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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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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正文 第15节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第15节

    白英眉头一皱,道:“也就是说,高教授的女儿也相信,自己的父亲是由于心理问题才会跳楼的?”

    听白英这么说,吴教授好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路教授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径直走向了高平渝的办公桌,她发现,桌子上的每一个抽屉都锁着,而其中有一个却没有锁,办公室里的东西没有被动过,也就是说从高平渝遇害至今,这个抽屉一直是开着的。

    路西绽拉开抽屉,发现一摞书和学生的试卷底下压着一个厚厚的蓝皮本,扉页上写着高平渝的签名,笔力苍劲,既有颜真卿的端庄雄伟,又有柳公权的骨力遒健。

    本子上面写的都是高平渝自己总结的心得,还有论文的初稿,有关于群体社会心理现象的起因和表现,还有一些具体的案例分析。可翻到中间的时候,路西绽发现空了一页,她反复地看着空白页的前一页及后一页,被商陆发现了异常,说道:“有时候写东西写的仔细,很容易翻页的时候多翻一页吧。”

    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路西绽方才反复地翻页,便是再确认每一页纸的厚度和硬度,如果是普通的软薄纸张,商陆所说的情况是很容易发生的,但她手中的纸摸起来很硬,厚度也不薄,翻重的概率微乎其微,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高平渝故意将这一页空了过去,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搞学术研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强迫症,过度追求完美,一如当年的陈安和,无论他们的工作有多忙,都一定会将自己的书柜,书桌整理的干净又整齐,对待学术问题更是一丝不苟,路西绽自己也有同样的体验,除非的确是像商陆所言,不小心翻重,否则隔过去一张空白页,会让人在心理上很别扭,这个蓝色的本子已经用完,从崭新度上看来,应该已经被翻阅过很多次,即使当时高平渝真的不小心隔了过去,事后翻看的时候发现空白页,一定会想要撕下去。

    而路西绽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在高平渝在第一篇论文中就对心理学中的强迫现象进行了详尽的分析,看得出来,他自己也对这种心理现象深信不疑。这便更加证实了路西绽的想法,他的确有心理学者的通病。如此一来,这一纸空白,似乎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路教授,要一同去高教授家吗?”彭警官的话打断了路西绽的思绪。

    路西绽抬起头,不置可否。

    乔倚夏赶到周梦蝶家时,开门的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个身形颀长,样貌俊朗,却拄着拐杖的青年男子。

    “请问你是?”

    “我是承淮的员工,特意来看望周梦蝶。”

    一听承淮二字,男子顿时脸色一沉,准备关门,但乔倚夏马上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关乎到周梦蝶,以及她的家人的未来。”

    进屋之后,男子为她泡了杯茶,乔倚夏道了谢,却并未在沙发上逗留太久,男子看出了她的心事,主动说道:“小蝶最近有点发烧,正在卧房里休息。”言外之意,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不要打扰她了。

    乔倚夏未理会她,而是在客厅里装作不经意地转了转,她拿起茶几上摆放着的相片,再看一看墙上悬挂着的海报,觉得十分不对劲。

    “梦蝶现在仍然跟姐姐住在一起?”

    男人点点头:“是啊,她们姐妹俩感情好的不得了。一刻也分不开呢。”他尴尬地笑一笑。

    乔倚夏低头,看了看相片上三个人的合影,周梦蝶的姐姐和这个男子站在两侧,搂着中间的周梦蝶,三个人笑得很开心,照片上,周梦蝶的姐姐穿着跟周梦蝶同样的衣服,笑得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花,相比之下,她身旁毁了容貌的周梦蝶苍老得像是她的长辈,而不像是同辈的妹妹。

    想到以前那个艳若桃李的影后,乔倚夏有些莫名的无奈。

    “你是周梦蝶的姐夫?”

    男子摇摇头:“我是小蝶的丈夫,我叫许家程。”男子的眼睛一直盯着乔倚夏,补充道,“小蝶出事之后,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跟她姐姐都不愿她再承受任何舆论,所以只是悄悄领了结婚,除了我家里人和亲近的朋友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不怕我出去造谣生事吗?”

    许家程摇摇头:“小姐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紧接着一阵门铃声,许家程笑道,“应该是小蝶的姐姐回来了,我去开门。”

    周梦蝶从云端跌落谷底,跟跛足男子隐婚倒是不足为奇,可奇怪的是,妹夫跟大姨子长年住在一起。起初乔倚夏以为周梦蝶仅是跟姐姐相依为命,但既然有了夫婿,姐姐又何苦三十了还不嫁,一心守着妹妹过活。

    “谁允许你让她进来的!”只见周梦蝴狠狠地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到地上,袋子里的西红柿散落了一地。

    许家程有些吞吐:“我……”

    周梦蝴用憎恶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发现乔倚夏正看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捏住她的胳膊往外带:“出去,你给我滚出去!你们承淮的人,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周小姐。”乔倚夏甩开她,“方恬的家里人已经开始动摇了,如果她们执意要打官司,你以为接下来等着你的会只有一个我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周梦蝴情绪激动地吼道,眼里泛起泪光,“我们姐妹俩被你们害得还不够吗,要不是那个江夏戈让我妹妹拍什么珠宝广告,进什么娱乐圈,我妹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们这些恶魔!非要把我们害得家破人亡才罢休吗!”

    许家辉一手拄着拐杖,另外一只手,却拦住了周梦蝴的双肩,随即意识到什么,又迅速收回了双手,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被乔倚夏尽收眼底。

    “姐……家里来人了吗,你们在吵什么……”

    “小蝶。”周梦蝴跑到周梦蝶的身边,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你好好休息的吗?”

    意外,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比先天的坎坷还要更加绝望的事情。周梦蝶当年在一个又一个风尚大典获奖时,占得版面永远是最大的,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个梨涡,不知有多少男人被那纯真无邪的笑容迷倒了魂。可现在,面容狰狞,形容憔悴,再也没有半点当年的风华朝气,连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都盲了去。

    “家程,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送客!”

    “等一等。”周梦蝶大口地喘着气,推开周梦蝴,摸着黑往前走着,“是不是承淮的人,是不是。”

    “小蝶!”周梦蝴追上去,抱住她,“你烧糊涂了,姐姐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乖。”

    周梦蝶疯了一样地向前跑去,险些撞到门口的鞋柜上,乔倚夏握住她的手,让她保持好平衡,周梦蝶摸着她,眼睛宛如一滩死水:“是江总吗?”

    ☆、第82章 自我毁灭

    “我是江总的朋友。”

    周梦蝶嘴角却牵扯出一抹笑容,那不是寒暄的笑,也不是讽刺的笑,而是近乎于喜出望外的笑,似乎她等她的到来已经等了很久。真诚的微笑是无法伪装的,它跟假笑有着本质的区别,当人发自内心的流露出喜悦时,嘴角会卷起,眼眶变成半月形,而眼眶内角皱起的鱼尾纹也会泄露对方心中的诚意。

    “跟我去我房间里。”周梦蝶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会跑掉一样,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转身走着。

    “小蝶……”周梦蝴表情痛苦,站在原地不动,许家程上前拉着她另一只手,防止她摔倒。

    回屋之后,乔倚夏发现周梦蝶小心翼翼地反锁了门,还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才摸索着走到了床边坐下。房间里没有结婚照,只有床头柜上摆放着几张她跟姐姐和丈夫的合影,另外一侧的床头柜上放得竟然不是周梦蝶的照片,而是周梦蝴的独照。联想到方才许家程下意识地揽着周梦蝴的肩,乔倚夏皱了皱眉。

    “我终于等到了。”周梦蝶抽泣了几声,低声说道。

    “你,一直在等我们吗?”

    周梦蝶重重地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很想跟承淮的人见面,可是姐姐总是不同意,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要对付我的人究竟是谁?是不是已经查到了?如果能够还我一个公道,就算我后半辈子只能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我也知足了。”

    “你不像其她人一样,怀疑此事是方恬所为么?”

    听到这两个字,周梦蝶痛苦地抱住了头:“我不知道,可是我总觉得不是她……在知道她自杀的事之后,我更加觉得不是她了。”听乔倚夏久久没有说话,周梦蝶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沮丧,“看来,还是没有查到,是不是?”

    “周小姐,你认为,除却方恬以外,还有谁是有动机伤害你的?或者说,你的容颜被毁,对她有直接的好处。”

    “我不知道。当时已经很晚了,我迷迷糊糊地拍完戏收工回家,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到了我家所在的楼层之后,对面就泼来了东西,我的脸很痛,像是被火烧一样,我心想,一切都完了。”

    乔倚夏有调查过那日方恬的行程,那一天是方恬的休息日,她只在上午拍完一个广告之后就没有任何通告了,从时间上来说,她的确不能被排除嫌疑。但那一天周梦蝶按理说是应该晚上八点收工的,只是因为导演不满意才重拍了几次,拖到了夜里两点,也就是说,在不确定周梦蝶究竟会几点回家的情况下,方恬想要作案必须一直待在这里,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是非常困难的,但那时根据警方的调查,同楼层的住户都说没有见过方恬。并且,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知道周梦蝶会在很晚回来,电梯里必定不会只有她一个人,方恬不会笨到选电梯里有第二个人时作案。

    乔倚夏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镜框,里面的周梦蝴笑得秀丽可人,身穿旗袍,高贵大方。

    “周小姐生得真漂亮,像是画中的人一般。”

    周梦蝶苦笑道,似乎意识到她在看照片:“那是我刚出道的时候,姐姐带我去拍的,我们姐妹俩都穿着旗袍,摄影师都说我们是他见过最美的姐妹花呢。后来拍戏,我也接过一些年代戏,可再也没有那么合身,那么让我喜爱的了……虽然我看不见了,可是只要将照片摆在我的床头,我就能催眠自己,我还是以前的我,没有成为明星,没有大红大紫,没有毁容……”

    她的声音甜美又充满了幻想,从她嘴角扬起的微笑,可以感受得到她对于时间倒转的极度渴望,而相较之下,相片里的周梦蝴的笑,在此刻显得更加的刺眼。

    孟流琛去承淮给江夏戈送书时她刚好开完一个视频会议,站在她的办公室里,看着江夏戈穿着小西装英姿飒爽的样子竟一时间失了神,张着嘴说不出话,江夏戈也不介意,索性大方地把书从他怀里拿过来,对他表示了谢意。

    江夏戈差助理帮孟流琛泡了茶,纤细的手指轻巧地翻阅着这一摞厚厚的书,不仅有那本宝贝的马斯洛亲笔签字的书,还有五本弗洛伊德的限量典藏书籍,路西绽看书很认真,在不少地方写了心德,一些生僻的专业术语旁边做了注解,江夏戈虽然是外行人,但却看得出来,这些注解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因为以路西绽的专业程度,这些词的理解对她来说不在话下,之所以不厌其烦写下来,应该是为了有助于那年轻小女孩的理解。

    她不由得勾勾嘴角,感动于她的良苦用心,抬头看了看孟流琛,那大小伙子有些拘谨,长手长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还有事情吗,流琛?”

    “哦……”孟流琛摇摇头,“没,没有了。”

    江夏戈也回之以一个礼貌的笑容,因为通常这种对话之后,对方就会知趣的离开了,谁成想孟流琛却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有事就说吧,不必见外。”

    “那个,夏戈姐,你晚上有空吗?我有,有两张音乐会的票,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江夏戈停下手头的动作,从大班椅上起来,走到他的跟前,伏着身子望着他,眼睛里的电流让孟流琛不能呼吸:“流琛,你,是在泡我吗?”

    另外一边,路西绽等人赶到高家时,高平渝的养女高蓁儿正在陪儿子写作业,听说,高蓁儿是在前年与丈夫离的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到了儿子的抚养权,高平渝见女儿可怜,无依无靠,便把女儿接了回来,与他同住。

    高家的装修风格很简单,也很有书卷气,客厅里挂着高教授亲笔题字的诗词,只不过家用电器却很先进,超大屏的液晶电视,崭新的立体空调,以及欧式的茶几。再看高教授的卧房,简简单单的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一个衣帽架,一个衣柜,再没有其它繁复的装饰,跟客厅完全截然不同。高平渝德高望重,薪酬并不会太低,但房间的装修却如此节俭,足以见得他是一个艰苦朴素之人。

    “爸爸这几年身体一直都不好,前不久才刚生过一场大病,本来在医院的时候说好让他辞去工作,安安稳稳在家里颐养天年的,谁知出了院之后他又执意回到了学校里,说是放不下他那些学生。”高蓁儿用食指指腹擦了擦内眼角的眼泪,神情沮丧。

    “我知道,爸爸对这次副校长的选举很重视,他总说,如果这次他能够当上副校长,就能多为孩子们做些事情了,我想,他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才会想不开吧。”

    路西绽注意到,高蓁儿虽然上身很放松,可下半身却显得很拘谨,不断变换着腿的姿势,还时不时摇晃足部,或者用脚尖拍打地板。这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德斯蒙斯莫里斯曾经说过,人类动作按其可信度从高到低依次为自律神经信号,下肢信号,身体信号,无法识别的手部动作,可被识别的手部动作等。下肢信号排在第二位,而高蓁儿无意识的下肢动作,无疑是她真实情感的泄露,她很紧张,很不安。

    “蓁儿,你爸爸他绝不是这种人!他这一辈子,最不在意的就是虚名,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而自杀呢!”

    “吴叔,您知道我有多希望我父亲的死只是一场梦吗?可每次我从梦里哭着醒过来才发现,父亲真的已经不在了……”

    “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当时在场的还会有尹明,一定是他跟你父亲说了些什么,你父亲才会受到刺激!”

    “可是吴叔,我们谁都没有证据,不是吗?”高蓁儿泪眼朦胧,哀求地望着吴教授。

    吴教授闭上眼睛摇摇头:“蓁儿,我原本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相信老高是自杀,你也不会信,可现在看来,似乎你才是最早妥协的那个。”

    高蓁儿的情绪也很激动,泪就像决堤的海一样喷涌而出,她抽泣地对吴教授说道:“吴叔,我爸爸走了,你以为我就不难过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不是妥协,我是不得不接受现实啊,我爸爸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为了他而绝望的样子,他一定会希望我好好地活着!”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敲门声,一个西装笔挺,戴着一副眼镜,夹着一个公文包,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士。这个男人是中图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看到在座的人,他先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说道:“我是高蓁儿女士的代理律师,负责处理高平渝先生的遗嘱问题,并代理处理房产的过户。”今天他来,就是同高蓁儿商议房产继承的相关事宜的。

    “过户?”商陆问道。

    “是的,根据高平渝先生的遗嘱,高先生已经将不动产,也就是房产以及百分之五十的财产交由了高蓁儿女士继承。”

    “可以把高先生的遗嘱给我们看一下吗?”彭警官问道。

    “当然。”律师推了推眼镜框,从公文包里拿出遗嘱。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完全没有高平渝字迹的风骨,于是高蓁儿解释道:“这是我爸爸先前住院时写的,医生说,他的情况很不好,他担心自己会出事,便叫我拿了纸和笔给他,这遗嘱,正是他躺在床上,仰面写下的。”

    虽然字有点扭曲,但是却大致看得懂意思,高平渝的确是将房子留给了女儿,对于儿子,只说以后为儿子请看护的钱全部从他的财产里面分得。

    高蓁儿继续补充道:“虽然爸爸写字不方便,可是医生说了,爸爸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言外之意即为,这份遗嘱绝不是在他神志不清时写下的,仍然具有效力。

    “这……这不可能!”吴教授握着遗嘱的手猛烈的颤抖着。

    “吴叔,这些年爸爸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从未亏待过我半分,哥哥他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我每个星期就算再忙也一定会抽时间去看他,我所做的一切,爸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现在说这种话,就是在往我的伤口上撒盐!”

    吴教授还想说些什么,高蓁儿却晃了一下,被身旁的律师扶住,只听她说道:“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跟我的律师还有事情要谈。”

    下楼时,白英一直扶着吴教授,生怕他会身体不舒服。后来,吴教授说他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路西绽说,而路西绽也表示同意,便独自开车载着吴教授回了原来的地方。这一天,吴教授真正地见识到了路西绽的冷静,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永远保持着从容不迫,她淡定却聪慧,把一切都看尽了眼里,不放过一丝的细节。

    “其实,小荷的事儿我听说了。”吴教授哽咽了一下,想到曾经那个甜甜地叫他吴老师的女孩,心里酸涩难忍,“我只希望,那孩子以后出来了,能好好做人,多好的孩子啊。”崔婷一案,沈荷获刑较丁元轻,但终究还是难逃法网。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我更加不明白,蓁儿那孩子那么孝顺,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老高的死绝对不是一场意外。”

    “大众看到的,永远只是肤浅的表象。”路西绽握着方向盘,淡淡说道。

    吴教授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眼泪:“路教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真正孝顺的人,不会在父亲死后就急着换掉老旧的电器,不会拿着父亲的钱财去购置新款天价珠宝,不会让父亲的卧房落满灰尘却置之不理,更不会伪造遗嘱。”很显然,那些崭新的电器都是最近才购置的,而且,路西绽发现,高蓁儿手上戴的手链是cartier前天才面市的新款,也就是说,这绝不可能是在高平渝死前购买的。

    “路教授,你怎么能够肯定遗嘱一定是伪造的?”虽然他心中也有怀疑,不过却没有证据去证明。

    “如果遗嘱不是用圆珠笔写的,兴许我也无法断定是假的。”路西绽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吴教授推了推镜框,面露不解之色,路西绽便耐心解释道,“圆珠笔能够书写是利用地球引力和油的流动性来制作的,如果按高蓁儿所说,其父躺在床上仰面书写,写不了几行,就会不出油的。可高教授,不仅流畅地写了下来,还写了整整两页。我是一个崇尚科学的人,不会相信这种类似天方夜谭的奇迹。而一个简单的财产继承,高蓁儿竟请来了事务所的金牌律师,我想这并不是因为她钱多的没处花。”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那份遗嘱是真是假,高蓁儿是再清楚不过的,正因她心中有鬼,所以一个简单的遗嘱鉴定与财产过户竟请来了专打重要官司的金牌律师。

    听路西绽这样说,吴教授方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大腿,心中只觉五味杂陈,先是悔恨于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其次悲愤于高蓁儿竟然真的在父亲死后就迫不及待跟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开始了疯狂的遗产争夺,想到高平渝每每跟他谈起女儿时的眉飞色舞,吴教授顿时寒心。

    “既然如此,路教授,我们应该当场揭穿那个狠心的丫头,绝不能让老高的房子落到她的手里!”

    “吴教授,邪不胜正,她绝不可能得逞。”路西绽灵活转动着方向盘,波澜不惊。

    吴教授叹一声气:“老高他这个人,一辈子没争过什么,心里只有学术研究还有他的学生,他说过,要把所有的钱都捐给希望工程,帮助一些可怜的孩子。”这也是为什么他确信,那份遗书不会是高平渝写的,“我真是恨不得马上揭开那丫头的真面目。”

    路西绽等红灯时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眨着清澈的双眼:“亚瑟叔本华说过,如果我们怀疑一个人说谎,我们就应该假装相信他,因为他会变得愈来愈神勇而有自信,并更大胆的说谎,最后会自己揭开自己的面具。”

    当旁观者亲眼目睹一个自导自演的人最终自己揭开自己丑陋的面具时,一定会感到十分有趣。没有什么毁灭比自我毁灭更让人绝望了。

    ☆、第83章 螳螂捕蝉

    在开车回乔氏的路上,乔倚夏反复回想着今天她在方家及周家所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一个跟当年的毁容案有牵连的人都在今日表现出了不同程度上的异常,甚至于那个未成年男孩,都有着一种不可言喻的阴郁,缠绕着层层迷雾。而最坦然的,反倒是那个最刻薄尖酸的后母,她的言行举止大大咧咧,张口闭口都是铜臭气,可她越是令人生厌,乔倚夏就越觉得她是最无辜的旁观者。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个人越是心虚,越会用一些美好的假象来武装自己,使自己看起来洁白无瑕,胸无城府,在不经意间营造一种自我良善之感,但真正身正不怕影斜的人,是不需要刻意去伪装什么的,她们甚至不觉得自己的恶劣个性有什么不可取之处。

    毁容一事已经过去太久,想要寻得蛛丝马迹怕是不容易,只能循着以周梦蝶和方恬为中心的人物链向外发散,而许家程跟周梦蝴二人之间的关系,是乔倚夏首先要调查清楚的关键点。她敢肯定,他们二人之间,绝不是普通的亲属关系。

    将吴教授送回学校之后,路西绽去古楼买了些糕点,她是不能吃太多甜食的,但先前听江夏戈说古楼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师傅是从外地来的,做的糕点又精致又美味,她才想着买一些给乔倚夏尝尝。

    刚从古楼出来,路西绽便接到了一通电话,她的眉头一皱,似乎对打来电话的人十分不满。

    “我不是说过,不要打我的私人电话?”她说的是英文,带着微微的怒气。

    “,我想这件事情,我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你……”对方语速很快,听起来很是焦急,“昨天我们公司发行新股,可是今天我发现,在申购股份的众多股民中,有一位一掷千金女士,而这位女士正是你的大嫂,贺兰秋白。我左思右想,觉得这应该不是巧合。”

    路西绽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眼眸蒙上一层薄纱,眼底泛着带有涟漪的水光,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湖泊。

    “所以,我们需要将她给筛选出去吗?”

    “不用。”路西绽斩钉截铁地说道,“让她成功。”

    回到车里,路西绽坐在主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昏暗的停车场似乎提供了幽深的气氛,让她可以安静的思考。她轻轻闭上眼睛,觉得周遭一股寒气侵袭。

    当年在哈佛,商学院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业余操盘手,他跟那个在期货实盘大赛中斩获桂冠的商学院男神不同,他从未参加过什么正规比赛,只是自己业余对股票有着自己的见解,并以此赚了不少零花钱。他相貌不甚出众,学习成绩也飘在中上游,存在感很低,可路西绽发现了他的潜质,对他来说,如果他是一匹千里马,那么路西绽就是他的伯乐。

    查尔斯家境贫寒,能够上哈佛并且负担起金额不小的学费也是全凭着自己对股票的天分所赚来的小钱,他虽有天赋,但一来没有人脉,而来资金不足,总是发挥不出他的才能。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路西绽的邮件,事实上他们二人并不是同班同学,但以路西绽的名气,估计整个哈佛是没有人不认识他的。当他看到路西绽在邮件中提到,她愿意出资,两个人一同炒股时,他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这等美事,竟然真得让他给碰上了。

    由于路西绽性格冷傲,加之为了避嫌,两人通常以sn或是邮件交流,路西绽发现,查尔斯对于股市的洞察力极强,目光很长远,也很沉稳,有许多人之所以在股票上赔得血本无归,不止是由于看不清时势,更多是因为该放手的时候不知放手。

    路西绽上大学之后就没再花过家里的钱,每次孟庆东打钱给她她都会婉拒,而她用来做投资资金的钱,来源于路书野,兄妹二人皆是有傲骨之人,父亲娶了新妻子之后,便跟兄妹二人产生了隔阂,而路书野一面要念书,一面还要想办法多赚点钱,让路西绽过好日子。

    他曾经对路西绽说,只要有哥哥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别人有的,你一定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哥哥之所以这么努力,就是为了能让你离开家也不吃苦。

    起初一直是查尔斯利用资金不断地进行投资,只过了三个月,一百万美金就翻了两倍,这是一个好兆头,但距离成立公司的目标,注册资金还是差太多了。两个人真正翻盘是在半年之后,路西绽大胆地提出了做空加元的想法,虽然很冒险,失败了之后他们所有的钱都会打水漂,查尔斯起初很反对,但后来还是选择了支持她。

    不出路西绽所料,他们不仅赚了,并且还赚翻了,眼看着由最初的一百万演变而成的千万资金,查尔斯几乎克制不住跑到路西绽跟前拥抱她的冲动。

    那之后,路西绽去了普林斯顿读研,两个人也不用再避嫌,有时会直接通电话,或者是约出来讨论投资计划,路西绽发现,查尔斯虽然对股市有着天然的感知能力,但气魄不足,有时会畏首畏尾,明明可以获利更多,却因为他的畏缩而收益缩水,她对他说,不用担心资金的问题,赔了她还会继续投,他只管放手投资便是。

    两年之后,路西绽读博,查尔斯从哈佛毕业,用这几年两个人投资赚的钱在洛杉矶开了一家小型房地产公司,查尔斯本来想在注册人栏里也填上路西绽的名字,被路西绽拒绝了,路西绽是公司的大股东,但用的却不是路西绽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替代者的名字,个中缘由,他也没有多问。所以外界的人并不知道,在psyjo老板的背后,还有一个隐藏的老板。

    psyjo在查尔斯的带领下发展的非常不错,规模也越来越大,在行业里慢慢有了知名度,成为了上市公司。路西绽毕业那年,她提出让查尔斯在中国设立分公司的想法,查尔斯对此表示了赞同。但路西绽接下来的话让他为之一惊。

    psyjo(士旌)一直以来走的都是传统房地产的路子,而路西绽却提出了“互联网房地产”的新模式,查尔斯自然也是对这种新兴模式有所耳闻的,但是他必须要考虑传统大众的接受度。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查尔斯问道,虽然他很感谢路西绽当年对他伸出援手,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商战,甚至于这几年都在研究心理学,他实在是不敢贸然采取她的建议。

    “没有胆识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查尔斯。如果你要放弃登上云端的机会,继续选择活在人间,我无所谓。”

    路西绽提出的是互联房地产私人定制的混合模式,她说,传统房地产是标准化的楼房,样式并不能满足所有客户的要求,每个人都有自己创造一个完美温馨的家的强烈欲望,新兴地产则在同样的消费基础上,满足了客户的私人定制要求。

    因为传统地产并不提供设计附加服务,很多时候,人们买这栋楼房,却并不一定对户型设计百分百满意,而路西绽要拼的私人订制是一种崭新的高端服务,那并不意味着让没有绘画功底的客户自己设计房子,而是有跟踪的设计师进行设计。

    查尔斯不否认,路西绽的想法很大胆,她提出的建议为他们营造了独特的优势:设计附加值高,网上diy,定金收费,加上互联网运营模式。完全颠覆了传统的房地产。

    “,你的想法的确很棒,可是我认为,这种经营模式对于我们来说,成本太高了,只适用于别墅。”

    路西绽明白查尔斯的想法,他的意思是,每个客户心中对家的想法都不一样,难不成对方能买得起一整栋楼?最后还是有一部分客户要退而求其次。

    “查尔斯,我们的产品针对的是中高端人群,像你所说的别墅我们当然会考虑进去,但是普通楼房的建设,我们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让所有客户满意,但设计服务运用的是大数据处理。客户可以跟我们的设计师说出他们所喜欢的风格,而我们进行数据采集,当数据采集达到一定数量时,就可以建立数据库。这么说吧,虽然每个人喜欢的建筑风格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当样本数量为一千人的时候,其中肯定会有同类,而大数据输出的就是分析过后同类客户喜欢的设计风格。”

    查尔斯虽然迟疑,但经过几年的历练,他也越来越有胆识,既然路西绽如此自信,他便听她的,孤注一掷吧!

    很多时候查尔斯回忆起当年他跟路西绽的争执,都不得不庆幸当年自己的妥协,才造就了如今士旌的大火,作为国内第一家互联网房地产公司,虽然后来也有几家争相效仿的,可士旌已经成为了一个代名词。

    查尔斯曾经问过路西绽,她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以她的实力,就算是一个人创业也一定能在商场上如鱼得水,路西绽第一次对他吐露了心声,而他也因为得知了路西绽对于路氏的执念,如果没有足够丰厚的羽翼,她连与自己的父亲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不怕,psyjo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会翻脸不认人?”查尔斯开玩笑地说道。

    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路西绽的眼神。像是一个冷冻千年的冰潭,里面喷发着毒雾,叫他敛了脸上的微笑,背后发寒。

    “查尔斯,我能够怎样将你捧上天,就能够以同样的方式,将你摔向地狱。”

    ☆、第84章 二分二一

    一直以来,查尔斯都跟路西绽相处的很融洽,无论世旌的生意做的有多大,他始终记得在所有人都忽视他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的路西绽,属于路西绽的那一份,他永远为她保留着。

    贺兰秋白意图入股世旌,目的不言而喻。路西绽之所以不反对,只是因为,当初她与查尔斯两人炒股的资金是路书野资助的,可以说没有路书野就没有世旌,而贺兰秋白作为路书野的妻子,于情于理,她都没有阻止的理由。

    路西绽回到家时,乔倚夏尚且没有回去,回到乔氏之后,她见着了自己的父亲,乔一海是知道她昨日在外居住的事情的,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她口中的“好友”路西绽到来一事的,他认为,女儿能够有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是一件好事,还让乔倚夏邀请路西绽去家里做客,不过当乔倚夏提出要长期与路西绽同住时,乔父却略微表示出了不满。最后还是乔倚夏立下誓言,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掌握企管知识,并熟悉乔氏的运营模式和方法,在三年之内接班,让乔一海可以颐养天年,老爷子才松了口。

    乔倚夏离开乔氏时已是晚上十点半,路西绽的休息时间一直偏早,她原以为回家之后路西绽应该在卧室里休息了,然却发现她正一个人坐在一条毛毯上拿着油性笔在小黑板上涂写,画出了一条复杂的关系网,写着密密麻麻的标注,甚至于对于她的进入完全视若不见。

    她知道,她工作起来,是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人或事所干扰的。

    蓦地,路西绽瞪大了双眼,起身坐到书桌前,翻起那本从高平渝抽屉里找到的蓝色记录本,并疯狂地在a4纸上刷刷写着字,乔倚夏走进了小黑板,发现围绕着中心人物高平渝的有四个人,一个是其女高蓁儿,一个是尹明,一个是挚友吴教授,还有一个是目击证人戴美琪。其中尹明引出的线是最多的,旁边写着,年长,资历深,权争,临床心理学,没有指纹等等。

    直到路西绽放下笔,眼神里多了几分讳莫如深的阴沉。

    “夏,你有看过法国作家乔治佩雷克所写的《消失》吗?”

    乔倚夏回答道:“似乎听说过。这部,是不是通篇没有用到在法文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元音字母,e?”

    路西绽点点头:“不错。”她缓缓起身,继续说道,“他用到了所有的字母,却独独少了最常见的e。”她闷声说道。

    昨晚,路西绽将她协助吴教授破老友案的事情告诉了乔倚夏,乔倚夏知道,她定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于是便不再插嘴,只安静听她继续讲下去。

    “这是一种带有掩盖意味的强调手法,越是要突出什么,反而要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路西绽拿起那个蓝色的记录本,高平渝在空白页的前后几页所撰写的论文是用英文所写的,经过路西绽的反复确认,她发现长达三千字的学术论文中竟然没有用到一个带有y和z出现的单词。

    乔倚夏上前走进,接过她手中的本子,然后看了看那张草稿纸,虽然她还对这个案子不甚了解,不过却能够知道路西绽想表达的意思了,问道:“可是,苍苍,你不能否认,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当然。”路西绽马上回应道,“巧合当然应该被列入需要被考虑到的多种情况之一。我们把受害者所有论文中,只有这一篇用英文进行写作也归为是巧合。但在这篇论文的前一篇中,受害者写到‘过度的希望,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极度的失望’,这一句话引用自阿根廷家博尔赫斯的《巴别图书馆》,而博尔赫斯,曾经在他的中运用过这个手法。三个巧合同时存在于同一个案件的同一个关键点里,可能性几乎为零。”

    路西绽抱住肩膀,虽然现在,她还无法确定y与z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在几乎所有人对这场“谋杀”未察未觉的时候,高平渝已经感受到了他所处环境的危险,并且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告诉发现了这个细节的人,对他构成威胁的人,正是一个智商不低,心思缜密之人。否则,他大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路西绽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了一眼小黑板,而后放柔了神情,揽住乔倚夏的肩:“方恬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现在还没有确切证据,不过方恬以及周梦蝶,这两个人的亲人十分可疑,并且,我怀疑周梦蝶的姐姐周梦蝴与周梦蝶的丈夫有私|情。”那个下意识的搂肩的动作,周梦蝶见到自己时无法克制的悸动,以及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周梦蝴的照片,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路西绽点点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用急,慢慢来,这种小案子,是难不倒你的。”

    乔倚夏也笑笑:“我还以为你又要像上次崔婷的案子一样,主动提出要帮我。”

    路西绽摇摇头,垂下双眸,看起来有些失落:“不会了。”

    见她失落,乔倚夏心疼起来,揽住她,将她往怀里带,揉揉她的头发道:“怎么了?是我说错话,惹你不开心了?”

    “我以前是想能够主动为你分担一些,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自以为是,掩盖了你的光芒。我能够做到的事情,你明明也能够做的很好,却偏生被我抢去了风头。让别人看到了我,却看不到你。”

    “苍苍。”乔倚夏将她抱的更紧,“你知不知道,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不在乎别人是否能够看到我,我只在乎我是不是住在你的眼睛里。你曾经说过,你眼中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路西绽,一类是其他人。在我眼中,也是一样的。”

    当路西绽从她的怀中挣脱开来,避开她的目光时,乔倚夏才知道,无论她们之间的关系怎样变化,路西绽始终改不掉爱尴尬的毛病,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乔倚夏,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们要团结一致,共同努力,你要尽快在智商上与我齐平,这样的话,以后我再分类时,第一类,或许就是路西绽和乔倚夏了。”

    乔倚夏笑着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泛红的双颊,柔声道:“遵命。”

    沐浴过后,两人一同入了眠,乔倚夏一面要处理方恬的案子,一面还要学习公司的事务,难免疲惫,很快就传来了酣眠的声音,路西绽又像哄小孩那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确定她睡沉了之后,才慢慢离开了床铺,去了隔壁的书房,拨通了贺兰秋白的手机。

    电话刚拨通,路西绽便听那边传来了低低的笑声:“若不是狠心花了点钱,怕是我的小姑子,此生都不会再主动打电话给我了。嗯,我第一次觉得,有钱果然还是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西绽?”

    “你想要什么。”

    “呵。”贺兰秋白的笑意却更深,“那么西绽,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呢?钱?还是其他?或者说,你觉得我缺什么呢?”她有着上乘之姿,有着此生花不完的钱,穿金戴银,过着无数女孩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她缺什么呢。

    见路西绽不出声,贺兰秋白敛了笑意,说道:“我想,我缺的是一个丈夫。”

    路西绽眉头一皱,心跳慢了半拍。如鲠在喉。

    贺兰秋白觉得胸口发闷,泪水就要喷薄而出,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小心地照顾着路西绽的情绪,可是谁来照顾她的情绪呢?那个在路西绽想象中的跛了足的路书野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她可以存在在路西绽的世界里,可她却无法为自己虚构一个活着的丈夫。

    “西绽,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应该跟我一起承受所有的痛苦。”

    路西绽吸了一口气,道:“把话说清楚。”

    “我何必亲自叫醒一个沉睡在梦里的人呢。”贺兰秋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路西绽听到自己的哽咽声,“每一个人都有为自己编织美好梦境的权利,等她想要醒来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回到现实里了。我很感动于你跟乔倚夏的爱情,我更感动于你愿意替她承受梦魇的折磨。但你或许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痛,是十倍梦魇都无法与之比拟的,而那种痛,就是我贺兰秋白一直在承受着的。”

    贺兰秋白倔强地擦掉脸上的泪珠,笑着说了句:“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晚安,我的小姑子。哦不,应该说,好梦。”

    伴随着贺兰秋白或嘲讽,或蔑视的冷笑,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路西绽站在原地,感受着天地间的磅礴,感受到了在苍茫宇宙中,她是何其的渺小与微缩。她仿佛看见杰西在向她招手,露着牙齿瞪着带有红血丝的眼睛对她说,来吧。她仿佛看到当年罹难的人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张着血盆大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她的腿像被重物击打了一样一阵酸麻,单膝跪在了地上,她深吸一口气,倚着书桌瘫坐在了地上。而那双水灵的大眼此刻像是一滩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她闭上眼睛,耳边是循环往复的——

    ,非常好,你做得非常好,只剩下两分二十一秒了,坚持下去。

    只剩下两分二十一秒了。

    ☆、第85章 名牌手表

    路西绽几乎是挣扎着入了梦,而这一次却跟往常不同,这一次没有那张丑恶的面孔,也没有讨伐她的声音,有的只是一片无垠的空地,天空中飘着雪花,正像十年前那个扬扬洒洒的大雪天,梦里的路书野仍旧那般温文尔雅,就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脸上带着能够融化冰山的微笑,她朝他走过去,想要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路书野就好像跟她玩捉迷藏一样,她一直找,他一直躲,好不容易她狠狠扑住他,而他,却化成了一片尘埃,融入了雪水里。

    因七点钟就要赶去公司,乔倚夏五点便起了床,开始手洗衣服,昨天晚上回家较晚,为了让路西绽早些睡觉,自己也就没有清洗衣服,乔倚夏将二人的衣服用洗衣液泡的香喷喷的,晾好之后才去厨房准备了早餐,外面的天光慢慢由灰转亮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她同路西绽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而她们也已经相濡以沫许久。

    “拿着这个。”待两个人用过餐,乔倚夏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家的时候,路西绽喊住她,递给她一个袋子,装着好几个透明的塑料盒,上面刻着花纹,里面是一些糕点,正是路西绽昨天在古楼买的凤梨酥。

    “我吃不完的。一盒就够了,剩下的留着给你吃。”乔倚夏边说边从里面拿出一盒,准备带走。

    路西绽拦住她,道:“吃不完的,拿去分给其他人。你虽然现在没有经验,暂时还掌管不了公司,但形象必须从现在开始树立。记着,你现在还不是乔氏的当家人,万不可给人难以亲近的高傲感,否则,日后在你父亲提出由你来接班时,必有心怀不轨者以此作文章。”

    乔倚夏喜欢得紧,不管不顾地抱住她,蹭着她的脸:“你为什么什么都懂?”

    “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虽然表面上像是埋怨,但路西绽的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宠溺,“好了,快走吧。好好工作,好好查案,案子破了之后,我有奖励。”

    “什么奖励?”

    “不告诉你。”路西绽推开她,转身走开,“但我想,你会欣喜若狂的。”

    乔倚夏离开没多久,路西绽便接到了江夏戈打来的电话,彼时,江夏戈身后正跟着两个男人,一个在她身后拉着行李箱,一个跟在她的右后侧戴着墨镜,堂堂大男人,看起来竟只像一个小跟班。江夏戈摘下墨镜,塞进皮包里,红唇妖冶夺目。

    “书我看过了,我很满意,想必,蒂芙尼的老板也不会拂我面子。”

    “嗯。”路西绽应着。

    “对了。西绽。你弟弟他……”江夏戈扬扬唇角,千娇百媚,引得机场里时不时有男人向她投来爱慕的眼神,“不太对劲哦。你这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她当然懂她的意思,只是,责怪于孟流琛的不知分寸,连江夏戈也敢招惹:“他太贪玩了。”

    “贪玩不是坏事,我也很贪玩,只是,你应该不想让我陪他玩吧?”江夏戈眼睛很尖,她看得出来,路西绽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对孟流琛却还是关心得很。孟流琛是花花公子,江夏戈亦是调情高手,若是江夏戈真的铁了心奉陪,恐怕吃亏得只会是孟流琛。

    “随便你,跟我没关系。”

    江夏戈踩着高跟鞋,足下生风,轻笑了一声:“既然你不反对的话,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毕竟,虽然我对流琛了解还不深,但他最起码有一副好皮相,勉强配得上我。”

    那边有约莫五秒钟一片安静,江夏戈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到机场了,回头我再跟你联系。”

    “你们不合适。”

    江夏戈笑意愈发深沉,终于沉不住气了吧,哼:“反正只是玩玩而已,不合适也无所谓啊。”

    “你不要搭理他。碰几次钉子,也就放弃了。”

    江夏戈自然知道适可而止,路西绽能够说出这种话不容易,她也不忍心再捉弄她,好脾气地应道:“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好了,我先挂了,过会儿就要登机了。”

    尹明是在下午三点钟回来的,这一次吴教授没有跟着一起去,路西绽是他的一颗定心丸,他相信只要有她在,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尹明的办公室很大,比同为教授的高平渝还要大出不少,办公桌上方挂着一幅水墨画,不仅如此,书柜里二层还摆着笔墨纸砚,颇具文雅。

    他面露疲色,看起来十分劳累。尹明虽然年逾六十,但看起来最多只有四十五岁,眉目英俊,丰神俊朗,个子也很高,不像是教授,倒更像是电影明星。他戴着一块腕表,举手投足都很大气,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是我们打扰了。”彭警官说道,“只不过,关于高教授的案子,有些细节,我们还是想跟尹教授再仔细确认一下。”

    “你们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次,您说你们是在某个学术问题上起了争执,而刚刚通宵赶完稿子,一夜未眠的高教授情绪波动很大,你们二人在争执的过程中,您没有控制好情绪,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导致高教授情绪失控,是这样对吧?”

    尹明点点头:“是的,老高啊,对待学术问题有时候过于死板,我们两个人的确有点互相看不惯,但我也没想到随便争执几句,他就会想不开啊……不过事后听说,他有抑郁症的倾向,如此说来,这倒也难怪了。”

    “请问,尹教授是从何得知,高教授有抑郁倾向的?”尹明原本盘着二郎腿的姿势做了一个转变,并紧放在了地上,笑了笑,看着对他发问的路西绽。

    “是这样的,老高出事儿之后,我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就是一个小争执嘛,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万不至于想不开啊,于是我就给老高的女儿打了个电话,想亲口问问她,老高最近有没有遇着什么烦心事,那丫头也就把这事儿告诉我了,哎,说起来啊,蓁儿也真是可怜,一直都孝顺得很,应该很伤心吧。”

    “尹教授以前就同高教授的女儿相识么?”

    尹明摆摆手:“怎么可能,我跟老高一见面就吵架,连我们两个平日里都说不了几句话,我又怎么可能会认识他的女儿呢。”

    一旁的警员低着头刷刷刷做着笔录,而白英则像是在记录什么东西,路西绽不再说话,彭警官继续问尹明问题,诸如,他们争执的具体内容,当时高教授的变化等等。整个过程,尹明都表现的很从容,也没有什么刻意回避的问题。

    离开之后,彭警官等人去了高平渝前不久住院的那家医院,商陆陪着一同前往,而白英则送路西绽回家。两个人没有直接返回原市,而是一起走了走,路西绽知道,白英是想询问自己关于这个案子的见解。白英身材很小巧,比同样穿着平底鞋的路西绽矮了一头,她抬头看着路西绽,问道:“路教授,你刚才是不是有跟尹教授说什么?”

    方才他们一干人都离开了之后,路西绽仍然留在办公室里,迟了十秒钟才出来,这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

    “我跟他说,他的腕表很好看。”

    白英点点头:“是不错呢,好像是卡地亚才出的蓝气球系列腕表。”她前几天路过商场时还看到贴在专卖店门口的巨型海报,“可是,这跟我们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毕竟,白英不觉得路西绽只是为了单纯的赞美尹明的手表。

    “赝品。”

    假货?白英骤然睁大了双眼,以尹明的身份,即便是买个普通牌子的真货,恐怕也不会稀罕戴大牌的假货吧。

    路西绽放慢了步调,不急不缓地说道:“很显然,从尹明的穿着上来看,虽然衣服不是名牌,可十分整洁,头发也梳的很干净,并且,从他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外貌来看,我认为他一定会做固定的保养,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十分注重形象的人。他的收入不低,如果真的想换一块好的腕表,完全不至于去买高仿货。所以,这块表,一定是别人送的。”

    “尹教授的妻子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儿子,难道会是尹教授的儿子送的?”

    路西绽定住脚步,用一种凌厉的眼神望着白英:“白英,任何事情都不要想当然,动动脑子。孩子送礼物给父母,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让父母开心,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为了向父母展示自己的成就,多半会有一种,你们的孩子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之感,只有出于这两种目的,子女才会向父母送礼品。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送一个大品牌的高仿货,即使父母发现不了,那也会显得他很没有水准,有违初衷。”

    “可是路教授,如果既不是尹教授自己买的,又不是儿子送的,那么会是谁呢,总不可能是朋友吧……而且,路教授,送这块手表的人跟尹教授一定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很好,不然尹教授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但送手表的人,难道就不怕尹教授发现手表是假货,影响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路西绽微微颔首,“正是因为他跟尹教授太熟了,所以,他才敢送他卡地亚的高仿品。”

    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通过摆设所观察出来的,尹明的办公室书香气息很浓,墙上的水墨画,柜子里的笔墨纸砚,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文人气息,这样的一个人,对奢侈品的了解不会太多,自然很难察觉真伪,而送手表的人,就是认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

    不过路西绽没有将这些说出来,而是让白英自己去回想,此后,她问道:“白英,我问你,如果你是尹明,你在高平渝坠楼之后,会打电话给他的女儿吗?”

    白英皱着眉摇摇头:“不会吧,我躲都来不及了……不对,也不是躲了,总之就是很别扭啊。”说到这里,白英又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路教授,你的意思是?”

    “我只就事论事。客观来说,无论高平渝坠楼与尹明有无关系,身为直接嫌疑人的尹明从心理上都会抗拒接触高平渝的亲人,而高平渝的亲人,也就是高蓁儿,也一定会对父亲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产生怀疑和心理抵抗,如果她仍旧能够与尹明平心静气地谈话,那么只能说明二件事情,一,父亲的死对她的触动并不大,但无论是吴教授还是尹教授都说了,她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女孩儿,二,她对嫌疑人百分百的信任。当然,以上两种情况,只建立在他们的确进行了通话的基础之上。不过,尹明犯了一个十分致命的错误。”路西绽眸色一沉。

    “是什么?”白英越听越入迷。她觉得,听路西绽分析案情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

    “前言不搭后语。”路西绽捋了捋自己的发丝,“他前面才刚说过,事发之后他就给高蓁儿打了电话,后面又紧接着说道,他与高蓁儿并不相识,如此,他是如何知晓高蓁儿的联系方式的呢?再者,警方自然有办法同高蓁儿联系,高蓁儿自然会坦诚她所知道的一切,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路西绽所说的话就像一团麻,缠在一起,白英安静听着,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解不开这个结。白英猛然定住脚步,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刷刷地把方才路西绽说的话全部简略地整理下来。路西绽也不阻止她,停了话,给她足够的时间。

    一直到白英写完,继续抬头看她的时候,她才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此外,我们可以利用eagcues)模型对尹明的思维模式进行分析。我看你方才一直在做笔记,所以应该有记下一些细节。待我分析过后,你可以回去跟你的记录进行比对。”

    eac模型白英读大学的时候在选修课里有进行过基础的学习,它是利用人在进行不同的思考时眼睛方位的不同对人的思想进行判断,具体有六个点。不过当时老师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细讲,所以白英回忆起来不甚清晰,便更加详细地做记录。

    “当彭警官问尹教授第一个问题时,尹教授的眼睛除了平视彭警官之外,超过三秒钟眼珠转向了左上方,继而又恢复了平视,而当我问到尹教授问题时,尹教授先是平视,而后看往左上方,继而看向了右下方。在eac理论中,左上方视点代表创建图像,右下角代表自言自语。很显然,他起初往左上方看,是在进行回忆,通过对视觉区域的激活,创建了一副较为完整的图像,而当他的眼神移至右下方时,表明他在进行逻辑思考,在原先的画面基础上,添加了新的图像。所以,他所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而有一部分,则是虚假的。”

    ☆、第86章 带你回家

    白英刷刷写着连笔字,心中却不免产生了疑惑:“路教授,既然这个模型这么有用,那以后侦破案子岂不是会很方便?”

    路西绽摇摇头:“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基于心理学知识的模型适用于所有人,eac模型之所以适用于尹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太过于放松了。”像是之前的陈安和案,崔婷案,赵筱沐案,这种分析方法就完全用不上,因为他们刻意地在这方面克制了自己。尹明是心理学教授,对心理学自然也有研究,他让自己完全的置身事外,表现出绝对放松的状态,所以丝毫没有克制自己,反而弄巧成拙,很多细节下意识地就流露了出来。

    白英没再说话,两个人重新慢步走起来,路西绽侧头瞥了她一眼,仿佛参透了她此刻内心所思。白英,正怀疑着她方才所说理论的准确性。

    寒风凛冽,路西绽紧了紧围巾,长发飘扬,白英虽个子不高,但样貌还算清秀,两个人走在一起,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一直到路西绽停下脚步时,白英才跟着停下来,她以为路西绽是想要返回开车回家了,不料她却转身面对着道路对自己说道:“你看我们左侧的那位男士。”

    白英闻言才向不远处西装笔挺,有些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望去,他右手拿着一个文件夹,左手时不时地松着自己的领带,鞋子上沾了点泥土,不过鞋子是朗丹泽的,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此刻,他正站在路边,焦急地招手,等待着出租车。

    “他看起来很着急,应该是要赶着去处理什么事情吧?”

    “什么事情。”

    “唔,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应该是处理公事吧?或许是,要去送文件?”白英回答道。

    路西绽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声音较之方才冷了几分:“如果是处理公事,公司不会让他苦苦等待出租车。”听路西绽这么说,白英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低下了头,不过路西绽的语气却柔和了一些,“你仔细想一想,我跟你说过的模型。”

    白英发现,那位男士的眼睛时不时地往左上方转,还不停地徘徊,这个时间段人流量很高,打车比登天还难,这致使他耳根发红,身体发热,因此不停松着领带,这也是他内心烦躁的一种表现。

    “他是在回想什么东西?”

    “嗯。画面正呈现在他的眼前,不停地往左上方瞟,代表他在等车的同时,在反复回忆着某个场面。”路西绽也不再为难白英,索性直接判断道,“他的薪水不少,但又没有多到可以买车的地步,职位也没有高到公司为他配备专车,鞋上有泥土,手里有文件夹,说明他很匆忙,应该是突然得知了某个消息,他先前没有思想准备,所以请了假,从他的焦急程度来看,应该是某个跟他关系很密切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我知道了,应该是他的妻子或者子女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说,生了重病,所以他要现在赶去医院。”

    路西绽摇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他的妻子应该跟他生活在一起,既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工作上的事完全可以等他从医院回来再处理,何必还携带着厚厚的文件。我推测,他应该是要打车去车站,回乡探亲。”

    白英咬了咬嘴唇,十分想去求证一下,但又怕路西绽会不开心,路西绽把头发丝捋到耳后,淡淡地说了句:“你想问就去问吧,我不介意。”

    那男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对白英爱答不理的,只敷衍她自己的确要去车站,便不再理她,白英也不再追问,热心肠地一起帮他打车,后来眼疾手快帮他拦下一辆车,男子欣喜若狂,上车之前让白英留下联系方式,自己从故乡回来时必有重谢。

    白英突然明白,为什么商陆之前会对这个素昧平生的路教授崇拜有加,她细致的观察力确实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当她慢慢向路西绽走过去的时候,她发现,路西绽正用一种温和的眼神看着她,让有些受宠若惊,怀疑站在自己眼前的还是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路教授。

    她虽然没有路西绽聪明,可是也不傻,她知道,路西绽不会无聊到陪自己做游戏,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一定是有目的的。

    “白英,我看过你在大学时的成绩单,几乎门门满分,这说明你对理论知识的掌握很扎实。”路西绽眸底深邃似海,让白英移不开目光。她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让白英彻底忘记自己正置身于喧嚣的闹市,“有很多知识点在老师讲授的时候你或许会觉得没有用处,但既然能够成为一种理论,就说明它是有着科学依据的。我刚才说过了,任何一个基于心理学而产生的理论或是模型都不会百分百适用,但它什么时候适用,适用于哪些人,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断的。这种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要你慢慢的积累经验,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快的侦破一起案子,解救无辜的人于水火,还九泉之下的亡灵一个公道。”

    白英做梦也没有想到,路西绽会对自己说这么珍贵的话,她原本以为,像路西绽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屑跟自己这种新人交流经验的,可她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诚恳,听得白英眼眶有些湿润了。

    白英揉了揉眼睛,无比诚恳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路教授,谢谢你,我一定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路西绽转过身子,往回走去,时间不早了,是该打道回府了:“要谢,就谢倚夏吧。”倘若不是因白英同乔倚夏交好,她想,她的确是不会费心思跟她说这么多。

    白英跟在路西绽身后,看着她高挑清冷的背影,感慨于世间竟有这般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女子,以前她时常觉得没有男子能够与乔倚夏相匹配,当初商陆告诉她,乔倚夏跟路西绽是情侣时,她还大呼不可思议,可现下看来,她终于觉得,这世上,只有路西绽能配得上乔倚夏,也只有乔倚夏才配得上路西绽。

    自打昨日去过周梦蝶家之后,乔倚夏便拆江夏戈的私人助手对许家程进行了调查,整理了给她一份较为详尽的资料,看过资料之后,乔倚夏发现,原来许家程跟周梦蝶早在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大学毕业之后,周梦蝶进入了娱乐圈,而许家程则在一家快递公司工作,薪水不高,只够养活自己。于是她决定,亲自去许家程所在的公司一趟。

    约是下午五点半左右,乔倚夏才抽出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来,快递公司六点钟下班,所以她必须争分夺秒。在开车去快递公司的路上,她接到了路西绽打来的电话,手握着方向盘,耳机里传来她的声音,暖意一直蔓延到了胸口。

    “忙完了?”乔倚夏问道。

    路西绽只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何时回去?”

    “我想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就能什么时候回来么?”

    乔倚夏的头发散在肩头,黑色的长发跟玫红色的口红相得益彰,美得耀人:“说说看。”

    “那便不要回来了。我一个人,落得清净。”

    乔倚夏微微颔首,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此话当真?”

    那边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真。”不带有一丝的迟疑,也是,若是迟疑半分,就不像是她路西绽嘴硬的风格了。

    乔倚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温柔叮咛道:“天气冷,你出去时一定记着多穿些衣服,不要为了好看而不系扣子,围巾要围严实点,还有,要多喝热水,还有,你对米分尘过敏,要时刻记得戴着一次性口罩,知道了吗?”

    “嗯。不说了,你好好开车,不要分散注意力。电话我挂就好,你不用管。另外……”路西绽话锋一转,拖长了尾音,“今天,不许不回来。”

    乔倚夏抿着嘴笑了起来,她的女孩,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我如果真的不回去,你会怎么样?”

    “你要是真的敢不回来,那我就……”乔倚夏弯着眼睛,等待着她接下来或许会带有恐吓威胁意味的话语,谁知,她却说。

    “去找你,然后将你带回家。”

    紧接着,路西绽不给她任何回应的时间,说了句:“我挂了,专心开车。”便直接挂断了电话,乔倚夏久久没有挂断耳机,感受着路西绽每一句话所带给她的余温。

    路西绽将电话放在一边,重新拿起铅笔,低头画起图,设计图上的戒指没有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没有繁复的花纹,简洁而大方,两个相交的环扣在一起,象征着她与她紧紧相依的心,中间点缀着一颗别出心裁的苹果型钻石。她想将她拥入怀中,亲口告诉她,youaretheappleofyeye。

    ☆、第87章 爱不单行

    许家程在快递公司做的是会计工作,他腿脚不好,每天上了班之后就拨拨算盘,按按计算器,写写分录,核对核对账目,由于这家快递公司规模不大,他又是基层职位,所以工资一般。乔倚夏十分聪明,她没有让许家程瞧见她,而是直接去见了财务部的经理,说是许家程的亲戚,来了解一些事情,经理是个中年男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对方相貌脱俗,谈吐不凡,一时之间都忘记了下班的事情,同乔倚夏畅快地聊起来。

    “什么?结婚了?家程这小子不够意思啊,这么大事儿都没跟我们哥几个说,是不是怕我们不给份子钱啊。”经理是个很豪迈的人,说话很痛快,也不遮掩。

    不过从经理的口中,只听出他对于许家程结婚没有告诉他的怨念,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于是乔倚夏说道:“他兴许是不好意思开口吧。不过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嗨。”经理摆摆手,“他们小两口甜蜜的不得了,家程腿脚不方便,那姑娘还总是送饭给家程吃呢,甜蜜的不得了,那时候我们几个还调侃他,走了狗屎运,找到了这么漂亮又贴心的女朋友。”

    乔倚夏眼波流转,先是不作声,继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经理:“你所说的,是照片上的女孩吗?”

    “啊,对,就是这姑娘。”经理了然一笑,感觉到不太对劲,方追问道,“不过,小姐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家程跟她媳妇儿闹别扭了?”

    乔倚夏点点头:“是啊。我是家程的表姐,当年他找到女朋友没有告诉我,害我还苦心为他说媒,如今好容易娶的美妻却不知珍惜,我这个做姐姐的直恨他的不争气。话说回来,经理知道,家程大约是什么时候找到女朋友的吗?”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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