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坑”我占了/在劫难逃 作者:曲小蛐
正文 第10节
这“坑”我占了/在劫难逃 作者:曲小蛐
第10节
“……”江城的手慢慢收紧,过了片刻之后才长吐出一口气,他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面前不安而无措的杜景:“我会找到你,我发誓。如果你没有回来我的身边,我一定会去找你。”
杜景回视他,几秒之后,他慢慢地摇头,垂下了视线:“我信你,但我不信时间。”
039
杜景的父亲当天便离开了,一直到走的时候杜景也没肯再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他一眼。一转眼就进了三月份,学校开学,杜景的生活也照常,似乎出国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自从除夕那天夜里和杜景坦白了心声,江城的亲昵和爱护愈发地不加遮掩,连十一班和篮球队都开始有人似有若无地打趣起江城与杜景的关系。让江城觉得稀奇的是,原来这种事情一定会让他家阿景红了耳尖,反复几次之后倒像是有了抗力,就比如今天——
校篮球队的训练暂停,江城走到场边的休息区一弯膝盖做到了杜景的身旁,杜景刚想往旁边避一下,就发现自己的衣角都叫那人坐在身下,而江城见他望过来,反而笑眯眯地回视。
一条浅蓝色的天鹅绒毛巾迎面盖了江城一脸,杜景有些恼然:“江秉城,你坐着我衣服了!”
江城抬手将毛巾从脸上扒了下来,仍旧是丝毫不恼的笑面,见杜景抿着上唇,唇尖微微翘着,不由觉得心里痒痒的,若不是顾忌着还在公开场合,大概已经忍不住将人压在长凳上肆虐一番了。
他没急着接杜景的话,目光四下一扫,见体育馆里训练的那些没人注意这里,就转了回来。
杜景一接上江城转回来的视线,心下就一怵,只是再想往后躲却已经来不及,面前那张不知道勾着多少学校里的师姐们扒着十一班门框探头探脑地犯花痴的俊脸已经压了下来,所幸到底是在训练馆里,江城也没放肆,浅尝辄止。
杜景恼得不行,只想扑过去给他一口;相处了半年多,杜景早就被江城惯得没什么忌讳,想到就做,防备不及的江校草还没回神,就让磨着糯米牙扑上来的小孩儿“砰”地一声推在了长凳上,锁骨的位置立时就是一痛。
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巧引了一旁的队员看见,笑着望着两个人打趣:“我说江校草,您看杜班长这哪像是兄弟啊?我看怎么活脱脱的就是个闹脾气的小媳妇呢?”
杜景也不是第一次被与两人认识的同学这么调侃,听了这话也不恼了,坐直了身体拿回了一旁的课本面不改色地用功,倒是江城听得心情大好,仰卧而起,手臂直接将杜景圈进了臂弯,脑袋一垂动作颇有些憋屈地靠在了杜景的颈窝,冲着那男生笑:“不,我是他媳妇。”
“哎哟我去——江校草您能别动不动就放电吗?”那哥们愣了一下,之后便捂着眼睛一边喊着“闪瞎了闪瞎了”一边往旁边跑,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转身看那条长凳,模样清秀的男孩面色不善地将贴在自己身上的男生推开,而那个在没有男孩出现的场合从来都冷着一张俊脸的男生却是笑得阳光灿烂地再次缠了上去……
“看什么呢?”这时候,旁边的一个人走过来推了这人一把。
“没什么。”这人回神,转身之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低低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
杜妈年初的时候在洛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开了一家小餐厅,请了几位雇员帮忙打理,邀江城和杜景一起去看看的时候,却是第一次遭了杜景一言不发的消极抗议。
——那条街杜景之前便去过,说起来恰巧便是之前去过的宋家名下的gay bar所在的街道,那样位置的一个店铺要多少人脉和金钱杜景丝毫没有兴趣知道,但至少他明白这绝对不是杜妈负担得起的。用膝盖想他也猜得到是谁助力。
对于那个男人,无论是其人本身还是跟他有关的东西,杜景都不想沾染半点。
只是江城看得出杜妈情绪有些低落,虽然对于杜景的父亲不怎么感冒,想了想还是进屋将杜景揽进怀里又亲又抱地“劝告”了一会儿,才让杜班长勉强同意了。
江城勾着杜景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坐在那条街边的长椅上的时候,眼角余光掠过了一道鬼祟的熟悉身影,待到江城凝眸望过去的时候,人却已经没了。江城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以他的动态视力,即便印象已经淡化,也绝对不可能认错刚才的那个人。
便在这时,一旁的杜景开了口,声音在午后的阳光里也懒洋洋的:“江秉城,那里,是不是宋清尧的酒吧?”
江城回神,盯着伸到自己眼前不远处的那根手指,凑上去亲了亲:“不是。”
“……”杜景笑了,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将手收了回去,“你别骗我了,刚刚我都看到宋清年进到里面去了。”
“他一个人,步行来的?”
“是啊。”
听杜景提到宋清年,原本心里始终有些不安的江城却舒展了蹙起的眉:虽然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应该没什么威胁性,但是看向他和杜景的目光实在是让他放不下心,所幸手边有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人情,若是不用也可惜。这样想着,江城便拿出手机编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不到十分钟后,这条繁华街道的一角,黑色的轿车骤然急刹,驾驶座上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甩门下车,脸色阴沉,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匆忙赶来,领带与露出的衬衫上都浸着香槟酒渍的痕迹。路人被男人这副恶煞模样惊住,过了不到片刻,就见男人从那家酒吧里大步走了出来,与进去时不同的就是肩上多扛了一个——
模样清秀的少年像只即将落水的猫拼命地挣扎叫嚣,若不是那辆停在路边价值不菲的轿车和男人虽阴沉却凛然的气场,那副架势都快让路人们以为是发生了绑架,再想想,便也猜得到是兄长来惩戒离家贪玩的幼弟了,年纪轻轻的就敢跑到gay bar来玩,估计回了家是少不了一顿揍的。
宋清年似乎是看懂了路人们一个个望来的复杂目光,心下一横,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宋清尧你放不放我下去!?”
宋清尧就好像没听见,冷着脸一个字也没回他。
“宋清尧,这可是你自找的!”宋清年一咬牙,清秀的小脸都叫他笑得狰狞,只可惜宋清尧还没能看见,就听见被自己扔在肩上的少年声调扬起来,声音里尽是委屈无辜和绝望——
“宋老板你放开我——我不陪你上床玩s/了——我今天不想出/台你找别人吧!”
“……”宋清尧脚步一僵,连不远处的江城听见那广传的声音之后也是忍不住笑弯了腰,更不用说一时望到两人身上的路人目光里无尽的鄙夷之色了。
——那几乎是赤/裸/裸的宣之欲出的“禽兽”两字。
“出、台?!”
宋清尧的关注点显然与众人都不一样,听了宋清年的话一时脸色阴沉得无以复加,停顿了一下之后更是其实凛冽地大步走向了轿车,打开车门将人直接扔了进去,自己坐到驾驶座上,给车门落锁,油门一踩就轰的一声开了出去。
路人们都被这副架势吓了一跳,纷纷猜测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少年今晚会不会被弄死在那位宋老板的床上。
等到人群渐渐散了,杜景皱着眉看江城:“宋清尧怎么给我感觉不一样了?”
“一物降一物而已。”江城垂下头凑过来,在杜景耳边轻轻吹气,语意眉梢都带笑,“就跟阿景于我一样。”
040
新学期开始不到两个月,江城迎来了他的不速之客。
“所以还是你把消息漏出去的?”
江城倚靠在教室外的长廊窗沿位置,手里拿着电话,唇角微勾,眸色却危险得很。
“天可怜见这次真的不是我啊城哥——”江楠在电话那头哀嚎,“一定是谭放那个二愣子说的!他从上次你走了之后就一直在我们耳边念叨着对不起你和林婉可,这次林婉可也是和他一块儿去找你的!”
“……”江城抬手揉了揉眉心,“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江楠吞了下口水:“今早九点多,估计现在快到你们学校了吧。”
“……那你现在才告诉我?”江城的声音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儿来。
“我也是才知道啊城哥!”江楠在电话那边真快哭出来了。
江城刚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见拐角楼梯的位置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他就在这里上学?”
“谁知道江哥儿怎么想的啊。我听江楠说,这洛城二中好像就是洛城最好的高中了吧?江哥儿一心要回洛城,连江老太爷都没管,我们哪儿敢插嘴?”
江城蹙眉,挂了电话,视线撩起来,长廊尽头一男一女的身形出现在目光里。
来的两个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会这么直接地遇上江城,同时在那儿愣了一下,然后两人中的那个男生立时笑着大步走上来:“江哥儿——过年回去走得那么急,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见一面!”
“能找到这儿来,不容易啊谭放。”江城牵起嘴角,抬手在来人的肩上轻捶了捶,然后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身后,眼底的温度微微一冷,笑意倒不见变化。江城冲着站在原地的女孩儿点了点头,“林小姐。”
这似笑非笑的一句,让谭放的表情都忍不住僵了一下。
林婉可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话里话外的疏离,脸色微白,继而转为温婉笑容,抬步走上来,冲着江城弯眼轻笑:“好久不见。”
江城对这辈子唯一一个甩了他一巴掌的女人并不想有什么好脸色,只是奈何林家和江家世交,他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轻不重地颔首:“好久不见。”
“城哥,老班可上来了——”风风火火地上了楼的谭江炜跑过去,走了一半又停住,饶有兴趣地看谭放和林婉可,“这是你朋友?”
江城点头,“我这就进去。”
谭江炜眼底一丝亮光划过去,江城刚觉得不妙,就见这人冲进了教室,门被关上,里面传来了响亮的男生——
“我看见江校草的疑似女友了!”
于是,十一班哄的一声炸了锅。门外,江城脸色黑成了锅底,都没去管谭放和林婉可的表情,直接大步走过去拉开门:“——谭江炜!”
十一班里霎时安静,一个个呆若木鸡,相熟之后,他们少见江校草脸色冷成这样。
这片安静里很快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刺耳声音,杜景面无表情地拉开了身后的凳子,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连路过江城的时候,都一个眼色也吝啬。
江城苦笑,转身跟出去。
杜景推门走出去的时候,映入视线里便是一个有生以来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那女孩儿来时显然是细心打扮过了,淡淡的妆容完美地衬托出女孩儿娇若芙蓉的面庞和凹凸有致的身形,站在那里带着落落大方的笑容,唯独此时隔着他望向身后的目光里,尽是不加遮掩的爱慕和哀怨。
“……”杜景面无表情地侧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阿景——”江城大步追出来,笑得实在无奈,“谭江炜乱说的,你可别当真。”
这压低的话音没让除了杜景之外的人听到,只是江城从后俯上的动作亲昵而自然,顺畅流利,明显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这图景倒是看得谭放和林婉可都愣住了:他们的印象里,江城从来不喜欢别人靠近。
“连解释的声音都这么低,你还怕她听见么。”杜景垂着视线,声音同样压低了。
当初江城在孙锦年等人离开洛城之前就告诉过他们,他和杜景的事情不能外传,所以即便是谭放也被从头到尾地隐瞒着。此时他见了江城与杜景的亲昵,虽觉得哪里古怪了些,却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婉可有些失落的神态,便走上前几步:“江哥儿,那天晚上说什么‘算姻缘’是我犯浑,林小姐也是听了我那话才跟你上火的,你们俩要真是因为我分了,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去了。我和林——”
余下的话音在江城望过来的冷厉视线里自动消声,谭放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这一次离得近了,他清楚地听见站在江城身边那个模样清秀得像个女生似的男孩儿低着头哑着嗓音说了一句——
“江秉城,咱俩完了。”说完话杜景抬腿就走,再没看三人一眼。
江城脸色陡然一变,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杜景的手腕,声音低沉:“阿景,别乱说话。”
“……”杜景的身形僵滞,委屈的酸涩一刹那涌上他的眼眶,他的手在身侧骤然握成了拳,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肤下若隐若现。“……是我乱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江同学,我有事要先走一步,麻烦你把手放开。”
小孩儿的声线绷得很紧,就像是碰一下就会断开的弦。
江城心疼地只想把小孩儿拽进怀里好好地抱一抱亲一亲,只是理智告诉他林婉可就站在他们身后,他这一步冲动就会陷他和杜景于万劫不复之地。停顿了好长时间,江城才心有不甘地慢慢放松了抓握的力度,“你回教室去等我,晚上我们一起回去,我也不上晚自习了。”
杜景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响起了轻轻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走到他们旁边的女孩儿开口的声线温婉柔和:“秉城哥哥,这是你的同学吗?”
“……”杜景欲出的话音在这一句里僵在嘴边,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苦涩得近乎痛楚的情绪蔓延过他的心头,当初自以为独有亲昵称呼的窃窃欢喜像是狠狠的抽打着他的心窝,火辣辣地疼痛几近耻辱的情绪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你……”杜景开口,声线却是哽咽,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停了一会他才重新张口,“你让我恶心,江城。”
江城已经顾不得恼怒发火,重新握住了杜景的手腕,把人往回拉,“阿景——”
杜景猛地转身,抬手一记耳光甩在了江城脸上,然后迎着三人的目光一字一顿:“江城,我叫杜景,是你的班长和同学。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胸腔间翻涌的情绪,“——你可以叫我杜景,也可以叫我同学,但是不要……”
话音没完,眼泪已经猝然打湿了他的脸。
余下的话音无以为继,江城失神间,杜景已经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跑掉了。
全程目睹的谭放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点什么作死的事情。
“……”被甩了一巴掌的江城回过神来,靠在墙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慢慢将视线抬起来,神情冰冷地看着女孩儿:“林婉可,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你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
没等脸色苍白的林婉可辩解一句,江城就看向谭放,“把她带走,我一秒都不想再看见她!”
话音落地,江城没再管两个人的神情变化,直接提步往杜景离开的方向追去。
041
如果没有这一次意外,江城绝对想不到他家阿景能跑出这样的速度来。十岁之后,江城就已经觉得一个跑一个追是件看起来很傻的事情,但是遇到了他家阿景,即便前面那个人刚刚甩了自己一巴掌,他还是跑得相当卖力。
大概是一米八的身高和一米七的身高差距主要体现在腿长上了,尽管杜景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还是连教学楼都没出,就被身后的风卷上来抱进了一旁的开水房里。
江城沉冷着脸,砰的一下把门甩上,反锁。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站到了墙角去的杜景。
杜景也望着他,视线里尽是伪装的淡漠,却掩盖不住其后的隐忍瑟缩。
江城心里的那些恼意倏忽间就散了个干净,他走上前去,目光温柔得近乎宠溺,只是动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将企图挣扎的杜景揽进了怀里。江城低下头去,托着小孩儿的下巴将那红唇送到自己眼前,舌伸出唇轻轻地舔/舐那层诱人的霜色。“阿景,你是我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只有你不能逃。”
像是要证实他自己的话,江城落在杜景唇瓣上的亲吻力度愈发重了些,近乎冷鹜的情绪慢慢染上了他的眼眸,他禁锢在杜景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杜景的手徒然地推拒着将自己压在墙角的人,手掌下的肌肉带着不可忽视的线条感,像是蕴藏着凶兽的骇然,一朝惹怒就会勃然爆发,将他撕成碎片。无法推拒的力度让杜景几近绝望,他讨厌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欺他负他,却一句话都不肯解释就这样扑上来。
原本干涩下来的眼眶里再一次湿润起来,杜景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沉浸在几乎失控的欲/望里,滑进衣服里揉捏在那细嫩身体上的力度骤然消失,江城回过神来,抬了抬身体轻轻地吻杜景阖着的眼睛,一边亲吻一边解释:“对不起,阿景,但她只是我认识的人而已。我们两家世交,她熟知我的原名,我告诉过她不许再提。这个名字,只有你和外公能叫,别人都没那个资格——你相信我,好吗?”
杜景摇头,仍是不肯睁眼,声线里尽是委屈:“骗子……”
江城苦笑,十足的无奈,“我若是骗你,叫我不得好死,这样阿景相信了吗?”
“……”杜景倏然睁了眼,红通通的眼眶看起来像是只让人抢了萝卜的兔子,一张口却先狠狠地在江城肩上咬了一口,声音里脱不掉的哭腔,“呸呸呸……谁让你乱说话的!”
“我不乱说,”江城笑着将裹在怀里的人身上的手臂收紧,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轻轻地侧脸去吻杜景的颈子,“我不骗你。”
杜景抬眸看他,视线终于软下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江城口袋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江城扬眉,眸色颇是不虞地将手机拿出来,看清了来电显示,心里莫名多跳了一拍。
“宋先生。”
“江哥儿,你让我帮忙注意的那家餐厅,今天出事了。”
“……”江城脸色倏然沉了下来,抬手将杜景扶直了身体,手机合上,望着杜景声线微沉,“阿景,杜妈的餐厅可能遇上人闹事,你跟我一起去吗?”
这次杜景的脸色也变了。
杜景和江城这一去走得匆忙,甚至都没来得及回一趟教室,江城直接打了电话跟老班说明了情况,两人便径直奔着校门外去了。于是也就错过了,十一班的教室门外,失魂落魄的林婉可拒绝了谭放的陪同,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某道身影渐行渐远,眼底尽是求不得的不甘。
“你们似乎熟识,你喜欢他,是么?”
便在这时,林婉可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她转眸望过去,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儿轻笑着向她伸出了手,只是那笑容里藏着许多的复杂和凉意,“你好,认识一下,我叫杜蕊。大概……会是你不错的队友。”
……
江城和杜景赶到的时候,杜妈的餐厅里有些狼藉,一边杯盘碎了满地,另一边几个人狼狈地蹲在角落里。宋清尧正笑容可掬地与杜妈攀谈安抚,见杜妈无恙,江城和杜景都长舒了一口气。
江城将目光落到角落里被迫双手抱头蹲着的几个人那里时,宋清尧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到来,转身过来与江城笑着示意:“似乎是江哥儿和您家小孩儿的旧仇呢。”
江城此时已经将为首的那个人看清——便是之前他曾在街边瞥见的李翔,当时只见了他眼神发狠,不安心才特意预备了宋清尧这一着,恰巧今天还真被抓了个正着。
“看来是宋先生您手下那些人的同行。”江城淡漠地将视线转回来,“之前烦请出手,有劳了。”
“公平交易而已。”宋清尧笑得淡定,抬手示意了下,角落里蹲着的几个人就被一旁站着的显然训练有素的男人们带了出去,“不知道江哥儿是什么意思?”
江城垂眸:“我不想再在洛城看见他。”
“了解。”宋清尧点头,温和的笑容里却藏着抹狠意。
“晚上六点我请客,悦宾酒楼,请宋先生赏脸了。”江城重新抬了视线,笑容浅淡,“顺便,请宋先生为我搭根线。”
宋清尧眸色微沉,继而微笑颔首:“江哥儿客气了,我一定准时到。”
目送宋清尧离开了餐厅,杜景也安慰过了杜妈,此时已经走到了江城的身边,表情与寻常无异,声线里却透出些不同的情绪来:“你今晚……要和宋清尧一起出去吗?”
江城不解地垂下视线看杜景,直到小孩儿有些不自然地转开脸,声音里带着些恼然:“算了。”
江城猜到了杜景多半是想起之前与宋清尧相遇时不怎么愉快的相处,不由轻勾了唇角:“悦宾酒楼不是歌厅,你不在的时候,我一定规规矩矩的。”
江城抬起头来看了看杜妈的方向,趁众人都不注意,低头飞快地在杜景的唇上亲了一下:“明天早上,等我接你一起去上课。”
“嗯。”
江城抬步走了出去,一门之隔,杜景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失神。门外阳光正好,江城转身,身影埋没进了人群。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江城答应杜景的这句话,一直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042
是夜,悦宾酒楼。
江城神色漠然地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空和夜色里络绎归家的行人,眼底带着些思索,直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手里握着一支手机的宋清尧走了进来,面色微沉。
单看对方接了电话之后就不复的笑容,江城也猜得到多半是宋清尧家里那一位又出了点什么问题——也只有宋清年能随时随地让宋清尧剥去伪装了。果不其然,宋清尧走进来之后便歉然地望向江城:“江哥儿,家弟顽劣,又在外面生了事端,我要赶过去处理一下。之前的事情没有谈完,不如请江哥儿到我名下的酒吧稍候。”
江城点了点头,同样笑着,不恼不怒:“依宋先生。”
宋清尧名下酒吧,绝对不止purple一家,但不知道是孽缘还是别的什么,江城从宋清尧的车上下来刚走了几步,便正巧撞上和杜妈一起往家里走的杜景。
杜景对于此时此地遇见江城显然有些意外,只是皱起眉来一想,再将目光瞥一眼江城又瞥一眼purple那风/骚的绚烂招牌,立时便黑了脸色,一言不发地跟着杜妈的步伐就往前走。
江城心里一时跟吃了黄莲似的:不知道今天怎么净是些天大的误会就让他和他家阿景摊上了?
只是当着杜妈的面儿,江城怎么也不敢上去把人抱一抱亲一亲,只能挂着笑容快步拦了上去:“阿姨,真巧,正遇上你们了。”不等杜妈反应,江城就将视线转到了杜景身上,“阿景,今天不是约好了去王老师那里吗?你不会又忘了吧?”
“啊,小景你今天要去老师那里问功课吗?”杜妈讶然,继而想到了什么,“你是因为今天的事赶回来的?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没事,你还不赶紧和江城一起去?”
“……”杜景白了江城一眼。
江城默不作声地受住了这枚白眼,继而笑着转向杜妈:“阿姨,刚好我朋友把我送来的,就让他顺便把您送回家吧?”
“这多麻烦别人,不用了,我自己——”
“阿姨您客气了。”站在路边轿车旁,负责把江城送过来的阿青在接了江城递过去的那个眼神的时候,已经非常识时务地上前来将杜妈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杜妈见状,自然不能再推拒,于是便只得上了车。等到轿车绝尘而去,杜景收回了目光,再无二话,抬步就走,只是这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江城直接钳着腰抱进怀里,面不改色地带进purple的大门。
门内的侍应一句“欢迎光临”卡了一下,然后就权作没有看到一边挣扎一边被带了进来的杜景。
杜景发了狠去咬江城的胸口,江城索性按着怀里人的后颈,大步往二楼的包间走去。
一旁另一个路过的侍应见了,刚要上前去拦,就被同僚一把抓住,压低了声音警告他:“你疯了,那是宋先生的朋友,你可开罪不起。”
“可他正把那个男孩——”
“他们这帮公子哥,玩个小男生算什么。更何况就刚刚这人怀里抱着的那个,上次我就见了,俩人黏黏糊糊的,八成早就弄到一起去了,人家就算闹,也就玩个情/趣而已。”拉住他的那人一脸见怪不怪,“听我的,你待会儿给那个房间送点好东西去,就前一段时间店里刚来的那种……”
二楼房间里,江城挂了宋清尧的电话走回来,桌上多了侍应送上来的酒饮,而杜景正抱着一杯女士果酒轻轻地小口啜着。即便是江城走了进来,也丝毫没有引得他一丝注意过去。
江城走进来,直接坐到了杜景旁边的沙发上,将人抱进怀里,“宋清年那里出了事,宋清尧赶着去处理,所以我们才换了商谈的地方。我绝对没有故意骗你的意思,阿景。”
“……我相信你。”杜景磨了磨牙,趴在江城身前闷声,“我就是不高兴你来这里。”
这话听得江城心情大好,包间里又无外人,他直接便将人压在了身下的沙发上,贴覆上去,唇齿轻轻地吮咬着身下人露在外面的雪白颈子。“尽管发泄给我,阿景……我想拥有你所有的情绪……我更想它们都是因我而起。”
这话叫杜景莫名地灼热,落在身上的吻更像是叫全身都湮没进火里来,难言的欲/望侵蚀了他的理智,以致江城还未回神,便得到了身下人青涩而火热的回应。那是从未有过的热切将江城笼罩,只是杜景失序的呼吸与潮红的面色立刻便将他惊醒,江城的面色倏然凝住,双手止住杜景无措的挣扎:“阿景,你怎么了?”
“我……不舒服……”杜景抗拒着将自己按在那里不再贴近的禁锢,只是酥软的身体却使不出半点力道来,即便是握起双拳,也只能感受得到神经的麻痒从心脏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去,这难耐的感觉叫他丝毫都提不起劲,偏偏还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在叫嚣……
“……”江城的眸色倏然冷了下来,视线里带着狠戾的情绪转向被杜景放到桌上的酒液,只是还不等他考虑要怎么惩戒那些胆大包天的侍应生,被他禁锢着的杜景已经再一次挣扎起来,而与之前不同,这一次杜景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
“江秉城……我难受——……”
江城狠狠地咬住了牙齿,“你在这儿等着,我立刻就回来!”
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只是离开了杜景身体的手还没等拉远距离,就兀然被扑过来的杜景重新带了回去,小孩儿微微发烫的身体也一并贴了上来,湿意瞬间就在杜景的脸上与他的衣襟上染开——
“江秉城你不要走……呜……秉城……我好难受……”
“阿景!”江城忙回身截住差点从沙发上踉跄下来的杜景,急切道:“阿景你听话,待在这里,我去给你找解……解酒的药——你听话,好吗?!”
“……好。”杜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身体里的无名之火快要把自己控制,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江城,他怕从那人的眼睛里看到惊讶甚至是厌恶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之前喝下去的那些酒出了问题吗……
杜景瑟缩着抱住自己的双臂窝回了沙发里,看着江城迅速离开的背影,在这一刹那心底无数声音告诉自己留下他留下他留下他……只是最终杜景还是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竭力保持心头最后一丝清明。
他只怕那人不会再回来。
所幸,让杜景放心的是,只过去了很难熬的一会儿,刚刚离开的江城就再一次冲了回来。若是杜景此时清醒,一定能够看得出来江城现在有多么气急败坏——即便是差点把整个purple都砸了也没用,短时间内拿不出解药来的致/幻/剂,即便是他江城也只能束手无策。
重新站到这个房间里,江城虽然仍旧是出离愤怒,但是神智却已经被自己咬牙坚持着清晰。他走到杜景面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毅然将人抱进了怀里,箍在杜景身体上的手臂紧得像是钢铁,紧贴着杜景的耳朵是他的胸膛,低沉的声音带着模糊的回响轻轻地敲击着杜景的心防——
“阿景,我不知道今晚会到哪一步……只要你喊停,我绝不继续。”
话音落时,他已经将怀里的人压在里屋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拉灯,你们懂的。)……
凌晨,床头柔和的光线里,江城把疲惫睡去的杜景从浴室里抱了出来,放在了床上,自己也随之躺了下去。温凉的肌肤相贴,前所未有的心安此刻充斥着江城的心房。
他侧躺在熟睡过去的杜景身旁,动作极轻地亲吻着杜景圆润的肩,像是对待这时间最昂贵的珍宝一般,目光柔和得令人窒溺。
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铃声在屋里响了起来。江城皱着眉起身,在屋中翻找被自己扔到一旁的手机。等到找到了拿起来,来电已经因为过了时间限制而挂了机,此时屏幕上却忽闪着“23个未接电话”的刺目字样。
看着江楠的名字在屏幕上微微闪光,江城的心里兀然一紧,一丝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他忍不住抬手回拨,嘀嘀的响声不过三秒,电话另一边便立即被接了起来。
“城哥,出事了!”还没等江城开口,江楠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偏那声音还压得极低,像是怕被谁听见了似的。
如同有所预料,江城心里咯噔了一下,开口时声线却平稳:“……谁传出去的?”
江楠在那边愣了一下,也顾不得他堂哥是如何猜到的,忙开口道:“应该是林婉可——她今天、不,昨天晚上十一点多突然跑到家里来,闹到了老爷子面前,把你的事捅了出来——说你跟洛城一个男生搞到一起了!老爷子气得差点闭过气去,家里现在乱成一团,哥你赶紧回来吧,跟老爷子蒙一蒙——老爷子那里还不知道杜景,我一直给你瞒着呢!”
“……辛苦你了。”江城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明天一早会坐飞机赶回去,你给他们打下预防针,不要让他们到洛城来。”
说完,江城先挂了电话,站在昏黑的视线里停顿了几秒,才抬手拨出了另一个号码。
“宋先生,这么晚打扰,抱歉了。”江城放轻了步子,走到床前,望着杜景熟睡的面庞,唇角轻轻勾起来,“之前跟您谈的事情,可能得延后了。后院失火,阿景的事情被人闹到老爷子那里去……对,我想请宋先生在我不在的时候关照些许……另外,还麻烦宋先生帮我寻个男孩。……嗯,不用干净人家的孩子。……嗯,好。”
半晌之后,江城将手里的手机扔到了一旁去,俯身在杜景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笑着喃喃道:“阿景,真抱歉,明天早上,不能陪你去学校了。……等我,好吗。”
熟睡中的杜景轻轻呢喃了声,侧了侧身体,便再一次睡过去。
043
杜景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卧室里的床上,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昏暗的光线穿过刺绣的绸布落进房间里来。身边空无一人,显然那人将他送回来之后,就已经离开了。
杜景躺在床上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前一夜那些糜/乱的、疯狂的、他之前所从未经历过的画面猛地涌进了他的脑海里,羞赧、无助的复杂情绪也一并涌上了心头,让他一时无措。
半晌之后,杜景慢慢从那些让他忍不住面红心跳的画面里醒神回来,刚要坐起身来,紧接着就被牵动身体之后猛然刺激了神经的酸痛感重新拉回了床上。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显然在抗议着昨晚某人的禽兽/行径,而且这些反抗全部回到了他这里来——昨晚在致幻剂之下并没有的难过与痛苦一起席卷了他,然而杜景还是觉得难以分辨:诸多情绪里掺杂着的那一丝,是否也可以成为满足呢?
所幸今天是周末……杜景忍着莫名的头晕艰难地拿过了床头的闹钟,上面已经显示着十点三十二了。按照这个时间来说,杜妈应该早就去餐厅了吧……
在床上惫懒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杜景终于慢慢把自己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晕乎乎地穿好衣裤,揉着跳动抗议的太阳穴往洗手间里走。
洗手间里的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杜景将清凉的水扑上自己的面颊,一抬眸却恰好在墙上的镜子里瞧见埋在自己微敞的衬衫里的那一处处嫣粉色的吻痕,暧昧的情景让他自己也是一怔。
还没等他回神,门外兀然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杜景惊了一下,连忙关了水往外走,起得急了些,以致眼前的画面都微微旋转。
只是他却没顾得上细究,直接拉开门奔着客厅去了,刚走出没几步去,就见到杜妈眼圈通红地走了进来——
“杜景!”
杜妈的声音却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咬着牙喊出来的字音里却又是满满的怒意,只是这怒意此时被她拼命压抑着,转为颤栗的声线:“你告诉我……你跟那个江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景的眼眸倏然一栗,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立时也是一片苍白。
亲手把自己这个儿子养大的杜妈怎么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登时一阵怒火攻心,她走过去“啪”地一下甩了杜景一记耳光,那力度之大,甚至让本就有些站不稳的杜景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然后摔在了地上。
巨大的恐慌袭来之后,杜景却是难得地平静——他再怎么不识情/事,却也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社会对于两个男生在一起的接受度有多低,对于杜妈的反应,杜景早就有所预料,他也没以为能一直瞒下去——最出乎他意料的,大概就是此刻自己平静如许的心态了吧。
杜景抬起头来,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却印着个通红的巴掌印,男孩儿的眼眸里带着点怯弱,只是更多的还是一种坚定:“对不起,妈妈……可是我爱他。”
“你知道什么叫爱?!你才多大?!”杜妈几近崩溃地冲着自己的儿子哭道,“你要把自己毁了吗杜景!?你要气死妈妈吗——啊?!”
“……对不起,妈妈。”
“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子跑来找我——我还要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是不是?!”杜妈有些歇斯底里,“杜景你在想些什么?!你以为江城他是真喜欢你吗?!你知不知道他家里什么背景——就算他喜欢你,你们这辈子也没可能!”
“……”杜景的手轻颤了下,继而垂了眼帘,声音却冷静,“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他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告诉你,他今天一早就已经离开洛城了,那个女孩儿都知道——那种公子哥只会是和你闹着玩而已!他以后结婚生子不耽误——可你呢杜景?!你告诉我你玩得起吗!!?”
杜景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妈妈,我和他,都是认真的。”
“呵……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杜景?”杜妈疲倦地退了两步,坐到沙发上去,抬手去拿座机,喃喃地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他江城恐怕不会再回来了,那样的家世……你还妄想他是认真的……真是笑话。我给你爸打电话,我会立刻让他带你出国——或者转学!总之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俩见面了!!”
闻言,杜景的眼眸里再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了两步,不顾这一阵天旋地转,转身跑出家门:“对不起妈妈——我不能、我不能离开他……我答应过他了……”
余下的话音已经消弭在大敞的门外,杜妈怔愣地看着再无旁人的房间,兀然叫了一声,继而崩溃地将脸埋进了双手里痛哭起来。
……
杜景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踉跄着赶到purple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他这一趟出走实在匆忙,除了一身狼狈之外再无长物,而他唯一想到的、能够在他和江城之间牵起一根线的,却只有宋清尧了。于是他只能徒步穿过大半个洛城,拖着一身酸痛,进了purple的大门。宋清尧理所当然地不在,所幸酒吧的领事对他印象尚在,也就在他的请求下给自家老板去了一通电话。
二十分钟后,宋清尧赶到了purple。
“我想见他,”杜景咬着下唇,深色的眼眸里藏着一点无助,“你能帮我吗?”
刚刚在今天凌晨被讨去了一个oney boy的宋清尧轻挑了眉:“恐怕,他现在不是那么想见到你,杜景。”
“……”杜景的眼眸一栗,脸色也煞白。
就在宋清尧以为,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让他觉得在平凡甚至怯懦不过的男孩儿会就此放弃的时候,他听见低垂着脸的杜景带着颤栗却狠狠地咬住牙齿的声音:“请你——帮我见他一次。还没有见到他,我不想放弃。”
“为什么?”宋清尧的眼底熠熠着异样的光彩。
杜景沉默了一秒:“因为我不想可能他还在坚持,我却已经放弃。”
宋清尧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男孩,只是最后他还是垂了眼帘:“我不能帮你,杜景。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吧,你要相信他能够解决江家的事情。”
杜景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终于彻底湮没进绝望里。他失魂落魄一般,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已经等不起了。他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就会给那个男人打电话。在他还没有成年之前,他的监护权都不能被他自己掌握,如果妈妈要求他出国,他根本无从抵抗。
杜景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日光灼灼的天空,咸涩的泪水顺着他紧阖的眼睫滑下。
“嘿,小嫂子。”
这诡异的称呼让杜景一怔,继而倏然回转身体,模糊的视线里赫然便是冲自己笑得玩味的宋清年。
“像我哥那种没有人性,你是不需要去求他的。”宋清年笑得灿烂极了,“被赶出去之前,怎么说我也是宋家的二少呢,跟我走吧,不就是去一趟帝都嘛——这就出发!”
杜景还未回神,就见宋小少爷手一招,路边taxi停下,然后他被那人塞进了车里,宋小少爷的声音里满是欢愉:“机场,谢谢!”
司机点头,taxi绝尘而去。
……
机场的候机室,宋清年皱着眉盯着杜景通红的小脸看了一会儿,嘴里咕哝了几句什么,然后蓦然伸手上来探了探杜景的额头:“……oh y gh,小嫂子你烧成这样是要准备博取同情吗?没用的江家那些人估计跟我哥一样冷血无情的。”
“我没关系。”杜景垂着眼帘,呼吸都让他觉得疲惫。
“我突然不是特别确定了。如果我带你去帝都,你晕在城哥面前,他一定分分钟弄死我……”宋清年一脸细思恐极。
杜景摇头:“我不会说出你来。”
“……希望事情顺利进展。”宋清年无奈。
……
一直到出了机场坐上车,然后被拦在了江家套楼所在的大院之外,杜景才堪堪意识到,孙锦年所说的他和江城之间的“鸿沟”,到底有多么难以逾越。
即便是几年以后,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过去的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一种人之后,他回想起这一天,自己站在那个警卫面前,说要见江城——他仍旧无法想象,自己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气。
——那大概耗尽了他一生的果敢和无所畏惧,从那一天之后,他便丧失了这种叫做勇气的东西。
只是无论是勇气使然,或者是高烧烧昏了他的脑袋使然,杜景最终以一种无害的、却不容拒绝的姿态,等到了江城的到来。
只是来的不只是江城,还有一个威严赫赫的中年男人,以及一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儿。
几乎是看到那个睁着大大的无辜的双眼的男孩儿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了杜景——足以将支撑他走了这一路的气力全部抽干。
杜景却只慢慢地把目光移开了,他扫过了那个中年男人,扫过了男孩,最后将目光落在面色复杂的江城身上。
“……我来了,江秉城。”
就像是来赴一场既定的约,他的声音轻和而平稳。
然后他看见,江城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他熟悉了弧度与温度的笑——帅气的男生停了一下,把跟在自己身后一步之差的漂亮男孩儿揽进了怀里,冲着他扬眉:“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我了吗,阿景?”
“……”杜景的笑容倏然一栗,连带着身体都跟着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江城。
……你怎么能,亲密无间地抱着另一个人,叫我‘阿景’?
“你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江城似乎有些无奈,眼底沉浮着只有他自己知晓的压抑的情绪,语气仍旧轻松,“我去洛城,只是玩一玩的,不需要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追到帝都来——而且我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好到这种关系上。”
杜景动作极慢地眨了下眼,双手轻轻握了起来:“……可是我们昨晚还——”
“嗯,昨晚你的身体让我觉得索然无味,”江城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有怀里的男孩儿感觉到那紧紧地掐在自己腰间快要将自己捏碎的力度——“你确实,是和我上过床的人里面最low的一个。”
“江城!”
一旁的中年男人沉声冷喝了一句。
“ok,ok。”江城耸了耸肩,却没转头,只定定地盯着杜景,“换一个城市,来一段艳遇,这是我走过的一站——懂么,阿景,你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更何况,即便是在洛城,你也只是我无数选择里的一个。”
说到最后一句,江城垂眸,语气归为平静淡定:“我不想和你撕破脸,杜景,所以转身——回去洛城吧,别让我们太难看。”
“我、我没有……”杜景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他徒然地摆了摆手,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瞬间盈满了他的眼眶,“我来只是想和你说——”
“可惜我不想听。”江城蓦然打断,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你听清了吗:我不想听!不要妄图来攀附我,我们只是玩玩而已。——立刻离开,杜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城我——”
“滚!”江城猛然爆发,冲着微微颤栗的杜景怒吼。
“……”杜景站在原地傻立了许久,才轻轻地退了一步,这一步惊醒了他自己,他的脑海里蓦然涌现了当初孙锦年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原来果真有一天,我会发现我们之间的鸿沟无法跨越,我会把我所谓的骄傲自矜都被踩进了泥浆里,我会死乞白赖地求着你不要离开……可是连孙锦年都没有告诉我,到了这一天,你再不是我的江秉城了。
“你骗我……”杜景喃喃地垂下了脸,眼泪倏然湿了脸,他的声音孤苦而无助,像是只摔进了陷阱折断了四肢的小兽,绝望地挣扎哀嚎悲鸣,“你骗我……江城……”
你怎么能骗我呢,江城?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曾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边缘,直到你出现。
直到你出现,拉了我一把,给我看世间最美的光彩,然后笑着把我推进深渊。
挂着满脸的泪水,杜景蓦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几近凄惶,他抬起头来看着男生,嘴唇翕动:“……谢谢……我爱你,江城。……谢谢你,我再也不会爱别人了。”话音落时,杜景转身,泪雨滂沱。
原来所谓爱,就是把心拿出去,任人宰割。
我确实该谢谢你啊江城。我这辈子,真的真的、再也不想尝这千刀万剐的滋味了。
渐远的背影之后,江城的眼眸颤栗不止,他站在原地僵立了半晌,才遏制住了所有细胞叫嚣着让他追出去的冲动,僵硬地转身走了回去。
他所没有看到和听到的是,那道身影远去的方向,拐角之后,猝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刹车音。
044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病榻间躺着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脸色苍白,唇色也淡到极致,细密而轻卷的眼睫在安静的空气里轻轻地颤栗,呼吸都轻到几不可闻。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易碎的瓷娃娃,脆弱到碰一下都会碎掉。
“窗外的叶子已经落了。”中年男人站在少年的床前,唯独与少年相似的眉眼间飘着一分淡淡的忧愁之意,“他没有回过洛城。我们之间那个约定,是你输了,你该跟我离开了。”
病榻上的少年在这句话间慢慢睁开了双眼,那双曾熠熠的眸子里再也没了往日的光彩,落在空气中,却没有一个焦点。听了男人的话,他依然没什么反应。
男人也不急,便站在病床前等着,直到少年张了张唇,声线像是被碾碎的沙哑:“……眼睛可以治,我也可以跟你去国。但城市我要自己选。”
“哪里?”
“佛州,圣彼得海岸。……听说那里鲜花盛开,阳光普照。”少年垂下了眼帘,遮住了黯淡无光的眼眸,“我想替一个人去看看。”
“……”
一架飞机,在这个已经入秋的夜里,载着那个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光明和健康的男孩,飞向了大洋的彼岸。
……
五年后,t大。
“赶紧起吧哥们。”胡子奇推了推那个还埋在被窝里的舍友,“你忘了上节课老tony说了,今天这课是他学生来代课——还不去看看?”
“老tony的学生?”被窝里的杜庆宇一个跟头扎起来,双眼冒光,笑容玩味,“就是那个被老tony称赞了快一个学期了的华裔美人吧?”
“是是是,looker,quite a looker——您还去上这课不?”
“那必须去啊!”杜庆宇一脸向往,乐呵呵地就爬起来,刚要下床又犹豫了,指了指对面床上戴着耳机闭目抱臂的男生,冲着胡子奇做口型:“这一位,我们要叫吗?”
胡子奇有些犹豫地转过头去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从他的这个角度望过去,那男生只露了一个侧脸,弧度却已经凌厉矜俊,也难怪人家即便总冷着一张脸,却还能在大一那年一进校门,就立刻被连串的学生组织追捧着要招进去。
胡子奇停顿了一秒,还是走过去轻轻敲了敲男生的床,然后在那人望过来的古井不波的视线里尽力维持温和:“江校草,下节有课,老tony的学生代的,似乎是要完成一篇当堂论文。”
男生沉默了一秒,便用低沉的嗓音道了一声谢,握着床栏一个漂亮的凌空翻,便跳下床铺拎起一旁挂着的背包,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杜庆宇半天才找着自己的下巴:“膜拜啊,怎么能帅成这样?看来之前系里有人传言江校草家里有军/区背景,也不是空穴来风吧……不行,改天我得跟他请教两招。”
“你还是省了吧。”胡子奇将自己惊异的眼神从男生远去的身影上收了回来,不轻不重地瞥了杜庆宇一眼,“人家那叫牛b,你顶多是一装/b——耍帅也是要看脸的,好吗?”
“我擦胡子奇你这毒舌还能不能好了!?”杜庆宇暴走追打,胡子奇笑着往外跑,刚跑了一半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坏了,我忘了跟江校草说,这节课换教室了……”
杜庆宇立刻停了动作,一脸幸灾乐祸:“哈哈胡子奇你完了,准备承受来自冰山大魔王的暴怒吧!”
“别用你那中二的语气跟我说话,”胡子奇嫌弃地看了杜庆宇一眼,“会让我掉智商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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