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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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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羽 作者:洛芩苌

    正文 第15节

    禁羽 作者:洛芩苌

    第15节

    “快抱过来!”闻言,流羽慌忙向小狼伸出了双臂,将他放在自己的膝头怜爱地摸着,“阿若,你怎么变成狼身了?”

    化为狼身的阿若不会说话,可怜兮兮地向流羽眨巴着眼睛,喉头发出“咕咕”声。牧铮知道他是在告错讨饶,淡淡道:“夏猎那日他累极了,当晚便化作了狼身。等ji,ng力恢复了,便会变回来。”

    小白狼乖巧地叫了一声,在流羽的怀里翻了个身,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

    牧铮见了,不由嗤笑一声:“他倒是会讨好你。”说着,便拉了流羽的手放在阿若的狼肚上面,轻轻揉弄。

    灵羽在一旁看的心痒痒。他眼巴巴地等着流羽摸了个尽兴,又听小白狼的喉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便也伸出手想要摸:“阿若,给灵羽哥哥也摸……哎哟!”

    阿若一骨碌从流羽怀里站了起来,对灵羽呲了呲牙。方知肚腹是狼最柔软而不设防的地方,除了极亲近信赖的人,是绝不会让轻易碰触的。

    灵羽自然不会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但这一幕却唤醒了他遥远的回忆,不由叹道:“看来我是和狼啊狗啊的没有缘分,他们都更喜欢你。”

    流羽知道他在说什么,笑道:“当年小十也是这么咬你的吧?”

    “可不是吗?要不是因为我反应快,十根指头早就被那恶犬咬断了。”

    “什么恶犬,分明是神、犬。”

    “你现在再仔细想想,那不就是一条青皮狼狗吗?”

    牧铮沉默着,却听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名叫“小十”的青皮“神犬”,他还真认识一只,不过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八岁的他误入极西之地的一片荒山之中,为两个道童所救。其中一个孩子为了救他被毒蛇咬伤,还险些丧命。虽然最终牧铮不告而别,但心下却一直记着这件九死一生的事情,对那二人也不胜感激。

    却不知……却不知……

    他予他,在那般久远的以前,便有救命之恩、不解之缘。

    “我不管。”流羽不屑再与灵羽分辩,无赖道,“你不过就是羡慕小十喜欢我,不喜欢你罢了。阿若也不喜欢你,只喜欢我……还有他爹爹。”

    “流羽。”牧铮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的心脏痛的快要裂开了。这人救过他、爱过他、给他看过这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他反手赠与他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和远离。每每当他险象环生之时,流羽都会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而在流羽最需要他的时候,牧铮留下的只有自私冷漠的背影。

    这样的自己,如今真的还配挽回流羽吗?

    “嗯?”流羽听他声音压抑低沉,以为是牵动了伤口,慌忙俯下身查看,却不料被一条有力的臂膀勾住了脖子。

    牧铮用肩膀撑着,微微仰起上半身,情不自禁地吻上了流羽的唇。

    他太慌了,他太怕了。他急需一个保证,证明流羽还愿意回头看看他。

    舌尖舔过柔软的红唇,不敢再造次半分。牧铮放开了发颤的流羽,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白布,似乎想要从盲目中看穿他的心思。

    “你这是……”流羽涩声道,仍然弯着身子,不敢抖落牧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我这是喜欢你。”牧铮全把其余在场的一人一狼视若无物。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流羽艳丽shi润的红唇上,低声自言自语:“比这条命更喜欢。”

    第三十六章 情起

    转眼间,便到了七月十五。流羽收到了牧铮的来信,约他于宫中一聚。

    “这天不是中元节吗,”灵羽奇道,“他为什么邀你鬼节过去?”

    流羽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收好:“狼族又不过什么中元节什么鬼节,他不过是随便挑了个日子罢了。”

    灵羽却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一些蹊跷。他前几日于坊间听说了一则逸闻,狼王六年前曾有一位从人族远嫁而来的男妃,后来因一场天火逝世。狼王正是为了他,才遣散了宫中其他所有的王妃,正正经经地断了袖子。

    说书先生的一张口,道尽古今奇谈。市井间的流言蜚语,更是当不得真。

    巧不过巧在,六年前那个时间。而上元节即盂兰盆节,正是流羽记忆消失的日子。

    流羽收到了牧铮的信,便欢欢喜喜地去准备过节了。而灵羽每日除了去照看蓬青与朝暮,还自愿承担起了流羽的终身大事。

    若两个人当真是两情相悦,那再好不过;但如果牧铮别有用心,灵羽也不会让他伤了自己天真的表弟。

    ————————————————————

    流羽一入宫,便被内侍毕恭毕敬请到了间暖阁。

    这院落偏僻清冷,不比狼王的寝殿,但胜在景物雅致、构思ji,ng妙。流羽越是走,便越是心惊,虽然目不能视物,脚下的青石地砖却似是走过了无数遍般的熟悉。

    “沙沙……”

    柔心弱骨的夏风扶过紫藤花,茶盏般大小的花朵相倚摇曳,发出缠绵细碎的波声,召唤目盲之人再回过头看一眼。花架孤零零摆着一张摇椅,随风晃动的模样似乎刚刚有人离开,缠针抽绣的素色坐垫上却落满了荚果。

    脑后忽然响起一人欣喜的声音:“你来了。”

    牧铮屏退了内侍:“今日是中原的盂兰盆节,便做了些人族的食物。”

    流羽虽看不出菜式的ji,ng妙,但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甜香味,与草原上惯做的喷香炙子相差甚远。他不自觉便舔了舔嘴唇,在牧铮的搀扶下落了座。

    “左手边第一道是笔杆青,第二道是清炖仔ji;中间是松鼠鱼;右手边则是酒酿和汤包。”牧铮将一双白玉筷子塞到他手中,不厌其烦道,“想先吃什么?”

    流羽只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这是他和那个见多识广的厨子学了整整三日,才端出来给流羽尝尝的菜。但牧铮当然不会和他说这其中的辛苦,只道:“是,你快尝尝。”

    流羽却放下了筷子,向他展开了手心,轻道:“把你的手给我摸摸。”

    牧铮凝视着他面上的白布,伸出了右手。流羽只是轻轻拂过他的拇指关节,便放开了:“另一只。”

    牧铮只得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左手交了过去。见流羽摸的仔细,故作轻松道:“我自幼拿惯了刀,刀工自是不差的。只是一开始吃了点苦头,把自己割伤几次,很快便熟练了……嘶。”

    虎口处的割伤被指甲划过,痛的他皱起了眉。流羽虽然看不见,心底却知道牧铮是在胡说八道罢了,武士腰间的长刀和厨子手中的菜刀怎能一样?他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你不必这般讨好我,我也很喜欢你。那天你告诉我你的心意时,我只觉得是自己此生最开心的时候。其实和你度过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是上天为了弥补我眼盲而赐给我的礼物。如果……”

    “不是这样的。”牧铮忽然道,打断了他,落在流羽掌心里的手用力抽搐了一下,继而紧紧反握住他的五指。

    流羽反问:“怎么不是?”

    牧铮摇摇头,将他的手拉到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让他可以摸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等你想起来……若你知道了……那些日子哪里是什么礼物?分明是地狱。

    “如果……有人害过你,伤过你,你可否会甘心以德报怨?”牧铮闭上眼,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而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宣之于口。

    “我又不是圣人,如何能甘心以德报怨?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流羽想了想,便轻声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我背上断了一根骨头,那是我的翼骨。如果让我知道是哪只妖魔鬼怪折断了我的翅膀,我一定也要剁掉他的双臂,这才会甘心。”

    流羽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掌心下的心脏跳的愈发厉害,跟着他也一起紧张起来。扣在牧铮胸膛上的五指微曲,流羽小心地问道:“牧铮,你伤过我吗?”

    长久的沉默后,牧铮低声道:“不要问了。”

    他忽然站起身,把流羽整个人从石凳上抱了起来,用力碾入怀中。他是如此的患得患失,哪怕知道流羽想起一切之后定然不会原谅自己,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手。在流羽懵懂着仰起头的时候,用力吻住了他。

    怀中的人诧异地一僵,随即搂住了牧铮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牧铮拥着他,一边舔舐吮吸着他的唇舌,一边大步向暖阁中走去。流羽的屯|部落在他的大掌中,双腿缠在他的腰上,耳尖因为羞涩而染了层灼烫的红。这人还是那么轻,那么软,一切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就连月色,也是同样的令人迷醉。

    虽然那时已经有过伤害,已经有过误解,但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美丽的鸟儿仍然愿意为了他打开自己的身体,纵然忍着痛也依然愿意在他身下承欢。那时的流羽,用全心全意爱着他而不计回报,遍体鳞伤也不愿离开……

    “碰!”

    暖阁的大门被一把撞开,铺了满地的荷花灯映入眼帘。无根而生,无jg依凭。其色灼灼,卷舒开合。

    那是牧铮为今晚而亲手做的,本打算用完晚膳,便带着流羽去河边放灯,一如两人的初遇。他甚至连愿望都已经想好了,此时此刻却不敢再将希望寄托于虚幻的神灵。

    他能把握住的,只有流羽尚未忆起往昔的现下。哪里来的什么天长地久?他本是不配的。即便许并莲池,神灵也不会同意。

    “嗯……”流羽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被放到了八仙桌上。衣领在厮磨中已被撤的松垮,牧铮的吻一路向下,同时一只大手拨开了披散的青丝,露出一段皎洁的后颈。

    只要他咬下去。

    只要他咬下去,这个人就会再一次属于自己——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将烙上他的痕迹。那醉人的寒香,也将重新回来。

    只要他咬下去。

    流羽从枕间回过头“看”他,颤抖的红唇微张,一截白布对着那双已经变为莹绿色的狼瞳。

    他什么也没说,但牧铮却一下子醒了。

    如果自己化身为狼,便会失去人的理智,会将垂死之痛再一次施加在流羽的身上。五年前流羽能活下来已是侥幸,现在这柔弱的人儿可能根本无法熬过被标记的剧痛……

    只要他咬下去,一切就真的完了。

    兽性从眸中渐渐消散。

    “对不起……”牧铮咬牙,长长出了一口气,“弄疼你了。”

    流羽的牙齿都在打颤。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刚刚一瞬间的惊惧竦然究竟从何而来。

    “不要再弄疼我。”他小声恳求道,背向牧铮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瞎眼却又无法告诉他方向。

    牧铮握住他的手,俯下身颤抖着亲吻他的手心,珍重道:“好,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换了一个封面( ̄▽ ̄)其实之前一直就想换个题目,但转念一想还是等到连载完吧,么么么

    第三十七章 真相(上)

    时间分明已近白露,有情人却是春风一度。

    自盂兰盆节(中元节)后,流羽便宿在了暖阁里,几乎日日与狼王交颈而眠。床笫间的乐趣自不必说,即便是赌书泼茶,都能生出许多别致的情趣来。

    这日两人一番云雨之后,分明已经眠了,子夜时分流羽却又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他一翻身向往牧铮的怀里钻,不料扑了个空,身边的床单被褥分明还是热的,却已经没了人。

    雕花镂空门外有隐隐的火烛光亮。

    流羽披上一件大氅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套上鞋袜,摸索着向门外走去。他刚刚扶上雕花门,就被一双大手搀住了胳膊。

    “吵醒你了?”牧铮低声道,宵行未醒的沙哑还未完全消去。

    “没有,口渴罢了。”流羽摇摇头,闻见了半空浮动的油墨香,“怎么又起来了,折子还没有批完?”

    “不过是前几日积压的一些杂事罢了。我今晚看完,明天让奏事处送出去,便可以好好清闲几日。”说罢,他低头亲了一下流羽温红的脸颊,“去躺着吧。我给你倒杯水,再帮你把屏风撑开,多少能挡一点光亮。”

    “我不困。”流羽握住他的指尖轻轻摇了摇,央求道,“我陪着你一起看折子,好不好?”

    牧铮随即好笑道:“你又看……”刚刚吐出口三个字,剩下的“不见”二字——便被他自己艰难地吞了回去,像咽下去两把刀子,直割的心肺作痛。牧铮几乎是下意识紧紧反握住流羽的手指,生怕惹这人伤心。

    不过流羽早已习惯了自己的瞎:“军政大事我不明白,也不便参与,倒还是做个瞎子好。你且看你的,我靠着你,等困了就自行睡了,乖的厉害。”说罢,眯起眼睛对着牧铮笑,笑得既狡黠又无辜。

    他自然是知道这人“乖的厉害”,有时只乖的让他心痛。牧铮便是能杀败任何人,也无力拒绝流羽对自己的好意、这因他的欺瞒才能存在的好意,可能哪一天便会永远消失不见,甚至变本加厉地向他讨要会现在偷来的好时光。

    能把握住的,一直便只有每夜点燃的那只烛火。等蜡灭了,天光大明才是他最害怕的黑暗。

    牧铮将折子一合,拦腰抱起了流羽,大步向床榻走去。

    “不看折子了吗?”流羽赶忙拦住他的颈,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军政大事哪有陪你睡觉重要?”牧铮反问,亲了亲他的眉梢。

    流羽被放到了床上,笑着推了推他的胸膛:“这可否便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你怎可拿那懦弱昏庸的唐玄宗和本王相比?”牧铮佯怒道,居高临下挑起了他的下巴,冷傲道。

    “那若你是当日的唐玄宗,可否会将玉环交出去?”流羽虚虚握住他的指尖,“你要江山还是美人?”

    十指连心,竟是真的,牧铮只觉自己的心脏被攥的一痛。他知道流羽问的无意,却架不住自己的心虚。四年前,若是他将他看的比那虚无缥缈的江山更重一点,便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流羽的眼睛更不会瞎。

    然而即使是如今,流羽活着回来了,蒙着白纱的眼睛问他如何二者择其一,他却依然无法完全将生养的血土放下,依然无法许他个圆满的不计一切。

    不料,流羽却因为他可耻的犹豫而失笑出声。他吻了吻牧铮的指尖,轻声道:“真好。”

    微不足道的一点碰触,却令他指尖发麻,连声音都哑了:“如何好?”

    “若你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只要美人,那定然便是在骗我了。”流羽摸了摸他的脸颊,郑重道,“我知道你,江山万里锦绣河川,才是狼王的毕生之志。但方才片刻的犹豫,流羽便已十分感激。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宵衣旰食、励ji,ng图治的帝王,他没有理由为了区区一己之爱而放弃自己的族人和血土。”

    牧铮一怔,脱口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为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狼王辩解?你凭什么原谅过去的我?你明明已经忘了!你根本不知道这只被你亲吻的手曾经做过多少伤害你入骨的事情!

    被握住的手因为恐惧而倏然向回抽去,指尖却被流羽紧紧攥住,不容许牧铮逃避躲闪,非要让牧铮直面自己皎洁无邪的心意。

    “话虽如此,我既然不是丰肌弱骨的玉环,便不会让你像唐玄宗一般必要做个割舍,”若此时流羽可以睁开眼睛,牧铮便能在其中看到他此生所梦想的一切,江山如画、河海清宴,“我定会陪你一起,笑看山河。”

    第三十七章 真相(下)

    灵羽望着青石砖缝中的一道陈年血迹,怔怔出神。

    “吱”一声轻响,暖阁的门被人从室内推开。流羽懒洋洋倚在门框上,覆眼的白纱落出一截在风中飘荡:“你倒是来的巧,是知道牧铮出城了吗?快进来坐。”说罢,便转身进了屋。

    灵羽跟在他身后迈进门槛,转身关紧了门。他此行前来,特意小心着没有惊动宫中的侍卫,展翼停在暖阁上方停留许久,确定院落已空无一人后,才敢在流羽面前现身。

    流羽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行云流水的动作丝毫不像一个瞎子,只像暖阁的主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灵羽盯着他脸上的白纱,涩声问:“你在这儿……住的还开心吗?”

    流羽坐到他对面,捧起杯茶:“和牧铮在一起,自然是开心的。”

    灵羽心脏一紧,又问:“狼王对你好吗?”

    “好啊。”流羽嘴角上挑,柔声道,“虽然这般好和你与阿爸阿妈对我的好不同,但我却是极欢喜的。毕竟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若非情之所至,他为何肯对我好?”

    “那他可曾和你提起过……”灵羽深吸口气,“自己曾经有过一位男妃?”

    流羽抬起水杯的动作一滞,手缓缓垂了下去,轻声反问:“男妃?”

    看来,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了。灵羽压低声音,将自己这两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与流羽讲来:“那男妃是人族皇帝六年前送给狼王的,初来乍到的两年很不得宠,听说还在当时的大妃手下吃了很多苦头。之后一朝登天,乃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和狼王的心上人很像,狼族王城中还一时风靡起了所谓的‘琉璃妆’。”

    流羽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之后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男妃再次失去了狼王的宠爱,被赶出了王城,迁至胡哈尔草原的行宫居住。”灵羽的声音顿了顿,“约莫三年前的时候,胡哈尔草原天降流火,那行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你我应该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流火,而是天罚,降诛有罪之灵。”

    流羽颔首,轻道:“那是自然。男男欢好,本不是正途。自古便有哀帝绝嗣、苻坚灭国。”

    灵羽却有所不忍:“若真是如此,也罚的太重了些……”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六年前,是你刚刚化身为男儿下凡历劫的时候。”

    “嗯。”

    “三年前,你回到了怀桑山,记忆却消失了三载。”

    “嗯。”

    “你以为自己是从天虞门里出来的,其实不然。”灵羽深吸口气,“是我把你送进门里的。”

    “你下凡历劫之前,我曾经送过你一根尧草编织的手链,上面加持的符咒与天虞门前的法阵相连。无论你在天涯海角,只要割断那手链,顷刻间便可回到法阵的阵心。那一r,i你出现在天虞门前的时候,昏迷不醒、人事不知,最可怕的是竟被人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恰逢大雪封山,我眼见来不及救你,就只好把你送进了门内。所以那门并非害了你,而是救了你,却也封起了你三年的回忆。你这双眼睛,后背那对翅膀,也不是在门内伤的,而是在凡间历劫时失去的。至于究竟是如何失去的……你可否想过,为何蓬青会出现在狼族王城的附近?”

    流羽啜了口茶,茶水已经凉透了,凉的他周身血液几乎都冻住了。他看不见灵羽此时此刻的表情,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若他只是在戏耍自己,该有多好?这呆子该不会是要告诉自己,他原来早就和牧铮……

    “那‘琉璃妆’我看过了。”灵羽转而道,“像是按着你的模子画出来的。”

    “我不信。”流羽道,看也不看灵羽一眼,握着茶杯的五指死死收紧,指节泛白。

    “狼王知道神水云汀的所在。自从你和他相逢的翌日,云汀方圆十里外便驻守了大批的狼族勇士。每日里除了我会去照看那蓬青和朝暮,狼王的手下也会去。”

    “……他也许,也是想救我的眼睛。”

    “那狼王又是如何得知你所中的是蓬青之毒呢?你可知你现在住着的这间屋子,六年前住着的人是谁?”

    灵羽不等他回答,便直接告诉了他答案:“是一名叫流羽的男妃。”

    流羽在这晴天霹雳的故事中,忽然想起那日牧铮问他:“如果……有人害过你,伤过你,你可否会甘心以德报怨?”

    而当他反问牧铮是否伤害过自己的时候,牧铮却让他不要问了。

    若果真有过,那便是在已经遗忘的故事里,他曾他伤他极深,赌上了眼睛和翅膀、光明和自由。

    难怪,牧铮竟用了“以德报怨”四个字。

    “是我。”流羽摸向自己的眼睛,却只能碰到重叠的白布。莫名涌出的泪水,已经一瞬间被吸纳了个干净。

    灵羽却没有体察到流羽此刻的震惊与悲痛。见他听闻后还算平静,便恍然松了口气:“其实这些事儿,我现在不告诉你,你很快也就会知道了。这几日我去云汀,发现蓬青中已经出现了花骨朵,想来朝暮花开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你瞎了的眼睛你自己不知道,我和你阿爸阿妈却都见过,灰色的瞳孔中映着一对鎏金法阵,封印了你的部分ji,ng神甚至是躯体。想来等你复明之日,记忆也全数都会回来。”

    “不过这到底是说不准的事情,你阿爸阿妈便让我先瞒着你。可如今看来,即使你忆起了,怕是痛苦还要比欢乐更多几分。”灵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淡绿色的珠子,塞进流羽僵硬的掌中,“你一人在狼王的宫中,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附了召唤咒的珠子你拿好,如果发生了急事便捏碎它,我会尽快赶来。”

    作者有话说

    阿灵表哥那儿全是神器……毕竟是七岁上魔法学校优等生(摊手)

    第三十八章 逝水(上)

    灵羽所说的一切流羽不愿意信,他只相信眼见为实。究竟牧铮曾经待他如何,等他找回了自己的眼睛,便可真相大白。在此之前,他不愿意无端揣测,更不会去拿往事与牧铮对质。

    不过,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奈何不得,便会生根发芽。

    说来也巧,那日他和牧铮路过仿春园,将一名內侍训斥宫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谁让你画这‘琉璃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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