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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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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参商 作者:洛儿殷

    正文 第16节

    [GL]参商 作者:洛儿殷

    第16节

    蓝婧自醒来至今,满心满眼也只是沐槿衣而已,这时才想起来要拜谢大祭司活命之恩。又见唐小软脸色苍白地仰躺在一侧,不禁蹙眉。“作法?她又中邪了?”上次唐小软中邪情况危急,沐槿衣为了救她不惜以命换命,想到这里蓝婧微微不舒服,于是道:“槿槿,你还要顾她到几时?这孩子身上……有秘密。”

    沐槿衣沉默不语。

    蓝婧接了树莓握在手中,望着沐槿衣平安无事地就在自己眼前,她心中终究是放松了下来。默默地吃了一棵树莓,抬眼,望着沐槿衣微微一笑。

    沐槿衣身上穿着的是唐小软的一件外套,因为不太合身,领口处便尤其窄了一些。她面对着火光坐着,低头时怕发丝被火苗掠到,于是便将整片发丝都拨到了身后。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动作,蓝婧眼尖,陡然间便看到她雪白的颈子上赫然有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她一惊,手里拿着的树莓一下子掉下地来。

    ☆、第三十九章 落花流水忽西东(下)

    沐槿衣不解地望着她,却见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颈子,她下意识地伸手覆上被她一直盯着的那一小片皮肤,低声道:“蓝姐,你怎么了?”

    蓝婧的表情复杂,眼神中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沉闷与涩然。好半晌才回过了神来,望着沐槿衣清澈的眼睛,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不停地有个声音在说: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槿槿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一定是在树林里被什么毒虫咬了。可另一个声音却又冷静地讽刺起来:别傻了,那明明就是吻痕,越是颜色深重越凸显制造者的情意,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这点小东西还看不明白吗!她心中酸涩,低了头去一颗颗地捡起地上的树莓,吹一吹,故作平静地放进口中,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没什么。”

    沐槿衣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晨起在湖边洗脸的时候就隐约见到脖子上有着一块红痕,她没多想,又因为急着下山更是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不曾想此刻竟被蓝婧看了个正着,她咬咬嘴唇,只觉一股热气涌上,多亏火光掩饰了她的脸红。她知道蓝婧必然是看出来了,只是体贴她所以没有问,这原本便是她与唐小软的私事,本来也不必与她人多说,只是别人也罢了,蓝姐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不想瞒她。

    压下胸中沸腾着的羞赧,沐槿衣捡起一块木头投进火堆里,轻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蓝婧怔了怔,并不接话,若无其事地吃了一颗树莓,这才笑道:“没想到这种野果子味道还不错。”

    “蓝姐。”沐槿衣正色望她,率先起身站起。“和我出来一下。”

    蓝婧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剩下两颗树莓被她无意识捏碎,登时染了一手的红。

    沐槿衣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失神,只好又喊了一声:“蓝姐?”

    蓝婧忽然烦躁:“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鬼鬼祟祟做什么,见不得人吗?”

    沐槿衣怔住了,半晌方坐了回去,低声道:“对不起。”也许蓝婧未见得想听自己和她说那些,也许她所谓的坦白……其实是她自以为是。

    蓝婧蓦地抬眼,不言不语间,眼角已然泛了红。她不愿沐槿衣瞧见,忙将脸瞥向了一边,又掩饰地快速站起身。伤腿上很快传来一阵钻心地疼,她咬牙道:“出来吧。”

    沐槿衣只稍稍一愣就见蓝婧已然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山洞,她忙起身跟了出去。

    蓝婧走到洞口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看沐槿衣随后走到她身前,她故意没去看她的脸,语气轻松地说:“你要和我说什么?”

    沐槿衣虽不擅察言观色,然而与蓝婧相识多年,对她的情绪反应还是比较了解的,此刻见她明显是在压抑着情绪,她不禁迟疑起来,不知到底该不该说了。

    蓝婧一颗心只如吊在了嗓子口,屏息等了半天不见沐槿衣开口,她不禁心软,一丝微弱的希望涌上心头,宁愿自欺欺人。于是笑道:“你耍我玩儿呢?没话说是吧,没话说还进去吧。”

    “蓝姐……”沐槿衣喊住她,深吸口气,尽可能语气平静地说:“我跟唐小软——”

    “槿槿!”沐槿衣话未说完便被蓝婧打断,她略有些失控地叫了一声,又似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勉强笑了笑。“别说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件事很重要。”沐槿衣难得地坚持。

    蓝婧沉默了。耳听得沐槿衣又道:“我不想瞒着你。蓝姐,你是在她之前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

    “在意?”蓝婧忽觉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再忍不住溢出泪来。“好一个在意!那么,你更加不要和我说。”

    “为什么?”沐槿衣讶然。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强。”蓝婧回首望她,一双水晶般的眼瞳,她眼神中的坦然令她心惊,更令她心碎。

    沐槿衣有些困惑地垂眸,不提防蓝婧忽然靠近,她下意识地便向后退了一步。蓝婧蓦地抬手抚上她颈上那一小片红痕,指腹轻轻摩挲,忽然,如遭火炙般缩回了手。“槿槿,答应我,等这事了结了,和我一起走。”

    沐槿衣望着蓝婧,她眼中的灼热与急切令她莫名不解,她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一次,沐槿衣却莫名地感到了不安。她直觉便说:“我答应她会带她一起走。”

    蓝婧呆了呆。“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不重要。”沐槿衣皱着眉,“她答应我说——”

    “闭嘴!”蓝婧恼怒地爬了爬头发,再没办法这样遮遮掩掩地说话,她一把抓住了沐槿衣的手:“我不管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你要记住,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不是一路人也永远不会变成一路人,你听到没有!”

    “蓝姐……”从来没见蓝婧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过自己,沐槿衣一时有些懵了。

    蓝婧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恢复了坍塌的理智。发现自己竟无意识地将沐槿衣的手腕捏出了一圈青紫,她猛地松开了手,满眼歉意。“槿槿……我……对不起,你疼吗?”

    沐槿衣摇了摇头,试探着问她:“你讨厌她吗?”也许蓝姐只是担心自己会被人欺骗,所以才这样激动吧,毕竟唐小软对她而言并不相熟,她不了解她也很正常。

    我讨厌任何夺走你的人。蓝婧在心中涩涩地说,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我只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咬咬牙,她终究是不愿说出那红痕背后的桃色隐秘,只话中有话地说:“我倒是奇怪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沐槿衣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向山洞里望去一眼。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她若不在身边,我便总是牵肠挂肚,一时怕她出事,一时又怕她被人蒙骗。说不得,还是带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蓝婧无奈摇头:“你想太多了,那丫头鬼得很,被人骗?哼,她不骗人就不错了。”

    她这么一说,沐槿衣也有点赧然,淡淡笑道:“是啊,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脑子灵活,人也调皮,有时候我都拿她没办法。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槿槿,你一定是这段时间被那丫头缠得狠了,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和她之间根本只是一种错觉。”蓝婧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努力想要说服她。

    “是这样吗?”沐槿衣蹙了眉头。

    “是。”蓝婧果决地点头。“你从小就只跟我一起生活,没怎么接触外头的人,那丫头口甜舌滑,人又鬼灵,你被她绕昏头也很正常。再加上,她处处仰赖你,让你觉得自己对她有责任,是不是?槿槿,你太傻了,你跟她们唐家无亲无故,你保护她至今已经仁至义尽,唐小软她不是你的责任!”直到这一刻,蓝婧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被私心占据了一切理智。她从来不曾去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她一心想要的相守,到底是基于怎样的一种情愫?

    思绪有点点放空,过往时光被切割成一幕幕细碎又幸福的画面,是什么时候呢?好像,就是干爹将槿槿带回来的第一天,她看到她,小兔一样的无辜又可怜,警惕的眼神,防备的模样,明明抗拒地要死却又脆弱地对她的骚扰毫无抵抗能力。她泫然欲泣时的娇羞与可怜,她赌气咬唇时的倔强与可爱,一丝丝渗入她的骨血,她就像是着了魔,一向对什么都只三分热度的她,从此却对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女孩子爱不释手。也从来没有深思过自己究竟对槿槿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喜爱,姐妹也好,伙伴也好,一直以来她都坚定地认为,不管她们是什么关系,反正槿槿也没有比她更亲近的人,她不跟她一起生活还会跟谁?直到唐小软的出现,突来的变故打乱了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心照不宣与平衡,她忽然发现,原来她一点都不了解她,或者说,她一直都不了解自己。

    什么姐妹,什么伙伴,这些通通都不过是披着安全外皮的相处方式罢了,她就是觉得槿槿从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刻起就是属于她的,因为有她在,连平时那些刻板而严苛的训练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这样不理性且荒谬的占有欲却理直气壮地存在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不,是昨天。生死边缘的那一刻选择,她送她逃生,却愿意与唐小软共死,她用本能作了这无比残忍的选择,而可悲如她,却是在那一刻起才蓦然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她。看到她安然出现,狂喜还来不及捺下,便被她颈子上那刺眼的一道红痕给彻刺激了。槿槿她……她忽然抓住了一丝亮光,槿槿她只是玩玩的吧,不是当真的吧!她毕竟才只有二十三岁,就算再成熟冷矜也难免会贪玩,所以,她真的只是玩玩的吧?而那唐小软看起来更加不像是什么认真的人,这世上的男男女女,除了她还有谁会对槿槿认真?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暗暗苦笑,一直以来她只是刻意防着男人接近槿槿,却不想今天竟然被个小女孩给点着了后院。

    “槿槿,听我的话,等她醒过来,你对她的责任就到头了。你跟我一起回去。”蓝婧深吸口气,温柔地诱哄。

    “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是我的责任。”沐槿衣沉思良久,终于开口。她眼神坦然,语气中虽有一些羞涩,却难得清楚完整地表达了心中的感情。“我想带着她,只是因为我喜欢她。”

    蓝婧只觉自己快要疯了。

    月亮升上来了,初雪一样的月光在沐槿衣眼底温柔流淌。她看到洞口处影影绰绰一道纤细的身影,半边苍淡的脸颊隐在了黑暗中,一双眼睛却是熙熙有神,仿佛穿越了千万年的岁月与流光,经历无数次生死与别离后乍然于这尘世间片光浮缕的罅隙中与她不期而遇,她望着她,只如是望着一个五光十色浮光潋滟的梦。

    “小软。”

    “沐姐姐……”

    她坚定地走了过去,轻轻扶住她。“几时醒的?”

    唐小软转过脸来,呆呆地望着沐槿衣,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半晌,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沐姐姐,我刚刚……做了个梦。”

    沐槿衣想起她总是梦魇,于是柔声问她:“你梦见什么了?”

    唐小软歪首想了几秒,眼底隐隐一丝郁色掠过,她叹了口气:“我忘了。”

    沐槿衣仔细端详她脸色,见她只是苍白,精神倒还算好,不禁放下心来。于是温声道:“你有没有谢过大祭司?是她救了你。”

    唐小软摇摇头,“我一醒来就想着找你,还没顾上和别人说话。”

    她说得认真,更带三分浑然的天真与热忱。沐槿衣看在眼底,温暖之余,更觉一阵怜惜。看唐小软呆呆地望着蓝婧,她心中一动,不确定她刚才究竟听到了多少自己与蓝婧的谈话,于是问道:“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唐小软点点头,嗯了一声。

    沐槿衣微有些不知所言,半晌,轻声道:“她没有恶意。”

    唐小软苦笑道:“我没有怪她啦,你可是她的宝贝妹妹,我一来没本事二来还是个女人,她当然不放心把你交给我。”

    沐槿衣在听到“把你交给我”这句话后,难免还是小小赧然了一下,又觉得唐小软真是不知羞。

    与此同时,蓝婧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她背着身子站着,隐隐像是晃了晃,再开口时,声音便也带了三分的颤意。“不必管我,你们进去吧。”

    沐槿衣心知她是难以接受自己和唐小软的关系,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只好先拉着唐小软回去,想着以后再与蓝婧细说。

    听到她两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蓝婧肩头一颤,终于一行温泪潸然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将是小软糖最后一次梦境。

    wuli酹月姐姐和晚歌又要和大家见面。

    ☆、魇—此恨不关风与月(上)

    血色一抹残阳,明艳中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死寂与肃杀。

    黄昏是如此混沌不明,接壤白昼,又与暗夜毗邻。本应是日落归山,倦鸟归巢的温馨时刻,然而此时的王国内却是断壁残垣,荒地焦土,偶有老弱妇孺从破旧的门扇中露出半张脸来,也不过匆匆一顾,便即藏了回去,或者颤抖着抱作一团,或者,面向西方跪下,静静诵经祈祷。

    天降赤雪。

    千百年来,从未有过这样奇怪的雪,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片如人血般殷红,又闪烁着诡异而邪魅的红芒,洋洋洒洒落向王城。城中男子早已全被充军,街道一片冷清,很快那赤雪便铺了薄薄一层,远远望去,便如是一条狰狞的血河。

    玲珑赤足狂奔,一把推开精舍早已落满赤红的门扉,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直到看到那熟悉的一抹白裙,她才定下神来,哽咽着喊道:“月姊姊!”

    漫天红芒中,酹月站在马栏外,静静地为御风梳理着夜雪般纯白的鬃发。闻言并不回身。

    “她……她抓了姊姊的族人,她说……她说……”玲珑失声痛哭,“她说明晨之前姊姊若不去见她,她便每隔半个时辰诛杀一人,直到杀完为止!”

    酹月终于回过身来,一双纯澈的黑瞳,忽然冷若冰霜。

    玲珑泣道:“月姊姊,她……她可是当真疯魔了,如今谁也阻拦不了她的野心,你……你千万不要去!”

    酹月淡淡道:“玲珑,你可知我族□□有几人?”

    玲珑怔住,“三……三十二口……”

    轻叹:“你也是修心之人。”

    “可是,她摆明就是要逼姊姊为她炼药。姊姊你若去了,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玲珑哽咽不已。

    “我们的家园已经毁了,纵然不是她处,又能在何处。”酹月面如静水,丝毫不见情绪起伏。说罢,轻轻抚摸御风。“连你也在不安么。那么,你带我去找她罢。”

    “月姊姊!”

    伴随着那白裙在漫天红芒中划过一道绝艳的光影,御风一声嘶鸣,眨眼间已然身在十丈之外。

    玲珑悲泣着追出精舍外,眼前只余下一道苍茫雪烟,那白裙的女子早已没了影踪。

    晚歌身负神弓,赤血中独自一人立在高高的山峰之巅。这山下尽是她的人马,整个王城中的彪悍男儿,在吃下她大量种植的长生之果练就的神药后,个个神风凛凛,以一当百。只是三个月时间,她便拿下了周边几个小国,声势之猛已然惊动了远在一方的大汉王朝,而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父亲也便在此时与她起了分歧。礌石认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汉帝想要的长生果,也试验出了种植之法,那么,就该立刻离开苗疆回到汉境,毕竟他们的族人都被汉帝羁押在京。然而晚歌却不以为然,她因掌握了长生果的种植与淬炼之法,轻易便控制了整个苗疆的军队,囚禁了王族,大权在握,此时要她将如此显赫成果拱手交给汉帝,她自然是百般不愿了。在她看来,想救族人未必需要履行与汉帝的契约,权利世界是权利在说话,待她一统整个西南方,假以时日便可打回汉朝,将那狗皇帝杀死在他的宝座上,岂不更加痛快?

    礌石与女儿言语失和,一气之下预备独自返回汉朝,却被晚歌擒了回来,此时正关在铁笼中。眼见得荒野茫茫,天上竟落下赤色的雪,自己的女儿迎着赤雪向他一步步行来,他忽然无比惊惧。“你……你的眼睛……”

    一片红芒之中,晚歌身穿黑色铁甲,脸色惨白如纸,可一双眼睛却忽然红得可怕,就仿佛是被剑刺破了眼瞳一般,那眼睛由内向外地迸出一片片鲜血来。

    晚歌淡淡道:“阿爹,从小你便教我,做人万万不可失去野心与欲望,尤其是不能被凡俗情感牵扯。这么多年来,孩儿事事以大业为先,亲尝百草,熬出一身病骨,更不惜断情绝爱,伤我至爱之人。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得偿宿愿。如今,夙愿既偿,孩儿却更嗅到一股美妙的气味,你猜,却是什么?”说罢,不待礌石回答,她径自道:“是这天下的味道。”

    礌石嘴唇急颤:“你……你怎能不管我们的族人,那都是你的至亲啊!”

    “呵。”一声凉薄入骨的浅笑,晚歌淡淡挑眉。“阿爹,是你教我的,至亲,至爱,于这天下而言,都不过浮云而已。”

    礌石怔住,半晌,一行浊泪滑下眼角。“孩子啊……你……你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一定是那果子,你吃了是不是?孩子,那果子有问题,我之所以要你与我一起回去就是怕你沉迷其中,这不是你的天下啊……这是……这是一场噩梦!”

    晚歌目中凛然,一丝薄怒随即浮上。她隔空伸出一手,又虚空地收拢五指,铁笼中的礌石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死死扼着自己的脖颈,嗬嗬怪叫起来。“孩……子……你杀了我……也不……不打紧……你……”礌石双眼渐渐翻白,只觉胸中最后一丝热气也丝丝离体而去。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脖颈上的力道却忽然消散了。他狼狈地摔坐在地上,嗓子痛得如被铁渣子研磨。

    晚歌淡然回身,电光般的一绺冰蓝在她身前荡起漫天雪烟,须臾,雪烟散尽,她看到冰蓝上乘坐着的白裙女子,熟悉的眼眉如故,宛若一朵生长在冰湖中的纯白优昙。她笑着迎上前去,一手细心地捉住那精致可爱的足踝,温柔地抱她下马。“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附耳,声音温柔又甜蜜,仿佛情人耳语。

    酹月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忽然笑了。那一笑只如大雪初霁,百花齐放,漫天冰雪中陡然裂开一丝近乎绝望的艳丽。

    晚歌看得失神:“你该多笑才是。”

    酹月静静望她。“我笑你劫数难逃。”

    晚歌却不恼,笑道:“你便是我的劫。”说罢,伸手执了她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你看,这雪的颜色多美啊。”

    酹月并不挣扎,只冷冷道:“何时放人。”

    “我如何知道你不会再次离我而去?”晚歌戏谑地笑。

    酹月冷冷抬眸。“我离去之时,会带你同去。”

    晚歌怔了怔,一时有些辨不清这话中的真假。

    “几时放人。”酹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晚歌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你的族人俱是炼药好手,我留着他们,不过是想留为己用,你放心便是。”

    “王族。何时放人?”肩头已然覆满了赤色雪花,不过薄薄一层,转眼便融了,血水一般在她纯白的衣裳上蔓延。

    晚歌皱了皱眉,“管他们作甚?”待得瞧见酹月冷静倔强的眼神,她忽然心中一动。“你不嫉妒吗?我曾与她几度春宵。”

    酹月微不可见地轻颤,然而就这一丝微薄的泄露也被晚歌掠入了眼中。她满意地笑了,趁势将酹月纳入怀中。“这才对嘛,何苦死撑呢?你我之间——”她倏然凝眸,眼底一丝冰冷的寒芒闪过,一把精铁打造的匕首已然抵在了她的颈间。沉默,死水般笼罩了她们,晚歌的眼底有着难以言说的情绪跳跃着,忽然,她叹了口气,抬一根手指拨开了那匕首的锋锐,毫不在意指尖溢出的鲜红。“我只为叙旧罢了,如此刀剑相向,可是让人寒心。”

    酹月不慌不忙地收了匕首,淡淡道:“你已非你,我亦非我。你不过贪图我医药之力,而我,也不过是形势所迫。”

    晚歌不悦,怫然握拳,须臾,又压下了怒气,挤出一丝笑意:“何不只谈风月。”

    酹月退开一步,冷冷一笑:“风月无情。”

    晚歌皱了皱眉,隐隐有些痛意在心头盘绕,眼前那女子眼神冰冷彻骨,漆黑的眼瞳更是看不出半分情绪。她眯了眯眼,薄唇轻启:“风月无情人有情。我——”

    “人更无情。”

    话未说完便被酹月冷冷打断,晚歌沉吟不语。半晌,伸手拉住酹月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拽进了自己的行军帐中,又一口气压倒在榻上,恶狠狠覆了上去。鼻息很快传来那深刻入骨的淡淡的草木清香,她迷醉般深嗅一口,薄唇覆落,很快尝到她冰冷又熟悉的甜蜜气息。

    酹月不挣不动,任她肆意亲吻。晚歌含住她冰凉柔润的耳垂,低声道:“即便我放了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废人。呵,你总说我不是好人,其实酹月,你从未真正见过我狠毒的一面。”

    “你不必强作冷漠,瞧瞧自己的身子,你的心仍在渴望着我。我要你助我,其实不过是个借口,非你不可的从来不是这个天下……而是我。”

    酹月面无表情,双眼紧闭,任由晚歌拉开了她单薄的衣襟,重重吻落。

    作者有话要说:  捋了捋,估计又得上中下才能写得完…最初时这个构思,不过只想做一个梦魇的剧情线罢了,然而真正写起来,我对酹月姐姐终究是爱爱爱爱爱,爱啊……

    ☆、魇—此恨不关风与月(中)

    烛火摇红,模糊了光影岁月。

    隐隐仍能听到帐外的风雪飞舞,帐内却一片安静,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呼吸心跳的声音。晚歌低眉敛目,一张清俊容颜因着苍白,反倒更显几分病态的风流。她细细地沿着那冰凉的皮肤亲吻下去,每一次触碰都显得无比耐心,无比温柔,直到那冰雪一般凝白的皮肤终于泛起淡淡的粉,如樱花瓣拂落在水面上惹起丝丝涟漪……她小心地撑起身子以免压痛她,身上黝黑刚硬的铁甲,烛光下泛着冰冷如刀的光泽。

    酹月仍是固执地紧闭双眼,一张绝尘的容颜,如此恬淡又如此冰冷。那细微的火种正在她的身体上燃起火苗,可她却只觉得无比寒冷,就像落进了深不可测的冰窖之底。

    似颦非颦的两道细眉,淡若远山。晚歌静静看着,往下,是她精致挺直的鼻梁,紧闭着的菱唇有些微微的肿。她探出手去,细细描摹着那一弯飞鸟般的精致锁骨,她细长的颈子瓷器般凝白,却又薄得仿佛透明,长及脚踝的乌发裂锦般披泻而下,又如一大片梦幻般的水藻,烛光下泛着细碎的柔光,将她丝丝缭绕。“酹月。”她轻轻喊她,眼中的血色渐渐消褪,整颗心都柔软了下去,连冷硬的铠甲都仿佛失去了尖利的锋锐。晚歌俯下身,手指在那象牙般光洁的一片细细游弋,声音如同罂粟花露般甜蜜诱人:“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爱的人。”

    细眉轻蹙,那一双漂亮的眼睫微不可见地轻颤,酹月并不睁眼,以沉默对抗着上方那一汪邪魅的温柔。

    晚歌并不介意,仿佛也是习惯了她的沉默。她低笑了一声,手指再次探出,却在空气中游弋了许久才缓缓停在她的腰带上,轻轻攥住那柔软的一方布料,那温柔细腻的滋味充盈在掌心,很快便抵达心头。酹月,酹月……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呼吸渐渐深重,她望着身下那冰雪柔白的一片风景,目光炽热如火,欲望在眼底疯狂流窜。她想要她,只是想要她,这天地之大,令她一见倾心,尔后食髓知味,无论如何也无法抛下的只有她,时至今日她早已忘记自己当初拟定的计划,道不同也好,威胁也罢,她只知道,哪怕是逼到她恨她,她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都说人欲无穷,果然半分不假。

    瑟一声轻响,那轻薄的腰带已然被她扯开,酹月裙衫散落,烛光中隐隐可以看到那细致柔美的腰线,衬着她同样纯白的衣裳,薄光清雅,雪凌凌一片,恍如谪仙。

    人面桃花,朱颜墨发,身如荷莲,尘埃不染。这样一个女子,这样的她,叫她如何不倾心迷恋?不愿有一日她年华老去,青丝斑驳成白发,腰背佝偻,齿摇发疏……她是如此的爱她,她不能让她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短短几十年的寿数之后就会彻底消亡,她要她永远年轻,永远美丽,她要她与她一起,共享永生。

    只剩最后一件薄薄的布料她便彻底地呈现在她面前了。

    晚歌呼吸急促,明明不是第一次与她亲近如斯,明明不是第一次如此近地触碰那一抹动人的冰雪,可……为什么?明明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办到的事,她却没办法继续。她心情复杂,目光沉重地盯住了自己无力施为的双手,她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为什么?

    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

    低眉的瞬间,她看到一动也不动的她,不知何时她的双眼睁开了,却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曝露,她静静地看着她,一双沉寂的黑瞳极夜般深不可测。她目光笔直地看着她,却不带丝毫的情绪,没有害羞,没有紧张,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恨,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在意与关注,她似在看着她,可那眼神却更似穿透了她,落在她身后虚无缥缈的空气里。就仿佛在以行动藐视着她,告诉她:我的身体与灵魂早已分离,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她那么安静,那么冷淡。那么虚无,那么无情!

    她看着她,心脏一点点地收紧。

    一丝沉闷的痛意沿着脊椎直窜而上,晚歌倏然坐直了身子。“为什么?”

    酹月眼底无波。

    明明是仰视的目光,可被仰视的晚歌却被那目光看得一身颤意,就仿佛正无力抵抗地躺在榻上的人是她自己。悲愤渐渐转成绝望,她怒切地吼叫:“为什么你不能认同我?我做的决定,我所选择的路,都是为了我们两个人!”

    酹月仍是沉静,她的目光更沉更重,清楚的冷漠与不屑。

    这不屑刺伤了晚歌,她将手指攥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你不愿做的事,我不会勉强你,我只要你好好地留在我身边,这样都不行吗?”

    得不到想要的答复,她忽然冷笑。“你心中可曾有我?”扼住那纤细光裸的手臂,她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就是这样冷矜高贵的模样,就是这样森严又无所牵挂的表情,她恨透了这样的她,每每都会令她从心底深处蔓延出丝丝的恐惧来,仿佛她圣洁如月,她却污浊如泥,她是天边普度众生的菩萨,而她却是独身一人在人间挣扎,任她怎样努力也争不到那一缕宝相光华。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广有女……

    不可求思!

    过往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完整和美的家庭,四世同堂的幸福眨眼间便毁在汉帝一道“诛九族”的圣旨下。她想起最初与父亲离开家乡时的狼狈与苍凉,一路跌跌撞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早已磨出一副铁石般的心肠。直到循着长生果的线索来到苗疆,直到她在上苍的授意下第一眼见到她……刻意的冷静掩饰不了她心中的天旋地转,一早计划好的利用到了最后,却成了她自己灵魂的沉沦,不得救赎。

    扼着她的手臂,她忽而勾起她一绺长发送到鼻尖,细细嗅闻,那纠缠入骨的淡淡草木清香带着她身体的清芬钻入鼻腔,呼吸间顿时弥满了香泽,那些隐秘的圣洁,还有她隐忍的倔强,此刻通通化作令她无法抗拒的万种风情。“酹月……”她低喃着,再次俯身下去,动作轻柔如春风拂过湖柳的发梢。

    酹月仍是安静如水,只眼瞳中划过一丝深冷的幽光。那熟悉的黑发丝丝滑落在她颈间,细碎的碰触令她不自禁蹙起了眉头。她冷冷望着那正倾心膜拜自己的女人,她的薄唇如黑罂般危险张狂,眼瞳却如深海般宁谧温柔——只是这宁谧背后,却隐藏着太多未知的风暴。

    晚歌刻意地避开了那意味深重的注视,然而无论她怎样亲吻、触碰,那冰雪的一段都只自顾自地冷淡着,直到她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探了下去,俯身的瞬间,她感到身体忽然一阵尖锐的剧痛。

    低头,一道冷白已然没入她正起伏不定的胸口,精铁打造的匕首,轻易便刺穿了她坚硬的铠甲。她认得那把匕首,原是她送她防身的利器,却没想过有天它会被用来与她刀剑相向,连同刚才的对峙,一共伤她两次。

    一股温热涌上喉咙,她张了张嘴,舌尖很快尝到那一丝浓浊的铁锈味。她不怒反笑:“为什么?”你离得我的心脏那样之近,为何不索性一击刺入心脏了结了这段孽缘,救你的族人出去,为什么又要故意放过我?

    酹月并不言语,只眉目间一径的冷然,任凭她温热的鲜血从铁甲中渗了出来,又一滴滴滴落在她皎洁的肌肤上。为什么没有刺中她的心脏?她不愿质问自己,更怕得出的结果是如此的不堪——她下不了手。望着面前那越发惨淡却始终含着笑意的脸,她蓦地松开了匕首,掌心无力地垂落。

    晚歌静静望着她,心头忽然便生了无比的怜爱,方才仓促间涌上的欲望包括疼痛都生生压了下去,消散无形。她不顾自己正绵绵不断滴落着鲜血,伸手替她拉好衣襟,又将她抱起,索性便按在了自己膝头上。低下脸去,额头与她静静相抵。“酹月……酹月……”柔声唤她,怀抱合拢犹如抱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我很高兴。”欲望就如野火,只需一点点空气的供给就可以烧光整座山头,何况她本便是贪心不足之人。自从这女人出现在她眼前,她就知道自己要下的棋,路数已经变了。不,这样说或者并不恰当,她的路数不会变,只是那原本站在局外的她从此也被她拉入了棋局中,相生相死。她知道自己终将伤害到她,只是在那之前,她愿将心先交付给她,好让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她巧取豪夺,只因一个字:爱。她爱她,所以,哪怕是逼迫,她也要她留下。她刺她这一刀,虽然力道十足,可却故意避开了心脏要害,她刻意冷淡的容颜,倔强的眼神,其实,早已将她浮沉的心事泄露。

    酹月沉默着,眼神却被她怀中的鲜血吸引了过去,那止水般的容颜终于晕开了一丝潋滟。她原本垂落两旁的手臂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压在她的肩头,似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为她止血。晚歌不禁失笑,毫不在意唇角溢出的血沫,手指轻轻□□她柔软细润的耳垂:“不要救我,流点血能换你心疼,我很是乐意。”

    酹月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那一片锈红看得她心情十分复杂,终于赌气般撇过了脸去,顿了顿,她忽然挣开身来,背对着晚歌站着,冷冷道:“你若想死,自有索命的找你,不必我亲自动手。”

    “索命?”晚歌眯了眯眼,“我的命,除了你谁也拿不走。”

    酹月怔了怔,再开口时,她声音中隐隐有些难掩的颤抖:“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抵偿你所造的罪孽吗。”

    没有回应,她垂下眼帘,长发微微遮住了双眼。“你毁灭的不只是你自己,你还毁了我的家园,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善良的人们,不该成为你野心的牺牲品。”

    “如果,你一定要在这条野心之路上走下去,我……不会陪在你身边。我可以放弃生命,可我不能放弃我的责任。”她并不怕己身涉险犯难,可她不能忍受她如此荼毒生灵,为祸人间。若这是她的选择,她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宿命。纤瘦的肩头忽然微微颤抖,烛光笼罩下,她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特别单薄与脆弱。情绪也渐渐失控:“你总对我说爱,可究竟爱为何物?不是宽容与仁慈,也不是共济与守候,原来你所谓的爱,只是自私地霸占与摧毁!”

    “你我之间你永远是自由的,想爱便爱,想恨便恨,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也想要这样的自由。”

    鲜血大量地涌出,晚歌眼前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身体里好像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在横冲直闯,震得她心肺剧疼。她咳了一声,望着手背上的点点红痕,终于开口:“为什么,忽然和我说这些。”

    “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酹月刻意冷淡的声音,如数九寒冬一盆冰水。

    晚歌不以为然地勾唇。咽下了一口腥红,她仰面倒了下去,任胸口的剧痛一点点麻痹着大脑。

    “好,我等着你。”

    这是她陷入黑暗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和最后一丝记忆。

    太阳在数日的赤雪后,终于重现了光明。

    那一日,晚歌睁开双眼,习惯性地便伸手去抱身边的人,然而孤枕冷裘,未见分明,鼻息间已然飘来一丝淡淡的药香。

    帐帘掀开了,白裙素颜的女子静立门口,阳光照在她的身后,她整个人美得如同雪山上的精灵,一片透澈的圣洁与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灵感来自于拙作《谁都有秘密》里,小白差一点点被秦某人那什么的那段。好吧其实意境不同,只是感觉有些情绪是共通的。其实反抗一个人最狠的并不是拳打脚踢更不是哀哭与恶劣的言辞,而是冷漠,发自内心的冷淡与漠然,只是那样的眼神,便足够打败那个人。

    看,晚歌都不举了啊喂。

    ☆、魇—此恨不关风与月(下)

    晚歌翻身坐起,接过她递来的汤药,那甜暖的热气如同那一双笋尖儿似的手,隐隐约约迷惑着她。这几日来,酹月似乎并不排斥与她的相处,她受了她一刺,却换来她对她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与陪伴,想想也觉恍如一梦,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望着那黑黝黝的汤汁,毫不介意那苦涩的滋味,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碗抛在一边,一把将酹月拉入怀中,轻声低喃:“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有一支陌生军队在三里外集结。”酹月被她抱在怀中并不挣扎,却忽然说道。

    晚歌似乎并不惊诧。“哦,是吗。来得倒是挺快。”

    “他们是谁?”

    “呵,你不必过问,在我回来之前你且呆在营中,不要随意走动。”晚歌说着话,站起身来,披上铁甲。

    酹月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走到帐前,伸手掀起帐幕,她忽然道:“你的士兵们似乎都生病了。”

    晚歌不禁怔住,回过身来:“你说什么?”

    酹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大战在即,可是你的士兵们全部病了。他们无法再为你操戈效力,你打算怎么办?”

    晚歌沉吟片刻,微笑道:“酹月,你会帮我治好他们的,是不是?”

    “我无能为力。”

    “我从不怀疑你的医药之力。”晚歌轻笑。“还是说,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那些羌人斩于马下,而你的子民们也将一同殉葬?酹月,你忍心吗?”她改变了主意,那支军队的来历,她不打算隐瞒酹月了。

    “羌人?”果然,酹月引起了注意。

    “怀璧其罪,他们也是为了长生果,不惜千里跋涉而来。酹月,那些羌人野蛮凶悍,杀人掠境,就连强大的汉军都将之视为强敌,若是让他们得逞,莫说你我,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民都将沦为他们铁蹄下的奴隶。”

    酹月眉目凛然,不得不承认,晚歌的话击中了她心底的隐忧,她再怎样不满也好,愤懑也好,面对外敌入侵,此一刻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国之存亡,只在一夕之间。

    晚歌观她神色,已然明白自己赌赢了,酹月即便对她再有不满,此刻也会与她同一阵线。

    须臾,酹月抬起脸来。“你去和他们谈判,告诉他们,明日午后,我会亲自过去为他们炼药。”

    晚歌回来的时候,正是子夜时分,月朗星稀,那怪异的赤雪下过的地方无不留下淡淡的猩红,乍一望去,倒像是开了漫山遍野的红花。

    她没有回去营帐,而是去了关押礌石的山头上。隔着乌黑冰冷的铁笼,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来啦。”礌石背贴着铁笼坐着,听见动静,头也不回问道。

    晚歌抱臂静立,并不答话。

    礌石不以为意,又道:“孩儿,你看,今夜的月亮当真是圆满,就和十多年前咱们离开家乡之时一模一样。”

    晚歌淡淡一笑,“是么。”

    “那时候你才五岁……”

    “可已经学会用刀杀人了。”

    礌石陷入了沉默,半晌,沉声道:“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晚歌冷冷道,“我至今仍记得,你为了活命,眼睁睁看着我娘被匪人施暴,甚至还捂住我的眼睛和嘴巴,怕我叫出声来,怕我看个清楚。”

    礌石身子剧震,猛地转过身来,铁链拖在笼底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

    晚歌睨着他,“是了,我不必听都知道你要对我说什么,不应作无谓的牺牲,再说,那不过是个女人,哪比得了你的家族,你的子嗣。”

    “我不会让你娘白白牺牲。”礌石定定地说。“孩儿,你收手吧,我听到兵戈的声音,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和我回去,回去我们的家乡,这果子不是长生之果也不要紧,你一统了这些边陲小国,汉帝一定会重重嘉奖你的。”

    嗤一声轻笑,晚歌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父亲那可笑的言论。“你说,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冷笑不已,“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留你不死吗?阿爹,我就是要你看清楚,要你知道你那短狭的眼界是多么愚蠢可笑。长生之果?呵,你当我真不知道那果子有问题吗?告诉你,我早就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她平摊了双掌在眼前,慵然地左右看了一眼。“恶之弓。”

    礌石双目圆睁,声音颤抖不已:“什……什么?”传说中能够召唤恶灵毁灭人间的神弓,恶之弓?这……这仅仅是书上曾记载过的传闻罢了,难道……竟然确有其物?!

    “相传得到恶之弓者,可以毁天灭地,重新□□,这人间实在无趣地紧,我要先破后立,创造属于我自己的国家与秩序。阿爹,如今我万事俱备,却只差一样东西,你可知是什么?”

    “是……神谕罗盘?”

    晚歌眯了眯眼。“聪明。我早已查知,那罗盘便落在那些羌人手里,所以故意散布消息引他们前来,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礌石颤声道:“孩儿……你……”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晚歌竟然是存了这样大的野心,礌石百感交集,心情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晚歌冷冷瞥了他一眼,唇角勾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在你去地下见你妻子之前……阿爹,希望你长命百岁,好让孩儿亲自证明给你看,何为绚烂的永生!”

    望着女儿大步离开的身影,礌石忽然叫道:“你为求永生,哪怕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吗!”

    晚歌不屑勾唇,头也不回。“何为牺牲?先破后立,自然否极泰来!”

    礌石哑声喊道:“孩儿,你错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是永远也回不来的!”

    “你想说什么?”晚歌冷冷驻足。

    “你中意的那个女子,她体内流着的可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圣女之血。你召唤恶灵灭世,可知第一个要奉献的是什么?正是圣女的性命!”

    “荒谬!”晚歌眉头紧蹙,恶狠狠道:“这世间圣女成百上千,何止她一人。即便,当真只得她这一支血脉,她族中也不止她一人。”

    礌石垂下脸来,低低道:“看来,你当真全都计划好了……”

    晚歌讽刺道:“你当我是你么?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真是可笑。”

    礌石不怒反笑:“倘若,恶灵选定了她呢?你再杀千百人也无济于事,倘若她便是恶灵选中的唯一祭品呢!”

    “闭嘴!”晚歌被她说中了心底的隐忧,恼羞成怒,一步窜到铁笼前,手掌探入笼中死死扼住了父亲的咽喉。“我叫你闭嘴,听到没有!闭嘴!”

    礌石在她的力道之下,双目渐渐翻白,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便深深地陷入了黑暗之中。晚歌愤而收手,一双手仍被礌石昏迷前所说的话刺激地阵阵发抖,唯一的祭品?不,她狠狠地甩头,不可能,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定有办法的,既能实现野心,又能保住酹月的办法……她一定会找到的!

    月光透过屋顶的窟窿投射进来的时候,沅沅向着那巴掌大小的一片清辉看了一眼,又垂下了脸去。

    “啊,有人!有人来了!”她身边的二王子忽然抬起胡须邋遢的脸,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小,猛地爬向了铁栏前叫道:“放我出去,求求你,快放我出去!”

    一双纯白细致、玉雪可爱的赤足静静立在铁牢前,二王子迫切地向外望去,想要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然而那脸逆着月光,他隐约只能瞧清楚一点模糊的轮廓——长发及踝,身材纤娆,是个年轻女子。二王子忽然激动起来:“大祭司,大祭司是你吗?你来救我们了吗?”

    他奋力地仰着脖子,浑浊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双腿仿佛早已失去了功能,邋遢又狼狈地拖在泥地上,那拼命寻找希望的模样映在酹月眼中,令她阵阵不忍与悲伤。她静静地行了一礼:“王子殿下,我是来带你们离开的。”

    二王子呆呆地望着酹月打开了铁牢的门,又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来,掌心覆在他伤残的双腿上,只见阵阵柔光如银河般缭绕在她掌心,不过须臾,他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竟感到阵阵的清凉与舒适。

    “不要再回王城,向东走,离开这里。”酹月拂袖起身。

    “大祭司,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只是半盏茶时间,酹月已经如法炮制,救治了其余几名王室成员,闻言淡淡垂眸:“羌人入侵,我还不能走。”

    一直没有做声的王,此刻忽然沉声道:“我的士兵们……他们都怎样了?”

    酹月皱了皱眉,“不久前天降赤雪,士兵们染了恶疾,至今未愈。”

    “恶疾?这是怎么回事!”王不禁震惊

    “据我所知,这恶疾乃是服用那魔果所致,因个人体质而异,发作时间与程度都不尽相同。”

    王垂下眼帘,声音疲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年。“可能有救?”

    酹月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这恶疾并非寻常,亦不同于时疫或沉疴,我……暂时还找不到解救之法。”

    “酹月,救救他们,他们都是大好的男儿,要死也该当死在战场之上,不该死得如此窝囊!”

    酹月没有答复王的话,只轻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退敌,此地不宜久留,王还是尽快离去吧。”

    王深深叹了口气,与儿子们互相搀扶着走到铁牢门口,忽然停住脚步,“你还不走!”

    “我不走。”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沅沅忽然道。

    “逆女!”王勃然大怒。

    酹月走近前去,望着一身脏污却仍旧不减傲气的公主,心情复杂地蹲下身来,轻声劝道:“和你的父兄一起,快些离开这里吧。”

    沅沅陡然间震了震,扬起脸来,怔怔地瞪着那面前不到半臂远的清颜。半晌,忽然流下泪来,咬唇哽咽:“她……她喜欢的人是你,对不对?”

    酹月怔住了,一时竟不知所言。

    “就算是睡在我身边,她心里想的人也是你,就连做梦……都在找你。”

    “公主,你该走了。”酹月努力维持表情的平静,淡淡道。

    沅沅静静流了会儿泪,忽然恶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毫不在意脸上被抹上了脏污的痕迹。“我只是不甘心。我对她那样好,她但有所求,我无不尽力满足,可为什么,到头来她的心却偏偏在你身上?”

    相对片刻,酹月始终目光沉静,任凭沅沅怎么看也无法洞察她分毫的情绪。沅沅忽然无力,再次流下泪来:“你究竟有什么好?”

    酹月心绪不定,低垂的眼帘上,隐隐跳跃着月光的素芒。半晌,她站起身来,淡淡道:“她又有什么好?”

    沅沅呆了呆,“什么?”

    “欺骗你,伤害你,甚至……玩弄你。这样的人,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一再流泪?”

    月光中的酹月,一身素净圣洁,仿佛下凡的谪仙。沅沅呆呆看了她片刻,竟然微微失神。也是这一刻起她忽然间就明白了自己和她的不同,她虽贵为公主,自幼锦衣玉食,然而再怎样娇美可人也终究是这尘世中的花朵,可……酹月她不一样,她是王国的大祭司,是世代相传的圣女,她是如此的冷矜与淡薄,却又如此的认真与坚强。她是天上的云朵。

    所以,晚歌她就是喜欢这样的她……是吗?

    站起身,擦干净脸上的浮泪,沅沅傲然地抬起头,努力维持着在情敌面前最后的一丝尊严,昂首阔步地向着牢房外走去。

    “走吧。”她说。

    “我在帐中见不到你,便猜你是来了这里。”

    王族们的身影刚刚隐入了无边的黑暗中,酹月的身后便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她并不惊诧,静静回过身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晚歌懒懒地笑,“放心,我不会趁你不备再抓他们回来,对我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价值了。”

    想起刚才沅沅满脸的泪痕,哀怨痛苦的眼神,酹月忽然烦躁,不再理会晚歌转身便走。

    晚歌紧上几步追上她,一手抬起搂在她肩上,痞痞地笑道:“怎么了?”见酹月面色紧绷,眼神冰冷,她挑了挑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轻浮的笑意:“嫉妒了?”

    酹月身子微震,几乎是立刻便挣开了她的手臂,冷声道:“随便你怎么想。”

    “真的随便我怎么想?”晚歌依旧痞劲十足,绕到她的身前,俯身附在她耳畔,柔声道:“我想你现在乖乖地和我回去,我要抱着你,才能安睡。”

    酹月怔了怔,脑海中瞬间想起的竟然是沅沅方才无比凄怨的一句,“就算是睡在我身边,她心里想的人也是你,就连做梦……都在找你。”她心中陡然升起莫名的抗拒,挣扎未遂,忽然晚歌的手指搭在她纤细修长的颈子上,看似温柔的触碰,却暗藏着难以言说的危机。

    “真是不乖呵……”她轻声呢喃。“看来,我只好自己动手了呢。”

    酹月心中一惊,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然而容不得她再多说半个字,颈项间忽然微微一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脑中一阵发晕,很快便软倒下去。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夜幕下,一道衣着华贵却狼狈不堪的纤细身影去而复返。晚歌静静端坐在帐中,好整以暇地看着正一脸倔强站在帐门口的女子,沅沅公主。

    “我只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沅沅有些无措,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为什么,你偏偏要喜欢她?”

    晚歌支颐浅笑,“我也很喜欢你啊,沅沅。”

    那充满诱惑的微笑,再一次迷惑了单纯的小公主。她呆呆地顺着晚歌的眼光示意向前走来,目光落在晚歌身边的榻上。那里,有一身颇为眼熟的白色衣裙,一对刻满古怪符咒的银镯正静静摆在上面。

    是……那个女人的衣服。

    沅沅彷如是着了魔,下意识地便伸手向那白裙抚去。

    “如果你变成她的样子……我就可以只喜欢你一人了啊。”晚歌懒懒地笑。

    烛光下,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清俊无比,单纯的小公主只看了一眼,便深深为之沉醉了。毫不犹豫地除去了身上的衣衫,她□□着身体站在晚歌面前,脸颊微微泛红,将那白裙抱在手中,呆呆地凝视着。

    晚歌站起身来,轻轻勾一勾她鬓边滑落的长发,温柔地托起她的下颚,与她对视着。“明天,你会为我拿到神谕罗盘的,对不对?”

    沅沅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许迷茫,然而转瞬间便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真乖,”晚歌满意地笑了。“我的小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怎么说呢,好多亲不待见晚歌筒子,咳,当然她是挺可恨的,不过放眼现实里,这样的人其实蛮多的吧,所谓渣攻什么的……只是大部分人都是一路坏到底了,而晚歌她这是遇到真爱了啊喂,爱情是最应该被纯洁地守护起来的,可是晚歌筒子却用了心机来算计,所以,注定会得到报应的吧。

    预知后事如何,且等下次分解了……

    ps小软糖的梦到此就没了。剩下的内容,将由某人亲自带出来。

    pps:这章足足多出来1000字哟。提前买v的亲内心有没有一丝淡淡的喜悦噗

    ☆、第四十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算算时间,嗯……该拆伙了……

    这一晚,蓝婧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中反反复复只是想着沐槿衣与她所讲的话,还有唐小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槿槿她一向冷情,短短个把月时间,怎么就能如此坚定地钟情于那唐小软呢?她反反复复地想了多半夜,终于不堪其扰,轻手轻脚坐起身来。沐槿衣在洞口留了火,此刻那橙红的火苗正细细燃烧着,偶尔发出一两声木柴爆裂的毕剥声。

    借着暖暖的火光,她一眼便看到一侧角落里,唐小软正紧挨着沐槿衣睡着。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苍白的脸颊上隐隐有着丝丝汗迹,面容颇是纠结。而她身边的沐槿衣,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下意识地侧着身子挡在她身前的姿态刺疼了蓝婧的眼睛,她不再多看她们,转身便出了洞去。

    夜风清凉,月朗星稀,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伤着的小腿仍有些微疼痛,蓝婧小心地靠在了那块石头上,怔怔望着夜空。不知看了多久,忽听得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响,她呆了一秒,转过身去。夜幕下,唐小软清秀的小脸显得格外苍白与虚弱,连向来妩媚张扬的双眼都仿佛失了神采,蔫蔫地耷拉着眼皮。“你怎么出来了?槿槿呢?”蓝婧很快调整好情绪,淡淡问道。

    唐小软却仿佛并没看见她,又或者说,她的眼睛是看着她,而思想却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闻言呆了呆,大梦初醒般睁大了双眼,却是一脸陌生地瞪着面前的蓝婧,嗫嚅道:“我……”

    蓝婧心中不快,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更加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心与耐心,素日里展于人前的,慵懒也好,妩媚也罢,不过都是她用以掩饰杀戮的保护色而已。此刻对着唐小软,三分不满更兼七分嫉妒,将她本性中的狠毒与冷漠渐渐激发了出来,她不禁在想,倘若她杀了唐小软,除掉这古怪又讨人厌的女孩,槿槿她会怎样?她会为唐小软报仇杀了自己吗?还是……她会顾念她们多年的情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夜色中,蓝婧那失去了神采的左眼瞳一片沉肃,手摸上了后腰。然而只不过一瞬,她的手便从匕首柄上滑落了下来,呵,倘若她当真杀了这女孩,只怕槿槿她……即便不杀了她,也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吧?她与她生活多年,又哪里不知她的脾性,和自己不一样,槿槿她很是厌恶杀戮,非不得已根本不肯夺人性命,更何况,这女孩还是她所在意的人。她与她之间那点浅薄的维系,如今已然要被残酷地替代了,又哪里还禁得起这样巨大的考验?蓝婧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悲哀,因为她居然想不清楚,如果真走到这一步,她究竟是宁愿被沐槿衣一刀结果了呢,还是宁愿她放过自己却终生不再相见。

    唐小软自然是没有察觉这愈发阴沉的气氛,更不知自己只差一点点就眼前这女人给做掉了。见蓝婧眼神闪烁,她忽然道:“蓝姐姐,我有点事想单独和你说。”

    蓝婧怔了怔。“和我?”

    唐小软点点头。“嗯,我怕沐姐姐担心,只能和你说了。何况这事,也只有你帮得了我。”

    蓝婧不禁冷哼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唐小软叹道:“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不过,我也是为了沐姐姐好,这样,你不会不肯吧?”

    “为了槿槿?”一听说和沐槿衣有关,蓝婧不禁色变,“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我的身体里,好像住了一个很可怕的人。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她却能影响我的思想,甚至……操纵我的身体。”唐小软苦笑了声,“我刚才又做奇怪的梦了,每逢做了那样的梦,我的身体就变得特别奇怪,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竟然连沐姐姐的脸都没能认出来。”

    “所以,你是想说你人格分裂?”蓝婧嘲讽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

    蓝婧不耐地挥手:“说重点。”

    唐小软眉头紧皱,很是迟疑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我想拜托你,一定要保护好沐姐姐,我……如果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我是说对沐姐姐不利的事!你就尽管对付我,不要犹豫!”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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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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