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穆云纪 作者:齐风青水
正文 第8节
穆云纪 作者:齐风青水
第8节
韩弋沉声道:“我们的马累了一天,要是带着这些孩子一定跑不过夜枭部的追兵,只能趁他们大军尚未返回之前撤退,我留下来给那些蛮子些点好东西瞧瞧。”他说着朗笑一声将自己的箭袋从乌霄身上取下来。
“你们只管回去,云兄所要的翟戎追兵我一定给他带回去!”
说罢不顾众人的劝阻,头也不回的向屏山渡中军大帐跃去。
☆、第三十章
壶口峡地势奇伟,江水倒灌,如巨龙咆哮,夔牛怒吼,声震百里,后人有诗云:“玉帝把壶谁不尊,山呼雷动谢天恩。九州飞jian瑶池液,一醉炎黄万古春。”
云珧所在的关口虽相距百丈也被震的耳中轰鸣,眼前江水滔滔恍如天河倾倒坠入百丈悬崖,又似巨壶沸腾掀起万丈浓烟,旭阳斜照,万里无云,赤水烟波更似旱天惊雷。
他缓步走回关内,壶口关已经废弃几十年,近年来被附近百姓当作储藏粮食的粮仓,寒冬来临之际还会在其中取暖过冬,为了防止野兽袭击,城墙保存的还算完整,他命余繇带人将周围修葺了一番,又布置了几处暗藏的机关。
城墙由巨石夯成,高达五丈,也不知当年古韩国耗费了多少人力才修建成功,好在城墙虽高,但只有数丈之宽,今天日落之前应该能够完工。
只是城门风吹日晒已破旧不堪,云珧只能派人从远处山上砍伐树木临时加固。
城门往后两百步乃是一座内城,城基高出地面两丈,下方地基由巨石堆成,与城墙相对的两侧还有两座石塔,塔高约有七八丈之高,极为雄伟。
石塔两侧连着陡峭岩壁,常人除非cha上翅膀,否则绝对无法从两侧山壁潜入内城。
此时已经临近寒冬,城内还住着一些百姓,云珧将事情据实相告,是留是走由他们自行决定。
安排完诸多事宜,云珧再次走到关口城墙之上,西斜的太阳隐入刚刚升起的乌云之中,李元所率领的百姓已经陆续入住城中,壶口要塞当年便是屯兵、储藏所用,这些百姓不过两三千人,兵舍虽然破旧,住下绝对绰绰有余。
等百姓安顿好后,云珧又挑选出一些ji,ng壮的汉子参与修葺城防之事,再安排妇女为众人烧火煮饭,众人心知翟戎不久便会进犯,齐心合力,效率倒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等过了未时,众人用过午饭,云珧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烦躁,屏山渡距此一路平坦,骑马只需一个时辰,按理来说韩弋应该回来了才对。
他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万里黄沙滚滚,赤水惊涛阵阵,哪有一点韩弋的影子。
难道途中遭遇了意外?又或者翟戎军情有变?
云珧捏了捏手中的剑柄,他知道韩弋自有分寸,虽然偶尔年轻气盛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偏偏心中的焦躁与忐忑又不禁加强了几分,竟然比自己上阵杀敌还要紧张。
云珧摇了摇头,这种不安的心情让他极其不习惯,也让他怀疑起韩弋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来到韩原本来是想寻找一件祖辈的宝物,在竹苑翻找书籍线索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息梦霞与绛萝盯上,又因贪恋弦乐之事于妙音坊遇见了韩弋,他虽然使手段避开了这位闹事的小侯爷,不想第二天就在竹苑小院内又碰到了他。
那一日清晨,天还微微亮,自己因为昨夜睡得太迟,躺在院中看书的时候竟又眯着了,恍惚之中耳边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睁眼就看到了韩弋站在墙头盯着自己看。
云珧起初吓了一跳,但是转念想到韩弋应该没有认出自己,瞧着他那红脸傻笑的样子,云珧莫名的想和他说会话,于是便邀韩弋下来一叙。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韩弋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接着便迈着一双长腿从墙上翻身而下,为了显摆自己的轻功,落地的时候甚至没有惊动一片树叶。
然后韩弋便问了自己的名字,并胡诌了一句歪诗来夸他长得好看。
想到这,云珧轻轻的笑了笑,周围敬畏他的人很多,忌惮他的人更多,偏偏就没有这种花心思讨好他的人。
他起初有些不高兴,但一见韩弋赔礼道歉时无措的模样,顿时便有些不忍责怪,他当时确实对韩弋生出了点妄想,心头平添了几分羞涩,又想到韩弋不到弱冠之年,自己却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一时心中又无比失落。
恰巧这时候苏廉回来了,苏廉是他母亲留下来的家臣,虽年纪比他大些却是他的晚辈,他从小苏廉便陪在身边,因此苏廉看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竹苑小楼内十分紧张。
苏廉极其不客气的撵人,韩弋只是留下了他的名字就要离开,他心中有些失望,但也不会为了个刚刚认识的人与苏廉计较,可这时朱博找了过来,并说韩弋是邯郸来的赵公子。
他当时差点笑出声,然后不顾苏廉的反对将韩弋留了下来。
那一日他与韩弋相谈甚欢,韩弋也凭着点小聪明将他的身份套了出来,云珧望着头顶的青空,他是故意泄露身份的,为的是让韩小侯爷有借口继续来找自己。
临走之际他送了孟庆两坛梅子酒,并告诉苏廉自己只是为了结交北晋韩氏,着梅子酒是他用洛山青梅配合五种药材酿制而成,有固本培元的效用,是他能喝的为数不多的几种酒水,这酒韩弋的母亲正好适合,他也是借孟庆的手送给了令狐雩。
韩弋刚走,苏廉就被突然来袭的刺客引走,他不禁对韩弋的来意有了几分怀疑,直到晚上看到韩弋带着大包小包来帮自己抵御毒虫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他借着品茶提醒韩弋不要搅合到这些事情中来。
韩弋没有领情,反而帮自己解决了那些毒虫,其实那些蚕尸蟞根本奈何不了他,但是看着小侯爷卖力的样子他心中生出了久违的暖意,于是他将能告诉韩弋的事情都说了。
只是韩弋听到他年纪的时候的表情让他心情低落了许久,两人之间相差的并非只有身份,还有十四年的光y。
云珧又看了眼远方,韩弋带去的人马还是没有回来,想起那天韩弋走后,他立刻动身赶到了古韩侯墓,一路上他既期待又懊恼,他不想韩弋卷入接下来的事情,偏偏韩弋找到了地方。
墓中韩弋拼死将绛萝重伤,当时他吓了一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不然又怎么会让那假装成猎户的翟戎探子遛了。
后来韩弋的一席话让他有些吃惊,不过他全当是韩弋血气方刚,少年意气之言罢了,直到今天看见韩弋只带了二十人便敢挑衅翟戎的千人前锋,这才知道这位小侯爷是真的个敢说敢做之人。
于是他拿出了早就计划好的方案,云珧向来最自己的谋略极有信心,但今天却比平时多出了一丝焦虑,而这焦虑来自韩弋。
韩弋爽朗的笑容浮现在云珧眼中,云珧不可否认他对韩弋上心了,他不想让韩弋受伤,他不想让韩弋出事,他不想让韩弋失望,太多太多的不想让他变得一点都不像以前的自己。
夕阳已经逐渐落入赤江之中,轰鸣的波涛声带上了一丝苍凉,地平线腾起马蹄掀开的黄尘。
云珧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他急忙向后扬手,示意城中众人准备迎接归来的小侯爷。
他匆忙从城墙下去,五百赤甲铁骑相继入城,他的眼光在每一个骑士身上扫过,却见有些人的马背上还骑着些十三四岁的小孩,云珧微微一晒,想必是路上碰到的百姓,韩弋大发善心,他细细往后看去,直到看到乌霄驮着两人缓步走入城中。
一种难言的惊慌涌上心头,云珧一把拉住赤练铁骑的队长,“小侯爷呢?”
那队长一怔,翻身下马跪倒地上。
云珧心中一颤。
就听那队长说道:“小侯爷让我们先行撤退,他一人引追兵去了。”
☆、第三十一章
屏山渡外旌旗飞扬,刀戈如林,乌云密布,一行千人身骑黑马衣着黑羽将营门团团围住。
翟戎乃大周皇朝北疆最强大的一支蛮族,与鬼方同为中原诸国的心腹大患,此次翟戎发兵南下,除了留下白狼等部留守圣山虞衍,金雕族长则亲自率其余部落蛮兵共计十二万南下。
其中夜枭部以鬼面枭为图腾,此次派出两万余人组建的黑羽军跟随金雕族长,虽然没有参与攻打长陵关,但其战力却是翟戎三十六部中除赤虎、白狼、金雕外最强大的一只。
黑羽军以骑兵为主,尤其是族长身边的黑羽千骑,虽然只有千人,但每一位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实力不弱于太子重俊的赤练铁骑。
黑羽千骑的队长名为黑齿百治,韩弋带赤练铁骑攻入屏山渡之时,他随夜枭部族长率领两万黑羽军已经走出数十里,忽然身后浓烟随风吹来,接着又有轻骑来报屏山渡受到攻击。
屏山渡中存放着翟戎大半粮草辎重,黑齿百治随即请令带领黑羽千骑先回屏山渡救援,夜枭部族长随后便到。
于是,韩弋刚从夜枭部中军大帐逃出便迎头撞上了这位黑齿百治。
黑齿百治有着蛮族特有的高壮身材,体型比韩弋足足宽了一倍,身下一匹纯黑战马,气势远非寻常翟戎可比。
韩弋将手中的布袋往身后藏了藏,冲着面前的黑羽千骑咧嘴一笑,再傻都能看出来这杀气腾腾的千骑绝非他之前碰到的前锋可比。
“这屏山渡的火是你放的?”
韩弋微微一愣,翟戎与中原诸国的语言差异极大,会说中原语言的蛮族更是少之又少,即便韩原城中也极为少见,这如r_ou_山般的蛮人却说的极为流畅。
韩弋将布袋别在身后,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是你大爷我还能是谁呢?”
黑齿百治眯了眯眼,狞笑道:“是你就好。”就见他从背后拿出一根八尺长得铁棍对着韩弋砸来,铁棍上面凹凸不平满是血污。
韩弋从未见过这样爽快的人,居然连场面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急忙摇手道:“慢着!慢着!”
黑齿百治浓眉一扭,就听韩弋接着说道:“你难道以为这么大的火是我一个人放的?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又或者问我其他的同伙在哪?”
黑齿百治怔了怔,屏山渡的粮草损失不小,族长问责,的确要有人承担,便粗声问道:“那你说你是谁?你的同伙呢?”
韩弋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姓巴,就是那个巴国的‘巴’字,不过想来你也不知道什么巴国,锅巴你总听说过吧,就是锅底烧焦了的那层米饭,那就叫锅巴,而我在家中排行老八,周围的邻居都叫我八爷,但你就不用了,你直接叫我巴八便好。”
黑齿百治虽然通晓中原语言,但是却听不出韩弋口中的意思,他管韩弋叫什么,听他啰啰嗦嗦说了老长一堆,最后也只听明白眼前的小子叫做巴八,心中不耐道:“巴八,你是何人派来的,其他人在哪?”
韩弋捂嘴将笑憋了回去,一脸天真的说道:“我当然是我爸爸派来的,而其他的人……”他见黑齿百治未曾发现他话中的意思接着又道,“其他的人自然早就遛了。”
韩弋说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黑齿百治再傻也听出来韩弋在戏弄他,面露狰狞,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那血迹斑斑的铁棍对准了韩弋当头砸下。
韩弋只觉得头顶狂风猎猎,急忙足尖一点,向后退了两丈躲到营门之后,就听轰的一声,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已被黑齿百治砸出一个深坑。
他看的不禁咋舌,这蛮子的力道极大,配上那重达百斤的铁棍更是有万钧之力。
黑齿百治一击不成,甩起铁棍再次扑上,他当头抡了一个半圆,就听到周围棍风呼啸而下,韩弋面前的的营寨大门好似纸糊的一般被他扫断。
“你慢点!慢点!”韩弋一边躲闪一边叫道,“你们翟戎就只会仗势欺人吗?我听闻你们翟戎部落向来尊敬勇士,难道这所谓的勇士便是将人堵在自己门口,又叫上成千上万的人给自己打气吗?”
黑齿百治挥出几棍都被韩弋轻易躲开,心道这小子并不简单,听他喋喋不休,心中烦躁,当即怒道:“巴八,你休要废话,快与我一决胜负!”
韩弋喜道:“如果我胜了你就放我走?”
黑齿百治哈哈一笑,“如果你赢了,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说罢右手出拳打向韩弋胸口。
韩弋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蛮子摆了一道,见他右手攻来,心中想试一试这人的深浅,随即以韩氏掌法迎了上去。
两人双手交击,黑齿百治往后退了一步,而韩弋只觉一股巨力从掌心传来,接着手臂一阵剧痛,往后飞退了两丈。
韩弋暗骂一声,“这蛮子力道当真了得,如非必要不可硬拼。”
黑齿百治自持神力盖世,从未在力气上遇到对手,翟戎三十六部之中,唯有他两位兄弟的功力能与他一较长短,今天却被眼前的小子震退了一步,心中惊骇异常。
韩弋揉了揉手臂,大叫一声,“再来!”说罢挥掌再次攻上,他掌法凌厉,用的更是硬碰硬的招数,掌风卷起无数落叶,铺天盖地而下。
黑齿百治岂会示弱,虬须怒张,斗大的拳头砸了过去。
就当两人拳掌即将撞到一起之时,韩弋左手嗖的从腰间抽出宝石软鞭,鞭梢如闪电般s,he出将黑齿百治手中的铁棍捆住一扯,接着双腿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一只飞鹰一般从黑齿百治头顶越过。
黑齿百治拳力打到空出,人随之前倾,回头就见到韩弋落入了黑羽千骑之中,接着人群中传出几声惨叫,过了半响就听有人喊道。
“他抢了马往南面跑了!”
黑齿百治大怒,正要追击,忽地屏山渡营中跑出一人,这人乃是中军帐中的看守,见到黑齿百治脸色大变,凑上前去在黑齿百治耳边低语了一番。
黑齿百治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向着外面的黑羽千骑吼道:“给我追!一定要抓活的!”
说罢,翻身上了马,追着韩弋的身影而去。
韩弋一路狂笑,带着追兵往后河沟跑去,这里岔道极多,如非本地土著极易迷失方向。
韩弋带着黑齿百治等人在后河沟绕了半天,这才甩开他们往壶口关跑去,壶口关距离后河沟不到百里,黑齿百治紧追不舍,千人千骑如黑云一般蜂拥而至。
眼见黑羽千骑勇猛绝伦,韩弋心中不禁打起鼓来,不知云珧是否已经安排妥当,这些蛮子只有千人,但实力却出乎了他的预料,尤其是蛮兵头子,臂力惊人,实力绝不在他之下。
壶口关大门半掩,韩弋策马直入,等过了城门却见广场内空无一人,他趋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喊道。
“云兄,我回来啦!”
韩弋扬声叫了几次见没人回应,不禁急道:“我将敌军带会来了,快点将城门关上!”
他心中纳闷,骑马上到内城高台之上,张眼一望,壶口关中哪有半个人影,急忖道:“难道云珧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韩弋转头在城内看了一看,城门与城墙全都被人修葺过一遍,只是城内地上全是杂料,混乱不堪,一点都不像交战过的样子,反而像是事情做了一半弃城而去。
他的心头往下一沉,蓦地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开门声,云珧慢慢的从内城中央的要塞中走了出来。
“云兄!”韩弋大喜,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云珧面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其他的人呢?”
云珧神情淡漠,便走便道:“小侯爷这会倒是想起我了,之前我吩咐过你一定不要鲁莽行事,偷偷烧毁粮草后沿途将敌军引来便可,敌军营中危险万分,小侯爷怎么能独自留下。”
韩弋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不是为了救人嘛。”云珧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冲动行事,偏偏看到那些俘虏他的心立刻就软了下来,没想到惹得云珧这般生气。
云珧一声不吭,往前走到内城高台上,眼睛遥遥望向远方。
韩弋急忙跟了上去,急道:“云兄,我们还是先把城门关上吧,那些翟戎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云珧冷声道:“来就来吧,小侯爷不怕死,我又怕什么?”
韩弋微微一怔,瞧云珧样子像是在与自己赌气,他心中又急又喜,低声问道:“云兄这是在担心我?”
云珧淡然一笑,“我当然担心,小侯爷乃是韩氏世子,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们如何给韩侯交代。”
云珧所说合情合理,但听在韩弋耳中而只觉得无比失望,原来云珧的担心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心口好似被人拧住,只觉得说不出的烦闷与酸楚。
就在这时,忽地城外传来无数的马鸣声,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城门已经被黑齿百治撞开,一行千人黑衣黑马满面煞气,如黑色潮水般闯入了壶口关内。
☆、第三十二章
云珧挑了挑眉,奇道:“这是夜枭部的黑羽千骑,小侯爷干了什么?竟将他们全都引来了。”
韩弋听见云珧发问,语气已经与之前的冷淡大不相同,心中一喜,从背后拿出个布包,“云兄,你看。”
韩弋打开布包,里面装着两只秃毛的怪鸟,四只黄橙橙的大眼睛瞪得浑圆,嘴巴脚全都被绳子绑了起来,身上原本乌黑亮丽的羽毛也都东缺一块西秃一片,样子又惨又可笑。
云珧不禁乐道:“这两只秃毛鸟不会是夜枭部的鬼面枭吧。”
韩弋哈哈大笑,“正是!”
原来他返回屏山渡后,避开守卫直奔中军大帐,本来是想偷拿翟戎的机要物件,此时营中乱作一团,守军大都往江边挑水救火,韩弋轻易潜入了进去,等到了中军大帐外一看,刚刚偷袭他们的那两只鬼面枭正好落在帐外的大旗上。
那旗上装有两根横木,想来是供着两只怪鸟休息之用,他知道翟戎部落以禽兽为部落图腾,夜枭部更是将这鬼面枭奉若神明,他当下从箭囊中取出两支箭矢,又将顶端的箭镞取下,双箭齐发s,he向那两只鬼面枭。
鬼面枭极为机警,韩弋双箭s,he出后猛地察觉不对,向着韩弋的方向看了一眼猛地往外飞去,好在它们逃跑的时机差了两分,被韩弋的箭矢s,he中翅膀,箭头无簇,鬼面枭翅膀受伤不浅,摇摇晃晃的往营内的火堆中落去。
韩弋拿它们有用,自然不能见它们烧死,急忙飞身上前将这两只怪鸟救了出来,此时北风呼啸,营内火势转大,韩弋耽误了些功夫,救出来的时候又用力过猛,拔掉了不少鸟羽毛,于是这两只夜枭部的图腾神兽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韩弋抓着鬼面枭便往外逃,不想还是撞到夜枭部守卫,那些守卫见到韩弋手里攥着的鬼面枭都和打了ji血一样,前仆后继的追杀韩弋,韩弋双拳难敌四手,还在那些人怕伤到鬼面枭,始终没用弓箭反击,他只好边战边退被直到溜出屏山渡大营,这才碰到了黑齿百治。
黑齿百治得知鬼面枭在他手中,一路紧追不舍,此时见到两只鬼面枭模样虽然凄惨但好还歹算活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他举起手中的铁棍对着韩弋大吼道:“巴八!快把我们的神鸟交出来!”
爸爸?云珧一怔,一旁的韩弋早就笑开了花。他旋即一想便猜到韩弋所为,讪笑了声道:“小侯爷哪找这么个又老又丑的儿子,换了我可高兴不起来。”
韩弋脸色一僵,再也笑不下去了,黑齿百治的年纪当他爷爷都够了,而且长相黑丑无比,歪鼻子裂嘴极其难看,要是将来他生了个这样的儿子的确不是什么值得高兴地事情。
云珧说话声音虽小,随着风声传出,被黑齿百治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一直被韩弋戏耍,他面露狰狞,暴喝一声,身后的黑羽千骑分为两路冲向内城两侧通道。
这些蛮族骑兵骁勇无比,战马奔腾,狂风四起,眨眼间已经跃上内城石阶。
韩弋大惊,此时内城之中只有云珧与他二人,身后又无退路,这些黑羽蛮兵骑阵已成,战马之间毫无缝隙,被他们冲撞一次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就见石阶两旁的草堆之中跳出两队赤膊大汉,数人抬着一个大木桩向下砸去,这些木桩半人多高,数个一起滚下当即便将石阶占满,黑羽千骑被这些木桩砸个正着,血r_ou_之躯那里比得了这些实心木桩,一时间人仰马翻,为首的十数人被砸的血r_ou_模糊,
其余骑兵速度不减,全都撞到一起,又是死伤一片,他们阵势一乱,全都被堵在了石阶下面。
忽然空中响起声声战号,声音回旋,在这内城之中显得尤其嘹亮,埋伏在四周的人马全都跳了出来,余繇带着数百人出现在内城高台之上,韩弋带来的那一百人则站在外面八丈宽的壶口关城墙上。
只见他们人人手持长弓,无数利箭如雨激s,he,瞬间将下方的黑羽骑兵吞没。
一波箭雨瞬间带走了几十个黑羽千骑,黑齿百治大惊失色,内城通道被木桩堵住,想要清理干净费时费力,想要杀入内城不知要折损多少黑羽千骑,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千锤百炼的夜枭部勇士,死一个都是部落的损失。
他虎目怒张,此时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埋伏,为了减少损伤,当即狂吼一声,竟带着人向城门口撤去,
“不能让他们跑了!”
韩弋说完看向云珧,只见他嘴角带笑,眼睁睁的看着黑齿百治带人冲到了城门之下,竟然丝毫不做阻拦,片刻间便有数十人冲出了壶口关。
就在这时城门外一阵巨响,韩弋抬眼一看,壶口关的城墙上的人将一个个木桶从城墙上丢下,瞬间将城门挡住,这些木桶从五丈多高的高空坠落瞬间破裂,一股明晃晃的液体从桶内流出。
“那是火油?”韩弋惊道。
云珧微微点头,接着就见一支火箭s,he入油桶之内,油桶轰然迸裂,火蛇乱舞,爆炸之声震耳欲聋,刚刚冲入城门的黑羽千骑被炸的粉身碎骨,爆炸掀起的热浪将周围的敌军掀翻在地。
群马受惊狂叫不止,冲到城门的黑羽千骑毫无防备,与接踵而至的人撞到一起,一时间城内敌军挤作一团,一波一波的箭矢集中飞s,he过来,黑羽千骑顿时损失惨重。
与此同时,城外传来战马奔腾之声,五百赤练铁骑闻风而来,他们势如闪电,狂风扫落叶般将刚刚逃出壶口关的黑羽千骑尽数斩于马下,五百人并未冲入关内,而是在外摆好阵势,只等黑羽千骑前来送死。
赤练铁骑赤甲银枪,威风凛凛,黑齿百治心中一凛,这才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些中原人,眼见城门被他们堵住,他心中既忿怒又慌乱,转头看见到韩弋、云珧两人站在内城高台上,心中怒火直烧,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给我冲上去杀了那两个滚蛋!”
他怒吼一声,却发现周围无一人响应,转头向四周看去,发现黑羽千骑已经死伤大半,剩余的人也慌作一团,城外的赤练铁骑见后立即冲入城内,内城的韩军也从高台跃下,两只队伍一前一后夹击过来。
尤其是内城带头的那壮汉,身穿铜甲,高大威猛,一身的本事不在黑齿百治之下,片刻之间黑羽千骑已有十数人死在他的长刀之下。
黑齿百治双目赤红,他此生从未吃过这样的大亏,提起铁棍冲着余繇而去,两人短兵相交斗的不分上下。
韩弋望着城下的战局,黑羽千骑早就毫无阵型可言,被云珧指挥的众人围成一团堵内城广场的角落,一千人马如今只剩下两三百残兵败将。
“小畜生!”
忽然下方传来一声咆哮,一根八尺长的铁棍破开层层包围冲着两人所在的位置飞来,铁棍来势凶猛,一出手便砸死数人。
韩弋手心中一凛,急忙将软鞭一抛,宝石软鞭力道极巧,将铁棍卷中一扯,铁棍去势一歪,从两人身边划过砸入石墙之中,八尺长的铁棍竟没入石墙一半有余。
韩弋微微心惊,抬头一看,就见黑齿百治那高壮的身影已经跃到城墙之上,原来黑齿百治见大势已去,居然夺路而逃。
云珧大喝一声:“这人留不得!”
韩弋转头看了云珧一眼,点了点头,从容拿出背后的长弓,百斤大弓瞬间拉满,一根利箭破空s,he出。
箭如闪电,带起一抹寒光,虽相距百步,依然准确无比的s,he向黑齿百治胸口,只见那蛮汉身形一扭粗壮无比的手臂猛地探出,竟然将韩弋的箭矢抓在手中,他回头冷冷的望了韩弋一眼,将手中的箭矢折成两段,双手横飞将短箭cha入守在城墙上的两名汉子脖子中。
那两名汉子脖颈上的鲜血狂喷,周围的人吓得向四周退去,黑齿百治回头冷笑一声,随即纵身跳到了城墙之外。
韩弋从未被人徒手抓住s,he出的箭矢,虽说两人相距甚远,箭矢力道已弱,但黑齿百治这一手本事当真了得。
韩弋将长弓放下,赞叹道:“这人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云珧叹了口气,“是啊,只怕将是我们守城的一大祸害。”
此时下方大局已定,黑羽千骑已成历史,鲜红的血液将内城的广场染成红色,韩弋心中有些不忍,抬头望向天空,夕阳已经落入赤江之中,城中的火焰越烧越旺,飘散的火星逐渐升腾,被狂风一吹消散在无边的苍穹之下,耳边飞来壶口峡江水的涛声与呼啸的风声。
蓦地头顶一个白点轻轻摇落,竟是一朵小小的雪花,紧接着无数的雪点被狂风带到壶口关中,亿万雪花随风洒落,在烈火的照耀下好似片片赤红的花瓣。
韩弋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他转头望向云珧,只见他已经闭上双眼,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这场雪终于来了。”
☆、第三十三章
天色方明,下了一夜的大雪渐渐变小,朝阳的光辉下点点雪沫随风飘散。
韩弋从内城中缓步走出,昨天的战场已经收拾出来,满地的血污被白雪覆盖,看不出一丝血腥。
城墙上的将士正提着水桶将井水倾倒下去,潺潺的水流顺着墙体流下,不到片刻便凝结成冰,将城墙上的破裂之处堵住。
城中的村妇已经开始烧水做饭,腾起的炊烟给这壶口关添上了一抹人气。
韩弋顺着城外的大道一路走到壶口峡,赤江两岸的悬崖被翻腾而起的江水冲击,翻起层叠白浪,一个消瘦的人影独自站在崖边眺望远方。
韩弋走了过去,轻声说道:“云兄休息的怎样?”
云珧转过头望向韩弋,旭阳照在韩弋的脸上,给这挺拔少年的脸颊镀上了一层金红。
“昨日折腾了一天,晚上倒是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都快亮了。”
云珧的声音极淡,在这轰隆的江水声中显得极其细小,但韩弋却一字不差的听清了。
“我倒是没有睡好,那木板床实在是太硬了。”韩弋笑着走到云珧身边,“还未到采桑津的时候云兄便邀我来看这壶口峡奇景,不想北疆的战事未歇,我们倒是先来了这。”
云珧道:“是啊,可惜来此并非游玩。”
韩弋见云珧语气中带着一份怅然,又想到昨天自己所作所为惹了云珧生气,歉声说道:“昨天是我冒失了,云兄不生我的气了?”
“我哪有生……”云珧正要否定,眼光却扫到韩弋饱含歉意的眼神,心中一软,笑着说道,“不生气了。”
韩弋见云珧恢复了笑容,心中喜不自胜,指着壶口峡的一侧说道:“云兄你看哪里!”
云珧抬眼望去,韩弋所指的地方乃是一处岩壁,坚硬的岩石上不知被何物开凿出一条狭长石沟,石沟一路向外延伸,一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
“那叫大禹龙槽。”
韩弋大声叫道,他的声音清亮,透过的水声传到云珧耳中。
“传说禹王当年治水之时,得应龙相助,在这壶口峡劈出了一道石槽,用来疏通洪水,这石槽从北到南长有十里。”
云珧赞道:“当真壮观的很啊!我们往前走走吧。”
两人沿着石槽又往前走了一会来到一处悬台上,此处岩石向前凸起,半边都悬在赤江之上,下面便是奔腾不息的江水。
韩弋望着云珧清隽的侧脸,寒冷的江风使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被风吹起的根根青丝与飞旋头带纠缠在了一起,洁白的衣衫勾勒出他傲人的风骨。
“这里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云珧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投向赤江的尽头,那里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大江横贯其间,透着一股来自远古洪荒的苍凉。
“我多看会,以后怕是没机会再来了。”
韩弋从云珧的话中听出一股无奈,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感伤,他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云兄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吗?”
云珧怔了怔,清亮的眼眸看向韩弋。
韩弋笑道:“云兄可是答应了我,要与我一同游历这万里赤江的。”
云珧嘴角泛上一丝微笑,眼神中多出了一分别样的情绪。
“与小侯爷的约定在下怎敢忘了,到时候我们便从采桑津开始,沿着赤江一路向南,先去少梁,再游崤山,等途径南阳的时候我们还可沿着洛水而下,到洛城呆上几日。”
“好!”韩弋朗声说道,“云兄可是洛城人,到时候可要带着我这乡巴佬见识一下这天子二都的气派。”
云珧无奈的笑了笑,“洛城可比不上你们北晋的国都绛城气派,但如果说起恢宏与气势,倒可去天子所在的万象城一看。”
“都去!都去!”韩弋大笑,“到时候我们还要去钟虞、正泽、少卫、东齐,云兄要是愿意,等回到韩原我们再沿江北上,游历关外风光。”
云珧嗤笑一声,“那样没有两年时间可跑不下来。”
韩弋道:“哪有什么要紧的,不过是两年而已。”就算是十年、二十年,能与你呆在一起又有何妨。
云珧笑的眼睛的眯了起来,两年对于韩弋是不长,但是对他来说并非如此,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对他都极为重要,两人间的诺言真的能够实现吗?云珧轻轻咳嗽了两声,将心头那股失望压了下去。
“你怎么了?受凉了吗?”韩弋急忙握住云珧的双手,手下的皮肤冰的可怕。
韩弋一惊,云珧苍白的脸与皮肤似乎透着一股寒冷的气息,他忙脱下外衣罩在云珧的身上,“云兄,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忽地想起苏廉常说云珧身体不好,不禁暗骂自己糊涂,居然一直没将这当回事。
“这里风大,小侯爷还是自己穿着吧。”
云珧说完便想将衣服还给韩弋,不想韩弋伸手按在他的肩上,他手指碰到韩弋的皮肤,双手微微一颤,慌忙抬了起来。
“我体壮如牛,这点风奈何不了我,倒是云兄脸色苍白,早晨天气寒冷,江边风又大,怎能到这里来。”韩弋说着将云珧拉回岸边,悉心的给他披好外衣,“也不知云兄生的什么病,体温居然比常人低了这么多,也是我粗心大意,等回了韩原我一定找名医为你调理。”
云珧感觉手指上还残留着韩弋的体温,他握了握拳,犹豫了片刻叹息道:“小侯爷不用c,ao心了,我这病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这辈子是治不好了,不过平日和常人无异,就是有些怕冷罢了。”
他不等韩弋继续追问,又开口道:“昨夜那场风雪可真大,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天地都变成了白色,唯有这壶口峡的江水依旧。”
韩弋顺着云珧的眼光望去,江中浪花飞jian,两岸却一片雪白,似乎这皓白洁净的大地被一刀断开,“韩原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还是十年之前。”
云珧用手指着赤江说道:“小侯爷可曾想过,无论风雪有多大,为何万里赤江从不结冰。”
韩弋凝视着滔滔不绝的江水,想了一会这才说道:“赤江之水奔腾不息,应当是这水在运动,赤江便不会冻结。”
“我们每个人都如这雪花一样,无论掀起多大的风雪,永远的无法阻止水向东流。”云珧抬头望向韩弋,眼前的少年俊目朗朗,今日一战后不知能否再与他这样交心,想到这里心中莫名的失落,“小侯爷可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云兄请说。”
云珧正色道:“翟戎的大军今天便会抵达壶口关,无论这一战是胜是败,小侯爷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韩弋未想到这样的关头云珧会说出此话,他们一千多人守卫壶口关,怎么能让他事先想好退路,旋即又想到昨天云珧所言,虽然知道云珧一片好心,但还是有些郁结,赌气道:“云兄还是担心不好与我父亲交代吗?”
云珧摇了摇头,反问道:“小侯爷觉得我们昨天那一战赢得漂不漂亮?”
“漂亮!”韩弋断然道,那一千人的黑羽千骑与他们实力相当,能够轻易击败云珧功不可没,“当然漂亮了,多亏了云兄的计谋,我们可歼灭了夜枭部最强的黑羽千骑。”
云珧问道:“那与今天所要面对的敌人来比,这些黑羽千骑如何?”
韩弋怔了怔,黑羽千骑虽说能以一敌十,但今天所面对的却是两万人马,昨日的法子无法再用,他低声说道:“自然比不上了。”
云珧又问道:“那与整个翟戎大军呢?”
韩弋如实说道:“不能同日而语。”
“黑羽千骑放在夜枭部算是厉害的,但放在翟戎大军中却只是一般,又何况是放在整个天下。”云珧挥手指向眼前的大江,“小侯爷身为韩氏世子,身份又远远高过统辖万人的将军,将来的战场好比这万里赤江,岂能困死在这小小的壶口峡中呢?”
韩弋肃然道:“大家都是因为我才留在壶口关,我又怎能未战先怯呢?”他知道云珧所言是告诫自己,作为韩氏世子统领的是千里韩原,目光不能放在区区一城一关之上,他心知此言有理,偏偏这些却与他的性子违拗。
云珧道:“昨日一战我们虽然尽歼了黑羽千骑,但我们也损伤了一百余人,这次与夜枭部交战只需拖住这两万人一天一夜,并非要与他们拼命,在我看来,小侯爷的性命可比那两万蛮夷要重要的多。”
云珧说着望向韩弋的眼睛,轻轻的说道:“毕竟,小侯爷可是答应过我将来要一同游历万里赤江的。”
韩弋被云珧说的胸口一颤,心脏不禁狂跳起来,他猛的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我自当保住性命与云兄一同游历万里赤江。”
☆、第三十四章
碧空万里,壶口关外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皓白,唯有赤色大江划开两岸,江水两岸岩壁峭立,百丈宽的江面上水流缓缓而过,直到壶口峡口,水面忽地收紧,百丈河道只余十之一二。
万顷江水在此处汇聚,从十丈高的陡崖上倾注而泻,水底巨浪翻卷,气雾腾空,衍化出七彩虹光。
绵延起伏的山脉与峡口相对,一座古老的关隘竖立于群山之间,高大的城墙被冰凌覆盖,在骄阳的照s,he下散发出耀眼的炫光。
韩弋与云珧二人站在壶口关头,与之相对的是逐渐成型的翟戎大军。
正如云珧所料,昨夜黑齿百治率领的黑羽千骑全军覆灭,今天夜枭部族长调转马头,将这两万大军集齐在壶口关外。
一层层身披黑羽的夜枭部战士在雪地中尤其突兀,两万余人已将壶口关围了三层,竖起的千万弯刀与长戟让关内众人不寒而栗。
一骑黑马从翟戎军中跃出,就见一盛装蛮人独自来到关下,冲着城内大吼了数声,y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怒火与戾气。
韩弋侧头问道:“这家伙在说什么?”这蛮人黑面白齿,脸上画有奇异的纹路,看来在夜枭部身份不低。
这翟戎极其傲慢,并未用中原的语言,单从其语气中可听出浓烈的杀气。
余繇笑道:“这些蛮子让我们引颈就戮,不然就给我们好瞧的。”
“那我先送点好瞧的东西给他。”韩弋哈哈一笑,示意后面的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挂在墙头。
那是两只奄奄一息的鬼面枭,原本没剩下多少的黑毛全都给韩弋拔了个ji,ng光,两颗又大又圆的脑袋看上去特别凄惨。
下面那蛮人见后大怒,破口骂了几声,韩弋虽然听不懂,一想不能输了阵势,带着身后上百人一起骂了回去。
那蛮人一张嘴哪说的过这么多人,气的转过头往回跑去,走到半路被韩弋一箭s,he掉了头盔,顿时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
韩弋等人哈哈大笑,那蛮人连滚带爬跑回阵中,方甫站起身便抽出腰上的弯刀向着关内一挥,翟戎的战阵缓缓打开,两匹黑马拖着一架木车来到壶口关下。
余繇惊疑道:“他们要干什么?”
就见马车上跳下两人,冲着关内一阵叫嚣,接着将那木车掀翻在地,无数颗人头滚落出来,人头血迹未干,将地上的白雪染红,看在众人眼中分外刺眼。
云珧眉头一蹙,沉声说道:“那是原本躲在壶口关内过冬的百姓,这些蛮子居然把他们全都杀了。”
昨日云珧到了壶口关,关内曾有两百多附近的百姓藏身,他将事情相告之后,这些百姓要么选择躲到山中避祸,要么往采桑津逃去,没想到夜枭部为报黑羽千骑之仇,连夜派人追杀,将这两百多人全都砍掉脑袋。
韩弋怒不可遏,“你们屠杀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本事!”他大喝一声,抽出弓箭就想将下面的两人杀死。
云珧伸手拦住韩弋,“稍安勿躁,这两人无关紧要,杀了也没用,这些蛮子现在不清楚我们的深浅,一时不敢攻击,我们不便轻易出手。”
韩弋怒道:“那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蛮夷耀武扬威?”
“小侯爷不用着急,迟早要这些蛮子血债血偿。”余繇沉声道,“他们用无辜百姓的鲜血引起我们的忿怒,便是想激我们出城迎战,我们人数比他们少了二十倍,只要开打不出片刻就会露馅。”
云珧道:“我们的目的是拖住这些蛮兵,以便公孙太子能先击退来自长陵关的敌军。”
李元躲在城墙后面从缝隙往外偷看,听到云珧的话回头问道:“太子……太子能击退长陵关的敌军吗?”
云珧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之前我还不能确定,但昨夜大雪连天,公孙太子定能击败敌军。”
李元虽说有军职在身,但到前线还是第一次,偏偏这回还是以少对多,双方实力差距了二十倍,心中一直忐忑万分,他也弄不明白这雪与战事有何关联,见云珧说的笃定,当下也稍微安定了一点。
下方那两个蛮兵掀翻了马车就急忙逃了回去,翟戎阵中爆发出一阵轰鸣,接着一面面战鼓竖起,雷鸣般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时间壶口关中,鼓声震天,峭壁上的积雪被震的簌簌落下,金戈之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李元向关内望去,关内百姓全都龟缩道要塞石室中去,内城广场上弥漫着一种萧杀的气息,数百将士秣马厉兵,直等这那些翟戎攻城。
他原本就悬着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那一声声战鼓就好似催眠的音符,每敲一下都似乎撞在他的心坎上。
李元畏畏缩缩的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哑声说道:“他们……他们这是要攻城了吗?”
眼前自己带来的人如此窝囊,韩弋一把抓住李元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笑骂道:“你有点出息,还没打就吓成这个样子,等下真打起来,只怕将翟戎的脑袋放在你面前,你都吓得手软砍不下去。
城上的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云珧也跟着笑着摇了摇头,“李大人,等一下开战,你随我往内城指挥吧。”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危便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李元哭丧着脸点了点头,他并非全是怕死,更怕自己死后家中无人照料,要是早知道偷挖韩侯墓x,ue会有这下场,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徐籍。
此时已近午时,暖阳当空,阳光直s,he在雪地之上,白色的反光晃得李元一阵眼花。
余繇沉声道:“大家别一直盯着雪地看,翟戎不会多等,只怕不久之后便会攻城,云公子和小侯爷还是先下去吧。”
翟戎一向选春、秋两季入侵,夏、冬二季蛰伏,一来天气温度适宜,二来他们食物短缺,需要在春、秋在中原掠夺粮食,此番如非中原有变,他们绝对不会出兵,这也是为何长陵关没有留守太多军队的原因。
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年风雪比往年来早了半个月,翟戎不得不迫于压力冒险挺进。
壶口关地势险要,又位于壶口群山之中,进军途中可作为休息避寒之所,如放在春、秋天并不紧要,但如今天寒地冻,这赤江要塞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云珧与韩弋从城墙上下来的时候翟戎的战号已然吹响,他回头看了一眼对韩弋说道:“我还有两件事情需要小侯爷做。”
韩弋两人从壶口峡回来之后云珧将防务逐一安排,那一环套着一环的计划听得韩弋目瞪口呆,只是不知要他参与到哪一环上去,此时听到云珧的吩咐,当即提起一旁的银枪。
“李大人!”韩弋将枪头抵在李元的脑袋旁边,“云兄的安危就靠你了,他要是少了根头发。”他说着拍了拍李元的脑袋,“你这脑袋就可以换个地方呆呆了。”
李元虽然胆小,但本事却不差,留在云珧身边还有些用处,就怕这小子临阵脱逃,所以韩弋事先威胁。
李元心中苦叫连连,韩弋这话算是将他的退路给堵死了,他想不拼命都不行了,他抄起腰间的钢刀,严肃道:“小侯爷放心,我一定拼死保护云公子。”
韩弋走了两步回头又看向云珧,他拱手道:“云兄,我韩弋言出必践,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刚满十八的少年郎眉宇间英气勃勃,一身的豪情看得人移不开眼睛,云珧朝他微微颌首,韩弋就好似韩原城一只刚刚起飞的雄鹰,终有一日整个北境的天空将是他的天下。
李元望着韩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风仪玉立的云珧,只觉得这两人间有一份外人无法看透的羁绊,飞扬与内敛的交汇竟分外融洽。
城内的积雪已经扫除,气温依然寒冷,城外的对垒已到了关键时刻,李元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云公子,我们上去吧。”
云珧点了点头,提步走上了内城的台阶,两旁的士兵静默无声,纷纷给他让开道路。
李元原本慌乱的内心被这些士兵们的从容镇定安抚下来,看着眼前清瘦的男子,忍不住将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云公子,我们到底能不能守住壶口关?”
云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缓步走上了搭建好的木台,从这里往外望去,正好可见城外的敌军,两旁是高耸的石塔,塔顶已经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士兵,高台下围守着一百名韩弋带来的壮士,下方的广场中前后站了两排韩军的将士。
“我说过。”云珧静静的开口,声音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战意,“我们的目的是拖住翟戎夜枭部的军队,壶口关能守就守,守不住也要拖住这些蛮夷。不能让他们南下攻打采桑津。”
李元心头一颤,他从云珧的话中听出了一份决绝,还没等他想明白,猛地就听外面的战鼓与号角之声激昂起来,夜枭部的大军已经向着壶口关进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改前面写的几章,后面写的有些慢……
感觉这一卷是不是写的废话有点多,感情线发展的太慢
完全不会写谈情说爱怎么办t t
☆、第三十五章
周天历二年,大周武帝晏驾,其子姬承诵继位,皇叔旦辅国,陶唐国伺机叛乱,攻取赤江以东大片疆土,成帝命皇叔旦灭陶唐,将陶唐之地赐予皇弟子虞。
姬子虞改陶唐国为北晋,并以先祖公孙古姓替代姬姓,改名公孙子虞,其后启以夏政,疆以戎索,开创了北晋百年霸业。
此后三百年间,天下群雄并起,北晋一直屹立于中原诸国之巅,直到周天历三百一十九年,曲阳公孙丞起兵谋反,自封北晋武王,其子公孙诡继位迁都绛城,之后更是屠尽原北晋王室,唯有一支逃入南虢国。
余繇乃是当年北晋王室的旁支后裔,他被公孙诡剥夺了原本的姓氏,留在新都之中服徭役,并给他取名余繇,“余”为多余,“繇”为徭役,余繇不过是个多余的劳役而已。
本以为卑贱至此,北晋王便会放过他,不想公孙诡虽为一带雄主,却肚量狭小,两年前的一场暗杀,几乎要了他的性命,要不是韩侯韩定伯与韩弋恰巧路过,余繇只怕早就命归黄泉。
韩定伯给了他安排了后路,他放弃了昔日祖先的尊贵身份,投身在北晋国北方的战场,每一日都在刀口舔血中渡过,虽然危险,但却踏实。
余繇已经将长陵城当作了自己的家,面对这些屠戮自己家园的蛮夷,他的心中满是汹汹杀意。
翟戎的战号已然吹响,两万敌军已经提起了刀戟,随着令旗一挥,中军的两千黑羽军已经从敌军阵中出列,他们手持弯刀背负长弓,以木盾挡住头顶向着壶口关而来。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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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