倾墨坐在他下首。其他各个大小宗门派来的长老分散着坐在四周,虽然没有什么严格的顺序次位,但那些小宗门的长老还是会自动坐在较远的位置上,把靠前的位置留给大宗门的人坐。
柳寻英和楚萧南这会儿正面带愠色地坐在第二列的位置上。楚萧南的身后,戴着黑色面具的景十一握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戴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看见那下面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和微微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少年腰板挺直地站在那里,虽然身量还很单薄,但仍是把无量剑特制的白色制服穿出了别样的风范。他腰上挂着一把黑色玄剑,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有资格在这议事堂坐着的哪个不是见多识广的大能,自然能够看出那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浮云宗宗主看了看上首几位其他宗门的大能的脸色,捋着胡须,却有些底气不足地道:“若是连亲传大典都没有参加过,确实不能算萧然君的亲传弟子。玉简名牌也没有,自然也不能算是无量剑宗的内门弟子了。”
楚萧南被这群找茬的人气得半死:“是不是亲传弟子当然是我们宗主说了算的!是不是内门弟子,那也是我们无量剑的事!”
他们宗主失踪了三个月,最后现出腰牌的地方竟然是洛台,现如今下落不明又生死未卜,门内虽没有乱成一团,但少了一个分神后期的大能坐镇,那些从前只能仰望无量山的人便开始动了想要兴风作浪、落井下石的念头。无量山隐隐有了腹背受敌的趋势。
但越是这种时候,山中的大本营越是不能乱。几位长老在颜云山的带领下在宗门里头各司其职,向来比较能打的楚萧南和一贯很有主意和远见的柳寻英便被派出来带领一批弟子参加试炼之征。
然而动身来潇湘宫之前,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群找茬的人会把目光放在十一的身上。
虽然只是金丹期以下的弟子的比试,但每一个宗门都很看重试炼之征的排名,尤其是每一届在众多初级弟子当中脱颖而出、夺得榜首的人,往往就意味着此人未来极有可能成长为一位分神期以上的大能。
而其他参赛弟子虽然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若是达到凝脉九层的人,至少也要有个一、二百岁了,可萧然君的这个修为在凝脉八层的弟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便难免会叫人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但是毕竟试炼之征还没有正式开始,若是颜萧然还在,恐怕也没有人敢说十一一个不是。可萧然君带着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去了洛台以后巡视的侍卫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两个人就此失踪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人便猜测萧然君和那男子极可能是落进了洛水湖中就此身死道消了。
洛水湖到底有多恐怖在场的没人经历过。但所有人都知道那若是掉进去了,多半就是回不来了。
既然萧然君有八成的可能已经死了,无量剑宗里头再也没有分神期的人坐镇,这个时候不把他们拉下马又更待何时?
然而对一个大宗门出手总要先找点理由。这时候十一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
楚萧南心里明白这些人的打算,气得他连牙根都痒痒了。
但无奈他这人论打架还稍微能拿得出手一些,论嘴皮子功夫却是说不过这群人的。
坐在他旁边的柳寻英倒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别人说什么他都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阿弥陀佛。”同坐第二列的白一尘念了声佛号说道:“试炼之征本就是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可参加,无关年龄。这位小兄弟既然是凝脉八层便理应允许他参加比赛。”
楚萧南看着白一尘的目光亮了亮。迄今为止的这一屋子人当中,也就向来公正不阿的白一尘能开口说句公道话了。
如今修仙界风气不正,资源紧缺的小宗门往往都要以大宗门马首是瞻,而倚靠售卖符篆和阵法发家的潇湘宫就自然成了许多小宗门想要依附的对象。
至于另一个四大宗门之一的昆仑山,因为这些年在炼器方面被萧然君抢去了不少风头,便越发地跟无量山不对付起来。
“话虽这样说,”又一个小宗门的宗主说道:“但是萧然君从外面带回来的人连宗门都没来得及入就能随随便便地代替你们无量山出战,这未免有失公平。”
“呵呵。”对方话音刚落,一声朴实却饱含嘲笑地声音便响了起来:“刘宗主若是不服气,大可也去外面找一个凝脉后期的高手来参战啊。”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出声之人是坐在第四列的身形胖胖的黑衣男子,正是重明山修为在元婴期的长老陈繁树。他前面坐着个同样身着黑色道袍的清俊青年,听见他说话,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
重明山现在算是个顶特殊的存在了。因为十五年前的事情,现如今人丁稀少百废待兴,所以已经不能算是大宗门了。但却也不能说是个小宗门。毕竟人家还有个元婴期的长老坐镇。普通的小宗门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就足可以做个长老或宗主了。
那刘姓宗主明显没想到这屋子里头说话还是十分有分量的陈繁树会忽然开口,便明显一噎:“陈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噎过后,他复又说道:“呵,我听说无量剑前些日子还出手帮重明山解决了行尸的事情,现在重明山向着无量剑也是情有可原。”
“你说这话可有考虑到会有什么后果?”重明山那名年轻的黑袍道士忽然开口了。他眼神锐利的宛如尖刀,视线扫过去,那刘姓宗主虽表现地很不服气,却也没再说话。
重明山之所以没有彻底没落,除了有一个元婴期的医修坐镇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重明山这位新任的宗主沈沉星,实在是太过厉害。
倒不是说他修为有多高。沈沉星的修为目前也只有凝脉九层而已,在这满屋子都至少是金丹期修士当中完全不够看。可这青年厉害就厉害在,他今年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
如果按照他的修炼速度又一切都顺利的话,这个青年很可能会不到五十岁就迈入金丹期。如此天赋在修真界可是史无前例的。
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这时候,坐在上首处的刑老宫主忽然发话了:“那年轻人,你今年到底多大了?你且过来给老夫看看。”
极具威望的潇湘宫宫主发了话,屋里里头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景十一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但并没有过去,只是沉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年轻人,我今年,已经有二百岁了。”
十一原来一直都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同龄人要厉害,但是出了绝地谷进了无量山以后,他却渐渐发现了自己不仅仅是比其他同龄人要厉害的多,更有很多比他年龄要大上一百来岁的人也打不过他。
原本他还为此事而沾沾自喜过。
但他也不傻。这两天发生的事也让他彻底发现了自己的修为似乎真的与年龄不匹配的事情。这种时候他反而不会再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天资卓越是什么好事了,自然不会真的过去让那老宫主看。
尤其是那神经病男还坐在旁边。
然而他虽然故意沉着嗓音说话,却到底还是一个没有长成、声音稚嫩的少年。十一自己听不出来,在座的其他人却可以听出分别。
有人立即就发出了一声哄笑。
就连刑倾墨都觉得有趣地嗤笑了一声。
然而景十一却浑然不在意别人笑他的事情,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到底如何才能不被阻止地参加这次比赛。
萧然君和他爹两个人一起失踪了,由于是在洛水河畔消失的,所有人心中便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这几个月十一在无量山上的生活过得也不顺畅。
但他却也不是很担心他们两个人,因为他还能感知到景繁生的存在。虽然微弱到他并不能靠此去辨别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却也给了他足够的信心去确定两个人还活着。
所以在这种萧然君和他爹都失踪、无量剑被人趁机打压的情况下,他倒是真心想像当年景繁生那样在试炼之征上拔得个头筹。
更何况之前在祁邺的时候他也没少出手,便莫名其妙地又进了一个层级,由凝脉七层越上了第八层。十一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大概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有资格参加试炼之征了。
他这头正有些焦头烂额,坐在他前面的楚萧南也着急地看向柳寻英希望他能赶紧出个主意,忽然——
“轰隆!”一声巨响炸开了,将整个大堂都震得抖了三抖。
有那反应快的人连忙站起身来四处抻脖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视线扫过大堂门口的时候,他们具是一惊。尤其是那些地位偏低的、只能坐得靠近门口的小宗门出来的宗主和长老,都惊讶地以手指着那个方向,却又因为太过震惊而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道裹挟着极其强劲的威压的冷哼声便传了来。
这道威压让整个议事堂都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在场之人,除了万象寺、重明山和无量剑的,其余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都被震得面色发白,功力稍弱的人更是直接吐出了一口血来。
这是分神期的大能才能释放出的威压!不,就算是分神期也无法释放出这么强劲的威压,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合体期大能的手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道冷哼传来的地方。
景十一也跟着看向了堂门口的方向,这一看,便不由得眼睛一亮。
至纯至寒的凉气瞬间在空气当中弥漫了开来,在外面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道道升起的云烟。
两个身长玉立的白衣青年就伫立在那道云烟当中。
那个身材稍高的男子再一次冷哼了一声,道:“我徒儿今年都有二百岁了,我怎么不知道?”
紧接着,他不等众人反应,便又放出了一道更加强劲的威压。
上首处的刑风台顶着威压,两只手却激动地扣住了椅子的把手。
他旁边的刑倾墨也是面色苍白异常,只是他目光如注地盯着堂门口的两个人,就犹如看见了肥硕味美的猎物一般。这会儿若不是有强劲的威压压制着,恐怕他早就扑了上去。
在场之人有这种反应的可不止刑倾墨一个。
当彻底看清楚门口的两个人的时候,并没有被威压压制的沈沉星突然暴吼了一声,飞剑出鞘,直冲着那个身材偏瘦弱的人刺去。
同样没有被压制、刚刚看清楚门口之人是谁的白一尘被吓了一跳,他想要出手阻止却也已经来不及。
索性的是那飞剑虽然去势凶猛,却在快要碰到那青年的时候被他身边的男子隔了开来。
“铛!”的一声响,锋利的剑尖抵在对方的剑鞘之上,竟丝毫不能再前进一步。
云雾当中的两个白衣青年的身量相差不多,皆是面如傅粉、美如冠玉。其中一个身材稍稍高大一些,正面无表情地抬手,以手中刻有龙纹雅花的剑鞘抵着沈沉星的飞剑。另一个身材细瘦却也不失挺拔,眼角眉梢都带着绝世风华。飘逸灵俊,清雅洒脱。
奇怪的是,两人之间还拴着一道捆仙索。
看着屋内之人各式各样的反应,原本缠在手腕上的绳索被解开,景繁生向前走了两步,一抬手便握住了沈沉星那把飞剑的剑柄。
沈沉星就算是个千年难遇的天才,现如今的修为也到底还很浅。他的飞剑被景繁生握在手里,便就此失去了控制。
一双形状堪称完美的桃花眼将屋子的四周都打量了一遍,景繁生提着剑,顺手就熟练地在空中挽了个花儿。
由于动作太过干净利落,锋利的剑刃划破空中,便引得一阵铮铮作响。
他最终微微挑起嘴角,还是往日里那般恣意张扬的模样,对沈沉星笑道:“好久不见了,还是这么热情啊,小师弟。”
☆、第53章 仰止2
敬事堂内,所有人都面无血色地将目光放在刚刚进来的两个人身上。但每个人的反应却又大相径庭。
十一的一双眼睛变得明亮起来,稍稍向他们这边走了一步。
楚萧南和柳寻英都几乎直接跳了起来,只是表情又都不约而同的有些复杂。
白一尘站了起来,神色欣喜中又略带复杂地念了一声佛号。
刑倾墨顶着重如泰山的威压也勉强站了起来,他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虽然痛苦,却仍是似笑非笑地挑起了唇角,率先打破了沉默:“景繁生啊景繁生,连本尊都被你骗过了。你可真行,原来这小子还真是你儿子。”
景繁生没答话,他仿佛并没有把这一屋子木若呆鸡的人放在眼里似的,只信步游庭般的径直走到沈沉星面前,对上那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没事儿人一般将手中的那把剑重新插回到他腰间的剑鞘当中。
然后他走到了景十一的面前,抬手就想掐掐多日未见的儿子的脸蛋。
十一按照惯例躲开了。
景繁生做出伤心状,只是那脸上依旧挂着堪称愉悦的笑。
只不过配上了一张美人脸,这一次他笑得却是要明媚得多。
他和颜萧然两个之前陷落湖底空间,景繁生在盛满精魄之水的那个水潭里头忽然一脚踩空,不知怎么就又陷进了另一个空间。
他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颜萧然便也跟着他过来了。
据观察,他们应该是又进了一处虚无空间。
湖底空间没有任何进出口,建造他的人应该是凭借威力强大的阵法进行两地传送的。只是后来那阵法大概是被那两只贪喝精魄之水的吞天鼠给破坏了。
吞天鼠有吞天食地之能,从虚无空间处强行在两地的阵法间撕开个口子,潜入其中也是极有可能的。而它们潜入的地方,也就是两地传送的阵眼所在,应该就是景繁生在潭中心不小心踩到的那个位置。
他们起初是陷在了一大片白雾当中。那雾大的有些不真实,两个人要几乎脸贴着脸儿才能看清楚彼此的面容。
为了防止走丢,颜萧然便又拿出捆仙索把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虚无空间就像是平行世界一样,对于陷落到了里头的人来说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尤其是那些不懂阵法或者实力不够强劲的人,一旦被困在里面,所要面临的就极有可能是在此徘徊一生、永远也出不来的厄运。
但是有颜萧然在就不一样了。
这地方就算再真实也只是个结构并不完整的小世界。而只要有一丁点缺口,熟谙阵法的萧然君也能把它揪出来然后将这个空间扯破。
只不过在寻找缺口的过程当中,两个人越走,便越能听见一些声音。
刚开始只是有些缥缈,待走着走着,那声音就忽然间大了起来,叫人能够听得清了。
那是此起彼伏的、交杂着“无量剑”、“萧然君”和“萧然君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议论声。
再后来终于找到了裂缝,颜萧然一剑将其劈开,两个人出现的地方便是潇湘宫议事厅的门口了。
当看见屋内众人的反应的那一瞬间,景繁生便已经察觉到了他们身陷湖底空间的那段时间,一个被他遗忘和忽略的问题——
易容丹的时效,早就过了啊!
倒也不是真的遗忘了。他在精魄潭水旁偶尔还是会窥见易容丹失效了以后自己的面容的。只不过那时候就他和颜萧然两个人,他本又是极度注重己身外表之人,便也就偷懒没有吃药。
毕竟谁也不能料到他会忽然从湖底空间掉落在虚无空间,从虚无空间出来以后就直接出现在了这些人面前!
看见这些人的反应和表情景繁生就瞬间发现了自己公然掉马的事情了。可他的反应也算是快,知道这时候慌张掩饰也已经于事无补,莫不如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以后再见机行事。
何况这群人是如何挤兑他儿子的,景繁生在虚无空间里已经都听到了。
刚刚破阵现身的时候他虽然心里有气,但考虑到自己的名声也就没敢当众就认景十一、或是做一些为儿子打抱不平的事。直到刑倾墨叫破了他们的身份,他自觉便再也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
与景繁生的笑相对应的,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处于不解和深深的震惊当中。
“景、真是景……”
“不会有错,你们快看,那是惊鸿剑!”
“奇怪,那惊鸿剑为何会在萧然君的手中?”
“倾墨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少年是、是……”
“……难道你们没发现,景繁生他穿着的是无量剑的制服!”
其他人都只是小声的窃窃私语,这时候那之前说得最欢的刘姓宗主忽然跳出来道:“大家难道还没明白么,原来无量剑早就与妖邪狼狈为奸了!萧然君收了景妖邪的儿子做亲传弟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没有放任对方继续说下去,颜萧然雪白的袖口微微扬起,突然“啪”的一声响,那刘姓宗主就生生地挨了一个耳光。
他这下子出手既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留半点情面,一巴掌下去,直扇得那刘姓宗主脑袋一歪,便吐出了几颗和着血的牙齿。
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大堂又一次陷入安静当中。
就连景繁生都被他这一下给惊住了。
……大家同为一个宗门的宗主,虽然地位和修为相差悬殊,但至少也应该给人家留二分薄面,不该一言不合就直接出手。
何况颜萧然为人一向都持节收礼又教养极好,就算是要出手,从前的他也断不会做出这种一上手就打人耳光的事情的。
刚刚打了人的颜萧然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反应和目光,只是直接走到了景繁生这边。
“师兄!”楚萧南眼睛亮亮的,在场之人,也就他一个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反而觉得自家师兄这一巴掌打得实在是……大快人心!
其实刚才大家争辩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但是碍于自己是这一次被派出来、代表整个无量剑的长老的身份,才没有直接拔剑。
没想到自家师兄不但没有事,甫一现身就还击了对方一个如此痛快的巴掌!
与楚萧南的激动有些不同,他旁边的柳寻英反应却是极为微妙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去看萧然君,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与萧然君并肩而立的那个白衣青年的身上。
这人就是景繁生?
倾墨君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十一的爹?
景繁生是十一的爹?
可是十一的爹明明是……
柳寻英有些怔愣地看着从他身边走过、抬起手想要掐十一脸蛋的青年。
对方穿着一袭无量剑的白衣,虽然白净到纤尘不染,但仍旧微微有些皱褶。对方的发髻很是散乱,却丝毫不影响他带给别人的视觉上的冲击。
从前世人提起景真人,往往都只会用“风华绝代”这一个词来形容。
如今见了,却只叫人觉得,这个青年模样的人未免有些……太过俊美了。若说是惊为天人,便也是不为过的。
仔细观察,他的言行举止看起来与之前那位叫十五的黑袍道人并没有太大的相异之处。可不过是换了一张脸面,他那近似于放浪和无厘头的行为就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羁和洒脱……
柳寻英在萧然君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被冷气激了一下,彻底地回过神来。
“宗主……”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颜萧然,却发现就算听见了他的声音,对方的目光仍旧从始至终地都停留在了景繁生和十一那边。
“师尊。”躲开了景繁生的“偷袭”,十一恭恭敬敬地向颜萧然问好。
见萧然君走了过来,楚萧南十分狗腿地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自家师兄。
哪知颜萧然并没有就这么坐下,而是问景繁生道:“要不要先坐一会儿?”
萧然君此刻还浑身都散发着寒气,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温柔的宛如能化成一汪清水一般。
景繁生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只忍不住蹙眉暗想道:“颜萧然这语气也有点儿不对劲啊。”
一屋子修为都不低的宗主长老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萧然君却还有闲情逸致地问他要不要先坐一会儿,那语气就好像是在饭馆里头点外卖等着打包的时候,颜萧然问他要不要坐下歇会儿是一样的。
最终,还是颜萧然坐在了那个位子上。
即使屋内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虎视眈眈地站了起来,但颜萧然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丁点儿势弱的样子。
他这时候早就不释放威压了。可就是刚刚那么两下子,已经足可以证明这屋子里头,数他的修为最高的事实。
这屋子当中也有一些分神期的大能,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时候才有人回过味儿来:仅凭一道威压就能将在场所有的分神期大能都压制住,难道萧然君已经突破了分神、进入合体期了?
心生此念,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等颜萧然落了座,潇湘宫宫主刑风台忽然咳嗽了一声,道:“贤侄,你方才的举动,是否微有些不妥之处?”
虽说修者的世界是以修为和实力为尊的,但刑风台的修为虽然没有颜萧然高,却怎么说也是世上四大宗门之一的宗主,又曾是与颜萧然的父亲涵阳君齐名的人物,到底算颜萧然的长辈,在这里头说话也最有分量了。
颜萧然的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几颗牙而已,有什么不妥的?”
众人:“……”
重点当然不是几颗牙而已,而是身为修真之人、还是一门之主被当中扇了个耳光,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抬起头了。这种行为比废了他的修为还要让人觉得是侮辱。
那吐出了一口血的刘姓宗主现在就已经羞愤欲死了。
景繁生在一头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萧然君的眸色,虽然并没有发生变化,还是黑亮黑亮的,但他却已经可以确定颜萧然果然是又要犯病了——要不然,按照萧然君平时的作风就算扇了别人的巴掌,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担忧,便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悄悄地在颜萧然的肩膀上按了按。
这一下子,颜萧然的气息果然缓和了不少。
也许是释放出的冷气被收回去的太过明显,一些人的视线徒然扫过来,便看见了景繁生正把手搭在萧然君肩头的场景。
顶着一屋子人的目光,他那只手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于是便干脆破罐破摔的放那儿不动了。景繁生有些无奈地想:这下可好,现在不仅是十一,他把整个无量剑都拖下水了。
☆、第54章 仰止3
萧然君向来都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是所有修士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自打他进了大堂以后,整个室内却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又寒气逼人的气氛,再对上那张冷硬的俊颜,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不舒服起来。
尤其是刑风台的话也被颜萧然噎了回去以后,堂内的众人又再一次地静默了许久。
景繁生曾一度以为自己有一天若真的现身于人前,必将会再次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就像十五年前他身陷伏魔镇围杀那样,必定是会造成不小的伤亡的。
是以对于如今的情况,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的——颜萧然的周围就跟出现了一片直径不小的真空地带似的,没人敢越上雷池一步。大家不仅没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甚至都没有人敢胡乱说话了。
自湖底空间走上一遭以后,颜萧然的修为再次满溢,还要时不时地倚靠洗髓丹来拖延晋级,给人的感觉便犹如已经进入合体期了一样。
原本分神后期的大能便是旁人只能仰望、不敢得罪的存在,何况颜萧然现在入了魔、随时都有黑化的可能,整个人的气质和气势都变了,直叫人觉得他似乎是更加冷硬和不近人情了。
“想不到萧然君竟然会同景真人一起现身在此。”身着青色道袍、面容年轻俊秀的道士忽然神色不善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
这人乃是昆仑第一炼器大师鸿卓道人的师弟鸿倾道人,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却已经是一千五百岁的分神期修士了。
颜萧然以五百岁的年龄便冲到了分神后期,一跃成为修真第一人,同时又是可以与之媲美的炼器大师,是以就算其生母出生昆仑,但在不知不觉中仍是把整个昆仑山都给得罪了。
其实不用这鸿倾道人刻意开口引导,在场之人早已经在心中猜测萧然君和那景妖邪之间的关系了。
但颜萧然却像是没有听懂鸿倾道人话中的含义似的,只是说道:“是又如何?”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光明正大,完全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是以就算人们已在心中认定他与景妖邪是沆瀣一气了的,这会儿不免也要吃上了一惊。
这时候,坐在最上首的刑风台忽然捋了捋胡须,说道:“既然景真人已经现身,那么十五年前的账,咱们现在也该算算了。”
景繁生心说来了。
他正要开口,颜萧然却忽然微微瞪大了眼睛,环视了四周一圈,最后扭头问楚萧南道:“距离试炼之征原定的日子还有几日?”
楚萧南不知道大家伙儿都正等着讨伐景繁生呢,他师兄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但还是迅速地回答:“明天就开始了。”
“嗯。”颜萧然以手指敲了敲椅背,道:“既然试炼之征明日就要正式开始了,各位又是为了此而来,对质之事,何不等到比试过后再说。”
“萧然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浮云宗宗主说道:“试炼之征就是晚上几天又有何妨,区区比试如何能比得上十五年前那一桩桩血案?”
颜萧然想要维护他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但景繁生心中已有了一番打算。他重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要对方稍安勿躁,便开口说道:“重明山的事,不是我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落在站在他正对面、距离他约二十步远的两个黑袍道人的身上。
景繁生目光灼灼,他十五年前说过这句话、十年前说过这句话,到现在他现身在众人面前,所说的还是这句话。
双眼通红的沈沉星浑身一震,陈繁树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沈沉星却已经说道:“那你又如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毕竟当年,就只有你一人活了下来!”
景繁生的指尖突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他连忙垂下手去,将发颤的双手掩藏在了袖子里面。
他一直不大愿意去回想十五年前的种种,以养伤为名躲在绝地谷中心灰意懒地消极避世,不是因为那个时候的自己跌下云端实在太过狼狈,也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所有的尊长和兄弟姐妹令他绝望心痛到无以复加,还是因为,当年重明山明明是被满门血洗了的,然而留在山上的人当中,却唯独只他一人活了下来。
他身为珩衍道人的亲传弟子、身为所有人的大师兄,在他们被残忍屠杀的时候,自己明明就在山上,却又一无所知。
景繁生不想做个矫情的人,也明白那不是自己的过错,哪怕他就在主峰之上、没有擅自离席也是无力回天。可事实却终究还是,就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啊……
他极力告诉自己向前看,但仍有一根名为心疼和愧疚的刺扎在他心中,拨不得碰不得,哪怕稍微一动就会很痛。
颜萧然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景繁生之前就正站在他椅子的旁边,他这一站起来,两个人便又变成了袖子贴着袖子的、并肩而立。
景繁生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口处钻了进来,轻触上了他的指尖。
将那东西握在手中轻轻摩擦,便能分辨出这是一截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绳索。嗯别说,触感还挺熟悉的。
萧然君这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出什么明显安慰自己的动作,便将一截捆仙索递了过来要他牵着的意思么?
景繁生心想,“我还真不知道颜渊他也会有做出这种小动作的时候。”
真是幼稚的……有点儿可爱。
他将捆仙索紧紧握住扯了扯,便感觉颜萧然也在那头扯了扯。景繁生扭头看了看萧然君依旧冷峻到没有一丁点表情的面容,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时候还没有料到,数百数千年以后仍是坊间说书先生口中津津乐道的关于“繁生道人面临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仍能谈笑风生、舌战群儒”的那一段儿,便是起于今日这一幕。
不知怎的,他握着绳子的手忽然就不抖了。恢复了冷静的景繁生还似往常一样,并没有让人看出半分不妥。他呵呵笑道:“我还是当年的那句话,那你们又如何能证明,重明山的事情是我做的?就凭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众人都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在这个世上,“繁生道人血洗重明山、屠尽同门、堕入魔道”这话就连三岁的小童都听说过。正所谓三人成虎,景繁生又是所有宗门义愤填膺所要讨伐的对象,十五年过去,对于当年之事的细节和真相反而没有几个人再去关注了。他们确实仍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的。
一位站在刑风台后面的长老说道:“就算重明山上的事情另有隐情,那你当年将我们潇湘宫派去支援的人全部杀死了,这你又要如何解释?”
“是呀!不仅是潇湘宫,还有我们昆仑的人!”
“还有我们!”
“还有我们浮云宗!”
那潇湘宫的长老见挑起了话题,便继续说道:“你堕入魔道将不少人或杀、或废,这可是许多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繁生道人又要如何推脱?!”
那名长老越说越激动,他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以手指着景繁生,却在即将靠近他们这里的时候被颜萧然释放的一道威压给震了回去。
景繁生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用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截绳索的脉络。
那是他从入了魔的颜萧然手下逃脱以后发生的事情了。
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很长时间,于剧痛中醒来,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个日月了。
他那时候尚不知道重明山被屠的事情。
所以当他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衫、顶着欲裂的头痛回到主峰上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潇湘宫赶来送贺礼的弟子发现重明山满门被屠以后叫来的一大波前来支援的人,和四根圆柱围成的广场上,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所以当他身心剧震、头痛难忍、满腔悲戚的时候,面对那些犹如苍蝇一般萦绕在耳边的指控和辱骂,景繁生……便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识海已经破碎,神识受损尤为严重,就算是不顾身死道消的下场强行动用灵力,面对一大波或是元婴或是金丹期修士的围攻,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动起手来以后,真正杀死那些人、令他有机会逃脱了的,是、其实是……
未理会对面的群情激奋,景繁生重新扬起嘴角、狂放不羁道:“他们确实是我杀的。”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那截绳索,这会儿不再刻意压低语调说话,尾音便微微上扬,声音听起来就极度轻灵悦耳了:“潇湘宫的人无缘无故便指责我是灭门惨案的真凶、要来捉我,我还手反击,这有什么不对?”
“那你也不能……!”
“至于伏魔镇的事情就更不用我来解释了吧。”景繁生直接说道:“有人要杀我、以期从我这儿捞到重明山的传承,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怪我残忍?”他稍微挑了挑那双犹如三月春水般叫人迷醉的桃花眼,故作惊诧道:“难道有人要趁火打劫,来杀你、来围攻你,你也可以挺着不闪也不避、甚至还手之时还要考虑对方的性命和修为问题吗?”
那潇湘宫的长老愤怒道:“你!你简直是巧言令色!我们潇湘宫何时要杀你了,不过是要带你回来问话而已!而你、而你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痛下杀手畏罪潜逃?!”
景繁生语带无奈地道:“潇湘宫的人到底是要杀我还是仅仅要带我回来问话,仅凭我一人之言已经无法再证实。”
其实那日重明山主峰之上发生的事情,景繁生是真记不清了。回忆里头除了满地的尸体和满眼的鲜血,那段记忆比他和颜萧然那啥时候的记忆还要模糊得多。
如果不是后来他身陷伏魔镇围杀当中又一次凭借那特殊的力量逃脱了,他至今都不会以为重明山上将潇湘宫的弟子全部杀死的人竟会是自己。
过去他虽然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夜深人静之时却是会因为自己那时候的没有自控而暗自后悔和自责过,但是现在……
景繁生冷冷一笑,道:“可是重明节那一日,潇湘宫派人送贺礼的人为何凭白地要比往年晚了大半天,重明山被血洗了以后,护山大阵犹在,怎么会就那么碰巧的,被那几个人撞上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宫主刑风台忽然说道:“我与你师傅珩衍真人乃是多年的至交,我潇湘宫又怎么会做出残害重明山的事情!”
“若不是千年至交我又怎会在得知重明山有难之时就立刻派那么多高手去支援?!哪知道我潇湘宫那么多好手,竟都被你给……”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甚至还答应将我女儿许配给你!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做出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现在又在这里含血喷人!”
颜萧然非常明显地皱了皱眉头,语气极度不悦地道:“刑老宫主……”
景繁生这时候却忽然拉了拉绳子,止住了颜萧然的话头。
他虽然也是心中有气,却仍记着颜萧然现在精神状态不大正常的事情。他们现在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对质,还多亏了颜萧然一进到堂内就放出的那个下马威,只是这个时候最是不能乱。一旦乱了,就别说是对质,连当年重明山的真相也无从揭露了。
给颜萧然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景繁生呵呵一笑道:“是我含血喷人,还是你做贼心虚?”
“好、好、好。”刑风台站了起来,指着景繁生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潇湘宫有什么理由、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情?”
这一回景繁生倒是没有立即回答。
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因为,确实是没有动机。
就像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大开杀戒屠尽同门一样,潇湘宫也没有理由会对重明山下手。
重明山虽然是世上著名的医学世宗,但也毕竟被挤出了四大宗门之列,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虽然有些世间罕有的传承,可重明山向来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从来不曾有过藏私。
况且两派宗门素来交好,而做为专门研习和贩卖阵法和符篆的宗门,潇湘宫就算得到重明山的传承也无用武之地。更何况,论财力论人力,潇湘宫所拥有的都是当年重明山拍马不及的,这样一个宗门,又缘何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对另一个小宗门下手?
于是事情卡在这里,又变成了无解可求。
……
“你这老头真是奇怪。你说你没有理由杀人,难道我繁生哥哥就有理由了吗?”一声银铃儿般的声音响起,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女模样的人便踩着一柄八宝流光的飞剑,闪身飞进了这厅堂。
她还没落地便将飞剑还了鞘。这少女的修为明显没到元婴期,收了飞剑以后便有些身形不稳。不过她早就瞅准了景繁生所在的方向,利用惯力扑了过去。
“风韵?”
试炼之征期间出入这里的旁门弟子太多,虽然不大安全,但为了方便潇湘宫应该已经将护山大阵关闭了。
可秦风韵徒然出现在这里倒仍是让景繁生有些闹不明白。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他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她。由于事发太突然,他这一伸手,之前被他握在掌心当中的那根绳子便掉落了。
整个议事堂的温度瞬间就跌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景繁生碰触到那鹅黄色的衣角,他身边身材高大的青年已经先他一步,探手出去抓住了少女的胳膊,帮助她站稳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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