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不入轮回 作者:百日耀葬花
正文 第5节
不入轮回 作者:百日耀葬花
第5节
郑江默默地等她嚎完才敢说话:“文件就用网络曝光?”
“这是最好的办法。”米柳说。
“记得用代理。”
“哟呵郑江,你也学坏了~”
“啧。”
和他们预计的一样,经过网络这个超级舆论平台,纵使陈定节权势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在群情愤慨的情况下,多多少少得到点好处的纪委不得不装个样子。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上级高度重视这事,专门派了调查小组,在舆论的督促下,一个密密麻麻的物欲大网被狠狠拖出,大白天下。
涉嫌受贿、行贿的人员都收到不同程度的惩罚。
陈定节被判了无期。
入狱前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做的干干净净,还是被发现了呢?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扯进来了,还能发现他——隐藏最深却也是最大的蛀虫呢?
郑江去法院听完了判决——他喜欢听审判,走到街上,看着车水马龙,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做什么。他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把滤嘴放进唇间。
雪已经渐渐融化,而被伤害的心的坚冰却不曾消融。
人的错误就是钉子在木板上挖出的疤,钉子即使没了,伤痕还是会留下。
即使伤口不痛了,也不能忘记那段疼痛的岁月,那不是肤浅的人生阅历,而是支持人前行的策励。
当疲惫、倦怠的时候可以休息,但不能休憩。
人只要一懈怠,很快就会错过某个转折。
那个转折,曾决定人生的终点,是悲是喜,是苦是乐。
第13章「5」眼泪(上)
那个男子一身雪衣,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使他似风雨中飘扬的白色蝴蝶。
迷茫的雾气遮盖了他的音容笑貌。
嫣红的唇如同雪中的梅,生动活泼的颜色好似输来梅的幽香。那梅朵儿似乎动了几分,他是在说话吗?他在说什么?
风冲击着耳廓,发出哗啦啦的杂音。吵闹声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轻柔地呼唤着,像雾一样缥缈。
他在说——“郑江。”
郑江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一片漆黑。
外面雨声阵阵,不时还有闪电和雷声。已经是夏季了,这才是第一次的暴雨,未免太晚了些。
豆大的雨珠敲打着关得只剩可怜的小小空隙换气的玻璃窗,房内的空气沉闷浑浊。闪电的光芒短促地从窗帘的倒三角盲区中照进来,不一会儿,天空被撕裂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中。
谁呢?
郑江想着那个男人。
这雨声嘈杂,他的心被扰得慌乱不堪。
不该在只有雨的夜里出现的声音——哭声,借着雨的掩护,撕心裂肺。
听错了?
下一秒闪电又劈开黑暗,雷声轰隆,雨势更加倾盆。
而那哀号愈发瘆人。
郑江拉开身上盖着的薄被,翻滚下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上,慢慢往窗边挪去。将窗帘拉开一个小角,他隔着满是水流的玻璃窗往下探看。
路灯的光芒在雨帘中飘忽不定,郑江看到一个模糊的灰白色影子跪在路的中央。
呼吸一滞。
——那是个人啊!
别墅内灯火通明。
米柳睡眼惺忪,文康呵欠连天。
沙发上有个陌生来客——一个头发湿透、裹着毛毯不住瑟缩的年轻女子。
郑江给她端上一杯热水,她怯生生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觉得好像冒犯了一样迅速低下头,沙哑着声音道谢。
“妹子,你这么晚了在外面哭?”米柳揉着脸,意图让自己清醒些。
“嗯……”她糯糯地应,“……你们听到了?”
米柳和文康愤恨地白了郑江一眼,他立刻举手:“我听到了。”
她怅然地低着头不说话。
“你叫什么?这么大雨要不在这住,明天送你回去?”米柳道。
“我……我叫向俐。”她轻声道,“打扰了……”
意思是就在这凑合一夜。
米柳盯着她,空气似乎凝固了。向俐莫名其妙看她。
“你被……了?”
“没有……”
“那你大半夜哭?”
“……说来真是难为情,我无家可归了。”
文康挑眉。
“……”向俐不肯说话了。
三人对视一眼,米柳自觉起身,说:“你好像有什么苦衷的样子。淋了那么久的雨,干脆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去给你拿。”
“这怎么好意思……”向俐急忙说。
“你想湿漉漉地去床上睡觉么?”米柳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向俐咬着下唇。
米柳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她:“……我是警察,放心吧。”
向俐愣了一下,用力扯了嘴角试图微笑,但是实在太勉强了:“谢谢……”
“我叫米柳,这是周文康,这是……”米柳迟疑一下,郑江微微摇头,她就接着,“……小江。他们是我朋友。文康是市立医院的医生,小江四处打工,积攒阅历。”向俐点头,表示记住了。
“你们两个,去收拾个空房。向俐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米柳道。
向俐“嗯”了一声,抖嗦着手去拿水。文康叹了口气,起身就走,郑江犹豫地看了看向俐,才跟上他。
“她一定有什么事。”郑江严肃地说。
走廊里两个人的足音交错,听得很清楚,郑江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我没戴眼镜也看见了。”文康淡淡地回应。
“文康……其实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向俐在,不好当面说。”郑江快走几步,抓住他的衣服,才有点安全感。
他喜欢抓着布料,才能感到放松,所以他床上有一张毛毯是专门给他抱着抓着的。在不安的时候,郑江也会下意识抓自己或者别人的衣服。
米柳说这是病,得治。文康说这只是普通的恋物癖罢了。
他停了脚步,动手从郑江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服:“抓自己的去,别扯坏我的衣服。”郑江哀怨地看他。
“……梦到什么了?”他扭头装作没看到。
郑江苦恼地思考了一下,道:“一个穿着白色古装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总觉得他很漂亮。”
文康瞪大眼睛:“……漂亮?男人?”
郑江疑惑:“嗯?”
文康耸肩,不以为意:“说不定是女的,古装的话还是很容易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
郑江错愕,马上应道:“啊?不,我肯定他是男的!文康,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文康面无表情地问:“醒来的时候裤子有湿吗?”
郑江呆了一会儿,才反应他什么意思:“不是那种梦!”
文康一副头疼的样子,挥了挥手,像赶苍蝇:“好吧好吧,那还有一种解释。”
郑江憧憬着他的答案:“啥?”
“你古装剧看多了。”
dsor坐在沙发上,玻璃茶几架着他的长腿。leith跪着守在他身边,张开红艳的嘴唇,洁白的牙齿啃咬着沙发。
ired(我感到累)”dsor开口,声音从绷带的缝隙中艰难地钻出来。
h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悠闲而仔细地咬着。
dsor懊恼地说:“idohatethiscase!(我恨透了这件事)”
此时一双白皙如细腻的瓷器的手冷不丁地抚上dsor的脸。
“我很抱歉,但终于找到他了。”轻柔的男声在空气中传播,雾一样似有似无。
dsor头也不回,冷冷道:“ifonlyiwasadeadhorse(但愿我做的不是徒劳)”
男子轻轻地笑,听不出他什么意味。
“ays,ok?”(还有,请不要再伤害我的沙发了好吗,亲爱的)
第二天。
太阳已经升起,外面有微微的风在吹,被昨晚的大雨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世界享受着日光浴。
郑江进餐厅的时候,三个人已经到齐了。米柳和文康正在吃早餐,这是极为罕见的景象。向俐端着盘荷包蛋,怯怯地朝郑江点头微笑:“早上好。”
“小江江!向美眉会做饭!可好吃了快来吃!”米柳的筷子在向俐的盘子还没碰到桌子的时候就已经厚颜无耻地凑上去,利落地夹走一个荷包蛋。
“世界上不会做饭的女人实在太少了。”文康慢慢吃着,一边讽刺着。
“物以稀为贵,你们要疼爱我。”米柳义正词严。
郑江默默地坐下,面前是烤面包片,一杯热牛奶,两根火腿,桌上还有一盘荷包蛋。向俐有些紧张地看他。
郑江默默地拿起牛奶喝。
“牛奶……烫!”向俐涨红了脸道。
“没事没事,他喜欢喝滚烫的。”米柳的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也不清楚。
“……会得食道癌的。”文康的嘴里也不知不觉地塞满了东西。
“哎你坐啊!”米柳看向俐还站着,忙招呼她坐下,“面包烤得真香!怎么烤的?”
“揉了面团……放进烤炉……”
“……”米柳想自己家确实有个烤炉,都忘了这码事了,呃不对,这等于没说嘛。
“在家都自己做饭?”文康问。
“啊,是的。我父母早亡,还有一个姐姐……”向俐突然脸色惨白。
“怎么了?”米柳放下筷子。
说得好好的,突然这副表情?
“我姐姐她……被人调包了……”向俐眼睛一红,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文康也放下了筷子。郑江恰好喝完了牛奶,把杯子一搁。
“什么意思?说一下?”米柳轻声询问道,一手扯来了抽取式纸巾给她擦泪。
“你们不会信的。”她抽抽嗒嗒地呜咽着。
“你不说我们怎么信啊……”米柳急得直跳脚,她很害怕女孩子哭。
向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说话连贯:“那个人……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指纹都一样,但她不是我的姐姐!”
“为什么?”文康问。
向俐用力说:“我姐姐向婷,有很严重的玉石过敏,一接触到玉石就会浑身长疹子。可是偶然一次我不小心用玉器碰了她,她却毫无反应!”
“过敏是治不好的,不过玉石过敏我还是第一次听,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文康解释给郑江和米柳。
“那个人是谁……”向俐迷茫地问。
米柳柔声安慰她:“你别难过,先吃点东西,晚点我们再说好吗?”
郑江把凳子往后推,起身道:“我去拿热毛巾。”
热毛巾给向俐擦脸。眼泪有盐分,会损伤皮肤,揉了眼睛也容易发炎,所以用热毛巾来擦脸不但可以防止泪痕产生,还能保护皮肤。
郑江必须承认,他对向俐那个一模一样的“姐姐”产生了兴趣。只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男人,多少让他有些落寞。
骨子里渴望和男人有暧昧的纠缠,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天性淫荡。或者说就像个插座,没有一个插头会固定插进来,而且只要插座适合那个插头,就可以让插座插进来。
郑江当过小倌,当过契弟,当过兔爷,当过oneyboy。各种时代有各种叫法。肉欲的漩涡真的是让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尽管他的心已经腻味了那个巅峰。
郑江无数次思索自己的身体里究竟有什么?让他无法安眠,让他纠缠不清。顿时有些头痛,郑江想,莫非自己是传说中的妖或是鬼……
头痛欲裂。
他痛得跪在地上,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疯狂痉挛。
电视剧里失忆的人在想起什么的时候都会一副头痛的样子,但真没有浑身痛的例子。郑江觉得他该不会是失忆了。
他觉得自己该问问文康,电视剧里演的是不是真的?
痛苦地闭上眼让世界黑暗,郑江强行抚慰自己,疼痛会很快过去的。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疼痛。他所度过的岁月里,还是这么一次痛不欲生。
“郑江?”
昏天黑地中他听到文康的声音,手心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滚烫。
“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原来是我的手冷吗?郑江想笑,可他发现自己全身僵硬,动不了。视线晃动一下,郑江被他拖起背上。“你等等……我送你回房。”文康说的话好像隔了好远。
郑江有种身体不是自己的的感觉。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想去抓住什么,尽管他的大脑没有下达这个指令。郑江开始耳鸣,嗡嗡声传遍了他的脑海,加剧了他的晕眩。
终于黑暗降临,郑江晕了过去。
第14章「5」眼泪(中)
向俐的父母死的早,她头上只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姐姐,叫向婷。
向俐今年刚考完高考,准备去读大学,她的姐姐也读大学,要上大四了。
因为早亡的父母,向婷不得不背负支撑一个家的重担,同时打工挣钱补贴家用、筹集学费。向婷很聪明,也很疼妹妹,为了妹妹她几乎不择手段。
这样,她被一个黑社会的半退隐老家伙看中,收为义女。因为她心狠,手段毒辣,做事利落。老家伙人称海爷,特别疼爱这个女子,亲人的疼爱。海爷不但养了她读书,还暗地里给向俐补助。
海爷干了一辈子坏事,死前要给自己积点德,给继承自己位子的义子提供点人才——海爷不育,所以他偏爱有能力的孩子。向婷在江湖里滚得一身脏,杀了不少人。她被叫做“毒娘子”,因为她擅长用药品去杀人。海爷保密工作做的好,义子也袒护向婷,所以基本没多少人知道她是混黑的。
向俐知道,她用那钱也不安心,就想把父母留下的一件据说是祖传的玉牌给海爷送去,谢谢人家的恩惠。向婷有玉石过敏,玉牌一直是向俐保管的。
向俐把玉牌放桌上,想等会包起来给自己姐姐,叫她去送给海爷,自己转身去找东西来包。回来时她却看见向婷若无其事拿着那玉牌,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收好?”
向俐脸色大变,赶紧叫她放下,火急火燎地去找抗过敏药,回来却看到向婷非常正常——没有奇痒难忍的红疹遍布在她的手上,反而非常困惑地看着自己。
向俐脊背一阵寒意。
向婷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她理解。
向婷忘记了那个玉牌是哪来的,她理解,因为向婷从没看过,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向婷那可能导致她因为强烈过敏反应而死的的玉石过敏症居然不药而医!而且向婷的表现很明显——她不知道“她”有玉石过敏症。
向俐不敢说,因为向婷的身份,也因为米柳的身份。
她就一个人走到街上,哭倒在雨里。向婷被调包,屋子里的人是谁?
真正的向婷又在哪里?
郑江醒来的时候,看到米柳正在他床边坐着刷微博。
“米柳……”郑江叫她,发现自己浑身不像晕倒前那样不协调,活动自如。
“低血糖?低血压?”米柳用怜悯的目光看他,“生孩子的后遗症。”
郑江满头黑线:“滚。”
“小江江,不能对你屈指可数的朋友,括弧,活着的、年轻的,这么凶残。”她捂着脸旋着身体,装作娇羞的样子。
郑江冷冷地问:“你今天不上班?”
一听到这话她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把手拿下来,恶狠狠地盯着郑江道:“请假有意见?”
“大姨妈?”
“我家小江江大姨妈。”
“好吧给我解释一下。我生病了?”郑江决定跳出这个话题。
“给你量了血压,正常。鉴于你拿毛巾之前吃了东西,低血糖的可能性也不高。文康说大概就是短暂性的抽风、癫痫、羊癫疯之类的吧?”米柳道。
“我不太信这个论断,你呢?”郑江道。
“我觉得你大概是被人扎了小人。”米柳一脸担忧。
“我觉得你的小人一定稻草不够了,否则为什么你的小人是空的脑袋。”
几下叩门,米柳咬牙切齿道:“进来!”门把被迟疑着扭开,向俐小心地探进头来:“小江醒了?”
“醒了。”郑江没看她。
“没事了?”向俐把门彻底打开,走了进来。
“没事了,我还要去打工。”郑江解着衣扣,打算换身衣服。
米柳把被子往他身上一扔:“人家小女孩还看着呢,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
郑江趴在床上哀号起来:“我不一男人么,给看了又不亏,人家跳水运动员就一泳裤都没人说他们耍流氓。”
米柳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旁边的向俐已经笑红了一张俏脸。
“哎,江哥,你在哪打工?”向俐缓口气问道。
郑江接过米柳扔来的衣服,道:“夜店。”
“那可是很乱的。”向俐瞪大了眼。
“那是对女孩子而言的,男人很安全的。”他说,顺便瞄了一眼憋到内伤的米柳。
行吧,老子去的gaybar,男人比女人更危险。
“那也得小心吧?不是打架什么的,工作人员很受累的。”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
“你想多了,哪有那么乱。”郑江起床穿起了衣服。
现在是下午了,他错过了一次午饭,但算算时间也够得着晚饭了。能在家吃就吃,他也不喜欢出门吃东西。好像看出了他空腹的窘态,向俐连忙道:“我去给你热点吃的。”郑江点头同意,等她离开,他却立马抓住了米柳:“这人怎么冠冕堂皇地在这过了!”米柳作出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啊啊啊你没看到她无家可归很可怜的样子么!”
“妈的,你看那眼神!跟我看男人一样!”郑江愤怒地扯她的衣服,当然,不是脱。
她涎着脸,讨好地道:“换个口……”
郑江黑着脸打断她:“换你爸也不要!”
她立刻翻脸:“日,你还想要我爸?!”
“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郑江已经发觉这又是个没营养的对话了。
“干啥?”
“燃烧生命!!!”
米柳收敛了嬉皮笑脸,端端正正坐在他床上,问:“接下来你怎么办?”
“当然只能调查她姐姐的事了。”郑江说。
“具体的事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调查?”米柳问。
郑江反问:“你不是警察么?”
米柳恍然,然后微微一笑:“坏孩子。”
“你赶紧吧,我要去泡吧了。”郑江翻白眼。
“别急,先吃了饭吧。”米柳看那半掩的门。
郑江想到那灵魂出离般的疼痛,打算告诉她:“米柳……其实我晕倒的时候,我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
“……”郑江放弃了。
这个世界太多离奇,郑江想知道那个要将他拉走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拉走他的是谁?带他去哪?
他疑惑的是自己居然不会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好似自己已经明了,自己不会拥有未来。正如他迷离的过去,空洞得像伪造的真实。郑江在想,有没有人一直注视这一切,自己只是他的跳梁小丑。郑江不信教,但是他相信有个如同上帝的存在,那个人会惩罚他的罪行——在他每一次复活后,注定他无法得到一个真心超越友谊的人。
而真实无法逃避。
吃完饭,洗完澡,自己就该去工作了。房间内,郑江在米柳的注视下脱去了所有的衣服,赤裸着站在地上,张开双臂s十字架。她已经揩去睫毛膏的睫毛其实也很长,扇子一样扑扇几下,刁钻的眼光在郑江身上扫射,半天才说:“没胖。”
“能胖才有鬼。”郑江说。
“你都好几个月没死了。”她幽幽地道,走到衣柜那翻着给他穿的衣服。
每次死后他的复生都是固定的——死前的伤疤、瘾都会消失,就连剪短的头发都会生长回一定的长度,郑江永远停留在一个未知的时刻。
“要不要穿内裤?”她突然问。
“……要。”
从一开始的害羞,米柳已经进化到看到郑江的裸体已经无动于衷的地步。好吧这是该高兴还是伤心呢?
她随手丢给郑江一条黑色镂空三角裤,郑江抓住又丢回去。衣服丢来丢去让房间里的尘埃飞了起来,弄得米柳打了几个喷嚏,这才老实。
她给郑江准备了一件印了一些白色英文字母的黑色圆领衫,一条黑色的低腰修身裤,在郑江脖子上挂上处理过的十字架项链,给他的手系上手链,系上白色的腰带。她喜欢把黑色用在郑江身上,她认为黑色很能展示人的身材。
米柳弄着他的头发,说:“郑江,你被我打扮得这么漂亮,勾引的男人一定也要有品。”
郑江默默看着镜子里那个dressup游戏玩太多的女人——“我这是去工作不是去卖肉。”
“咦你不是去gay吧当b么?”她手一抖,揪了一下郑江的头发。
郑江无奈地说:“我已经当了一个月的酒保好吧?”
“酒保也能滚床单的。”米柳振振有词。
“……我真的暂时不想被男人碰了。”郑江郁闷地说,一想到一些客人没有找到心仪的人就喜欢调戏酒保,其实酒保也很难当。
他不和其他的酒保,他们有的因为是gay,所以会有点放纵自己,挥霍年轻。他是活得太久自己都腻了,所以也没什么“放纵”可说,至少不会跟他们一样,有人勾搭就会开心地去开房。酒吧里也有直男酒保,他们对待骚扰很有一套。一些是干脆坦白性向;一些是说自己是学生,只是打工的。
一般人听到“学生”就会放弃了。
这样,除了弯掉的酒保已经去滚床单了,直男酒保礼貌地拒绝邀请,就剩下郑江这个弯的单身的又死也不肯上床的酒保了。其实郑江不怕染病,死一次就行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对男人实在没有兴致,或许他今晚真的该去跟男人上床?
郑江看着还在忙碌的米柳,后者收到我饱含深意的目光露出了疑惑和恐惧的表情。
“给我打扮性感些,我想和男人上床。”郑江伸出右手,翘起手指,用中指指腹擦过下巴。
米柳眼睛一亮,笑容满面:“你放心,我让你性感到——每个看到你的男人都想狠狠操你……”
正如郑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会真正死亡一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米柳这么想看他被操的样子。难道是她对他的怨念太深了么?
女人的敌人就两个,一个是岁月,一个是情敌。
米柳站在门口,假惺惺地挥手跟郑江告别。而向俐站在她身边,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郑江看她们送自己,也只是点头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刻美梦”是他打工的酒吧,这个酒吧也是这个城市有名的gay聚集地之一,然而来到这里的不仅是gay,也有极少的lesbian,还有一些只是来围观的腐女。
这个地方男人比女人危险。
等他到的时候,才是下班的高峰期。酒吧内的工作人员还在打扫,因为没有开始营业。看见郑江的都不咸不淡地跟他打了招呼,他到员工更衣室那穿上酒保该穿的围裙。他打开自己的柜子时,听到背后有人吹了一个口哨,非常轻佻。几乎同时,郑江伸手抓住了掐上自己腰的手。那人吃痛一下,还是死性不改地改用手指不甘心地蹭他的身体:“宝贝儿你今天穿的真骚……”
“……老板,您这样我会很苦恼的。”郑江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正视他。
眼前的男人三十岁上下,染成棕色的头发后梳,穿着灰色的休闲西装,给人放荡不羁的感觉,而浑身又散发成熟男人的韵味。
“怎么了我可爱的小酒保?你有什么可苦恼的?”王云杉低下头,薄唇贴近他的耳朵,笑得一脸奸诈。
“作为您的员工我是该推开你呢,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被骚扰的男人把你弄死呢?”郑江淡淡道。
王云杉的表情意料之中的抽搐了一下,半晌才应道:“你还是当我的员工吧。”
郑江微笑,他见郑江这样,又说道:“你今天穿这样是要干活么?”
“此刻美梦”里把员工和客人上床叫做“干活”,酒保和b“干活”的区别在于和酒保上只出房间的租金,b要另外交钱。
郑江说:“我突然也想泡男人。”
“你看我怎么样?”王云杉作出一副憨厚忠实的样子。
郑江冷冷看他一眼,他一瑟缩,马上收敛了。
“老板,我是酒保,不是b,我的目标是年·轻的客人。”郑江故意加重了“年轻”两字的读音。
王云杉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耷拉下头,嘟囔着:“其实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多人争着和我上床呢。”
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腐烂到骨头都不剩了。腹诽完,郑江继续微笑:“滚出去,我要换衣服。”
他大惊,指着郑江道:“你这孩子既然要抛弃我!……我决定了,谁跟你上床我房费收双倍!”
郑江无辜地笑。
“……三倍。”
目送他哀怨地离去,郑江心满意足地穿上围裙。
王云杉虽然是老板,但是也只是给人打工的,他上头还有人,否则他的店早就被和谐社会和谐掉了。好在这个店不搞毒品交易,所以连警方也懒得来找麻烦,何况还有人压着。这个城市的黑势力具体怎样他也不怎么清楚,米柳也是,很多资料是无法公开、只能储存在人脑中的。
郑江给面前明显是未成年的少女送上一杯牛奶,她的脖子上系着项圈,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成熟许多的女子,好像是一起的。这应该是装作是lesbian的腐女。郑江看那个项圈少女委屈地挠着吧台,怨恨地看那牛奶。
最好不要给未成年人酒,这是王云杉说的。郑江默然。
少女自觉卖萌撒娇无用,只好端着牛奶一边小口啜饮,一边乱看。
“啤酒。”
郑江忙转过身在酒柜上翻找,迅速给客人倒上满满一杯。就这么伺候了几个男客人,又来了一个女客人。这次是腐女还是lesbian?郑江把视线从客人的手往脸上飘,却愣住了。
眼前的人,是向俐?
女客人在郑江疑惑的目光下觉得不自然,轻咳一声,才让他醒过来。
“argarita。”她涂着桃红色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郑江迟疑一下,回去调配这种鸡尾酒。
很少人点这种酒,不过她和dsor都点过。
等郑江调配好,她也不急着喝,就坐在吧台前,盯着那杯酒。盯得郑江浑身发毛,是他调得让她不满意还是他盐摆得不好看?
这时有个人突破舞池疯狂扭舞的人们的重重包围来到她身边。
是王云杉。
他对那个女人点了点头,一脸笑:“婷姐!”
郑江当时忍了半天才没露出“囧”的表情,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才二十出头,三十岁的王云杉居然叫她“姐”。
被叫做“婷姐”的女人却很淡然:“阿杉,我代贤哥来看看场子,最近怎样?”说话多些,郑江才发现她的声音和向俐完全不同,她的声音比较低,有点中性,显得很优雅。
王云杉很恭敬地说:“有贤哥的名号谁敢闹事?”
“最近乱,小宇又出了事,忙得不行。”婷姐终于拿起那酒,伸出舌头先舔了一下杯沿的盐。听这个“婷姐”的说法,这个店应该是那个叫“贤哥”的人看管的。
王云杉疑惑地问:“宇哥?”
“嗯,人手不够,我都出来了,本来例行的不是张辉宇那傻x么?”婷姐舔了舔酒液,满足地眯着眼。
王云杉明显一抖,道:“宇哥哪里……”
“都失忆了能不是傻x么?”婷姐好像很舍不得喝似的,小口小口抿着。
“失忆?”王云杉的眉头锁紧,“那那些事……”
“没事,贤哥会养他。”
王云杉了然,和婷姐一样露出了深意的笑容。
“对了,你这酒保不错,叫什么?”婷姐指着郑江。
“哎,他叫秦瑞。”王云杉一拍郑江的肩膀,“还不快给婷姐打招呼。”
郑江听了这么久也产生了一堆谜团,唯唯诺诺道:“婷姐。”
婷姐赞许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道:“我叫向婷,你调的酒不错。”
向婷?低着头的郑江难耐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谢谢婷姐。”郑江急忙道。
“弯的?”向婷问。
“嗯……是。”郑江犹豫一下,想如果装成直男可能更好接近她,可是旁边有王云杉,被戳穿了倒有种刻意谄媚的作用,会引起他不满。
“挺好的。”向婷看到杯里所剩无几的酒,痛苦地说。那口气真的不是“挺好的”该有的口气。
她抬头的时候眼神湿漉漉的。
“……”这是gay吧妹子卖萌不是无效么,为什么我转身过去翻酒柜了,郑江内心。
向婷满意地看郑江给她调酒,一挥手赶王云杉走:“阿杉你忙你的,我喝完就走。”
“那失陪了……酒钱算我的!”王云杉说完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郑江把argarita放在她面前,她又笑了,慢慢地啜了一口。
“您是……向俐的姐姐吗?”郑江问。
向婷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道:“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我是向俐的朋友,她最近和我和几个朋友一起住。”郑江解释道。
向婷放下酒杯,看着他的眼睛。
郑江坦然正视。
对视一会儿,她微笑着,道:“学着跟人住么?也好,大学也要和人住的。”
郑江沉默着看她,她手掌一撑吧台站起身来。
“那你照顾好我妹妹……还有,祝你钓个好男人。”她走着,回头对郑江笑着说,“郑江。”
“——!?”郑江惊慌地看着她,而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她叫我——郑江!
“我姐姐她……被人调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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