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正文 第9节
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
第9节
又走了一路,身旁不时有士族之户领着人跑过去,一阵马蹄之后,垣市忽地开了口。
“寻常女儿家,及笄之后便要嫁人?”
垣市的突来之问,让绛红心头忐忑了一下,“好像是的吧,不过也有十二三四便嫁人的。”
“七月初九……”垣市忽地扯紧了缰绳,一鞭子打在了坐下白马臀上,极快地驰了回去。
绛红赶紧跟上,心底嘀咕,“不就是满十三了么,离及笄还有两年呢!”
对晏子鱼,垣市始终是纵容的,纵容到便是自己,也在晏子鱼面前摆作了孩子模样,但此次晏子鱼一伤,垣市似乎…不大愿意藏了……
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绛红叹气。
时是夜间,元帝坐在西苑校场上座的篝火坛后,兴致盎然地看着下面的人报上官职家门,报上猎狩之物,各是何物,数目多少。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大晋的好男儿,下午狩猎,俱都英勇!该赏!便赏你等今日,酒可过三升,放肆痛饮,明日换防将歇,切不可废了防务!”元帝站起,章公公递上酒盏,元帝接过,当先饮尽。
“谢皇上,谢皇上!”军士齐喝。
“这些猎物,除却挑着顶好儿的,和皇上猎的祭了天,剩下的都还是和往常一样,赏了分食么?”章公公低头问道。
元帝点头,章公公转身退下,未走几步,元帝侧首叫住了他,“含章,把阿市呈上来的鹿头骨留下,回去让宫里的巧匠制了三界牌,赐他们一人一个!”
此言,不仅章公公愣了,连伺候两旁的垣祯和垣市也愣了,慌忙朝元帝跪下谢恩,“谢父皇。”
元帝回座,饮了酒,并未叫两人起来,而是扫视着列座两旁案几之后的玄衣重甲将士。
那为首的是西防营大司马段正英,其身列而下,是北防营大司马初十瑞,两人俱都英武,长须重铠,将气慑人。
“正英,十瑞,还记得当年北扫青叶的畅快不?”元帝开口豪气,眸底精锐。
两人点头,初十瑞呼高而道,“最是当年畅快!哪像现在,窝在关中,筋骨都要废了!不是期着每年秋猎,还真是没什么盼头了!哈哈哈!”
“你啊,还不知足?”
段正英笑着,一巴掌拍在初十瑞肩头,“我们两个还能在猎场上一见元帝雄风,宴罢饮酒畅饮,别的老兄弟却没这般幸事了!”
“这个也是!”初十瑞嘿然做笑,端着酒盏敬向元帝,“垣三哥!啊呸!皇上,往日难聚,今朝有酒,今朝醉!”
元帝纵声大笑,“好久不曾听人叫朕垣三哥了!你们两个,拘了规矩,也都忘了!今日,十瑞你嘴巧,巧得朕欢喜!来,喝酒!”
元帝与两人畅饮,一时惹得旁人羡煞,不过这些都是战场上搏命搏来的,任是谁也无法替代。元帝过饮几盏,似乎才看到了地上仍然跪着的垣市垣祯,放下酒盏,撑着案几,斜斜看着两人。
“正英,十瑞,你们帮朕看看这两个孩子!大的,有本事,小的,也有本事!本事都还不小,各个都拿着刀往朕心底里戳!”
旁人一听,这坏了!赶忙儿都放下酒盏,正襟危坐。
段正英和初十瑞互望一眼,段正英道,“皇上,殿下们小,未经世事,您权当是孩子,实在气不过了,拿着鞭子打上一顿,总长记性的!”
元帝听来,嘿然一笑,“也是,朕以前不听话,王姐也是拿鞭子抽的,你们几个还过来劝,气得王姐一天没用膳!皓皇为此找了朕几个月的不畅快!”
“王女与皓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如今不也是想了透彻?哪还有什么计较。”段正英赔笑道,“两位殿下聪慧,定会明白皇上用心的。”
“我看定不是这样!”
初十瑞忽地跳出来,大声大气道,“皇上未醉酒,却是说了醉话,显然两位殿下做错了事,气得皇上晕了酒!这鞭子,皇上心疼殿下舍不得,我初十瑞却也心疼皇上受气,他打不得,我来打!”
“果真十瑞比正英护朕!”元帝再笑,眼看初十瑞取了鞭子,也不阻止。
“父皇要罚儿臣,权且说个儿臣错在何处!如今百臣俱在,任由臣下打了鞭子,儿臣往后,如何立威,如何立信!”垣祯抢先抬头,义正言辞。
垣祯说了话,元帝便也伸手阻止了拎着马鞭上前的初十瑞,眸眼冷冽地盯着垣祯,轻道,“还不知错?”
“儿臣确实不知错在何处!”垣祯铿锵不知。
元帝怒气暗压,“带上来!”
不消片刻,元帝的亲卫押着一人跪在了篝火坛之下,那人跪在地上,死命解释。
“皇上,皇太女殿下,臣下确实是失手,并非旁心,还请皇上,殿下不要有疑平王殿下!平王殿下,臣失职,臣有罪,连累殿下,臣罪该万死!”
垣祯白了脸,埋头一想,梗直脊背道,“此事儿臣处理是有过失!但今日之事,确实误会一场,若为人挑拨利用,儿臣则万死难辨!还请父皇明辨!”
“哼!”元帝冷道,“既是误会,还要遮掩,这本就是失信之事!难道你就不明白!”
“垣市!你就没有话说?”
面对元帝的锋芒突转,垣市不紧不慢,抬眉迎着元帝道,“儿臣今日无心狩猎,是对天地不尊,对王室宗亲的诚心不尊,应当受罚。但此事,确实与祯哥哥无关,他一时慌乱,情理当中。儿臣答应祯哥哥遮掩此事,本是不想坏了父皇难得与两位大司马的重聚兴致,现下看来,父皇生气,还是垣市之错,儿臣认罚之二。认罚之三,请父皇宽宥此人,他本无心之失,亦是诚心猎狩,若以此诚心反而招来祸事,那今日在场万人,岂不是俱都要寒了心?秋猎本是喜事,自该以喜为庆,儿臣有过,害父皇伤心,儿臣认罚之四。”
垣市说完,叩首伏地,静待不语。
一时场面俱静,只听篝火坛中的柴火噼啪之声。
垣祯听完垣市一席话,心中不仅震惊,更是骇然,垣市比他小十岁,然而却比他懂得太多。他慌忙一叩首,“儿臣知错,儿臣认罚。”
元帝不语,段正英扯了一下初十瑞的袖子,初十瑞了然,打着哈哈道,“孩子嘛,既然认了错,领了罚就行了!今日秋猎,该热闹,该喜庆,皇上您也就别绷着个脸!我和正英好容易见您一次,您总不该一直摆个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受您待见呢!”
元帝借了机,当然下得台来,冷哼道,“三界牌,当年是朕和你们几个叔伯战场上扒来敌方马骨所制,记的就是彼此的生死情谊。朕与他们尚无血缘,而你们两个,皆是朕的子嗣,今时无战,以鹿为牌,还望你们两个,当惜手足之情!都起来罢!”
“谢父皇,儿臣定当铭记!”
垣祯起身,垣市却并未直接起来,而是挺直身背与元帝行礼道,“儿臣坏了父皇,及今日辛劳之人的兴致,自当赔罪,此有一舞,还请父皇准允,许儿臣赔罪。”
元帝凛眉,“何舞?”
“北上军阵行。”
元帝未应,倒是初十瑞先咋呼出了声,“想不到自皓皇以后,还能再见如此绝妙的剑舞么?”
段正英一肘子撞在了初十瑞腰上,惹得他一阵痛呼,元帝斜眼看来,段正英只好装傻地笑了笑。
“允!”
☆、北上军阵行
作者有话要说: 皓皇之姿,真的无人能及,便是垣市,终究明其一隅,但比其心怀,垣市胜之。主要还是当时的国政状况,远不及垣市后来所见,故而,也只能是可惜机遇不对罢了。
我是起名困难症,人物太多,每出场一个,都头疼起名啊啊啊啊阿西吧!
“解甲。”
垣市起身,肃令声下,绛红上前,解开护臂护腿,独留背心小轻甲,里间内衬青衣,流青盈来,于满场耀火之地,独具了清傲风采。
“点朱。”
绛红捧来朱砂盏,垣市左手拇指往其中一按,反手抹在眉心,拉长了痕迹,一道盎然凛冽的朱红就印在了眉心。
她对元帝行礼,取过佩剑,立于台阶正中,环扫满场,朗声道,“今秋狩猎,吾辈诚心,市,当如是,现,以北上军阵行,奉皓皇王女北上开晋之功!祀天地庇佑,护大晋之安!”
提及北上军阵行,在场诸人多是跟过垣容之辈,思及此剑舞,不免想起皓皇之姿,一时竟比元帝发话时,还要争鸣而响。高呼王女皓皇之名,犹如滔天之音,震得几可感到地面震颤之动。
垣市抽剑,剑鞘递给绛红,反执剑,贴臂身,踩着台阶一步一步走到校场中央,微欠身道,“市不才,承王女姑姑教导,未曾学尽其形。在场诸位,多有见过此剑此舞之人,市有不当,恳请指出,市,定当改之。”
垣市执剑,正当起始,从早已围聚在校场门口的军众中挤出一个人来,须鬓有些斑白,精神头极为亢奋,张口呼道,“殿下,军阵之行,怎可脱离军鼓之乐,姚某不才,还记得当初鼓乐一二,恳请殿下容许姚某为您伴乐!”
垣市见他衣冠品阶,应是西苑校头,此刻眸底诚挚,多是恳求,遂应道,“好!”
那姚军士眉目俱喜,抱拳礼下,“容小的抬鼓!”
他一转身,身边立时挤了几个小辈,咋咋呼呼地抢着要去抬鼓,一时一阵人潮涌动,飞快而去,飞快而来,鼓架搭在场中,不过片刻光景。
阵势备齐,姚军士先敲了一下鼓,没过几个节奏,便有些乱,顿时惹得场中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叱他,“嘿,行不行,别给殿下带乱了节奏!”
姚军士红着脸,粗着脖子反驳,“去去去!多年不打,手生!待我敲来!”
场中安静下来,姚军士沉吸了一口气,双手持着鼓槌敲了几手,一阵咚咚作响,连串直敲在了人心上,一时惹得在场之人皆是屏气凝声,睁着一双明目盯着场中的动静。
姚军士试了几槌,心下已经把握了节奏,对垣市一点头,垣市回应,执剑而出,摆出了起势。
“风来兮!”
姚军士长喝沧嗟,一槌点下,腕折三起三落,提槌撩眼,垣市明意,长剑斜出,一挽剑花,慢行而走,尽显风流恣意。
“吾王长生兮,吾民饿鬼兮!”
垣市收剑高举过顶,尊王之势,姿态凛然,一转而下,剑尖点地而曳,形态颓唐而缩,步履踉跄,低眉敛目之时,姚军士的鼓槌之音接连而来,平起平落,一连七声。
“时有美人兮,一遇佳人兮。”
平剑压腕,垣市足尖点踏,如淌流水过溪,垫浪而踩,眼眉左顾而右盼,猛然一抬首,眸底惊喜,似是遇见什么人,震慑心意,继而眉梢见喜,难掩其心之澈,挽剑擒花,连踏三步,相迎转步,相携而视。
明明场中只她一人,诸人似是皆可见其眼前立有一美人,让其执手而握,欢喜难禁,继而长剑斜出,独舞而凛,方可倾显其剖心之举,倾心相付。
垣市年幼,八月方满十一,然其身量因多年修习技击而修长显高,加之轻甲束身,长发高束,自身以流青而衬,眼眉的清濯变化,在烈焰烘托的校场中,一眉一凛,一梢一变,皆尽无比清晰地落入了在场之人的眼中。
有其清,有其雅,亦有喜媚,怀显赤诚,剑舞之招,变化动辄,节奏掐的很准,突变不觉奇,顺承不觉谄,让人心中放佛随手拈来过往之画,再现当年王女皓皇风原之遇的不二之景。
“天道有可为,天道不可违!”
姚军士鼓槌见重,一槌重过一槌,同时侧击大鼓边缘,节奏沉重犹可击,一种于天道不可抗中的夹隙生存之感扑面而来。垣市亦面显挣扎,执剑无力而望天,一连退却数步,跪膝而撑剑,然其背脊梗直不可屈,猛一仰首,似是为人扶起,面显沉静而决绝。
于此同时,姚军士鼓槌连串而击,咚咚之声全然带起了所有人的呼吸怦然,极为紧张地看着垣市仗剑而走,一步一踏似是登着什么阶梯,继而转身,高举长剑,凛眉横扫,如俯广地平场之势。
“吾辈心怀忧,忧天下之厦!吾辈心有诚,诚天下之城!纵马北上兮,携天下之民!”
垣市长剑乱走,步履急踏,如入乱军从中,仗剑扬马之势。观其势,剑乱招不乱,凛其眉,势急而心不急,一步一踏,皆有中,皆有成,一路破围,终于冲出围堵之势,渐缓其势,渐平其心。
“悠悠泗水兮,往南不复兮,呦呦鹿鸣兮,行北不复兮,忆往昔,忆往昔,往昔可追兮?”
垣市连踏七步,仗剑收身而望,眉目肃冷,眸底哀然。剑势一转平,敛而收,收欲放,至放复转击,复显三次,足见犹豫之心。
“咚!”
一槌定音而不放,姚军士长天而叹,鼓槌一连三声,再度重复见重,怦然之声猛地一下子拔起了军阵之心,似可听见万军之中的齐喝之鸣。
“吾怀家,家不还,吾怀亲,亲不见,唯我此身,仗剑驰马,纵血横流,涕泪潸然,亦往北,开我势,定江山!”
一剑开阖,复转决然,其姿见弱,不复先时之凛然,显然可见女子特有的坚韧之态。垣市好似换了一个人,眼眉之间,冷冷淡淡,斜撩见雅,雅中见彻,举剑之姿,恍若不能持,仍是坚持,一剑一踏,一步一履,纵使百般艰难,仍是不退让,步步至前。
场中极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皓皇!”继而一声震一声地连串起来,其势不能止,迅疾铺呈了整个校场。
“皓皇皓皇!”
似是完全撇弃了垣容之势,垣市剑舞之势仍旧清雅而坚韧,步踏之间,再不似一个少年女儿,全然是一介观尽天下人心,冷眼而悯,悯中有热,只似被她看上一眼,便直接看尽了人心底,甘愿为此一女,奉上所有的热忱之心!
“祯儿,你看,这就是你的妹妹,未来的大晋帝君!”
元帝站起,心中似是也被激起了当年的热忱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皓皇以死换回子生池水,终究是值得的!”
垣祯摊在案后,心口剧烈起伏,不仅是恨,亦是羡慕。
他死死盯着场中的垣市,渐渐竟是不知佩服大过了恨,还是羡慕超过了自来的不甘,终让他,觉得自己此生,再也超越不了她!
于此同时,迫使李林道遣了降青带她赶来的晏子鱼,也在人群中,观尽了垣市一曲北上军阵行,她终于明白,看尽自己的这个人,心怀之处,到底有多令人惊艳!
☆、醉酒(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想知道醉鬼那几章的点击率为何那么高!
正章儿来了,看看你们的点击率!哼哼!
场中呼喝之势犹不能绝,击甲之声伴随着喝酒吆喝,满是鼎沸之势,便是文臣也都兴奋难抑,纵有面色难堪者,亦是不能不随着元帝的站起而惺惺作态。
垣市面色沉静,眸底闪亮,见姚军士击鼓而乐,兴致随来,一个手势示意姚军士再度起鼓。姚军士明意,鼓槌重响,垣市剑意再变,不拘阵行之舞,随来而走,一招一式,端地凛冽,单纯施展了一套技击之术,方才收身,向北挽剑而立。
“父皇,儿臣此舞,可消先时之罪?”
“当消,当消!”元帝开怀大笑,高举酒盏,“北上军阵行,是皓皇王女北上突围,横立泗水,击杀匪寇护民之时,皓皇为激励北上之心,独创此舞,今日在天市身上复见,实在重振军心,大快人心,大快朕心!天市当赏,那谁……”
姚军士立时上前,“西苑六品骑尉教头姚峰!”
“当赏!都赏!”元帝再次大笑。
“皇上英明!”在场诸人立时助兴,高呼道,“天市!天市!天市!”
垣市开怀亦笑,转身环视全场,“市之势,仰仗大晋,诸位都是大晋的男儿,当以晋为立!”
“大晋!大晋!”一时呼声转喝,俱都兴奋难平。
垣市这才小步走上阶前案后,同举酒盏,“秋猎,见吾辈之诚,天佑大晋!”
“天佑大晋,天佑大晋!”
于此起彼伏的呼和声中,垣市饮下了杯中酒,一时场中喧嚣渐停,诸人俱都开怀畅饮,烤取猎狩之物,好不欢畅。
元帝见此景,心下欢喜大慰,抬起酒盏,复道,“今日大晋之盛,俱都仰仗在座的诸位,还望诸位念我大晋开朝初衷,以民为重,君为轻,辅佐朕,以创天市之景!”
诸人欲要再呼,却为元帝抬手阻止,高呼道,“饮酒!”
立时欢笑一片,诸人俱都小团做围,喧嚣小闹不歇,而垣市这边,已经有人上前敬酒,垣市自然不能推却,一盏一盏俱都饮了。
元帝畅怀,甚至下了高座,挤在段正英和初十瑞跟前儿,一同闹酒,全然不顾章公公的劝阻。
垣祯上前抬盏时,垣市脑门汗凉,心口灼热,见到垣祯,立时起身,步履不稳,为降红扶住,立时推开降红,道,“祯哥哥,你也来灌阿市?”
垣祯见垣市醉态,心下不知怎就一软,温和道,“阿市,哥哥来替你挡酒了,此三盏饮下,回去歇着吧。”
许是久不见垣祯温和之姿,垣市有片刻迷糊,随即牵唇笑来,“祯哥哥,阿市便知你是待阿市好的!”说着竟是扑了过来,垣祯忙是接住她,“好阿市,看来你连这三盏酒,也喝不下了。”
“哥哥的酒,定是要喝的!”垣市挨着垣祯,翻着洒了酒的盏,空空的往嘴里倒。
垣祯失笑,将垣市小心的递给降红,轻道,“女儿家,酒还是少碰的好,回去吧。”
降红点头,扶着垣市往后走。
有人眼尖,见垣市退场,立时不依地叫了起来,垣祯踏步近前,朗声道,“妹妹以一舞助兴,诸位尽兴才对,她不胜酒力,做哥哥的,陪你们便是!”
一时场中再度喧闹起来,垣祯身前立时有人端了酒来,未过片刻,便被朝臣涌住了。
元帝在后看到,歪头对两人笑,“怎么样,朕的家教还不错?”
“不错,不错!”初十瑞笑得酣然,段正英也笑,“有此两子,大晋安矣。”
“你们都认可了,不枉今日朕苦心做局。”元帝懒懒倚着,小口的抿着酒。
“难怪,皇上今日要大发脾气,臣还以为,皇上转了性呢。”初十瑞恍然大悟道。
元帝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晏家出了一女,颇有几分本事,好在她心念阿市,朕才放心。不过广陌把势力伸到垣祯之处,朕不得不防。你们两个,把北边那两家盯紧一点儿,年后,朕想让垣市北边去一趟,恐生变故。”
“臣明白。”段正英和初十瑞正色道。
“本来呢,是想让你们两个看看阿市,岂料她今日做得不错,不仅让你们两个服气,也让这一场子王姐手下的人都服了气,现下,连朕也服了,当真心下宽慰。”
“皇太女不骄不躁,面对如此阵仗,依旧能明白本心,把所有人都夸了一番,怎会让人不用心为了大晋?”段正英笑道,盯着垣市远去的行伍,“可惜,酒量差了那么一点儿,比起皓皇王女,可是差远啦。”
元帝也看了一眼,得意笑道,“她还小,等历经了北边的事,这酒量,想不起来都难!”
“那倒是!”初十瑞抢言,瞪着眼道,“行走军中,哪能不喝酒!”
“哈哈哈!”元帝歪身起来,径直抱了一坛酒,“她不能喝,朕能喝,来,喝酒!含章,你也来!”
章公公无奈,摇摇头,知道再劝不动,便任由他和两人又闹起酒来。
降红扶着垣市往东殿走,未走几步,垣市没了力气,只好把她背了起来,拐进殿,便看到一身外麾素衫还未褪下的晏子鱼,惊道,“姑娘身子未好,怎地过来了?”
一看旁边的降青,立时瞪道,“准备挨罚吧。”
降青苦着脸,晏子鱼一边解衣,一边道,“不怪她,先把阿市放下来吧。”
降红连忙进去,把垣市放在了榻上,降青已经将准备好的热水铜盆端了过来,晏子鱼坐在榻边,接过拧好的棉巾擦着垣市的汗。
“醒酒汤还未熬好,你们两个去盯着,好了在殿外叫我。”
显然是要赶人了,降红降青如何不明白,立时退下去了。
两人退下后,晏子鱼把棉巾放在铜盆里,解了垣市的发,又将她一身软甲给脱了下来,做完这一切,她有些气喘,挨着榻边歇了歇,才重新拧起棉巾帮垣市擦汗。
酒劲泛上来,垣市的小脸整个儿红彤彤的,颈项以下却是汗津津地莹白。擦到领口,盯着那一点儿皓玉之色,晏子鱼缓了缓,才解开了垣市的襟口,小心地探进去了帮她粗略地擦了一擦。
正准备翻过她的身,给她擦一擦后背,垣市却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她的手,呢喃了一句,“热…难受……”
晏子鱼挣了挣手,发觉挣不脱,没好气地凑过去,低道,“知道难受,还喝。”
可看着垣市蹙着的眉心,心底还是软了,小心地掰开了她的手,不敢动作大的侧翻了她的身,把背后的汗给擦了一擦。
夏末秋凉,夜间寒湿了衣,还是得换掉,但人都赶走了,也没办法,晏子鱼只能等两个人回来了。
小心地放平缓了垣市,晏子鱼擦了擦手,才侧身上了榻,倚在垣市旁边,伸手揉着她两侧的穴道,缓解她的难受。
起初垣市还抗拒,弄得晏子鱼又气又乐,捏了捏她的鼻头,人才安静了下来。
☆、醉酒(二)
不是没见过垣市醉酒,往常过年,她都是会多饮几盏的,但都会念着自己还在长阙殿等着,能挡的就挡了,清醒着回来陪自己过了岁夜。
往往等着,等到的便是微醺而来的垣市,小醉后的垣市话多,完全不似平常的克己模样,顶着冬日大麾和自己在殿外闹腾。
想着想着,晏子鱼将眼前的垣市和过往的人儿对比了一番,方是发觉这个人,才是真正怜惜自己的那个,人和往常一比较,今日的人,便愈发惊艳至心了。
若说以前是垣市黏着她,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黏着垣市的那个人。这个人的通透,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明澈,不是不说,大抵是想保存自己的那一份骄傲吧。
并非垣市之幸,是她晏子鱼之幸。
似是缓解了一些难受,垣市渐渐安静,晏子鱼有些累,便打算放手,出去叫人进来给垣市换过衣衫。岂料方是一动,垣市忽地睁开了眼,亮岑岑地直视着自己。
晏子鱼见她眸底直愣,只怕是酒未醒,并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果然垣市没有分辨出什么,敛了眼,呢喃道,“果真是在做梦……”
心下温软轻淌,晏子鱼忍不住跟了轻问,“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你……”
垣市酒后时常是极为放松的状态,晏子鱼琢磨了几年,方了解清楚了这一点,一得机会,总会逗弄垣市一番。今日虽不愿,但还是没能放了习惯,一问,心底的问题似乎就都涌了出来,再也压不住了。
“梦到了我,那我在做什么呢?”
垣市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梦,音底儿也有些不耐烦,“你在看画,看不明白,便把画撕了……我拼啊拼的,怎么就拼不起来……”
垣市似乎很伤心,哽着语气儿撒气道,“你骂我都好,做什么要撕画……前一幅也罢,这一幅若是毁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怎么会骂你……”晏子鱼语气也涩了,见垣市习惯性地往她怀里缩,便小心地将她护住了。
似是一言得到了安抚,垣市又得到了自来习惯的怀抱,卯着劲儿压在了晏子鱼心口,舒适地赖了赖,迷糊道,“晏子鱼,我不失望…一点儿也不……只是可惜,可惜你我之间……”
晏子鱼平躺下来,望着花缕精细的帷帐顶部,抚着垣市的背,轻道,“可惜什么?”
“可惜…可惜……”垣市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即便晏子鱼近在耳际,却渐渐怎么也听不清了。
何时睡去的,也不清楚,只觉身上的温软突然就没了,晏子鱼惊醒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身旁,有片刻的心慌,心头像是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尖锐地跳着疼了。
她扑下榻,赤脚往外跑,一看天都未亮,心就更没了着落,正要往外走,殿外的廊下转来了人,不是降红和垣市还是谁?
远远见了垣市,晏子鱼再也顾不得,慌忙踩了鞋,跑了过去。
垣市见晏子鱼惊慌,也疾步迎了过来,还未说什么安慰的话,人已经被晏子鱼给扑上抱住了!
身上还是有些酒后的酸软无力,被晏子鱼紧紧一扑,人都往后撞了一下,瞅着廊下守着的军士,垣市低道,“人都看见了,进去吧。”
晏子鱼却不理,更是抱紧了垣市,负气道,“看见就看见了,谁敢乱说,你挖了他们的眼去!”
垣市哑然,身后的降红却是偷笑出了声,笑道,“姑娘,进去吧,风凉着呢。”
晏子鱼瞪了一眼降红,这才放开了垣市,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你去哪儿了,醒了也不叫我一声?”
“身上有酒气,粘嗒嗒的,便去洗了。”垣市轻道,“倒是你,大老远的跑过来,马肯定是颠着人的,也不怕疼?”
“自然是疼的,要不,你帮我揉揉?”晏子鱼娇俏,侧首盈然,一眸子的狡黠。
廊下有灯,昏黄晕染,晏子鱼眼底的俏然便更是惑人,垣市心下一动,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柔柔软软地淌出了许多无声的细喃细语,喉咙哽着一口气,一近身,贴着晏子鱼的耳际吐了出来。
“好。”
许是垣市的低语太过柔软,耳廓的细靡微麻霎时过了背脊,燥热打深处窜了起来,晏子鱼噌地一下子红了脸,横了垣市一眼,手上来劲,拽着垣市进了殿。
降红识趣,自殿外拉上了门,回身见到面色尴尬做笑的军士,正经道,“好好守着!小心没了眼珠子!”
军士更加尴尬,话都不敢说,一阵点头。
两人进了殿,晏子鱼一甩垣市的手,“什么时候学了惫懒脾性,敢情男人堆里厮混来的?”
垣市抿笑,见晏子鱼赖上榻躲着自己,几步跟过去,登榻盘腿,撑着小脸望着晏子鱼,也不说话,就那样直直看着晏子鱼。
“看什么看?”晏子鱼缩在床榻一角,瞪着垣市,一双妙目娇气横溢,满是晶莹。
“丑八怪不丑了,就多看看。”垣市上颌下动,正儿八经地道。
“你才是丑八怪!”晏子鱼不服气垣市的淡定,猛然一扑,便将垣市压在了身下,“你才是醉酒的丑八怪,还臭死了!”
“我刚刚洗了,香香的,一点儿也不臭,你若不信,可以闻闻。”垣市身上没什么力气,也不挣扎,反而给赖上了,扯着晏子鱼的衣袖,一幅全然任你如何的模样。
垣市未束发,此刻铺呈而来,身上也确实弥散着沐浴过后的香气,一阵熏来,晏子鱼耳中又满是垣市示弱的懒气儿,方才一刻不见她的慌落,全然被熏满了。
胧着垣市清气盈然的眼,晏子鱼便再也不想移开了,总觉得自己更想贴进垣市一些,可这样的姿态,总是让人羞怯的,索性一翻身,落了下来,哼唧道,“又不是小狗儿,谁要闻你!”
“我啊,我是小狗儿,就想赖着你。”垣市当真撒了脾性,晏子鱼跑了,她便追上了,反身赖在晏子鱼腰上,自下仰着脸,墨瞳一闪一闪的。
晏子鱼没了脾气,扯开她,翻身躺下,“睡觉!”
垣市一笑,抱着晏子鱼的腰,赖在她背上,软软轻道,“好,睡觉!”
晏子鱼转过身,瞪着垣市,“不准挨着我!”
“不挨着,睡不着,你明知道的。”垣市委屈,眸底满是笑意。
“你,耍赖!”晏子鱼抵着垣市的肩头,往后缩。
“哪回不是你耍赖?”垣市无奈,反驳道。
手上却是更加禁锢了晏子鱼的腰,整个人都贴了上去,讨好道,“我没几分力气,你就别挣了,何况你伤也未好,不闹了,好么?”
晏子鱼一番折腾,确实累,见垣市认真,便没了声,安安静静地望着垣市。
“怎么,我脸上没洗干净?”垣市笑问,其实明知道没有,只想打开话匣儿,与眼前的人,多说上几分话而已。
晏子鱼却不说话,伸手抚上了垣市的脸,细细软软的描了上去。
垣市为晏子鱼的别样温柔圈顾,近在咫尺的一张颜,还有着未散尽的羞怯细红,想着今日想到的一件事,心中更是不舍,忍不住想要去确认。
“晏子鱼,再有几日,你便十三了。”
“嗯?”面对垣市眼底再度的沉静,晏子鱼很明白眼前的人是认真了,指尖停在垣市的眼角,细而柔软地摩挲着。
握住晏子鱼的手,垣市认真地吐出了心底的疑问,轻道,“你出了宫,立了府,日后有了根基,不会再仰仗我,那你,还会回来么?”
果然是通透的,晏子鱼心底叹了口气,“晏府已立,日后只有君臣。君臣之间,自然以君臣为仪,我所能做的,是立在朝堂上,对你行礼,为你处事,这就是我唯一能回到你身边的法子。阿市,你不是常人,无法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你懂,我也懂。”
垣市捏紧了晏子鱼的手,直视着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眸,“晏子鱼,我懂你,但是你还不懂我。一笔两意,我以人待你,亦以鱼待你……”
话还未完,晏子鱼已经摇头,“阿市,后面的话,你以为我不懂?你不能说,永远也不能!自从江流点明,我已经明白你的心,但你若为我一人,放弃天下而不顾,你父皇会伤心,今日满场以你为傲的人也会伤心,那你今日此举,岂不是在骗他们!欺自己可以,欺了别人,这样的孽债,你还不起,我也无法替你还,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受此苦楚,你明白么?”
垣市不言,将晏子鱼的手径直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那平缓而有力的心跳透过指尖传来,一声,又一声。
“此处,有天下,亦有你,我不会放弃。”
晏子鱼咬了唇,按捺着心底喷薄欲出的感情,终究是在垣市平静清澈的眸底放弃了,一伸手,将垣市紧紧揽在了怀里。
“阿市,你担心我嫁人,放心,除了你,我谁也不嫁!我也不管你为君为女,也不准你嫁给别人!”
“好。”
垣市轻道,纵使君臣有隔,总有一法,能够成全她们。
☆、情动初尝
一夜饮酒,校场上还有残留之景,五更鼓之后,校场号角响起,换防的军士到来,立时重整了景象,不消一个时辰,俱都清理了干净,元帝醒来,见到此景甚是欣慰。
早间校场点兵,人数点齐,段正英和初十瑞帅了人马重返驻地,元帝亲自送别,自是一番唏嘘,垣市和垣祯上前,亦做告别。
早膳用过之后,各方俱都回殿,午时,准点回城。
垣市校场送别回来,晏子鱼还在睡,见到时辰差不多,才去榻前闹醒了晏子鱼。
睁眼便见垣市,晏子鱼心情很好,赖在榻上,打量着眼前一身轻甲的垣市,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垣市任她看了一会儿,心底放松,忍不住凑过去,咬了咬晏子鱼的鼻头,轻道,“丑八怪要赶回去用药膳的,便不怕容太医找不到人,急死了去?”
晏子鱼哼了一哼,勾着垣市的脖子,懒道,“你这流苏,怎么断了一截儿?”
“哦,不小心挂断的。”垣市泯然。
“药膳可难吃了,一顿不吃也罢。”晏子鱼拨拉着流苏,懒懒散散,“盔甲冷冰冰的,你脱了去?”
垣市撩眼,“回去随你怎么赖,眼下要到了时辰,再折腾来去的穿上卸下,降红肯定在心里骂你个千百遍去了。”
“哼,她敢。”晏子鱼噌噌垣市的脸,蓦然一退,端正颜色道,“好了,起来了,你出去等着?”
“不去。”垣市也赖皮。
晏子鱼眼眉儿一跳,凑过去,近在咫尺地迫近了垣市的眼眉,音底儿绕来,蛊惑蛊惑的,“难不成,一日厮混,重现了皓皇王女之情,开了窍?”
垣市心头一哽,压了一口气,脸红燥热,但就是不避,眼底盈亮,几乎就贴上了晏子鱼的唇角,温热随来,潮热黏人。
“便是开了窍,子鱼你,可抵得住?”
晏子鱼咬唇,红晕渐染,眸底晃晃,忽地凛然一俏,急快地贴着垣市的唇角一退,侧身跳下了榻。
垣市惊颤,周身窜热失力,坐在了榻边地榻上,脑中空空一片,唇角仍有着晏子鱼贴来的温凉柔软,一时心头眯瞪,半响起不来。
她与晏子鱼同榻三年,再是情动,也都是少年女儿家的平常亲近之举,不曾有过这样的唇际蕴贴。何况元帝寡居,宫中清净,若说有什么情·事教导,也都是宫人的私下之举,何曾翻到过台面上来?
唇际一贴,恍若梦境,情系澎湃,心口怦跳之声轰轰响在耳际,垣市傻傻笑来,情系难忍,手脚并用地爬起,跟着追到了屏风后面。
“晏子鱼,你欺负…我……”本是软糯黏语,可见到屏风后面褪着衣衫,半呈玉白之身的晏子鱼,垣市心底便只剩了心疼。
旧年的鞭笞陈伤,依旧有着难看的痕迹斑驳,肩头的淬毒新伤为棉绢细裹,肌肤的盈润和棉绢的粗麻相比,伤上之伤,就愈发刺眼了。
晏子鱼心中亦是娇羞难忍,半褪衣衫欲换,垣市一句音底有变,立时侧首回望,见垣市压着呼吸强压着情绪,顿时明白她是因自己身上的伤,才忽然又呈了极为克己的姿态。心下温软之时,亦不忍垣市难过,小心套回衣衫,迎了过去。
“好阿市,放开。”晏子鱼的指尖摩挲上垣市紧咬的下唇,想让她松开。
垣市紧紧看着晏子鱼,眸底复杂多变,大多怜惜而忍,缓了好片刻才松了一口气,握住晏子鱼的手,心底分明有很多话,即至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晏子鱼见垣市仍旧难放,微扬下颚,俏道,“你这样,那我以后…可不敢…再亲你了……”
分明是宽慰至心的话,却将垣市的心揪到了空中,怎么也沉不下来,她情系难忍,揽住晏子鱼的腰,紧紧贴着晏子鱼的心口,感受着那怦然轻缓的跳动,方是把自己的魂给压了下去。
“晏子鱼,日后,再不要容人伤你了!”垣市急道,“谁都可以,你不能,万不能……”
“我懂。”晏子鱼轻道,一个说不出口的‘死’字,是垣市再诚挚不过的心,“此次出宫,是我太不懂权衡,日后定会小心了。”
得晏子鱼宽慰,垣市终于放松下来,稍稍退开距离,锁着晏子鱼安静温宁的眼,忍了忍才道,“苏彻日后跟着你,他虽是龙辰卫,跟了你,自然是在明处,广陌那边,你既然要了风柳茶庄,始终要去走一趟,切莫仗着他的本事,随意胡来。”
“哦,我倒不曾见过他,生得可好看?”晏子鱼眨眨眼,故意的调侃,分明还是想让垣市放开心怀。
垣市自然明白,并不介意,认真道,“晏子鱼,你呢,手上的权利不多,有些事情终究不如我转圜来得容易,切莫急功近利啦。”
“好了,明白了,说得我好似还不如你年长了,当真我是要你一直护着的?”晏子鱼娇嗔,眼梢俏意横溢,端地让人心神温漾。
垣市心动,抿了抿唇,唇角的温凉触感似是再度随来,顺着记忆的心线,一溜顺地烫了心骨。
情动初尝,自然是难以自禁,晏子鱼见垣市眸底漾开了水色,人也化成了水,脑子里绵缠的什么也想不清楚,眼前啊,只有垣市一张稚嫩而轻俏的眼眉,漾来荡去的,禁不住迎了上去。
“殿下,校场列阵了。”降红的音气儿端正传来,两人俱都吓了一跳,脸红耳赤地躲了开。
“知道了,就来。”
垣市一边应道,一边余光打量着晏子鱼,正好撞上晏子鱼打趣自己的眼,心气儿一炸,更是羞燥难耐,抬腿就往外走。
岂料方是拐出屏风,便被人拽住,晏子鱼一脸羞红地凑上来,张口咬上了垣市的唇瓣,细锐的疼痛过了唇,垣市一蹙眉心,人就被推开了。
“门口等我一等,我送你。”晏子鱼心口起伏,得意而俏。
垣市抚唇,眉梢温顾,轻道,“好。”
垣市走出殿外,喜色盈盈,让降红歪着头打量了几番,垣市也不避让,降红笑着点了点唇。
垣市一惊,低道,“明不明显?”
降红笑出声,“明显得…很呐…”
“拿冰敷来。”垣市又羞又急,转眸看着降青,脸色褪了一褪,“回去路上小心一点儿。”
降青忙是点头,而后小声道,“红姐姐骗殿下的。”
垣市这才反应过来,回首瞪着压不住笑意的降红,“胆子肥了,回去便给你削一削!”
“那还不如就地儿给削呢。”降红续笑,斜眼一抬,见晏子鱼走出来,忙躲过去,“姑娘做事儿也不掂量一下,瞧,殿下急了!”
晏子鱼面色尴尬,但看垣市唇瓣是有一点儿痕迹,心下也恼了自己不顾场合,走过去道,“待会抿着一点儿,看不到的。”
垣市无奈,恨恨瞪了一眼降红,见晏子鱼已经罩了外麾薄衫,便将她的罩帽兜起来,嘱咐道,“单马脚程快,回去用了膳就歇着,我估计会晚一点儿到,累了,就不要等我。”
晏子鱼看了一眼垣市甲盔翎耳断掉的流苏,唇角弯俏,“快去吧。”
垣市捏了捏晏子鱼的手,难移的眸光终是彻底沉静了下来,一点头,便转身走了。
降红从晏子鱼身后走来,行了礼,跟了上去。
拐过廊角时,垣市回首,晏子鱼依旧温顾而望,垣市笑了笑,再不回头。
不见了垣市,晏子鱼的心也彻底冷静下来,转身走过降青身边时,低语了一句,“回晏府。”
降青心底有惊,并不敢问出来,自来知道这两位主子都是有心算的人,非她们常人所想,低头应了,“那容太医那边怎么应付?”
晏子鱼不停不顿,浅笑道,“不是还有一个挨了三十板子的么?”
降青彻底明白,心无旁骛地护着晏子鱼往出走。
☆、世事
晏子鱼出现在晏府前,开门的下人立时又惊又喜,晏子鱼回头对降青点了头,降青回礼后,立时上马疾驰而去。
一进门,有人立时进去禀报了,晏子鱼在马上来回倒腾了两路,身子骨几乎散了架,脸色有些发白,走到半路,见到晏七,忙伸了手,让晏七给扶上了。
回到自己的房内,晏七一直忍着话,见晏子鱼不打算休息,便劝了一句,晏子鱼摇头,陈絮踩着点儿进来了。
“怎么样?”陈絮见晏子鱼脸色不好,挽袖坐下,“要不先歇上一歇?”
“去河南道的人已经出发,来不及,说说家里的情况?”晏子鱼浅饮了茶,苦涩提了精神气,见陈絮脸色不大好,心下沉了沉。
“刘甸的事情安排好了,但大房似乎不愿意刘氏接近子叔,不过这件事不是很麻烦。麻烦的是家里出了男丁,多数妇人或多或少的都指望着柳先生主事。柳先生明面上多听我的话,暗中多少有些不以为意,尤其是外庄和田里的事,上报所来,并非明细。”
“此事我会点点他,他若不听,我便寻个机会打发了他。但此法不是上策,最重要的,还是要陈家出面来人,你根基厚一些,便无人再敢多言。”晏子鱼知道柳承岩一心不在晏府,但入府之初就有表现,那就太过分了,言底不免冷了冷。
陈絮点头,“信在路上了,我已经让人加急了日程。”
“若是陈家应了,你觉得何人出面合适?”
陈絮不假思索,显然之前已经有过考量,应道,“祖奶奶健在,但大多的事还是大伯主事,大伯此人,为人宽厚,谨小慎微,处事多有犹豫,子鱼若是要出手,还是得从我四哥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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