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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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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正文 第34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第34节

    三天后,他从涵山军区飞往首都,住下来稍做准备,入职大典便开始了。正式仪式冗长而复杂,全军领导一个个上去讲话,欧靖心里总似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可仔细想想又都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任何问题——当年他在权川一战遇到的问题更艰巨,全军敷没的大败几乎要把他拖入深渊,可他还是拿到了最终的胜利,而且那一战的真相掩埋至今,u国和z国都没查出证据,这回的问题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或许是他太过期盼这次授职仪士,过度紧张导至了错觉而已。他双手交握着站在下方,默默读着秒等待讲话结束,交方交接军旗的一刻,几乎等了一辈子那么长,他的前任,国防副部长陈森的讲话终于结束,部长兼他未来的儿女亲家安部长叫了他的名字:“现在请欧靖中将上台,就职仪式正式开始!”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欧靖深吸了口气,压制过于激动的心情,缓缓迈步走到了雪白的地毯当中,向赵元帅和各位高层将领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前任陈森从礼仪兵手里接过军旗,站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双手托着旗正要交到他手里,大厅中忽然卷来一阵阴风,厅门“砰”地打开,一名温文俊秀,穿着几年前旧制军服的年轻战士缓缓从门外走来。

    “谁?是谁乱闯授职典礼?这里禁止进入!”

    卫兵立刻进入警戒状态,托枪驱逐这个不知来历的年轻人,而欧靖却陷入了一片空白的状态,说不上恐惧还是恼怒,长久以来微弱不安的心终于安定地沉了下去。

    里面的赵元帅等人中也有几个认出了那名年轻的将士,低声议论:“这是谁召唤祖灵,怎么这么快就把他召来了,不是说只有百年前的亡者才能在灵渊里化成祖灵被人召来吗?”

    赵元帅心里蓦地想起一个名字,却没开口,而是带着几分疑惑和期待看向门外——那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只有年轻将领的祖灵徐徐飘入厅内。守卫们放下枪,改用灵符朝向他身上贴,这个祖灵却似乎有不下于活人的智慧和判断能力,避过那些人的围堵,飘飘摇摇到了欧靖的面前,幽幽开口:“好久不见,兄长。你还记得我,记得那些为了打开ura基地防空门而牺牲在权川的战友们吗?”

    第157章 第十二次救援

    简直像做梦一样。

    从二十年前权川那一役之后,他因为击毙了ura基地的首领立下特等军功,在军内几次受到表彰,甚至在国际会议上也单独做过报告。在军中的晋升也是一片坦途,没多少年就调到了函山军区,又从副司令熬成了大区司令。

    可这个祖灵出现在他面前,当着满大厅的高级官员和将士叫他哥哥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满目血腥的地下基地里。这二十多年安逸的生活就像一场大梦,被人毫不留情的唤醒,而他被剥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站在世人面前,羞耻又无助。

    这么多年他都记得在权川ura基地里倒下的战友和他的亲弟弟欧翊。那时候也不是不伤心,可是那天u国军人赶来时,他看着地上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背向他的尸体时,心里更多的仍是庆幸。

    没人知道打死依伯扎那一枪不是他放的。

    没人知道在战斗时他躲在了地下大门侧面一个浅浅的石坑里避过了ura的子弹。

    没人知道这个基地是欧翊的狐獴祖灵探知到人类活动,经他计算才找到的。

    没人知道他们会伤亡如此惨烈是因为他最开始选错路而和大部队分开,在发现基地时又要趁势奇袭,坚持不肯等友军支援。

    没人知道他不是战斗英雄,而是藏身战士们身后苟活下来,只在援军赶到时站出来攫取了功勋的……聪明人。

    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不是好人或坏人,正人君子或小人,那种两分法在这复杂的现实世界里毫无意义。地上躺着的战友们不是都用自己的生命教给了他,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享受胜利果实,才能不断走向更高的地方,把握自己的命运!

    事后弟妹也难产而死,他收养了弟弟的孩子,从小当亲生的抚养,更不用再和任何人交待弟弟的事,这是老天都在帮他。可中这个孩子一天天长大,有了祖灵,越来越强,在军中地位越来越高,也越来越不懂事……

    欧翊的魂魄是欧诺从权川带回来的。那孩子他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他要毁了他,毁了他的名声、儿女们和整个欧家的前途!

    还是妻子说得对,那个孩子是来向他们讨债的讨债鬼,他当初就不该留下他,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欧翊出现在他面前!

    军部高层在他身后低声议论着:“这个祖灵是欧靖的弟弟?他不是死在权川了吗,才这么几年就又变成祖灵了?”

    “祖灵怎么可能会说话!而且你没看到他的身子不是飘在空中而是走过来的吗,这是人装的!”

    “是谁把他召来的,不会是欧诺将军出国一趟就把权川战役中咱们留在u国的祖灵都召回来了吧?他还有这本事?”

    “……也难说,毕竟是亲叔侄,有血缘关系呢。不过他也该看看场合,毕竟这是欧靖的入职大典,飘进来的祖灵不是打乱了典礼进程吗?”

    “欧靖怎么没反应?见到弟弟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一片低语声中,欧靖看着弟弟年轻的脸飘在自己面前,嘴唇开合,无情地问道:“兄长,你还记得我们在权川遭遇ura的那天,你是怎么躲在邵英背后,拉过他的身体挡住了依伯扎手下的枪弹的吗?你还记得是安余顶着枪林弹雨炸开了基地大门吗?你还记得谢斐、徐思诚、朱宁……他们在放出祖灵去探查出路后,是怎么被敌人的祖灵攻击,连祖灵都来不及叫回就脑死的吗?你还记得……”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不许再说了!我没干过那些事,你也不是我弟弟,你是假的……对,我弟弟已经死了,他埋在权川,怎么可能跑到我的入职典礼上!”

    欧翊那张属于亡者的脸上已经全无人类的喜怒,继续说着:“你还记得我击毙依伯扎,听到地面上传来援救者的声音,以为自己能活着出去时,为什么会在身体面向你的那一侧中枪吗?”

    冰冷而咄咄逼人的话语撕开了隐藏二十年的阴暗往事,欧靖双手环着肩,身上冷得像被人扔到井里浸秀了凉水,颤抖着摇头:“不,你不是我欧翊,你是个怪物,你是欧诺制造出来的假的祖灵!你说的都是假的,你们没有证据!”

    “我有。”欧翊的声音空洞而悲凉,回身望向大厅门外:“我有很多的证人。不仅仅是和ura那一战的证人,还有你买通u国新的恐怖分子杀害欧诺的证人。”

    那个将纸符偷偷贩卖给境外反动武装,还让那群人用纸符围杀他们z国的武器和战斗天才的竟然是欧靖!

    “为什么?他不是欧诺的父亲吗,哪有做老子的害儿子的道理?”安部长差点说出“他要没这个儿子老子跟他联什么姻”这种话,不敢置信地看着欧靖。

    欧靖也咬死不认,冷着脸说:“我从小把欧诺养大,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关心他,怎么可能杀害他。元帅!不要让这个伪装成我弟弟的祖灵……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说了!”

    大厅内侧的元帅赵伦却没打算帮他,而是看着欧翊的灵体摇头道:“这件事还是需要再度调查,在那之前授职仪式暂停办理,欧靖将军,希望你能配合。”

    不!不能!这是他奋斗了大半生才得到了职位,他应该得的,凭什么要延迟!

    “你不是我弟弟,我弟弟不会害我,不会阻止我为欧家挣个更好的前途。”欧靖从牙齿头挤出这两句话,脸庞瞬间扭曲,只恨自己身上没有灵符能拿来封印住眼前的弟弟。

    大门又一次被风卷开,一个又一个穿着旧款军服的年轻人从门外走进来,如同昔日回放般围住欧靖。守卫的士兵想驱逐他们,却被赵元帅拦住了,他挥了挥手说:“让他们进来吧。反正这次交接仪式举行不下去了,外面的祖灵也好,人也好,他们都来了还在外面守着干什么?”

    军人的祖灵默默在大厅中排成队列,整整齐齐地向着前方的元帅和将领们行了军礼。他们还那么年轻,却都已为国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在死后还被人窃取了功劳,他们是国家的功臣,也是国家该要补偿的人。赵元帅为首的老将军们也举起手,虎目含泪,回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件事一定要查清,一定会查清,绝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

    祖灵们空洞的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放下手臂静静站在原地,仍然是将欧靖紧坚围在了当中。赵元帅提高声音,对着门外喊道:“你们还躲什么,我看见这些祖灵就知道是你们来了!不给你们处分,进来!”

    话语声落下,门外果然走进来三个穿着少将军服的年轻战士,细看却是赵少诚和欧诺两人押解着一个普通的低阶校官走进来。

    赵元帅一向看欧诺就像看别人家的孩子,瞪了亲孙子一眼后便朝他笑道:“这个人又是谁?难道就是泄露国家军事机密,将黄纸武器走私到国外,还雇人杀害你和交流团一行的推手?”

    欧靖在看到那人的时候瞳孔蓦地缩小,冷冷看着欧诺,咬牙说道:“你们怎么能在涵山军区胡乱抓人?还把这么大的罪名栽赃到我前下属的身上,利用他诬陷我?欧诺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对你实在太寒心了!”

    欧诺将人往前一推,朝欧靖冷冷一笑:“伯父,您的人把什么都吐出来了,涵山军区的纸符数目也由我配合监察部门对过,的确是有三十张被换成仿品,正好符合国内某人送给urt组织,要他们杀我的灵符数量。”

    警备司令震惊道:“权川战役还可另说,私自泄露国家机密、出售不许外流的武器,还企图谋杀两位少将、阻碍武器开发……安部长你怎么说?”

    安部长沉着脸说:“幸好交接仪式还没完成,这样的人没有玷污国防部的声誉,没给国家带来更大的危害。这件事国防部也会配合调查,周司令,你一定要认·真·地·查!”

    他恨不能直接离开这鬼地方,看向欧靖的眼神也跟结了冰碴一样,完全没有保一保这个未来下属兼儿女亲家的打算。看到他这样的表现,欧靖的心里才彻底凉了——没有安家的支持,就算这件事他还能想法脱罪,可背着这样的污点,他恐怕再没机会进中央军部了,几十年的辛苦都可能要在这里止部。

    而且他的大儿子也没机会再找到这么有力的联姻对象了!

    警备部门的人押着他出去时,他控制不住地挣扎了一下,当场就被扣上一道灵符,两名年轻的警备队员夹住他,嫌恶地低声说:“请您不要挣扎,您现在的表现以后都会被法庭当作量刑参考的。”

    他身后欧翊的灵魂跟着转过身,目送他被半拖半扶地从自己身边带走,淡淡道:“我期待和你在灵渊重逢之日。”

    不!我不能死,我还没实现自己的理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做得有什么不对——

    他直到被关起来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欧诺没死,为什么他曾经瞒得严严实实的一切都被晾到了光天化日下,为什么那些死了的人又要复活……

    等待审讯期间,他在小小的拘禁室里日复一日,孤独的恐惧占满了心灵,甚至有种已经被埋在坟墓里的错觉。仪式上那一幕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每次想到都觉着自己的未来灰暗无光,失去权力的恐惧沉沉压在心底,压得他无法呼吸,忍不住召出了祖灵。

    囚室里没有灵符存在,不会伤害他的祖灵巨蛇,可外却贴满了“禳祖灵入宅”符,排斥一切阴灵入宅。在他刚刚释放出祖灵,还没想好要用它做什么的时候,那条蛇形祖灵就直接被驱出室外,然后被看守人员贴了一身镇符。

    欧诺的精神空间受到重击,痛苦滑到地上,好久才能站起来,向外面的看押者申诉:“我不是罪犯,还没开始庭审,你们不能这样暴力对待我的祖灵!”

    门外的卫兵不耐烦地说:“欧中将,您在拘禁期间试图驱使祖灵与外界联系,有逃跑的嫌疑,我们只能镇压那条蛇灵,请您体谅我们的工作。”

    欧靖痛苦地抱着头,嘶叫道:“我要见律师!叫我的律师过来!”

    守卫的士兵果然给他找了律师来,不仅有律师,他的妻子孙苓也随着律师一起来了监狱,被按排到接见室,在士兵监督下会面。平常都打扮得十分端庄严谨的女人头发凌乱、面色发青,坐在律师上手,看见他就露出了一个带着丝丝邪气,甚至可以说是恶意的笑容:“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了,卖了侄子卖女儿,卖了女儿卖儿子,就为了进军部当这个副部长,可是到底也没当上。”

    欧靖心里腾地有一把火烧了起来,差点从座位上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士兵强硬地压了下去,铁青着一张脸说:“你来如果就是为了说这些,现在就可以离开了,我想和律师单独说几句话。”

    孙苓冷笑道:“很抱歉,这位是我的律师而不是你的律师,他不会单独跟你说什么的。我带他来是为了请你签这份协议——”

    律师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推到他面前,文质彬彬地说道:“这份是离婚协议,还有请欧将军您确认与子女脱离关系的承诺书,我的委托人愿意独自抚养您和她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和欧家彻底脱离关系。”

    什么?带着孩子离开他?这个女人在他当涵山军区司令时享受了多少风光,现在看他落魄了说离就要离开他?绝不可能!

    他看也不看地撕了协议书,那位律师好脾气地又送上了一份。欧靖又想再撕,孙苓却冷冷地说:“你撕吧,随便撕,反正你人在监狱里出不去,我随时都可以起诉离婚,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反正三个孩子的婚事都被你毁了,人也给你牵连的没有晋升空间,留在军队里干什么,不如回去跟着我父亲学做生意呢。”

    “你说什么?婚事怎么毁了,欧晴的婚礼不是马上就要在首都举行,欧崖也要订婚了吗?”欧靖最重视的就是他精心挑选的这几家联姻对象,现在这三家不仅不帮忙把他拉出来,就连婚事都出了变故吗?

    “呵呵呵呵……”徐苓忽然狂笑起来:“你还在做着你的部长梦吗?你那个有本事的侄子弄了一堆祖灵来,都会说话,有z国也有u国的,把他们摆弄得服服帖帖,一起指控你当初冒贪军功,杀害自己的亲弟弟和侄子,强占弟弟一家的财产,还想出卖国家机密……”

    笑声越来越凄惨,孙苓的眼里冒出大滴大滴的泪水,恨不能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扑到他身上狠狠说道:“有你这样的父亲,还有谁敢跟他们结婚!还有谁敢!外面的报纸和电视、网络上,到处都是你杀人夺占军功的丑闻!我连门都不敢出!我从小精心教育的孩子们全毁了,他们还背着与你合谋出卖国家安全的指控,也不能出国躲躲,都只能在家里受苦,都是你害了我们母子——”

    “够了!”孙苓被士兵拖了出去,律师也匆匆忙忙跟了出去。欧靖铁青着一张脸在背后看着他们,按着桌面站起来,似乎要跟着追出去,却最终只摇晃了两下,就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他甚至想到了死。

    干脆死在这里,比这样屈辱的、毫无希望的活着强多了。可是转念又想到祖灵的证词不会被法官承认,他还有机会翻盘,于是又强撑着醒来,慢慢调理身体,挨到了庭审。

    那一天他在法庭上见到了欧诺,也见到了自己从小精心教养的儿女。不知为何,两方相形之下,那个从小没有父母教养的孤儿倒是养出了一身尊贵清华的气度,而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却神色憔悴,冷漠而迟钝。

    在欧诺控诉他杀害欧翊,夺占军功,还要买凶杀害自己时,他的儿子居然站在证人席里向欧诺道歉。

    他在替他这个父亲道歉!这岂不是坐实了他虐待弟弟之子的罪名!

    他看着跟在欧诺身后的弟弟,恍惚间觉着是自己站在那里和弟弟道歉,可他不能认罪,他从小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们都不懂他的辛苦,不能为他牺牲一点?

    他想要自己给自己辩护,可一个又一个祖灵证人上台,把他当年在权川所做的事都抖到人前,而他的手下和u国移交来的恐怖份子更是把这次刺杀欧诺和赵少诚的行动交待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他都惯于站在道德至高点,这回却被扒下光鲜的皮,露出了阴暗腐朽得他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真实模样。庭上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鄙夷的,连受雇的urt组织成员都敢对着他比中指人,他一生的奋斗和心计还有什么意义?

    欧靖几乎半昏迷过去,直到庭上的木槌清脆响起,威严冷酷的宣判声将他彻底惊醒:“……米分粹犯人欧靖的精神空间,注射基因退化剂至体能d以下,并处以一千五百年徒刑,移送琅山重犯监狱立刻执行。”

    第158章 番外

    晏寒江这条龙,早在还是草鱼的时候就是个认真严谨,说话掷地有声的草鱼精。而邵宗严做客服也是做得兢兢业业,不论是劈山砍树盖房子还是混进宫里帮娘娘谋朝篡位,他也都是尽了自己所能,做到令客户感动到要附图打好评的地步。

    所以在紧急抢救了欧诺后,他们也没因为对方脱险就丢下人不管,而是留下来当了随身老爷爷。

    小客户从小住校,是个独立生活能力很强的孩子,早上会按时起床上学,写作业不用他们帮忙检查,晚上放学回来还会乖乖地把衣服——偶尔还有鞋——扔进洗衣机里转,烘干之后自己收起来。邵道长当了这么久的客服,都习惯性地照顾客户了,到这位客户身边居然没什么活可干,日子清闲到自己都过意不去,于是主动揽下了金手指老爷爷最重要的任务。

    当然就是指点客户的武学了。在最初欧诺还算不上修士的时候,因为用不了灵符,他就把自己门派里的一点粗浅武学都交给了对方,并主动以身作陪练,让客户放开手脚攻击自己。

    欧诺一开始还是很天真的,怕打伤救了自己的客服,不敢全力出手,后来被他随随便便拎着领子扔了几回,总算明白了两人的差距,不再有顾虑地努力攻击。

    当然他出尽全力也伤不着邵道长,也正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真正实力,邵道长才更觉得他攻击力太低,深思熟虑之后问道:“你力量太小,速度也不够,要修出真气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这样徒手攻击伤不了人,要不要练练趁手的兵刃?”

    客户激动了:“难道你们能提前给我弄到枪来练习?”上了军校应该有射击课,高中可是没有的,每次跟人打架他都上肉搏,别人都是配合着祖灵的,两位老爷爷要是走了他还是处在弱势,要是射击特别好的话以后至少可以做远程支援呢?

    随身老爷爷摸了摸嘴唇说:“对了,你们还得用枪,用枪的话我特别推荐一个我手着很顺手的武器,能砸能抡还能罩在身上当防弹衣服,在野外拿出来又能煮食物,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就掏出一只比他腰还粗几倍的青铜药炉子,虽然许久没用,还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内里被油滋润得闪闪发光。

    炉子咣当一声落地,楼下和左邻右舍的同学当场就有冲出宿舍高喊“地震了吗”“快逃出去,不要坐电梯!”

    屋子里的客户也给震住了,抱着炉子来回摸了半天,把头探进炉膛里细看了一圈,惊愕地说:“这是武器?这是炉子吧?还是金属的,这得多少斤,怎么可能拿得起来?里面还有炸鱼的味儿呢你别骗我啊!”

    他扳着炉底往上举,憋得脸颊通红、双眼充血没举起来,最后坚定地拒绝了邵道长送武器的好意,咬牙表示:“我还是等考上大学再用现代化武器吧,现在随便拿个板桌折凳什么的就行。”

    邵道长有点遗憾,不过他有个好处就是从不勉强别人,既然小客户不愿意用炉子,那就拿椅子练吧,反正用什么不是用?他随手把一张椅子按成折叠椅的厚度,抓着椅子腿晃了晃,觉着还趁手,便含笑朝客户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椅子。椅子不能这么拍,这样有空气阻力会影响速度,你竖着劈过去,劈得快一点,跟刀砍的效果一样。”

    好帅!好厉害!欧诺一脸懵逼地看着被他整整齐齐削下来的桌子角,再摸摸圆润的、包带着海棉的椅子架,简直像看见了世界七大奇迹似的,心中烧起了崇拜的火焰,从此也踏上了暴力拆迁流的不归路。

    后来客户如愿进了军队,早饭午饭都可以到食堂吃,又有个赵少将没事来送营养餐,邵道长基本连饭都不用给他做了。不用跟着客户出门的日子里,他就在家修行吐纳,洗洗衣服、刷刷鞋,偶尔也洗洗草龙——晏寒江是水族出身,没事就爱泡在浴缸里,泡着泡着还喜欢现原形。原型的身子虽然又长又灵活,可是爪子过份尖利,不方便涂沐浴乳和洗鬃毛,都要他在旁边帮忙。

    晏寒江当草鱼时就是滑溜溜一条小鱼,根本不用上浴液这么高级的东西,随便拿点洗洁精就洗干净了;可是成了龙之后,整个妖都提升了一个档次。邵道长这么勤检持家的人也不舍得拿洗洁精给他洗澡,每周都要去超式买一款新香型的沐浴液,然后挽起袖子坐在袖缸边,在头部和脊背鬃毛上打出一大片清香的泡沫,再用手蘸着泡沫逆着鳞片抹遍全身。

    不过草鱼化龙之后,脖子下方长出了一片逆鳞,一旦触到整个龙都会不好,会不受控制地变回人身。邵道长每次洗时都会最后洗脖子下面这一片,或者让他自己洗,可不管再怎么轻柔小心,他的手或胳膊都会不经意地碰到那片鳞,原本懒洋洋躺在缸里晾着肚皮的细长黑白龙就会猛地一缩身子,扬起满浴室的水花。

    然后那条冰冷的身子上就伸出了两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他,把他的脸按到自己胸前,细长的尾巴一勾把他整个人都勾进温热的浴缸里,抓着他的手压在自己冰冷的胸膛上:“刚才又碰到逆鳞了,喉咙和胸口都疼,要揉揉才会好。”

    邵道长赶紧心疼地揉揉。他手上还沾着满把晶莹的泡沫,揉到哪就沾一片泡沫,滑腻腻地隔在两人肌肤之间,沾着温热的水,完全感觉不到冷血动物和温血动物之间的体温差,让他恍然觉得自己的伴侣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普通男人。

    细腻白皙的脖颈就在面前,他忍不住低头咬了一口,尝到沐浴乳苦涩的味道,鼻音却充溢着芳香,诱惑他忍着苦涩继续品尝。晏寒江也十分配合地放松了身体,手伸上来按在他脑后,省得隔在中间碍事。两人之间像是浴缸里的水一样蒸腾着某种暧昧气氛,泡沫飘荡在水面上,浸在水下的龙身渐渐染上了比人类还要热的温度……

    然后大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客户挟着一片哀怨气氛打破了浴室里的旖旎,邵道长心头一震,脑海里忽然闯入一个败兴的可怕问题——龙族和沐浴乳的泡沫能生出什么来?

    那肯定是比和安全套生出来的更可怕,而且说不定一生就是一缸了!

    他顿时兴致全消,爬起来拿了大毛巾递给晏寒江,自己运真气烘干衣服和头发,出门就关心客户了。欧诺的脸色也没比他好看到哪去,身上绕着肉眼可见的哀怨气息,垂头缩项的,个子都比平常矮了几公分。

    邵道长顿时抛弃了自己的失落,摸了摸客户的头顶问道:“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有人欺负你?那个赵少诚活腻了吗?”

    客户不高兴肯定是别人的错,邵经理就是这么不讲理!他拉起客户就要出去揍人,却被欧诺死死拉住了,急促地说:“不是他的事,是我自己的——我做了体检之后发现今年一公分都没长,还是174米,别人都超过我了,心里有点难过而已。”

    邵宗严的气势当场就收回去了,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客户的头顶——客户不长个儿,好像是因为之前救援时他手里没丹药,随便就喂了个驻颜丹,谁想得到这药它驻颜效果这么好,连身高都给驻了呢?

    看着客户伤心、失落,还得为了照顾他情绪压抑悲伤的模样,邵道长心有点虚。可驻颜丹这种灵药谁也不会做解药的,他翻过来调过去地想了想,最后只想到了一个法子——用塑型丹强行把客户的身体拉长,就像当初给翻车鱼精塑身一样,塑出来或许细一点,不过……先拉长了再说吧。

    他郑重地把这个办法告诉了客户,小客户眼神空洞地听着,摸着自己肌肉还没有很丰满的胳膊和肩膀问道:“拉细了之后还能再长回肉来吗?不然成了一条竹竿也、也不太好看啊……”

    他实在分不出竹竿身材更差还是174的身高更惨。

    晏寒江围着浴巾姗姗走到客厅,看着发愁的男友和纠结的客户,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不就是长几公分吗?又不是要像翻车鱼那时候重造出个和身子一样长的尾巴来,根本就不影响体形,你先把药吃了,闭上眼老实站着,我是有证的!”

    上次给鱼徒手整形的镜头上了《诸天万界之旅》节目后,千蜃阁就给他寄来了徒手整形许可证。他的实力如此,给人类随便抻抻骨头有什么难的。

    欧诺对那个证持保留态度,却又不敢怀疑这位强大如神的客服家属,一狠心吃了药,两眼一闭,等着像之前那条鱼客户一样被抻成人干。可等待他的并不是那样强力的拧、攥、抻、拉,而是好像飘到了宇宙里一样,身子轻飘飘地不受力,脊柱一段段松开,手脚腕上好像套了绳子往四外扯,可也没有拉得太厉害,只感觉到四肢肌肉有点拉伸过度的酸痛,然后这一切就结束了。

    他又落到了地上,面前被推来一面穿衣镜,照出了他全身的模样:比之前似乎高了几公分,衣袖和裤角外都露出了一小截皮肤,上半身长得不多,比例恰好,就是显得头稍小了些——晏寒江是拿了塑形许可的,不包括整容,头的大小是不管的。不过他的肩膀并不算特别宽厚,头与肩膀比例还算合适,身材整个看起来纤长优雅,比他之前稍显孩子气的身高更好看。

    欧诺忍不住回去拿了尺,让邵道长帮忙量了量身高,然后惊喜地跳了起来:“一米八二吗?我满足了,虽然比不了那些很高的人,可是谁叫我底子就矮呢?晏哥你技术真是太棒了,要是当整形医生的话,不出三年就能开起自己的医院了,妥妥儿的!”

    晏仙长生性低调,对他的赞美不过一笑置之,淡然指出了更要紧的问题:“你一夜之前就长了这么高,还是先想想明天要怎么跟人交待吧。”

    “……!!!”客户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去了,盯着头顶天花板看了半天才沉重地开口:“不行就只好装病了,躺床上谁能看出我长个儿了呢?躺他十天半个月的……”总比今天174明天182的涨幅正常点。

    欧诺就这么飞速地、其实是有点太飞地蜕变成了一名高大可靠的军人,在战场上用到客服夫夫的时候也越来越少,独自一人就能撑起整个军队。直到他为了揭开身世之谜去往权川,在上界学习的执念归来,邵宗严终于确定,欧诺已经不再需要他们了。

    于是在庭审后,欧靖被押入监狱服刑,欧诺带着父母的祖灵打算回家时,邵道长就主动向他辞行,请他陪自己去一趟传送阵打分。

    欧诺像是出乎意料,又像是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眼中闪动着留恋的光芒,却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下楼时赵少诚从背后匆匆追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个欧靖害了这么多人,终于恶贯满盈了,咱们去庆祝一下吧?我在外面餐厅里订了位子,我开车,一起去好不好?”

    “你开车。”欧诺点了点头,“先不吃饭,我得写点东西,送我去一个地方吧。”

    赵少诚不明所以地说:“写什么,有杂志向你约稿吗?别信那些编辑记者,你写出来的东西到他们手里就不知成什么样了,更不要接受电视采访,你长得这么好看……不,我是说万一有恐怖分子知道了你的样子,会针对你实施暴恐活动的……”

    他开着车还是喋喋不休,欧诺低着头一路在手机上写写画画,除了最开始设定路线时根本就没理过他。直到远远看见城郊那座传送阵中直通天地的光柱,他才抬起头来指了指方向,道:“你再开二十米,就把车停在那儿吧,我过去有点事,你不要看。”

    赵少诚当然不肯不看,欧诺下车后却重重关上了车门,隔着车窗把他按在座位上,指尖在他唇上轻点:“你坐着,等我回来带你去我家里,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赵少诚顿时就老实了,眼中还残存着几分不舍和不忿,身体却坐得笔直,腿都不敢稍抬起来。他眼中只看得到欧诺的身影消失在茂密的树荫后面,实则连客户共是三人走进了传送阵,和红衣客服打了招呼。

    清景的npc依例问他要打多少分,欧诺笑了笑,忽然叫道:“我—要—投—诉——”

    这话震惊得邵道长差点倒下,清景身上也金光一闪,和沈老师一起归了位,一眼看见邵宗严,不由得惊讶地问:“你要投诉什么难道你还投诉他?还是他的服务满分,我们游戏的配置有环境不好?”

    清景完全不信邵宗严还有被投诉的时候,这句话不过随口一问,关键还是在游戏体验方面可能出错。他拿出小本来严肃地要记录问题,欧诺却主动低头道歉:“抱歉,我不是真的想投诉,只是用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唤你们出来而已。我写了一封感谢信想像前辈玩家那样贴到公示栏,又怕邵哥他们不好意思自己贴自己的,所以想请两位代劳。”

    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一份文件,笑道:“沈老师您是修光之大道的,一定能帮我传上去吧?”

    这可是前辈玩家在感谢信里写的经验,他当初为了65级转专业的事在公示栏看了那么多攻略,本以为那份是最没用的水帖,现在想想,这才是他看到过最有用的帖子呢。

    他总算也能帮上邵哥一点忙了。

    客服夫夫乘阵光离开后,欧诺慢慢走回了停在林外的车子旁,倚在车边看着天空中渐渐离开的人影。赵少诚车里呆得抓耳挠腮的,好容易盼到他回去,连忙探出身子问他:“你过去干什么了,怎么还看那儿呢?你说了要给我解释这些事的,咱们快回你家去,一家人说说话吧?”

    欧诺目送着两人身形消失,才低声回应道:“我以后再没有祖灵了。原来有他们俩的时候天天被秀一脸,想到以后看不到了,居然有点寂寞……我也有点想也找个那样不离不弃地陪着我的人了……”

    你有啊!赵少诚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双手环住他,上半身整个压在他身上,做好了被摔出去的准备,死死抱着他说:“你回头看看,我不就是那个人吗?”

    第159章 第十三次救援

    邵宗严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客户给自己写的表扬信,还同时知道了自己之前就得到了一份表扬信,只是一直没机会看到而已。他内心甚至产生了刹那的动摇,想去玩玩修仙版游戏——或者战斗版,战斗版读书的时间还短点儿呢。

    他眼里的犹豫挣扎一闪而过,清景前辈却一眼看了出来,体谅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想上学去,为了一篇表扬信考……玩上几十级游戏也不合算,你等等,让沈老师给你打出来。”

    沈老师伸长左边的爪子悄悄在他头上挠了一把,对着后辈们倒是很和蔼的,一挥翅膀让他们等着,神识便通过光之大道投入游戏,不过几分钟便复制出一份表扬信来递给邵宗严。他忍不住当场就拿起来看,边看边感谢沈老师为了他不惜进游戏里学习。大金乌缩着脖子眯着眼蹲在清景肩头,很随意地歪了歪头:“游戏刚开放时我们玩过内测,当时就毕业了,游戏里不删档不用重学,你也不用内疚。不过我在公示栏前倒是看见了一个你的米分丝,说是想等毕业之后也学你去当个客服,来日有缘你们倒可以见一面。”

    他居然在上界也有米分丝了?虽然他在不同的小千世界都有了米分丝,这位难得的不是颜米分,而是被他救人时的勇悍打动,也想像他一样做个客服去救助别人。这样的米分丝何必等来日,他现在就想去见见啊!

    可惜客户的分魂还在游戏里,本体现在还不认识他,他也有点舍不得为了见米分丝就去玩游戏。他收起感谢信,对着两位前辈深施一礼,请他们打开传送阵。沈老师扇扇小翅膀打开传送阵,顺便扔了一枚标有定位星标的玉简给他:“这是那个客户分魂里查到的定位星标,你们也可以去看看他,不过他现在分魂离毕业还有些日子,见面肯定不认得你们。”

    那要不要提前偷窥一下将来分魂毕业回本体之后肯定会崇拜他的客户呢?

    邵道长握着手上的星标图,神识探入读出了上面的位置,莫名觉得有点熟悉,仔细搜索了一下回忆才想起来——那不就是晏兄出身的宗正小世界吗?当年他们在那儿养过伤,还救了一位客户才离开的,想不到那边出身的客户还挺多,难道是他们离开之后有哪个门派过去开发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身边的晏寒江就覆上了他的手,真元流入星标,确定了要去的世界。

    传送阵光冲天而起,清景和沈屏山同时感叹了一声年轻人真是性急,便也各将分神抽离了npc之身。

    邵道长反应慢了一拍,传送到茫茫太空时才想起来问:“不回上清小世界吗?那边的灵气浓郁,咱还能弄个温泉泡,省得拿浴缸泡时还得费一道手放热水。”再说为了见个米分丝就跑去毫无灵气的小千世界,凭仙法暗中偷窥对方什么的,也实在太不矜持了吧。

    晏寒江收起星标玉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毫无浪漫气息地答道:“我想起来在那边还有套房子,七十年产权的,现在已经过期二十年了,得回去看看。”

    过期二十年,那条马路可能都推平了吧?邵宗严也跟着深思起来,俩人在传送阵光里对坐下来,把法宝囊中压箱底的东西都倒出来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晏寒江当年的身份证、户口本和房产证,由他本人揣起来,准备回去之后办手续。

    传送阵光很快落回了他之前生活的城市,八、九十年过去,城市规划变动了许多次,就连当初传送阵入口旁边的地铁站都不知改建到了哪边。两人只好驾云而起,顺着飞惯的空中路线低飞一阵,才终于找到了当初生活过的小区。

    ——那里整个小区都被推平,改建成了豪华的大医院,他们当初居住、生活、买菜的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了。而攥在手里的户口本和房产证,也因为房子都拆了而变成了两沓废纸,想要再假装自己的孙子办个产权转移都没机会了。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莫过于此。晏寒江随手攥碎了证件,沉稳地叹了一声:“早知道把这边的房子卖了……算了,卖了也没用,换个世界钱就不能用了,看来只好去钱行划点钱再租房了。”

    宗正小世界毕竟是晏寒江住过上千年的地方,也是邵宗严离家之后第一个落脚地,还是很有感情的,特别是城郊那座公园,当初随便转一圈就能混一天吃喝。邵道长握着过期不知多少年的银行卡,竟找不到自助取款机可插,犹豫一会儿还是摸出当初为他赚过不少生活费的名片,拦住了一名刚从车里下来的男人。

    “这位先生,贫道观你准头丰满、秀眼藏神,可要算一算前程?”

    “不算不算,我还得去探望病人,没时间……”男人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步,脚步匆匆地走向昔日小区改造成的医院,一抬眼看见穿着道袍眉眼含笑的邵道长,就像中了毒一样无法自控地接过了名片。

    可邵大师不是来发小广告的,见那人接过名片居然不算命就想走,便跟晏寒江打了声招呼,跟着人往里走,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什么也要做成这笔买卖。他这些年虽然还是没怎么研究算命业务,可人家都说出来自己是来看病人的了,还不好忽悠?要是能卖他几张符,跟晏兄的房租就有着落了!

    邵道长满面含笑,热情饱满地忽悠着,把这个曾经是晏寒江千挑百选小区的风水批评得毫无可取之处,以这块地方阴气太重,住院部又有太多死后不知自己已死的野鬼驻留尘世,不利病人康复的理由劝他买几张禳野鬼入宅符。看那人已经有了几分掏钱的倾向,又还有点犹豫,便朝着住院部楼上随意一指,神色高深莫测地说:“你看那间窗户后有异色光影流过——”

    本来是忽悠人来的,他竟真的看到窗户后面有一道淡淡光华闪动,与夕阳在窗户上反照的光芒交融,却又如此鲜明的不同——那是客户端的光芒!邵道长习惯性地疾退一步抓住了背后不远处那只冰冷光滑的手,瞬间施法改变周围空气密度和折射率形成隐身效果,带着晏寒江踏云乘风,飞向高楼上闪动着光芒的病房。

    “你这是职业病,客户还没投诉呢。”晏寒江踏前一步把他揽进怀里,心情微妙的有点不好,在走到窗边时又露出一丝笑容:“不起这客户住的是高级病房,咱们跟着住住就不用自己租房了。”

    他一抬手,窗子就向外敞开,金红色的夕阳从窗外投到病房当中的大床上,露出客户半张惨白清秀的脸庞。下半张脸上盖着吸氧面罩看着有点变形,身子藏在被子底下,不过身上的客户端光芒却是十分清楚。他身上粘满了电极,线连到床头的监控仪上,仪器平静地闪着,血压却才只有90/60,气血缓缓地、平稳地从75降到了40。

    平稳什么啊……这不眼看着就要完了嘛!

    幸亏他们早来一步,要是没来估计一会儿客户真要不行了,他们也得被传送过来。这里居然也没有大夫和护士盯着,他们传送过程中万一浪费点时间,说不定这回就真出了客户死亡的事故呢!

    游戏里的执念能凝成魂魄用,可没听说过死人还能再造个身体的。就是能造出身体,万一那时客户家里已经给办了死亡证明,销了户口,那还不得跟晏兄一样回来就面临着房不能要、钱不能花的悲惨状况?

    邵宗严这回特别感同身受,真情实感地为客户后怕,一步踏到床头就开始摸药。这位客户年级也不大,驻颜丹是不能用的,他手里剩下的就只有悦容丹和纤体丸了,反正正作用都不小,副作用似乎也能治治病,所以用哪个……看着仪器上越来越低的血气,他将心一横,拉起呼吸面罩就把最外面那瓶药拿出来揉进了对方嘴里。

    晏寒江站在比他还要靠墙一点的地方,指尖点在呼吸铃按钮上,扭过头看着床上开始急促呼吸的客户,慢慢收回了手,夸奖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不适合把医生叫来,得先和客户单独谈谈才好。”

    邵道长看着墙上的铃,脸颊却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尴尬却坦率地认错:“……自己瞎救救惯了,忘了这里是医院,能叫医生来了。”

    草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嘴角微挑,道:“反正也是自己不能吃的药,在小千世界又作不上价,给他们就给他们吧,害羞什么。”

    床上的客户呼吸忽然平稳下来,眼皮蓦地翻开,一睁眼正好看到一道鲜艳的橘红色光芒照到自己眼上,周围却一片黑影。他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身子猛地挣了起来,眼前视线彻底清晰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床前站着两个人!

    他床前站着两个男人!

    他床前站着两个正在接吻的男人!

    刚才打进他眼里的那束光就是从这俩人鼻梁间照过来的!

    他只不过是睡了一小会儿,世界怎么就跟睡着前完全不一样了?难道他已经死了,然后赶上了穿越潮流,还穿到了同x恋大行其道的世界?

    他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在下巴处摸到了一张坚硬冰凉的呼吸面具,再看看病房周围的陈设确实也跟他睡着之前没什么区别,那这两位穿着古风汉服在他床头接吻的……的……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床前那对儿才终于舍得分开,那个好像从大屏幕上走下来的美男子朝他伸出手,微微一笑:“尊贵的客户,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邵宗严,我是听说你以后会喜欢我,特地来看你的。”

    ……我果然是穿越了,要么就是重生到了平行世界。客户抬手按住眼睛,朝他们摆了摆另一只手,冷厉地说:“你别说话,让我冷静冷静,对了,我叫什么?”

    客户叫什么来着?邵宗严之前忘了问,好在晏寒江手里那块星标玉简熠熠生辉,透过通界令的光环看去,客户魂魄里也显示出一道和玉简上完全相同的星标数据,正是他们要找的人。不过客户的身子骨有点弱,要当客服可不能用这样的身体,现在喂了药应该能把病治好了,以后再慢慢给他做救援工作的培训。

    邵道长当了不少日子的随身老爷爷,教学热情高涨,一面盘算着怎么训练客户的小体格一面念着玉简里的内容:“你叫杨诏,2096年4月15日生人,泉辉美院学生,身高179体重68,父亲杨健,母亲赵小柯……”

    “等等!”客户一抬手制止了他:“你们从哪儿弄来的我的资料,都多少年了我还美院学生。而且我现在认回亲生父母了,早改姓陆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看长相也不像绑架犯……你们真是现代人吗,还穿着这种衣服,是我穿了还是你们穿了?”

    邵道长收起玉简道:“说来话长,刚才你心跳、血压、血气都快没了,我们怕出事就先给你喂了点药,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不好的话我就按铃叫医生进来了。”

    客户忽然安静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深吸了几口气,不可思议地说:“我好像真的比躺下之前舒服多了,呼吸也顺畅了,你们喂我的是什么药啊?你们俩真的是从未来穿越来救我的?开玩笑的吧……”

    他双手按在胸前,深深呼吸,一面语无伦次地说着话。邵宗严忽然抬手在自己唇间一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他轻轻嘘了一声:“有人来了,轻一点。我们暂时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你能否配合一下让我们有个合理的借口留在你身边?最好今晚就让我们留下来陪床。”

    “好……”客户愣愣地看着他,学着他的手势按住了自己的嘴。房里静下来,就显得走廊里的声音格外清晰,有人穿着皮鞋咔嗒咔嗒地走近,然后轻轻推开房门。

    第160章 第十三次救援

    走进来的竟是之前差点光顾了邵道长生意的中年男人。

    客户一看见人就收起了之前变化万千的神情,倚在床头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那人进门却没往床上看,而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前的邵道长。

    他整个人就像被棍子打懵了似的,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冲上去上上下下地看着邵宗严的脸,惊声叫道:“大师!大师你怎么知道我要到这个病房来看人?我还想买大师你几张灵符呢,错眼儿不见就没人了,当时我还以为你让保安拦住还是自己有事走了,想不到你在这儿等着我呢!大师我信了,我全信了……”

    在客户惊奇的目光中,他冲上去握邵宗严的双手,却被道长冷漠地挥袖甩开。试了几次不仅没成功,反而得到了晏龙君极具威胁的扫视后,男人终于平静下来,掏出一沓百元大钞恭敬地递了上去,虔诚地问:“大师我最近老感觉背后凉丝丝的,还腰酸背痛,特别是两肾那儿发凉,您给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

    这人居然是来看客户的。看这年纪莫非是他父亲?看来最近他的气运又盛了,凡有点因果纠缠的人都会自动撞上来啊。看客户这脸色,看他这眼神,俩人感情可能不太好——那也肯定不是客户的错!得让这个人反省自己不关心儿子才行!

    邵大师皱皱眉头,掏出两张驱百鬼符递到空中:“你最近气运较低,倒不是被什么缠上了,只是有过路的东西蹭上就容易带走你的气运。最近手头的工作忙吧?你子孙宫带阴云,气运不盛,还是放放工作多陪陪家人,有人气滋养就不容易沾染那些东西了。”

    他将袖子一拂,那沓钱就像变近景魔术一样换成了黄纸,男人惊讶之余也长吁了口气,将纸符塞进口袋里,朝他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提点,我这份工作是有点……过两天我就休个假回家陪家人。”

    邵道长点了点头,怜爱的看了客户一眼,背着手跟晏寒江朝门外遛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别扭的“父子”。俩人刚走到床尾,客户忽然冷冷地叫了一声:“邵宗严,你们不用走,我跟刘律师说话没什么可瞒你的。”

    ……律师?这个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客户的人不是亲爹而是律师?那刚才他说“多照顾家人”时这律师怎么还挺赞成的?客户的亲人在哪儿呢?邵道长压下满腹疑问,淡然点了点头:“那我跟晏兄在外间等着,顺便给两位备些茶点。”

    客户扫眉耷拉眼地看着律师,对他摆了摆手:“不用备,我这儿没有招待人的东西,刘律师也急着回家呢,有什么事就说吧,你们俩也听着。”哪怕是两个来历不明疑似穿越的人也好,起码他身边能有个脸熟的、对他存着几分善意的人支持着,感觉总比一个人面对那些冷冰冰的不知是谁的人强。

    刘律师为难地说:“陆诏先生,我一会儿要交给你的文件涉及财产变动,这两位只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命理大师,不方便听这些东西的。”

    “谁说他们是命理大师?他们是我请来的特护,医院给我下了三次病危通知,身边不能没有专业医护人员在,跟谁谈话时他们都得在身边,你有意见?”

    当然有!

    有长这样的特护吗?!这俩人不就是算命的游方道士吗,之前见面时连住院部大门往哪儿开他们都不知道!要是这俩人有特护证他就把律师证吃了!刘律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客户比他更坚定地指着门说:“不想说就走吧,我不着急。”

    两人无声地对峙,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一名穿着红马甲的年轻男子懒懒散散地走进了房里,见着刘律师的面时才猛地绷直了身子,谄媚笑道:“刘律师您来了?又有什么文件要诏少签的?您把东西放这儿出去歇歇就行,一会儿我给您送过去。”

    刘律师一见他就放松了,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过去,笑道:“那就麻烦你了。”转身看向客户时也是满面慈祥:“陆先生把晟华会所和r写字楼转到了你名下,这两样生意都有专人打理,你身体不好,他不舍得你再耗费精神学管理,也希望你专心休养,别再和竞少过不去。我私心劝你一句,就这样吧,别闹了,再闹下去陆先生和夫人心里也会芥蒂的。”

    “我闹。呵。”客户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压抑而忍耐的郁色,双手撑着身子往后坐了坐。邵道长及时过去扶了他一把,把枕头堆到背后给他垫成坐姿,拉高被子盖住腰,顺便把吸氧面罩拉下来扔到床栏上。

    一气呵成。完美的照顾手法。比专业特护更专业。刘律师忽然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拿过护理证书了。

    不过旁边那位真护理却对他抢了自己的业务十分不满,不客气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谁允许你们进这间病房了?赶紧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客户深吸一口气,厉声喊道:“他们是我请来的特护,从今天起负责照顾我,父亲说过我不能自己请特护吗?刘律师,这个特护根本就没好好护理过我,想喝口水都找不着人,我不想用他了,你把他带走!”

    刘律师支吾道:“您先把文件签了,这件事我等下跟陆先生请示……”

    特护怒道:“诏少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哪儿没照顾好你,每天输液、吃药、擦身都是我给你弄的,你不能因为想要换帅哥特助就这么诋毁我的专业精神!”

    客户呼吸又急促起来,平静压抑的表象下,旁边监控仪上的血压和心跳数都在直线上升,身子歪到床头柜那边去翻找什么。特护有恃无恐地笑道:“诏少你找手机吗?你身体不好不能碰这些有辐射的东西,我都给你收起来了。这俩人来历不明,我先叫保安把他们弄走,之后会跟竞少说一声,给医院这边也配几个保镖的。”

    “你——”

    在客户的血压飙升上去之前,邵道长果断出手拎起了红马甲,叹道:“我本来以为找着客户就能有地方白吃白住呢,看来还是得靠自个儿赚。”推开门扔保龄球一样把人扔出病房,回头看了刘律师一眼,想想自己也从他手里骗了那么一大笔钱,态度便温和了几分,问道:“你自己走还是我也给你扔出去?”

    刘律师松了松领带,二话不说扔下文件转身就走了。

    现在只剩下客户一个要解决了,邵道长网了网袖子,往床边一站,低头问他:“你有身份证吗?有钱吗?有咱就去宾馆开个房,没有的话就只能去网吧、快餐厅、洗浴中心过一夜了。”

    “……”这思路略有些清奇,他们要是从未来来的,不是应该随便弄个帐篷里面就能变成豪华套房吗?客户发散思考了一下,又想了想刚被赶出去的律师和特护,揣着手说:“旁边房间应该有钱和手机,可是没有身份证,我的证件都在家里。不过我离不开医院,我的腿……”

    他苦笑了一声,掀开棉被露出了左半个身子和一只纤细得不似正常男人的脚裸。他弯身把裤子卷起来,上面的小腿也一样细,皮肤细腻弧度优美轮廓圆润……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上手去摸,从膝盖摸到脚又从脚摸到大腿,表情从空白到狂乱,终于“啊”地一声尖叫了出来。

    “我真的穿了吧!还男穿女了?这特么绝壁不是我的腿啊啊啊啊啊——”

    幸亏病房大门隔音好,外面来往的大夫和护士都听不见他惊悚的尖叫,接收音频宽广的晏龙君却被这叫声吵得够呛,双手堵住邵宗严的耳朵,抬脚一踹病床,给客户做了个消音,淡淡道:“纤体丸效果不错,这身子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吵什么。”

    什么事都没有?我怀疑有大事啊!现在这身子真的还是吃药之前的我吗?客户叫也叫不出来,目中映出的又是一条那么纤细修长,连脚趾头都圆润秀美,活像超模的腿,倒是真有几分信了他们俩是从未来世界来的。再然后脑洞就一路开大,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胸膛和双腿之间……

    还好,该平的平,该凸的凸,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他无声地吐了口气,又扯开病服领子朝里头看了一眼。

    ……腰是不是太细点儿了?虽然他一向不算胖,可是这种抽了肋骨一样的腰条儿是怎么回事?胸……反正之前也没有过胸肌,现在没长出脂肪和结缔组织来就行了。之前支离突出的肋骨倒是不明显了,但是那个、内什么的颜色是不是有点不对头?

    他艰难地抑制住了自己把手伸进领口摸一把的念头,从抽屉里翻出镜子照了照。

    太好了,脸还没变,底下身材稍微变点儿不要紧,衣服一罩什么也看不出来!而且那条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一条毫无残缺的正常的腿,不是之前他见惯的肌肉萎缩、枯瘦无力的模样。

    监控仪上的心跳又恢复了正常,客户右脚踩在床上借力,试着翘了翘左脚脚趾,又试着抬了抬腿,小心翼翼地凭自己的力量把左腿抬到了床边,膝盖弯屈,小腿就这么顺着床边耷拉了下去。

    然而地上并没有鞋。他住院这些日子根本就没力气下床,有力气时这条左腿也是废的,出入都是护工推着轮椅送他,这间小小的病房他其实都还没遛全过。

    他心情低落了一瞬间,但低下头看到那条和常人一样……至少是不残疾了的腿,又有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里冒出来,光着脚就要去够地面。邵宗严这样的完美客服怎么能忽略这点,在他的脚尖落下时,就从法宝囊里翻出双皮鞋扔地下,叫他穿上鞋再站起来。

    客户左脚先落了地,用力踩实,右脚跟着踩进鞋里,趿拉着鞋迫不急待地就往前走,身子一步一晃,没走多远就差点栽倒。邵道长在背后抓着他的领子往后一拉一按,就把人按进了轮椅里。

    陆诏叫道:“我能自己走,刚才那下是因为你的鞋大了,不跟脚!”

    邵宗严扔了一件西装到他头上,又拿被单遮住那双腿,目光微微上抬,轻松地说:“不是鞋大,是你脚小了点,不过起起码你现在的腿能走了,副作用就忍忍吧。外面有保安过来,估计是来赶我们的,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走!”陆诏也不太懂为什么要走,不过这憋气的医院他也住够了,一拍轮椅扶手,扬眉吐气地说:“咱们这病房里能带的东西都带走,把我手机找出来,我认识一个房产中介公司的朋友,让他帮忙咱办个短租房,不要身份证!”

    邵道长风一样刮到隔壁会客室,打包了所有的财物和衣裳回来,晏寒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身白大褂,给自己和他各罩一件,推着客户走出了房门。

    保安从扶梯左侧跑上来,他们俩却在保安上来前一刻推着客户进了右侧的直梯,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医院。

    门外天已经黑了,风刮得漫天暴土扬尘,一喘气简直能把人鼻子糊死。客户一开始紧捂着嘴,后来渐渐放开手,大口吸着满是土腥味的空气,不敢置信地说:“我居然没觉着喘不过气来,我的病是不是彻底好了?你们俩是二十几世纪穿来的,给我吃的什么神药啊?”

    “这个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自己买过一个圆圆的水晶球一样的游戏客户端吗?回忆一下,登录时要考试,考完试什么也玩不了的那个?我就是这个游戏的客服。”邵道长一口气把轮椅推进了医院对面的水煮鱼店里,叫了个包厢,关上门跟他讲这个大型真人修仙游戏。晏寒江拿着钱到楼下挑鱼和配菜,考虑到客户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还给他点了一份不辣的米米分肉。

    点完菜要回去时,门外的大街上远远地开来了一串豪车,大张旗鼓地直冲进医院,还在医院外大街上设了拦车的卡子。负责点菜的服务员和顾客都惊奇地盯着窗户,低声议论着是不是哪个领导遇刺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多豪车突然一股脑涌进医院了?

    一片热切的八卦声中,唯有他淡定如初地看着秤上的江团鱼,清清冷冷地说:“就这条吧,在这儿打死再拿下去收拾,还要六只梭子蟹做成香辣蟹。”

    他抄着手回了楼上包厢,里面一片寂静,邵宗严已经说完了游戏和他们的身份,正和客户一起趴在窗户上看外面的车流。医院门口堵成一团,人多得像捅了蚂蚁窝,邵宗严隔着玻璃看那些人,低声问客户:“这些人是来找你的?看来你家人挺关心你的嘛。”

    陆诏笑道:“找是要找的,毕竟我亲生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不过要说关心也不真的关心,他们还有个亲手养了二十来年的好儿子能继承家业能养老,我这个残废最大的用处就是还能贡献点老陆家祖传的染色体。”

    他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一说话就有呵气在眼前糊上一团白雾,更看不清外面了。他索性也不再看,闭上眼想象那群人发现他不见了会是什么模样,是会嫌他不懂事大发雷霆呢,还是反省反省自己对他不重视?

    算了吧,一个二本学画画的没天份没学历的残废谁会重视,何况还有那么个完美的好儿子对比呢。

    他脑中闪过刚刚回到陆家时亲生父母激动和悲伤下也没能完全掩饰掉的不满意,和养父母见到陆竞时那种巨大的喜悦和甩掉包袱似的轻松感,不由自嘲地笑了笑。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无论在哪一家也争不过陆竞,血缘上的亲近也抵不过残疾的腿和不够聪明的脑子带来的劣势。

    陆竞那时候还把他弄到酒店房间里,剥了他的衣服拍裸照,叫他认清自己残废的身份,别妄想跟他大少爷争夺陆家家产和父母的宠爱……

    “小残废腿这么细,这东西居然还能用?”

    “别以为自己回到陆家就能当大少爷了,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陆氏集团怎么可能交给你这种连报表都看不懂的人?”

    “要是你敢在父亲母亲面前说什么,这些照片立刻就会传到网上,让全世界都看看你这个小残废的身子是什么样的!”

    “把腿再打开点儿……你也就只有这个用了……别动,把脸露出来,你现在的表情挺不错,正合适拍下来……”

    他的呼吸无法自控地急促起来,双手握成拳按在窗上,力道大得险险把玻璃按碎。就在他几乎要陷入旧日梦魇无法自拔的时候,一道清流般的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把他从回忆中拖了出来:“你遗传学得挺好的啊,在游戏里去的是哪一派?上次那位客户我就以为他是去了苍生苑,结果人家玩的是战斗版,你当时选的是战斗版还是修仙版,考的什么题?”

    他睁开眼,正看见身侧那张艳丽得好像凝着露珠的玫瑰般的脸庞,好像有光从那张脸上照过来,那些肮脏的回忆在这光芒下都如雪水般融华流走了。他的心跳重新恢复正常,紧绷的脸皮慢慢松开,露出了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我当时说自己是学画画的,美女npc让我画了张山门设计图,我也不知道你们游戏后面是怎么设计的。”

    还有这种考法?邵道长也没经验,不过看见客户脸上重有了人色,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就不必再问,他直接把人拉上桌。至于法宝囊里那支不停闪动嗡鸣的手机——就当那东西不存在好了,反正客户都亲眼看见有人找他了也没想跟那些人联系过。

    第161章 第十三次救援

    小餐馆上菜快,凉菜上完之后就是大盆热腾腾红艳艳的水煮鱼,和同样红得让人不敢呼吸,生怕吸一口就要呛咳起来的香辣蟹。晏寒江为了照顾客户,给他点了桂花酱鸭和米米分肉,结果客户连看都没怎么看那些不辣的菜,直接把筷子伸进了红椒堆底下。

    他还真不擅长吃辣,一边吃一边灌凉水,可就这么着还得坚持吃鱼啃蟹,边吃边抹着眼泪说:“以前有哮喘,不敢吃辣不敢喝冷饮,现在好容易让你们给治好了,不多吃点都对不起自己这身子。”

    邵道长觉得颇有道理,给晏寒江剥蟹肉时顺便也给他剔了一壳,手上忙得没空夹菜,想吃时就朝着晏寒江那边歪一下头,就有人把剔好刺的鱼肉或是去骨的鸭块、夹成小块的米米分肉送到嘴里。

    陆诏的目光偶尔落到他们俩人那里,就仿佛又见到了下午醒来时照进眼里的那道金红色阳光,刺眼得让他不忍直视。

    凉茶也喝完了,他还是出去要一罐吧。

    他下半身还套着医院的裤子,上身搭着晏寒江那身八十年前流行过的西装,抱着饮料壶一步一拖地走出房间,想让服务员给他换一罐新饮料。可是那些一直守在走廊里的服务员不知怎么都不见了,楼下传来混乱的喊声,好像有许多人在底下争执。他脑子里不知怎么想的,看看左右没人出来,就把玻璃壶倒扣在地板上,学着电视里演的那样窃听下面的声音。

    不知是这壶真有扩音作用还是他的身体被高科技小药丸改造成了超人,他趴到地上听了一会儿,还真听出来了几句——

    是陆家的人找过来了。

    这些人可能还没调看到监控记录,只说要进店搜查两个穿着古装汉服、带着个病人的男人,大堂经理却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许他们进包厢搜人。可是他们能拦一时却不能拦太久,如果警方接了陆家的报案,调看了监控探头,那他们三人的身影简直就像夜里的灯光一样明亮,对方很轻松地就会找到这里来。

    必须离开这里。

    他拎起空凉茶瓶子,推开门退回了房间。房里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仍是两个人腻腻歪歪闪瞎人眼的景象,那两人都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他,邵宗严嘴角含笑,温声问道:“你都听到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们也听见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偷听的?陆诏咬了咬嘴唇,凑过去悄声问道:“难道你们有透视眼?特异功能?”

    邵道长赞许地点了点头:“差不多,这座饭店里发生的一切对我们来说都如在眼前,你刚才的表现很好,警惕、机敏、防范性高,很适合做个像我这样的救援专家。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是跟陆家的人回去还是拿自己当作救援对象,想办法离开这里?”

    “当然是跑了,可怎么跑呢?外面那么多人,咱仨还带着架轮椅特征这么明显,我这鞋也不跟脚,跑也跑不快……”他还指着这两位未来来客拿出个跟减肥小药丸一样惊悚的高科技产品把他们弄出去呢。可邵宗严对他跟对别的客户期许不同,略作思量,就把酒店窗帘扯下来,打了个死结接在一起,一头系在窗框上,另一头往下一扔,就做成了个结实的攀索。

    陆诏手里还拿着凉茶瓶子,有点激动地指着窗帘说:“你们就打算那么下去?这窗帘弄得结实吗,我以前没弄过这个,手臂也不算有力量,万一掉下去……一百多斤的分量你们接得住吗?”

    “才二楼而已,掉下去也不会怎么样。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邵宗严抬手,指尖按了按他手里的玻璃瓶,朝晏寒江笑了笑:“晏兄你来?”

    还叫晏兄,都这时候了装什么纯,当我没看见你们俩又亲又喂的吗?

    晏兄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指,目光如水般流淌过那条胳膊,温柔地落在他指点所点之处,轻轻“嗯”了一声。刹那之间,原本站在一起极富存在感的两人便在房里消失得彻彻底底,所站之处连片碎衣料都没留下。陆诏吃了一惊,整个人倒退几步,身子都颤了,差点把手里的空瓶子扔出去。

    瓶子里却传来一声轻呼:“小心点,我们就在瓶子里,你拿被单包一下,别把我们扔下去。”

    声音怎么好像是从他手里传出来的,还带着点回音——陆诏下意识朝凉茶扎壶看去,只见透明的壶底坐着一个穿西装留长发的精致手办……不!!那不是手办,是刚才还在他眼前秀恩爱的邵宗严!他怀里还抱着条雪白的小鱼,鱼尾巴一摆一摆的打在邵宗严大腿上,鱼身细长,嘴略尖、有点兜齿似的,好像楼下鱼缸里的草鱼。

    呵呵,他一定是在做梦。还是去吃块水煮鱼定定惊吧。

    陆诏摆着壶梦游一样往餐桌上走,邵宗严敲了敲瓶壁,用细细小小的声音叫他:“能吃的我都收起来了,钱也放在桌子上了,不要多想,快爬下去吧。反正只有两层楼高,你刚才吃了仙丹,身子结实得很,真摔下去也摔不坏。”

    他叫了好几声,客户才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眨了眨眼,看着瓶子里的小人儿和草鱼,抬起右手朝着脸拍了好几下。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那个瓶子里还是不科学地盛着手办似的小邵宗严和白化鱼,他终于舍不得再下手抽了,自言自语似的按着脸颊说:“我不是在做梦?难道俩大活人真的能变成手办?这未来科技发展得也太迅速了吧?”

    邵宗严抬起手,隔着玻璃抵住他的姆指,细声细气地催促道:“别想那么多,追杀……呃,来找你的人都快上楼了,咱们先离开这地方再说。”

    “嗯……哦!”客户把瓶子贴肉塞进了病服里,西装脱下来,拿袖子当腰带在玻璃壶外面紧紧捆住,腰线从背后看勒得纤毫毕现。他这辈子头一次翻窗户,原以为会很难,可经过改造后的身体又轻盈又有力,一双修长的腿毫不费力地蹬上窗台,抓着窗框翻到了外面。

    邵道长教他双腿绞住窗帘,用手抓着束成一束的窗帘布往下滑。最初他还不太敢动,只靠着体重一点点往下坠,可坠着坠着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十分有力,双腿可以牢牢地夹紧窗帘布,双手不用抓太紧也不会滑下去,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到了接近地面还有三四十公分的时候,他索性就把腿分开,双手抓着布束放松了身上的肌肉,摆好姿势后就放开了手。

    “咔嗒”一声,楼上的包厢门被人推开,陆诏也恰好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的脚在过于肥大的鞋膛里滑了一下,但整个身子只晃了一下就平稳下来,趿着肥大宽松的男鞋朝外走去。陆家的保镖一眼就看到了敞开的窗户和被拉下来系在窗框上的窗帘,急匆匆跑过去朝下一看,幽暗的路灯光线下只看到了一个远去的影子。

    “下去查!”谁也不会觉得那人是陆家的残废少爷,可他跑得太蹊跷、时机太巧,肯定和带走陆诏的人有关!那人掏出手机拨通电话,身子倾出窗外看着路灯下最后一丝浓黑的影子,向电话另一头的人报告着:“我们已经查到了绑架犯的线索,其中至少一个绑匪刚从医院对面的犯店楼上跳下去了,但诏少爷还没找到,我们正在搜索……”

    电话对面传来了陆竞冷冷的声音:“我已经联系了魏局长,警察马上就过去,你们让刘律师和许魏好好回忆那两个人的特征!陆诏不能丢,你们专心给我找人,一个残了条腿的瘸子能跑到哪儿去,要是今晚找不着人,你们就不用再回陆氏报道了!”

    什么绑架犯,刘律师和他派去监视陆诏的助理都说得很清楚,那两人是陆诏自己在外面弄来的人,听说还长得挺好看,难道是他当初在艺术学院认识的?哼,这样的人也是光长了张脸没长脑子,陆诏一个病病歪歪的残废能给他们什么,为了这么个人得罪陆氏未来的掌权人,值得吗?他们以为陆诏被陆家认回去,就能洗掉一身小市民气息当上真的大少爷了?

    可笑!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按下另一串密码,解开了手机里的隐藏系统。那里的文件夹里藏了许多图片,点开来都是陆诏瘦弱苍白的身体。算不是完美,甚至算不上完整,一条腿是废的,比普通人的腿要细很多,凉,肌肉无力,连挣扎时都是轻轻的,被人摆到哪里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搁在那儿……

    他打开反查询模式,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下了陆诏的手机号,把这张图附在短信里发送了出去。

    想就这么逃出他的手掌心?门儿都没有,这个小残废既然敢回陆家和他争夺陆氏,就要承受被他控制一辈子的后果。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凉滑的触感就似碰到了陆诏光滑的皮肤,陆竞轻吞了口口水,把这些照片重新锁进深层系统,目光强迫性地转到霓虹灯闪动的街上。

    街上那么多健康的、美丽的人,随便哪个在听了他的名字后都会主动献上自己让他予取予求,却都不能撩起了半分兴趣。陆诏那张阴沉的脸却在车窗上挥之不去,直到他忽然在街上瞟到一抹窈窕身姿——

    那真是他平生未见的好身材,被大了几号的西装紧紧裹住的纤腰,穿着竖条病号裤也能看出纤细围度的长腿,裤腿下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脚腕,在路灯下仿佛发着光。那人走路的步伐也很特别,很慢,腿抬得很低,仿佛拖着鞋子在走,又像是故意在引诱人从背后抱住她……

    可现在陆诏那个蠢货跑了,最要紧的是把他弄回来,女人到什么时候都有。他重新打开手机,联系上助理,带着几分压抑的火气问道:“查到监控了没有,人是怎么跑的?……医院的保安都是废物吗?他们推着个瘸子能跑多快,当时怎么就没人拦住他!我现在就过去医院,让刘律师和特护把那两个人的特征交待清楚,我亲自跟他们谈谈,才能决定怎么跟父亲交待这件事!”

    他的车子滑进医院时,陆诏也拎着那双一走一滑的皮鞋进了街道另一头的服装店。他本来想按着自己的号码买双鞋,可是拿过来穿上号码就不对——不管是旅游鞋还是皮鞋,哪怕按着他从前残疾萎缩的那只脚买都是又肥又大的。服务员拿着拿着觉得不对,仔细看了他的脚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唉呀你这个脚只能穿童鞋了,要不然试试女鞋?女鞋比较瘦,你的脚还真好看,就是太小了,我们店里没这样的男鞋。”

    最后店员凭验给他拿了双39号的女运动鞋才算穿上。陆诏心里一片悲凉,借口买衣服,拎着一套运动服进了试衣间,扒开胸口形容恐怖地瞪着玻璃瓶里的客服和草鱼,阴恻恻地说:“我现在这身材除了胸整个就是女人的身材了吧?你们给我吃的什么药,坦白交待,还有没有治了?”

    “咳,当时你气血都40了,救命为主,副作用以后可以通过锻炼和饮食改善嘛。”邵道长歪了歪脑袋,草鱼躺在他怀里拿一只单眼看着客户,深切地表示了同情。

    陆诏无奈地叹了一声,也实在不能对那俩人怎么样,只好扒下病号服扔到凳子里头,换上了服务员给他挑的萤光绿运动套装。刚穿上裤子,门外就传来了警车呜呜的声音,顾客们低声议论着医院里有位残疾的富家公子被绑架的消息,却没人想到那些人在找的人,现在正藏在这家店里。

    他在陆家根本是个多余的人,可是想要离开竟也这么难。如果不是这两位来自未来的救援者出现,说不定他只有等到死的那天才能离开这个窒人的地方。

    陆诏自嘲地一笑,也没心思计较身材像女人的问题了,反倒十分感激此时的身形。他用病服裹住饮料壶,横着塞进胸口,西装和裤子缠成一团按在腰间托住壶身,一手托胸一手拿着钱到前台结帐。

    服务员羡慕地看着他鼓鼓的胸膛,一面夸他身材好一面给他打了单子,笑着送他出了门。

    身边有警车呼啸穿行,不远处已经有警察和陆家的保镖在排查,却没人会来查一个单身女性。陆诏抱着衣服走过几条街,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朝邵宗严要手机,好联系能租房的熟人。那部手机此时仍在嗡嗡地响着,他随手按了挂机,拨亮屏幕,指尖划动想要打开联系人,却不小心碰到了一封短信。

    屏幕瞬间变成了雪白刺眼的短信界面,指尖划过,一张图在屏幕上放大,展露出扭曲残缺的赤裸身体,和正面对镜头的脸庞。

    ——恐惧得只能以麻木面对的,他自己的脸庞。

    逃出生天的喜悦一瞬间化作冰水顺着他的脊骨浇了下去,整个人都冻得发抖,连关上屏幕的力气都没有。

    他连逃都不能逃。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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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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