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82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正文 第82节

    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82节

    椒房殿的举动被窦太后和刘彻看在眼里。

    窦太后很是欣慰,对陈娇的担心又少去几分。刘彻连续五日宿在皇后殿中,恩宠之盛一时无两。

    送往偏殿的三名家人子,被宦者宫人严密“看护”,极少能踏出偏殿半步。

    先前被利用的两人回过味道,对卫子夫恨得咬牙切齿。反正出不去,见不到天子,复宠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联起手来找卫子夫麻烦。

    “都是那个家僮女!”

    皇宫之中没有秘密,纵然卫家被放自由身,卫子夫曾为平阳侯府家僮之事,仍被不少人得知。

    卫子夫以下家人子得幸,本就惹来诸多视线和妒意。如今她被天子厌恶,地位一落千丈,没少被人冷嘲热讽。

    寻常家人子忌惮她有身孕,顶多嘴上讥讽两句。同在偏殿的两人则无任何顾忌,火气越来越大,甚至动起手来。

    事实上,比起卫子夫,她们更恨王太后。如果没有王太后挑动,她们怎敢对皇后不敬。

    只是没有想到,貌似坚不可摧的一座靠山,实际是个气泡,一戳就破。

    王太后失去宫权,依旧能安享尊荣。她们呢?被关在偏殿,再见天子无望!有她们这样的生母,即使生下皇子,也不会得天子喜爱。

    可惜她们见不到王太后,更无法找太后“报仇”,卫子夫沦为现成的靶子。

    人一旦失去希望,行事就会肆无忌惮。

    卫子夫再小心也会有落单的时候。每当此时,她都会心惊胆战,唯恐对方不管不顾,会失去腹中胎儿。

    进宫这些时日,她偶尔也会后悔,后悔不该不听卫少儿的劝说,后悔不该一心向上攀登。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尚未彻底失去希望。

    只要平安诞下皇子或公主,自己就有离开偏殿的机会。人一辈子很长,存在诸多变数,谁言皇后一定能万事顺遂,自己则会永无翻身之日?

    紧抓住唯一希望,卫子夫取出进宫以来积攒的财物,更挑出两件之前王太后的赏赐,收买一名宦者,请他给卫青递送消息。

    “言我体弱,为他人欺。如不能平安生产,恐性命难保。”

    宦者嘴上答应,回头就将事情报于大长秋。

    听完大长秋禀报,陈娇神情动也未动,用玉勺舀出茶叶,撒到特制的茶壶里,长睫微垂,轻声道:“不用拦着。”

    “殿下,卫青是步兵校尉赵嘉的亲兵,随赵校尉南征北战,立下不小战功。若是……”

    “这样的人会是心思粗浅之辈?”陈娇合上壶盖,打断大长秋的话,“别做没用的事,后宫中的一切,陛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诺。”

    大长秋不敢多言,小心退出殿外。

    宦者得到准话,借机寻上在未央宫值卫的卫青,转述卫子夫之言。

    “话已带到,仆告退。”

    宦者离开后,卫青看着手中金钗,神情微凝。这是他之前特地寻来,给三姊做嫁妆的。

    “阿姊果然不同了。”

    将金钗收进怀里,卫青不打算做任何事。

    卫子夫一叶障目,失去该有的判断,他却看得清楚,以三姊目前的处境,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安安分分才能活下去。

    认回家人,他怀抱欣喜,能帮扶的绝无二话。

    之前对卫子夫说得再绝情,真到紧要关头,他也不会真的置之不理。但这一切有个前提,不能让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对旁人恩将仇报。

    让卫青寒心的是,卫子夫不只利用亲情,甚至想要借他再去利用赵嘉。

    若非赵嘉和卫青蛾,他早就死在边塞,要不然也会被卖为田僮,为人奴仆,哪有战场立功的机会!

    轮值之后,卫青没有立即返回军营,而是前往城北家中,将卫子夫送来的金钗,以及她目前的处境一并告知卫媪。

    听完儿子的讲述,卫媪像是瞬间苍老十岁。

    卫长子眉心拧出川字,卫孺和卫少儿满面担忧。凝重的气氛弥漫在室内,卫步卫广停止打闹,好动的霍去病都变得安静下来。

    “阿青,这事你莫管。”卫媪开口道。

    “阿母?”卫孺焦急开口,“阿青不理,三妹怎么办?阿青,不过举手之劳,你若是不行,还有赵……”

    “住口!”卫媪硬声截住女儿的话,“再敢胡言,别怪我将你赶出家门!”

    “阿母?”

    “路是你妹自己选的。当初她本有机会,我和你二妹都劝过,可她一心一意要进宫,口称是为家人,实则为何?”卫媪声音发紧,这番话藏在心中许久,一直没有对旁人说,今日出口,不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心痛。

    “阿母,她终究是三妹啊!”卫孺不忍道。

    “你想着子夫,可曾想过阿青?”卫媪不打算给卫孺希望,今日不能让她彻底打消念头,难保不会背后为难亲弟,“皇宫是什么地方,咱们又是什么身份?你兄弟有战功,都是用命换来的!你说得轻松,可曾想过长安之地,飞下片叶子都能砸中几个贵人,一个大夫爵算什么?!”

    卫孺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少儿一改平日活泼,拉住长姊,对她摇了摇头。

    “阿姊,别为难阿青。”

    “咱们一家是如何摆脱家僮身份,长子和阿青是如何有了今日,你们从没仔细想想?从今往后,子夫在宫内如何,你们都不许去管!谁敢不听我之言,我便一头碰死在这里!”卫媪硬声道。

    “阿母,不可!”

    “阿母,我再不敢了!”

    卫孺被吓到,再不敢存半点心思,被卫少儿拉出房门时,犹在低声啜泣。

    卫长子和卫青留在屋内,服侍卫媪用过温水,同时被握住手腕。

    “阿母?”

    兄弟俩看向母亲,卫长子面带疑惑,卫青张口欲言,最终还是咽回肚子里。

    “记住我今日之言,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恩将仇报。子夫变了,今后怕要为家里招祸。你们切记,真到那一天,绝不能心软。纵是万不得已,也不能牵连到旁人!”

    “阿母……”

    “因为我,你们都没有好出身。可出身不能选,为人行事却不一样。行得正走得直,不愧对良心才是做人的根本。”

    “谨遵阿母教诲。”

    “我乏了,都去吧。”

    “诺。”

    卫长子和卫青走出室内,小心关上房门。刚一转身,霍去病就像只小牛犊一样冲上来,恰好撞到卫青腿上,被捞起来抛了两下。

    “又重了。”卫青笑道。

    “阿青,真要照阿母的意思办?”卫长子低声道。

    卫青点点头,放下霍去病,拍拍他的背,让他同卫步、卫广去玩。

    “阿兄,宫内的事比你想得更复杂。以咱们的身份,贸然搀和进去,非但对三姊无益,更会带累旁人。”

    “那就不管了?”

    卫青本想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兄长,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心中突然一紧,终归没有开口。

    卫子夫是被卫长子看护长大,自己身在边郡,多年未见,纵然亲情割不断,终究差上些许。

    兄长未必是有意。

    正如郎君所言,感情是处出来的。

    人之常情,想太多无非是自寻烦恼。

    “阿兄,这事你莫要管,也管不了。”卫青摇头道,“我会留意三姊的消息。”

    “好,好。”

    卫青的情绪变化,卫长子未能察觉分毫,知晓卫青不会真的撒手不敢,心中压力散去,很快扬起笑容。

    宫中的事瞒不过赵嘉。

    即使他无意打听,有韩嫣和曹时在,一切都会自动流入他的耳中。

    “阿青甚好,可惜有这样的姊。”曹时语带惋惜。

    赵嘉没有多言,唤来营前守卫的步卒,知晓卫青已经归营,转身取来牛角弓,对曹时和韩嫣摆摆手,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阿多这是去哪?”韩嫣看向魏悦。

    魏三公子微微一笑,执起茶壶,倒出三盏清茶,分别送到韩嫣、曹时和李当户面前。

    “寡淡,亏得你和阿多喜欢。”曹时仰头饮尽清茶,皱眉道。

    “慢饮细品,口中回甘。”魏悦单手持盏,手指修长白皙,恍如美玉。指腹和虎口却带着薄茧。长袖遮掩下,从手腕到上臂,有三条泛白的旧疤,皆是在战场中留下。

    “季豫,阿多究竟什么打算?”韩嫣再次问道。

    如果卫子夫继续不老实,他不介意帮忙,让这个隐患彻底消失。

    “王孙无需担忧,阿多有分寸。”魏悦浅笑道。

    韩嫣没有出声,曹时转着杯盏,若有所思。

    李当户看向魏悦,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房门。一旦魏狐狸这样笑,肯定有人要倒霉。他确信不是自己,奈何心理y影太大,还是躲远点好。

    校场中,卫青被赵嘉握住上臂,一路拉到箭楼前。

    “郎君?”看着递到面前的强弓,卫青面露疑惑。

    赵嘉晃晃手腕,活动几下手指,笑道:“阿青,和我赛一场?若是赢了,下次出征,我点你为前锋。”

    “前锋?”卫青终归还是个少年,哪怕有白切黑的潜质,在赵嘉面前也不会遮掩情绪。

    “对。”赵嘉背起牛角弓,接过赵信递上的箭壶,单手按住卫青的肩膀,笑道,“雄鹰理当翱翔蓝天。是否还记得你曾发下的宏愿?我对你的期许,可不仅是做个亲兵。”

    对上赵嘉的目光,听到他口中所言,卫青眼眶发热,一股澎湃的情感在胸中激荡。压在心头的憋闷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战场的渴望,是征讨匈奴、为国诛灭强敌的豪情壮志。

    “郎君,青绝不敢忘!”

    “善!”

    赵嘉郎笑出声,让卫青穿戴好皮甲,备好弓箭。见赵破奴和公孙敖几个双眼晶亮,干脆让他们也加入进来。

    “一起来,能赢我,均点为前锋。”

    “诺!”

    鼓声起,几道身影如闪电疾s,he而出。

    营旗随风招展,猎猎作响。

    魏悦登上高处,眺望越过长桥、攀上索道的赵嘉,眼底盛满笑意。

    芝兰玉树,翩翩佳公子,令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深谙他为人的李当户和曹时对视一眼,同时在心中腹诽:黑到骨子里却长成这样,当真没有天理!

    第两百二十七章

    五箭之差,在s,he术上, 几名少年终究没能胜过赵嘉。

    听过小吏报靶, 赵嘉拍拍卫青的肩膀, 继而单手撑着木栏,从箭台一跃而下。落地后没有马上站定, 而是继续前冲,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专为避开可能存在的任何陷阱。

    箭台下铺着松软的沙土, 本为减缓冲力。结果有匠人突发奇想, 在沙土下设置绳套, 稍不留神就会踩中机关,被绑住小腿倒吊起来。

    即便是赵嘉, 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 也曾险些中招。

    经过数次教训, 四营上下形成条件反s,he, 时刻留意周围环境,只要进入校场, 从头至尾不放松警惕。日复一日, 直觉敏锐到惊人的程度。

    赵嘉定下规则, 对匠人亦有考核。

    为完成任务, 营内匠人集思广益, 和军伍们斗智斗勇,在研发陷阱和钻研机关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纵观整个大汉,将熟悉机关的能人异士做个排位, 新营中的匠人绝对是佼佼者。其中三名大匠凭借过人的头脑,ji,ng湛的手艺,足能一骑绝尘。

    在赵嘉前冲的同时,脚下飞出两排木刺。纵然没有削尖,单凭击发器的力道,也能在身上留下清晰的淤痕。

    木刺飞来时,赵嘉猛然后仰,腰身弯折,近乎和地面平行。

    两枚木刺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咄咄两声,楔入十步外的木桩。

    卫青、赵破奴、公孙敖和赵信陆续跃下箭台,选择不同方向,同样遭遇新埋设的陷阱。公孙敖动作稍慢,在躲避木刺的同时,忽略埋在脚下的绳索,第一个被倒吊起来。

    赵信和赵破奴互相配合,背靠背,彼此进行掩护,以手中强弓挡开木刺。

    卫青身手灵活,直觉格外敏锐,落地之后,完全是眼也不眨,也没有丝毫停顿,顺着木刺袭来的劲风向前飞跑。眼见有木桩挡路,双膝微弯,平地一跃而起,如一头灵巧的鹿,轻松踏上木桩。其后脚下不停,紧追前方的赵嘉,将其余三名少年甩在身后。

    木桩尽头,军伍们站在划定的界线外,见到迎面奔来的两道身影,喝彩连连,轰然叫好。

    “武!”

    赵嘉踏过最后一排木桩,轻松落地。拍掉身上的泥土和草屑,回首望见卫青,笑道:“下次出征,点卫青入前锋,可有异议?”

    “无!”

    军伍们笑着大吼,接连冲上前,将卫青托起来,高高抛起。

    卫青被放下后,反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双眼晶亮地看向赵嘉,仿佛又变回那个骑在马背上,护卫羊群,追猎狼群的少年。

    “谢郎君!”

    继卫青之后,赵破奴、赵信和公孙敖也先后抵达。

    和卫青的兴奋不同,三人的心情都有些沮丧。

    赵嘉解开臂甲,甩手丢给走过来的魏悦,其后活动几下手指,对三人道:“下场比角力,如能胜我,同点前锋。”

    “诺!”

    少年们一改沮丧,登时ji,ng神百倍。

    赵嘉正要步入校场,突然被魏悦按住肩膀。

    “阿多,且慢。”

    “怎么?”

    赵嘉回过头,就见魏悦指着身侧的李当户,道:“若比角力,阿多不合适。”

    “对。”李当户咧嘴笑道。当场将佩刀解下,除下身上的甲胄,觉得絮衣碍事,索性一并除去,现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r_ou_。

    “在我手下能撑两炷香,就算合格。”

    见李当户步入校场,军伍立刻大声喝彩。

    “不限三人,”魏悦收回赵嘉肩上的手,视线扫视四周,继续道,“凡能胜过李校尉,再比第二轮,择优者入前锋。”

    “诺!”

    军伍们愈发兴奋,纷纷开始除去皮甲,准备试一试自己的身手。

    见沙陵步卒也摩拳擦掌,盯着自己双眼放光,李当户对魏悦怒目而视,后知后觉道:“魏季豫,你坑我?!”

    他就知道,魏狐狸一笑准没好事!

    原本还信心满满,认为这次倒霉的绝不会是自己。结果倒好,主动踩进坑里,想拔都拔不出来。

    “当户,我也来!”

    继李当户之后,曹时甩开甲胄,大步走进校场。

    韩嫣想了想,觉得自己骑s,he不错,论角力还差了点,决定旁观就好,还是别自找麻烦。

    魏悦袖手立在一旁,凝视满面兴味的赵嘉,完全无视李当户眼底的火光。

    很快,李当户再无空暇“以眼杀人”,三名少年活动开手脚,从不同方向扑了上来。

    为达成目标,三人压根不打算讲规矩。公孙敖绊腿,赵破奴抱腰,赵信抓准机会,握拳砸向李当户的下巴。

    砰地一声,赵信的拳头被挡住,紧接着,就被李当户提起衣领,当场飞甩出去。

    赵信在半空翻身,双膝弯曲,单手撑地。不等众人叫好,再一次猛冲而上,赶在赵破奴和公孙敖被甩开之前,又一拳砸了上去。

    若是单打独斗,三人皆非李当户的对手。此时联合起来,无论什么招式,哪怕是耍赖,只要有用,都会毫不犹豫的用上。

    “战场之上,哪讲什么规矩。”

    “能制敌就是良策!”

    少年们韧性十足,耐力惊人,哪怕是单方面被甩飞,很快又会扑上来。

    一来一去之间,时间过得飞快。小吏吹响木哨,宣告两炷香已过,三人仍死死缠在李当户身上,各个鼻青脸肿。

    “两炷香已到!”

    哨音之后,小吏遵循规则,宣告赵破奴三人合格。

    少年们终于松开手,坚持没有倒下,互相搭着肩膀走出校场。见到卫青,同时出拳砸在他身上,呲牙咧嘴道:“阿青,还是你聪明,想的法子果真有用。”

    三人之后,等候已久的军伍陆续下场。

    曹时不再旁观,同李当户互相配合,并肩作战,将袭上来的“对手”一个接一个丢出去。哪怕是自己麾下的兵卒,照样不留情面,丢的速度只会更快。

    奈何好景不长,随着沙陵步卒出现,两人很快由进攻变成防守,迅速落入下风。

    对战中,彼此都没有留手,长腿横扫,拳拳到r_ou_,砰砰地捶击声接连不断。换到寻常人身上,如此重的力道,一拳下去就能被打断骨头。

    “再来!”

    曹时被踢中肩头,后退数步,拇指揩过嘴角,握拳再次前冲。“打不死的曹校尉”绝非浪得虚名,单凭这份毅力,足以令人侧目。

    可惜的是,他的对手很不寻常,是赵嘉手下一名屯长。

    能在沙陵步卒中脱颖而出,身手如何可想而知。

    战到最后,曹时又被抬出校场。李当户全身脱力,汗下如雨。没法继续再战,只能将位置让出,由沙陵步卒替代自己,接受其他军伍挑战。

    目睹全过程,赵嘉环抱双臂,意味深长地看向魏悦。

    “阿多作何这般看我?”

    “三公子早料到会这样?”

    魏悦轻笑,双手叠放在身前,乍一看,十分地温润无害。

    “阿多说是,那就是吧。”

    赵嘉挑眉,扫一眼校场边的军伍,飞快伸出手,勾了一下魏悦的下巴。

    “阿多?”

    “这般佳公子,嘉甚喜。”

    魏悦凝视赵嘉,突然俯身凑到赵嘉耳边,低声道:“阿多,今夜我去你房中,可好?”

    “若我说不好?”

    “换阿多来我房中,何如?”

    “我考虑。”

    被魏悦的笑容闪了一下,赵嘉单手抵在唇边,咳嗽两声。

    瑶花琪树、绝世无双的世家公子,笑起来竟有几分冶丽,妥妥的祸国殃民。好在魏悦极少这样笑,否则的话,赵嘉的心脏真有点承受不了。

    两人说话时,校场内已分出胜负。

    最终的结果,沙陵步卒大获全胜,依照之前定下的规则,下次出征必为前锋。

    为奖励胜者,也为犒赏军伍,伙夫奉命杀猪宰羊,炖r_ou_和炙r_ou_切成巴掌大的厚片,四营上下都能分到两块。

    沙陵步卒额外多得四条豕腿和两扇羊r_ou_。

    营内开饭时,r_ou_香弥漫。

    香味飘到营外,引来同在林苑改良谷种的几位大佬,硬是要去一条豕腿,外加三大盘切好的炙r_ou_。

    看这几位的样子,实在不像有如此的大胃口。

    现实却是,六个身材瘦削、面容清癯的大佬围坐一处,迅速将炙r_ou_和豕腿解决,外加半筐蒸饼,几大碗热汤,仍是意犹未尽。

    翌日,赵嘉难得起晚。迈步走出营房,正打算安排今日训练,忽有城中来人,宣四营校尉入宫觐见。

    韩嫣提前一步动身,赵嘉和魏悦等人安排好营内,方才换上深衣,佩戴发冠,随来人前往未央宫。

    行过城内,恰好遇到几辆囚车。

    车内是被押送入京的河东郡都尉周阳由,以及数名郡内属吏。

    河东郡太守申屠公早在被问罪时,就在官寺自尽。死前留下绝笔,将罪责揽于自身,请天子法外开恩,饶过家中妇人稚儿。

    周阳由没勇气自杀,今番被押解进京,经廷尉审讯,证据确凿,罪当弃市。

    因他只顾争权夺利,忽视郡内灾情,纵容手下和家人不法,逼得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聚众为盗,险些酿成民乱,其行之恶,使天子雷霆震怒,不只全家被拿,族人同被牵连,都将被问罪。

    如今的情况,纵有金山银山,输铜抵罪已不可能。唯一的期望,就是天子能够网开一面,莫要夷三族,至少给周阳家留几条血脉。

    囚车经过城内,街边百姓对河东郡灾情亦有耳闻,知晓周阳由都做了些什么,纷纷不耻唾骂。

    之前嚣张不可一世的周阳公子,此刻也被五花大绑,押在囚车之后。

    跟随囚车前行时,被绑的纨绔抬起头,看到路旁的赵嘉,登时双眼赤红,愤怒大叫:“是你,贼子,是你害我!”

    赵嘉挑了下眉,根本不予理会,将对方的叫骂丢在身后,长袖一甩,继续向未央宫行去。

    第两百二十八章

    河东郡一案审结,周阳由罪证确凿, 被判弃市。膝下两子同犯重罪, 被一并处死。妻女罚为官奴, 族人悉数充边,独稚子可免。

    昔日赫赫扬扬, 不可一世的都尉府,因外戚身份封侯的显贵之家,一夕之间门厅衰落, 车马绝迹。

    行刑之前, 周阳由怀抱最后侥幸, 主动向廷尉举发淮南王刘安不满朝廷,私底下广招门客游侠, 大批量锻造兵器, 有谋逆之心。他愿以外戚身份当朝为证, 只求能留得两子性命。

    不求保有任何身份, 只求能够活命。

    可惜的是,他所提供的消息, 中尉宁成早一清二楚, 并无多大价值。

    事情呈报到刘彻面前, 少年天子没有半分犹豫, 下旨斥周阳由渎职伤民, 欺上瞒下,罪不可恕。其两子同有大罪,杀无赦。

    周阳由被押上法场, 临死前告发淮南王一事,到底流出几分消息。

    淮南王刘安困于长安,即使未如刘陵一般下狱,也被严加看管,轻易不得自由。正焦头烂额时,乍闻周阳由之举,气得眼前发黑,近乎站不稳。如非周阳由已死,刘安恨不能亲自抄起刀子,将这忘恩负义之辈大卸八块。

    “非是先王,周阳家如何封侯!若非本王,他犯错被逐出长安,如丧家之犬,又怎能够坐稳河东郡都尉!”

    “为保命恩将仇报,着实该杀!”

    至于刘彻为何没将人留下,刘安丝毫不敢怀抱侥幸,以为这位年少的天子相信自己没有反意。

    恰恰相反,在刘安看来,刘彻必定掌握切实证据,随时能倾覆淮南王府。周阳由是否开口完全不重要,才会同其子一并被弃市,以平息民愤,安抚河东郡百姓。

    意外的是,周阳由弃市不久,中尉宁成忽然接到宫内旨意,暂缓审理淮南王谋逆案。

    原因是窦太后旧疾复发,身体又变得不好,屡次昏迷。最严重时,醒来也变得神志不清,无法认出榻边的刘彻和陈娇。

    长乐宫日日不离汤药,恐大薨之日不远。

    皇室宗亲的目光齐聚长安,这个时候处置淮南王,纵然证据确凿,也算不上太好的主意。反正人押在京城,同封国彻底断绝联系,犹如笼中鸟瓮中鳖,随时可以手到擒来。

    暂缓审理,既能缓解宗亲猜疑,又能再派人前往淮南国,搜集更多证据。待他日公之于众,定能让人心服口服。

    自刘彻登基以来,朝中不乏对诸侯王过于严苛的流言,甚至有诸侯王当面对他哭诉。哪怕实质上造不成多大影响,于政治上渐渐成熟的刘彻而言,仍是能免则免。

    有办法从源头掐灭,自不能任其扩散,给自己制造麻烦。

    此外,另有一事让刘彻惊讶,周阳由很是“神通广大”,关在狱中时日,貌似孤立无援,实则仍能对外传递消息。

    中大夫田蚡收到重礼,另有三四名官员被贿赂,见天子的舅父出面,以为事情不成也不会获罪,干脆也掺上一脚,在河东郡一案上,没少帮周阳由说话。

    他们不会蠢到直接为主犯开脱,仅在惩处族人一事上求情,先后搬出文、景两朝的例子,甚至列举七国之乱后,景帝对七国属官及其家人的处罚,请天子网开一面,仿照先帝仁慈,对其族人宽大处理。

    看着滔滔不绝的田蚡,刘彻没生气,只当是在看笑话。

    他这位舅父,似乎仍没弄清自己的位置。在中大夫的官位上坐得稳了,就以为会被重用,又开始在朝中钻营。

    碍于田蚡外戚的身份,又是王太后的亲兄弟,长安官员多数会给几分面子。但也存在不假辞色之人,例如魏其侯窦婴,堂邑侯陈午和南宫侯张生。

    魏其侯和堂邑侯不必说,因窦太后和陈娇的关系,同田蚡天然站在对立面,根本不可能吃到一个锅里。

    张生尚渔阳公主,同田蚡本为亲戚。无奈性格使然,对这位舅父,夫妻俩都不怎么待见,基本是能避就避,丝毫不想搭上关系。

    三公主嫁入堂邑侯府,现为陈午和刘嫖的儿媳,同田蚡日渐疏远。

    唯一还能说上话的只有阳信。

    让田蚡沮丧的是,阳信屡次犯错,即使刘彻顾念亲情,没有真正下狠手处置,在宫内也基本说不上话,身为长公主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同当年的馆陶压根无法同日而语。

    这种情况下,刘彻想要处置田蚡,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既然知晓对方再蹦跶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自然不会同他生气,全当是在看戏。

    之前留着他,既为通过他和刘陵的结交,搜集淮南王谋反的证据,也是给王太后留些颜面。现如今,通过周阳由一案,刘彻发现田蚡是一枚不错的鱼饵,必要时,用起来比旁人更加顺手。

    对自己的处境,田蚡浑然不觉,屡次求情无果,明白事不可为,只能放弃。

    如果王太后没有失去宫权,帮忙在天子跟前说几句话,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现下周阳由人头落地,想再多也是无用。

    在帮忙求情的过程中,田蚡四处奔走,了解到一些先前不曾留意的情况。沿着线索顺藤摸瓜,意外发现,在周阳由案发前,其子曾同步兵校尉赵嘉发生过冲突。

    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田蚡没有十成把握,只是觉得事情过于“凑巧”,自然而然,对赵嘉生出几分警惕。

    回忆早年事,想起自己曾派人往边塞,本是十拿九稳的财路,却被当时尚无官职的赵嘉破坏,新仇旧恨一起涌上,田蚡陡生恶意。

    除掉此人,出一口恶气。

    事后用些手段,瓜分掉他手中的畜场和作坊,自能再获一笔巨利。

    “来人。”

    回到府中后,田蚡召来心腹,命其仔细盯着赵嘉,务必记下他的一举一动。

    “记住,不要被人发现。有任何消息速来报我。”

    “诺!”

    忠仆有几分本事,很快打听出卫家之事。虽不十分详尽,但也让田蚡兴奋不已。从边郡带来的亲兵,有孕的少使,简直是天赐良机!

    “好,甚好!”

    田蚡站起身,在室内来回踱步。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赵嘉的身份特殊,又得天子信任,轻易不好下手。事情需要细细谋划,方能水到渠成,一击必杀。

    赵嘉坐在宣室,鼻子忽然发痒,连忙用手捂住,侧过头,尽量不发出半点声音。

    “阿多?”魏悦坐在赵嘉身侧,低声道,“是着凉了?”

    “没有。”赵嘉摇摇头,不知因由,心头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始终无法平静。

    就在这时,刘彻的声音从几后传来,魏悦暂时移开视线,赵嘉也集中注意力,压下心中情绪。

    “匈奴再度遣使,请和亲。”

    什么?

    赵嘉不得不惊讶。

    距离上次匈奴来使并未过去多久,不到一年的时间,又派人来,是想做什么?

    待看过匈奴递送的国书,心中疑惑更深。

    之前匈奴要求和亲,朝廷已经明确拒绝。

    结果对方还不打算死心,非但无视汉朝的拒绝,国书中的措辞肆无忌惮,几近嚣张跋扈,甚至摆出逼迫的架势!

    真是铁了心要和亲,还是另有谋划?

    “陛下,臣请派斥候往茏城,探查匈奴王庭。”魏悦放下绢帛,沉声道。

    “探查茏城?”刘彻沉吟片刻,突然心头一动,双目灼灼看向魏悦,道,“你继续说。”

    “禀陛下,马邑一战,匈奴败退草原,君臣单于、左右贤王及左右谷蠡王俱退回茏城,未有再发兵的迹象。其中固有匈奴大败,死伤数万的缘故,亦有传闻,匈奴大单于抱恙,近乎不能理事。”

    军臣单于抱恙?

    魏悦这番话让室内陷入寂静。

    刘彻剑眉微皱,手指敲在竹简上,动作由快变慢,在某一刻突然停住。

    韩嫣和曹时了解天子性情,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公孙贺看向魏悦,眸光中既有激赏又有打量。

    赵嘉细思魏悦所言,突然间意识到,匈奴如此嚣张,若非底气十足,就是在扯虎皮虚张声势。为的是让汉朝忌惮,无法确定草原虚实,自然不会在近期内发兵。

    可若是判断错了?

    之前一场大败,匈奴的确伤了元气。但有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时期打下的底子,匈奴本部实力仍不容小觑。如若不然,草原别部和西域番邦早反了,绝不会在匈奴大败之后,依旧老老实实,依照茏城的命令献出马匹牛羊。

    赵嘉冥思苦想,顿感在长安很不方便。如果是在云中,想要探查茏城虚实,他完全可以亲自潜入草原,获得第一手情报。

    “此事就纳君之意。”刘彻决意屠灭匈奴,只要发现战机,绝不会轻易错过。

    “陛下,匈奴既然来使,为方便行事,无妨许对方些好处。”赵嘉提议道。

    “赵校尉慎言。”公孙贺沉声道。

    韩嫣笑着打圆场:“公孙太仆莫急,且听赵校尉细言。”

    刘彻同样不以为意,示意赵嘉详言。

    “陛下,臣以为可暂时扩大同草原的贸易,派遣更多商队往北。设在边郡的胡市,容许匈奴人来贸易。”

    长安不可能答应和亲,甭管匈奴来几次,完全没得谈。

    不想对方三天两头上门,烦不胜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铲飞匈奴,碾平茏城,将广阔的草场纳入汉朝版图。

    汉朝的官大多有“战争脑”,大行令和太农令都能带兵砍人,而且砍得虎虎生风。哪天奉常和宗正带兵出征,太中大夫上马开弓,完全不值得惊奇。

    赵嘉提议扩大贸易,主要是为派遣探子做掩护,商队往来增多,匈奴也没法逐一详查。

    贸易扩大,双方的交往会随之增多,届时该刺探的刺探,该拉拢的拉拢,该下狠手的直接下狠手。

    “查明茏城虚实,若军臣单于确实病重,可借机挑拨王庭四角,趁其内乱之时,大举挥师草原!”

    朝廷早有发兵计划,估计匈奴有所察觉,才会连派使臣。

    对于匈奴这样的强敌,一战歼灭是为空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汉骑不断出征,尽一切可能占据优势,将昔日的猎人变成猎物,早晚有一天,能将这个汉朝的老对手扫到历史的角落,令其断根绝源!

    第两百二十九章

    晚秋时节,风从草原吹来, 草木一片枯黄。

    雄鹰划过长空, 发出响亮的唳鸣。

    一场秋雨之后, 边郡迎来一支支远道而来的商队。

    第8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2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