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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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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绯花摘叶 作者:蓝莓的刺蓝色的树绿色的海

    正文 第5节

    绯花摘叶 作者:蓝莓的刺蓝色的树绿色的海

    第5节

    同样一句话,王怜花听了却不与沈浪做相同态度。立时洋洋得意起来,道:“那是。小伍虽然狡诈凶残,却不似这厮这般猥琐贪淫。你看他的武器,一条九尺长鞭,材质柔韧,似人皮编制而成。再看他虽是一副欲火焚身,饥渴难耐的急色相,却没有对身边的女童下手。皆因这厮在淫辱了贵公子之后,对男色食髓知味,已经不好女色了。这一点与那些寻常采花盗柳的普通淫贼有极大的区别。”

    沈浪赞道: 真不愧是王公子,心思缜密,细致入微。”

    王怜花又笑,笑到一半,垮下脸来。对沈浪道“这些伎俩早被沈大侠识破,却又来恭维我,可是心存嘲笑之意?”不待沈浪叫屈,又端肃了面容。道:“他那人皮面具不是按本门手法所制,我一时竟大意,未能及时发觉他与杰克合作有可能只是一场混淆视线的烟幕弹。真正的小伍,还在暗中虎视眈眈。”

    沈浪点头附和:“应是如此。小伍当年还是一一未及弱冠的少年,就心机深沉,勇悍无畏。既能做低伏小隐忍潜伏,又敢以命相搏,不惜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此番前来,甚是不善。”

    王怜花长眉一扬, 俊美的面孔浮现出满满的不屑。冷笑道“当年他就是手下败将,而今凭他如何兴风作浪,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苍白憔悴的面容配上这桀骜不驯的神采,格外惹人怜爱。沈浪便温柔一笑,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温柔道“王公子说的好。我们,无所畏惧。”

    “只是当下的要务,还是要去寻找解药。”

    王怜花抚慰的拍了拍沈浪的肩膀,笑道: 沈大侠放心。碧姑死后,我曾到瓦鎮去看过她的父母。她的父母自她离家出走后,发愤图强,又老蚌生珠,连生了三儿两女。可谓儿女成行柳成荫。一点颅顶血,不难取到。沈大侠宽心……”

    话还未说完,沈浪立刻就将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含笑道:“王公子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

    王怜花大笑:“沈大侠过于小心了。所有的机关设置,都在那间豪华客房里。小伍知道我者靡成性,所以紧急改造了那间房。于此一项,倒可算是我的知音。”

    第十二章 戏中嬉

    沈浪凑趣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小伍大概就和我们比邻而居,正琢磨下一步该如何为王公子准备新客房。”

    王怜花嗤笑一声,道:“沈大侠这诗吟的好,只是你那知己亲朋都在海外,应改为‘海外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才对。”

    沈浪一怔,知他心里烦躁,无从发作,那睚眦必报秋后算账的性子又起来了。

    不敢惹他,只有苦笑。不想王怜花愈发生气,居然抬起腿来,在沈浪身上连蹬三脚。燥声道:“这他娘的!你说碧姑的情人和儿子是她自己杀的。小伍的师兄孔琴是他师父杀的。和我有什么干系?偏生都要迁怒到我身上!难道瞧我长得好欺负?”

    沈浪哭笑不得,很想说一句:看起来好欺负,时常被迁怒的人明明是我!

    但沈浪什么也不说,只笑微微的将那条腿又送回被子里盖好。

    王怜花见他不应战,便斜睨着他道:“我变着花样折腾你了,你怎不弃我而去?”

    沈浪摇头道:“不去。等你好了,我变着花样折腾完你再去。”

    王怜花便孩子变脸一样笑了。“好,到时你我大战三百合,看谁花样多。”

    沈浪听了,便附耳像王怜花说了几句什么。

    王怜花立刻摇头。“不行不行,这个姿势太难看,不适合本公子这七尺壮汉。”

    沈浪“噗嗤”一声笑了,将这“七尺壮汉”抱在怀里,咬着耳朵把那些羞人的姿势都向他说一遍,请他挑选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两人嬉笑胡闹,似乎忘了眼下的难关危局,只一味地探讨闺房秘趣。

    却偏有不识趣的敲门声响起。苏叶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沈大侠,王公子。杰克苏哥哥要陪我去给娘亲治病了。他不敢来看王公子,让我来说一声。”

    二人对看一眼,顿时兴致全无。沈浪放下王怜花,打开房门。见杰克牵着苏叶的小手站在那里。二人一高一矮,一强一弱,一金发碧眼,一黑眸黑发。倒也相映成趣,十分顺眼。

    沈浪从怀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几个铜板。有心回去王怜花身上摸银票,又见那位公子爷正戾气满满的盯着这二人。

    便凑合着将铜板塞到苏叶手里。温言道:“好孩子,你去买一包白糖,你娘若要服药,就将糖放进药汁里,喝起来不会苦,病就好得快些。”

    苏叶大大方方的接过铜板。笑嘻嘻地道:“多谢沈大侠。哥哥说了,如果娘的病好了,他带我们一起去海外。海外的洋人信上帝,会爱每一个忠诚的子民。”

    沈浪不意正宗的神父都传教失败,他的小跟班长大了居然神力大发,一日一夜见就传教成功,收获了一个虔诚的信徒。不由莞尔,杰克却甚是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很孤独,很想有个伴陪我一起漂洋过海。玛丽说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和母亲无依无靠,愿意陪我同行。”

    沈浪一怔:“玛丽?”

    苏叶立刻兴高采烈的解释:“是哥哥给我取的洋名字,沈大侠你觉得好听么?”

    沈浪不由想摸鼻子:“这……好听。你是不是从今起就叫玛丽苏了?”

    苏叶摇头道:“我现在还没去海外,还是照咱们的习俗叫苏玛丽,到了海外再按他们的习俗唤作玛丽苏。”

    沈浪目光闪动,在他们身上又看了几眼。笑道:“那很好,祝你们旅途愉快,一帆风顺。”

    杰克又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怜花,目光里有极深的眷恋和不舍。但王怜花却没有善心给他临别一恕,翻了个身,只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便叹口气,向沈浪告别,牵着那新结识的妹妹,满心苍凉的离去。

    沈浪目送他们下了楼,离开客栈。便脚步轻快的走回床边,一把将被子揭开,将那埋头偷笑的红衣公子翻转过来。

    笑问道:“王公子怎么这么高兴?”

    王怜花兀自笑得肩膀直抖: “杰克苏玛丽苏,这名字起的般配。”

    沈浪问: “有何不妥?”

    王怜花摇头笑道:“没有不妥,只是觉得这名字朗朗上口,大约会流芳百世。

    沈浪失笑,道: “会不会流芳百世倒未可知, 只是眼下能博佳人一笑,倒是功莫大焉。”

    王怜花便收住笑容,露出满脸愁苦。道:“沈浪,你可知碧姑费劲心力的下这蛊有何用意?只是让我浑身无力不能使用武功么? ”沈浪不语,只是拧紧了眉头。王怜花又道:“你可知她虽然残了一只眼睛,本身却仍是个绝色佳人么?”

    沈浪叹道:“王公子莫要再卖关子,有什么玄机,就都告诉沈某罢。”

    王怜花就伺机地拍拍沈浪的大腿。满不在乎地道:“这蛊里配以一种奇毒,名唤一岁一枯容。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那种枯荣。而是能致人容颜衰竭枯老的枯容。碧姑以身喂毒,短短三年光阴,她就由一个青春少妇变成一个残年老妪,丑的让人不敢相认……你说吓人不吓人?”

    沈浪握紧了拳头,却淡然笑道:“却也没什么可怕,王公子一个堂堂‘七尺壮汉’岂能在意容颜美丑,那碧姑也是妇人之见。再说,我们已得知破解之法,更是何惧之有。”

    王怜花哈哈大笑道:“是极,知我心者沈大侠也。不过沈大侠也说过,自己俗人一个, 十分迷恋色相。到时我佳人变老翁,不知你那些房中花样还是否能施展下去?”

    沈浪也哈哈大笑,一把将王怜花从床上抱起。道: “既然我深知你心,便不用担心这些,王公子定然会在自己变丑之前杀掉沈某,以便这‘七尺壮汉’的形象在沈某心中永远定格。”

    王怜花顿时泄气,骂道:“沈浪啊沈浪,你真是个鬼……别抱着我,你要去哪里?

    沈浪淡然道:“去厨房。沈某奋战一夜,早已饥肠辘辘。趁着你这七尺壮汉还细皮嫩肉,索性一锅炖了,吃进肚里。既定格了壮汉的形象,又保住了性命。两全其美,妙哉。”

    王怜花眨眨眼睛,十分后悔给自己起了“七尺壮汉”这个呢称。

    沈浪当然不会煮了王怜花。

    他先打了水,帮王怜花和自己洗漱一番,这才来到厨房。他用厨房里现成的材料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还放上几颗红润甜美的大红枣。热腾腾的盛上两大碗,对坐,开喝。

    王怜花不喝粥,一双筷子,在碗里翻翻找找,只挑拣红枣吃。

    沈浪见他皱着眉头,雪白的俊脸上满是嫌弃,像个精食细咽的大姑娘。便笑一下,将自己碗里的红枣都挑给他。

    王怜花挑眉道:“你这人真是挑食,自己不爱吃就强行送到别人碗里。真是拿你没办法。”话是这样说,却来者不拒,将那些红枣都吃进嘴里。

    沈浪已经习惯了他这强词夺理的性子,也不以为意。只管埋头大吃,吃完了自己那一碗,又将王怜花那碗挑尽了红枣的米粥纳入腹中。抬眼看看窗外,自语道:“这许久了,道长怎么还没回来?哈,你看外面前来求医的队伍又排的老长了。”王怜花也顺着他目光看向窗外。

    忽然在长龙里看到一个熟人,便“哈”了一声,从袖中摸出折扇,意态潇洒的扇了两下。笑道:“沈浪,这正戏可要开场了。“

    街上前来排队求医的人比之昨日又多了不少。

    甚至一些看起来身强体壮的江湖人士也负剑挎刀,抱臂叉腰的混杂在队伍里。

    害得那些前来求医的寻常百姓不敢随意喧哗,生怕一个不慎,再引来杀身之祸。只翘首张望那客栈的大门,盼那小厮快些出来挑选患者。

    明实驾着一辆锦罗绣帷的大马车从街角转过。看了这阵仗也有些莫名其妙。

    待他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还未等下车,便有一个侠士模样的中年人向他抱拳施礼。

    朗声道:“在下南阳张同正,道长有礼了。”

    明实听了,便跳下马车,稽首还礼。

    “贫道衡山明实,久闻张大侠游侠四方,锄强扶弱。今日得见,实属幸会。”

    张同正笑道:“道长过誉了。在下闻听沈浪沈大侠昨日在此出现,不知道长可曾见过?”

    明实也笑道:“原来张大侠是慕名而来。来的正好,再晚上一时半刻,沈大侠便要离开此地了。看这车马,便是贫道为沈大侠二人寻来启程之用。”

    张同正一怔,问道:“二人?莫非沈大侠已将那魔头王怜花擒住打伤,须车马才能成行?”

    明实也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摸着胡子苦笑道:“张大侠倒是消息灵通,连那桃花公子的真身也弄清楚了。只是这其中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不若等沈大侠出来,你自问他吧。”

    张同正一脸凛然地道:“除恶扬善,是每个正派的江湖人士的责任。沈大侠必是得知这王怜花要兴起什么是非,才一路追来这里,我等怎能袖手旁观。”用手一指队伍里夹杂着的江湖人士。又道:“青城的‘万点星’一尘道长,通天峰的狂呼居士,郴州的徐德徐大侠,还有那个抱酒葫芦喝酒的醉散人,都是一顶一的好手,还有一些名气不大但也嫉恶如仇的江湖义士,也都愿前来助沈大侠一臂之力。”

    明实听了,不由牙疼似的掀了掀嘴角,道:“我觉得吧,对付王怜花,沈大侠一个人好像就足够了。”

    张同正哈哈大笑起来,道:“道长真是直爽率真。不错,邪不压正,对付王怜花这个宵小之辈,沈大侠一人足矣。咱们不过是仰慕名侠风采,特意过来结交一下沈大侠罢了。”又低声向明实道:“不瞒道长,我在东洋游历之时曾与沈大侠的夫人朱七七有过交集。我问她沈大侠下落,她含糊其词,似乎不想让人知道行踪。不想他人竟悄悄回到了中原,斩妖除魔拂衣了,深藏侠士功与名。真让人叹服。”

    明实连鼻子都皱了起来,“咝”地吸了口凉气。

    张同正忙关切的问:“道长怎么了?”

    明实摆手道:“牙疼。”

    张同正一怔:“上火了?”

    明实苦着脸摇头,“没有,糖吃多了,没事。”张正同还要再劝点什么少吃甜的多喝水,饭前饭后要漱口之类的养生之道,却又被一阵阵凄惨的哭声所惊扰。

    顺着哭声的方向一看,竟见那街角转过一群身穿孝服,抬着棺材的送葬队伍,而且那棺材还不止一口,转出街角就抬出一口,络绎不绝的连接抬出五口大棺材来。而且径直抬到了客栈门口。

    随行的家属有风烛残年的老人,有青春正好的遗孀,有蹒跚学步的幼儿,还有一对悲痛欲绝的中年夫妇。他们或捶胸顿足,或嚎啕不绝,有的直接去狂敲门板,破口大骂桃花公子恶医行骗,谋财害命,致使他们的亲人一夜丧命,要那桃花公子出来赔命。

    张正同立即义愤填膺,大声喊道:“诸位不必悲伤,沈大侠正在此处擒拿那骗医敛财的桃花公子王怜花,必会还大家一个公道。”又走到那门板前大声道:“沈大侠,你擒到了那恶贼王怜花没有?我等愿意进去相助。”

    众人听了,便吵吵嚷嚷的附和。

    但那门里却毫无动静。

    张正同道:“大家伙把客栈围起来,防那恶贼伺机逃跑!”

    众人便将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实见状道:“这客栈里机关重重,不宜乱闯,贫道昨日在此住了一宿,略略知道该在何处防备。不如让贫道先进去打探一下?”

    这一众江湖侠士正是怕王怜花诡诈恶毒,花样百出,所以喊的高亢,却没人敢进去。道士此言,正和众意,便都道:“如此甚好,有劳道长。”

    道士便推门而入,见一楼空无一人,便上楼找寻。本想那二人已躲进密室。却不意在二楼那凭栏处发现二人正好整以暇的对坐喝茶。只是茶桌靠里,楼下人目力不及,看不见他们而已。

    道士急的跺脚。道:“我的两位爷,什么时候了还喝茶,外面那些人等着生吞活剥王公子呢!”

    沈浪微笑不语。

    王怜花则摇着折扇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笑道:“道长可有什么好主意?”

    明实思忖道:“本来以二位的武功,联手对付那帮人不难。可现如今王公子中了蛊,沈大侠又要分身照顾你,这胜算就不多了。不如王公子趁他们还没见到你。你易容成小厮的尸体,我把你带到外面的马车上先行离去。沈大侠出面和他们寒暄,就说你已经负伤逃离,指个方向让他们去追。然后他在寻机回来找我们。你们看这计策可行得通?”

    王怜花一合折扇,以扇击掌,赞道:“妙啊!道长看似粗莽,实则粗中有细,眨眼间就想出一条妙计。在下佩服之至。”

    明实一怔,低下头去,道:“这样紧急的时刻,公子就别浪费口舌嘲笑贫道了。快快装扮起来如何?”

    像是配合明实所言非虚,外面楼下的哭喊声更大了。

    王怜花懒洋洋的放下茶杯。老太爷似的唤了一声“沈浪,抱我起来。”

    沈浪也立刻像个听话的奴仆一样,走过来将王怜花横抱起来。

    却没有去换装,而是直接走到了临街的凭栏处,将王怜花无遮无挡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外面的人蓦觉头上红影飘忽,抬眼相看,只见楼上两个俊美青年迎风凭栏,青衣红衫,格外惹眼!只是一个站着,一个却被站着的抱在怀里,像是一对临街观景的亲密情侣。

    有人立即认出:“沈大侠!王怜花!”

    只是,沈大侠当街抱着王怜花?

    张同正立刻欢呼一声道:“沈大侠莫不是已经擒住了这厮?快将这恶贼掷下来,当着武林同道和苦主的面,将他千刀万剐,血债血偿!”

    可那沈浪竟似没有听见。他面带微笑,只低头看着怀中的王怜花。那温柔的目光仿佛含了万千柔情蜜意,只对怀中人的喜怒感兴趣,其他一概不理。

    围观之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怜花却笑得得意洋洋,还将一只手臂环过沈浪的脖子,用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本就相貌极美,这一轻佻举动更将他搭衬的妖孽横生,如同那欲半夜前去吸食精魄的千年狐狸精。

    众人顿觉头皮一麻,虎躯一抖。

    张同正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重振士气。大声质问道:“沈大侠何意?莫非已经和这妖孽同流合污,勾搭成奸了不成?”沈浪依旧浑然忘我的只看着王怜花,对周围的质问不闻不理。

    张同正怒道:“好呀!你这是默认了?你有妻有子,却和这妖魔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枉我们这些武林同道视你为楷模,争相效仿!你对得起朱夫人,对的起沈小公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群雄听了这话,便也纷纷现出义愤之色。七嘴八舌的让了起来。

    “沈大侠,到底如何?你倒是说句话呀?”

    “沈浪!你当街抱着这恶贼,莫非是在挑衅正义公道?”

    “莫多说了,他已经被妖魔美色所迷,早就不是那个沈大侠了!”

    “你与这妖孽勾搭成奸,日后必将为祸人间,搅起血雨腥风。咱们既然发现了,誓要将你们这祸根铲除,以绝后患!”

    耳听得“仓啷”“仓啷”之声不绝于耳,群雄纷纷拔出刀剑,怒容相向。

    一时间雪刃森森,将这明媚的阳光都映上了寒气。

    那些前来求医的寻常百姓被这阵仗吓得屁滚尿流,拖老携幼的一哄而散,却又不肯远走,都跑到街角安全处看热闹,只余五口大棺材还扔在门口。

    张同正缓慢抬起一只手,只待一声令下,就要群起而攻之!偏在这时,那楼阁之上的红衣妖孽轻笑出声。

    他毫无惧色,还在轻摇折扇给自己扇风,乌黑的长发随风飘逸在雪白的脸颊旁,格外有种动人的风致。他慢声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就没发现沈浪有什么不对劲么?”

    群雄一怔,沈浪确实不对劲,他一直一言不发的抱着王怜花,神情如梦似幻,好似没有了灵魂一般。

    王怜花合起折扇,轻佻地用扇柄敲了一下沈浪的脑门。悠然道:“你们的沈大侠,已经中了我的迷心摄魂大法。他现在,已经唯我命是从了。”

    群雄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王怜花又是一笑,道:“不信?”

    突然出掌如风,在沈浪胸口一拍。沈浪一晃,“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却依然紧抱着王怜花,目光中的痴迷之色半分未及减。

    群雄面露踌躇,都看向了张同正。

    张同正也一脸迷茫,忽然灵机一动,抬头向站在二人身后默然不语的明实道人使了个眼色。

    但明实装作看不懂,居然不肯偷袭。张同正只得又道:“你二人狼狈为奸,谁知道是不是做假象迷惑我等?咱们并肩子上,先擒住这二人再说!”

    群雄便又再次挥起武器,意欲进攻。

    王怜花“唰”地打开折扇,扇骨上尖刃突出,乌光闪闪,抵在了沈浪的脖子上。朗声叱道:“你们谁敢妄动,便要叫沈浪血溅五步,人头落地!”

    张同正狞笑道:“休要做戏,恶贼受死!”衣袖一挥,袖中四枝淬了毒的袖箭毫不容情的向二人射去。

    群雄见他发难,便不肯落后,便纷纷将那拿手暗器向二人招呼过去。其中那“万点星”一尘道长更将看家绝技“满天星”铺天盖地的使将起来。

    一时间暗器如蝗,铺天盖地的飞向了无遮无挡的二人。

    眼见着二人一个状若痴傻,一个娇软无力,就要被这些歹毒凶刃毙命当场。这时灰影一闪,明实道人挥刀挡在二人面前。一柄长刀如飞流急瀑,密不透风的舞将起来。那些暗器如飞虫入水,转瞬便销声匿迹。

    张同正气得跺脚,怒道:“道长,你这是何意?”

    王怜花哈哈大笑,赞道:“果然是两肋插刀的好朋友。”

    明实挡在二人身前,悍然道:“要想伤这二人性命,先从贫道尸身上踏过去!”他横刀立马,气势非凡,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楼下群雄又开始面面相觑,相觑够了,又齐刷刷地去看张同正,似乎要寻求他的意见。

    张同正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呆相,又探寻般的去看明实。

    明实岿然不动,脸上只有甘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慨然。

    一时局面有点僵滞。

    突然一声轻笑,仿若荷叶上一滴露珠滴入池塘,荡活了一池春水。

    王怜花笑道:“道长这么俊的功夫,竟还愿为我两肋插刀,真是辛苦了。”

    明实面色端整,沉声道:“贫道深知这其中误会原委,愿为二位作保。这两肋插刀么……两肋插刀?”

    他忽然面色一变,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妥之处,想要离他们远一点,但已来不及。

    因为王怜花突然喝道:“沈浪,拿住他!”沈浪出手如电,借着地利之便,手指探出,迅如疾风般的连点明实七处大穴。明实便保持着那惊急交加的古怪形象僵硬不动了。

    在密室中与沈浪并肩作战,他还被飞刀所伤,如今这铺天盖地的凶刃他却独立应付自如。这破绽……实在是太破了。

    王怜花红袖微动,尖牙利齿的铁扇便挪到了明实的脖子上,从明实的肩膀探头笑看群雄,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朝目瞪口呆的群雄吐了吐舌头。笑道:“有了这个护身屏障,再多的暗器也不怕了。”

    张同正又慌又怒,厉声骂道:“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道长好心救你护你,你却挟持他做人质……你你你,快将道长放了!”

    王怜花笑道:“我偏不放。我还要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做夜壶。让那些得了他许诺却还分文未曾到账的人白忙一场,无处讨账!”

    铁扇微压,明实的脖子上顿时见血。

    张同正忙叫:“且慢!我有话说!”

    王怜花便将铁扇微抬,耐心地“哦”了一声道:“请讲。”

    张同正结结巴巴地道:“明实道长向来正直仁义,有口皆碑。你若害了他,必将引起武林同道的公愤,从此天涯海角,必将追杀于你报仇……你,你可要知晓厉害!”

    王怜花哈哈大笑,回头去看一眼静静抱着他的沈浪。摇头晃脑的慨叹道:“沈浪呀沈浪,原来你的分量竟远远不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了。我要杀你,你的同道出手相助,我要杀这道士,这些人却不能坐视了。”

    沈浪依旧不做声,只是笑,不过笑得有点不自然。

    王怜花眼中浮出狠狞之色,道:“既然他分量如此之重,我便更要杀了他,以免他日后号召武林,天涯海角的追杀我。”铁扇抬高,作势一挥而下。

    张同正吓得高举两手,大声呼道:“慢慢慢!王公子有话好说,你放了道长,我们放了你们。你看可好?”

    王怜花止住动作,却轻蔑地笑了。“放了我们?敢问张大侠,你到底如何肯定沈浪和我是一伙的?见面就要连同他一起铲除?”

    张同正一怔,含糊道:“他这样抱着你,还不是一伙的么?”

    王怜花冷笑道:“你眼瞎看不见他已被我的迷心摄魂大法所催眠?”

    张同正强行争辩道:“或许你们只是合谋假装也未可知。”

    王怜花悠然道:“那就是说,我和沈浪必是同伙咯?你可知沈浪的武功已达到什么境界?本公子的本事又是何等出神入化?我二人联手,你们这些末流三脚猫能抵得住我们的几招几式?”

    “你们之所以敢这样有恃无恐,只不过是事先知道我出了事,武力全失。而沈浪又被我的摄魂大法所迷,身手反应全然不能像平日那样灵动自如。你们只需前来狂吠一番,给沈浪安下许多莫须有的罪名,便可一拥而上,既揭穿了名侠欺世盗名的面目,又擒住了恶名昭彰的魔头。从此之后,声名鹊起,一跃成为江湖名侠,饱受尊重和爱戴。更兼之这人敛财无数,可以在事后让各位发一笔大财,以得名利双收之乐。是也不是?”

    他这样轻描淡写就戳破了这行人的目的,致使这帮人都愤怒的看向了张同正,仿佛在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全都被他发现了!

    张同正却愤怒的盯着明实,并且当面锣对面鼓的愤怒喊了出来。“你这个臭杂毛!说好了让我们将沈浪拿下,王怜花归你。怎么到头来你倒挡在了前面?敢情是消遣老子们来了?!”

    明实被点了穴道,自然无法回答他的疑问。

    还是王怜花发了善心,替他解释道:“这你可怪不了他,他让你们‘拿下’,你们却急功近利,直接‘拿命’。他那些把戏还没耍完,怎么舍得让我们去死呢?”

    张同正气得面孔都扭曲了。破釜沉舟般的一抹脸,大声喝道:“各位同道,事已至此,为绝后患,咱们并肩子上,决不可让这二人脱身!”众同道耳听王怜花已经揭破了他们的谋划,很觉脸上无光,进退不得。

    不过眼见王怜花似乎真的受了重伤,而沈浪虽然不知是真的被催眠了,还是假装,毕竟抱了个大活人在怀里,动起手来总要受些影响。任他又通天之能,这么好手一起发难,总讨不了不了便宜去。若是放他二人离去,那才是放虎归山,没有善果。听了张同正的号召,便又将手里的武器抬了起来。

    那醉散人将酒葫芦里最后一滴酒仰头喝尽,狞笑道:“休听那妖人胡说八道,沈大侠既然落入他的手中,咱们少不得要拼了命救他平安!”

    他虽然号称醉散人,脑子确是最清醒,话锋一转,依旧把正义的名号拉回己方的头上。

    手上却发力一挥,那酒葫芦便流星一般直朝着楼上那呆立不动的三人砸了过去。

    王怜花立时像个机灵鬼一样一缩头,躲到了明实身后。但那酒葫芦却凌空转了个弯,直奔王怜花那颗漂亮的脑袋而来。

    原来那酒葫芦是黄铜打制腰身处连接一条细细的精钢铁链,不装酒的时候正是一柄沉重的流星锤。可以随意控制方向和力度。

    王怜花失口惊叫:“呀,沈浪。快躲!”

    沈浪却依然面带微笑,不言不动。

    众人心里大喜,只等看这颗美人头颅开骨裂,脑浆四溢的盛景。酒葫芦砸到了王怜花的头顶……半寸,便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中间的垭腰。

    沈浪一只手稳稳地抱着王怜花,另一只手将葫芦倒控下来甩了甩。笑道:“一滴不剩。”

    那葫芦的来势力道何等之大,几乎灌注了醉散人全部的真力,只求出其不意,一击即中。如今却被沈浪轻描淡写的捏在手里,比小孩子拿起一只糖人还要轻松,不由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究竟有何等的神力,速度,和自信?

    醉散人更是吃惊,忙一扯锁链,想先收回武器再说。

    沈浪微微一笑,等的就是他再次灌注真力,与武器融为一体。

    见时机正好,便猛地一抖葫芦,让那铁链蓦地绷直,喝一声:“起!”

    那醉散人便如同被狂放扯起的风筝,顺着铁链就飞上了半空。大惊之下连忙撒手,却觉自己的真气早被另一股更强大的真力纠缠,吞噬,却还哪里松得开!

    沈浪又喝一声:“去!”

    手臂划个半圆,着力一挥。

    那醉散人便带着他的酒葫芦如那被狂风吹走断线的风筝,瞬间随风而去,遥遥的不知掉到哪条街上去了。

    这时王怜花又惊呼道:“偷袭!”

    原来那张同正趁着混乱,悄悄进门,从二人身后摸过来。手里的长剑,已经蓄势待发,正要将这二人从后面一剑贯穿。

    沈浪并不躲闪,像是后脑勺生了眼睛一般,早就看到了这卑鄙无耻的偷袭行径,只等这厮再靠近些,便撩起长腿,反脚一踢!

    张同正眼见就要偷袭成功,正在窃喜,突然手腕被自下而上的踢到,顿时宝剑脱手,剧痛难忍。心知力量悬殊,断难成事。便忍痛吸气,想倒退着回到楼下。

    但他刚退了一步便退不了了。

    因为一把铁骨折扇,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扇刃,已经刺到了皮肤里。折扇的主人,趴在沈浪的肩膀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彻骨的寒意侵袭了他,让他哆嗦成一团,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饶……饶命……我……我什么都说!”

    那美丽的红衣恶魔笑得很和气。

    “哦?当真?”

    “当真!当真!我知无不言!”

    王怜花又“哦”了一声,却突然收起了笑容,那俊俏的脸庞突然变得刻毒而狰狞。“可是我不用你说,我什么都知道啊。”

    雪白的手握着的扇,如同毒蛇发动进攻前缓缓张开的嘴,慢慢离开他颈间几寸,只待骤然暴起,一吞而噬!

    张同正崩溃的惨叫一声,倒于地上。楼下的同道们看不清楼上情形,还没从醉散人飞天的震撼中镇定下来,只道张同正又遭毒手,不由心里打鼓,退意横生。

    沈浪低叹一声:“王公子,你难道没发现,你的摄魂大法已经失效了么?”

    王怜花收起折扇,倒回沈浪的怀抱,笑嘻嘻地道:“沈大侠好厉害,我又没伤他性命,你醒来这么早干什么?”

    沈浪低声道:“胳膊好酸,换个姿势。”

    王怜花低笑,正待嘲笑他几句。沈浪突然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穴位胡乱虚点了几下。大声道:“你已被我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切莫强行冲破,以免走火入魔!”王怜花一怔,见沈浪也起了玩闹之意,便偷笑配合,果真不再乱动,做出被点了穴道的样子。

    楼下群雄见沈浪只些微动动手脚就将两个高手制服,深感不自量力。本来准备不战而退,各自逃命,见着变故又起,不由又都愣在了当场。

    只见沈浪突然将王怜花凌空抛起,却又反手将他接在背后,解开腰间的衣带,将王怜花绑负到后背上背好。这才从明实背后走出来,向楼下众人一抱拳。朗声道:“沈某惭愧,一时不慎,中了王怜花的迷心摄魂大法,劳众位远道前来相救,在下谢过了。”

    群雄见他如此,都惊疑不定起来。阴谋已被王怜花戳破,他还如此惺惺作态,莫非有什么别的阴谋?

    沈浪又道:“王怜花已被在下所擒,沈某着了他的道,日后必将小心,时刻监管他,不会让他再生波澜。”

    众人见王怜花果然无力的垂头在沈浪肩上,不言不动,恰似一副坏人伏法的可怜模样。不禁在心里自问:莫非那张同正编了瞎话,那沈浪并未与王怜花勾搭成奸,真的只是中了催眠术而已?这厮可恨,居然忽悠咱们前来自取其辱!忽见沈浪一皱眉头,便又都心里一惊,怕是他要来秋后算账——却不知是那王怜花偷偷咬了沈浪肩头一口。

    却听沈浪又道:“不过这行医害人之事确非王怜花所为。而是这道士勾结奸人冒名顶替,害命敛财。实在可恶。”那狂呼客在众人中是最精明的一个,听出沈浪并无秋后算账的意思,立刻狂呼道:“是了,这道人还勾结那张同正欺骗我等,诬陷沈大侠英名,实在可恨!”

    他不愧是狂呼客,简直一呼百应。众人纷纷义愤填膺,追随他一起大骂道士和张同正,致使自己差点冤枉了忠良义士。

    沈浪等众人安静了些,便正色道:“在下既擒了王怜花和这道人,少不得要将这二人安置妥当,讯问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时间紧迫,在下就先行告辞了。”将那僵硬道人两手抓起,遥遥的扔进那仍停在门口的马车的车篷上,自己也背着王怜花也从楼上一跃而下,落在马车的御马之位。

    众人见他将那么个大活人从半空扔下,居然没砸坏车顶,可见对力道的操控是有多么纯熟可怕。又见他背负一人衣袂飘飘的落在马车上,车身居然都没下沉一下,更是惊为天人。不由暗自惊心,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和他交手。

    沈浪将道士扔进车厢,仍背着王怜花想众人一拱手。“那么,沈某告辞。”

    众人哪里还想阻他离去,忙不迭是拱手相送。只等他走远了好去找那张同正算账。沈浪执起缰绳,轻叱一声。那马车便辚辚地离开了街道。

    街旁看热闹的百姓早被他神一般的武力所折服,见状连忙自发让开道路,眼珠也不错一下的看着这风云人物如何潇洒离去。

    沈浪转过街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勒缰绳,对那几个忘了哭泣的戴孝之人一拱手。道:“诸位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这些丧葬费用便收下吧。”

    回手从王怜花身上摸出几张银票,随手一挥,那轻薄的纸张便像长了眼睛一般糊在那些死者家属的脸上。

    肩膀又是一阵剧痛,却是王怜花又咬了他。便轻声笑道:“你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舍点钱财行善积德,病好得快些。”

    一抖缰绳,骏马奔腾,转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只余无数叹羡的目光还在痴痴观望。

    第十三章 死而复生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出了这小小的县城,一路向南,拐进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古道。沈浪这才解下背后的王怜花,将他抱进车里。见他面色格外苍白,一言不发的任由沈浪摆布,便知刚才在群雄围攻之际他虽然不曾出力动手,却也十分劳神疲惫。想他往日飞扬跋扈,终日眼珠乱转,狡黠而神采奕奕,不由心里暗叹。面上却仍是不露分毫忧虑。

    拂开王怜花脸上被风吹乱的长发,他轻笑道:“王公子怎么不说话,可还是在心疼那几张银票?”

    王怜花有气无力的白他一眼,问道:“沈大侠可是解开了在下的穴道了?我能说话了?”

    沈浪失笑,道:“我竟忘了。不过王公子既然已经能开口说话,想必已经自行冲开了穴道,武功之高妙,令人折服。”

    王怜花却没有力气和他斗嘴耍贫。看了一眼被扔在座椅下方动弹不得的明实,摸出了袖中的折扇。

    沈浪忙道:“你要如何?审他不急,你先歇一下。”

    王怜花道:“歇也不急,你先将他裤子脱了,我要阉了他。”

    明实连朝地趴着,倒不知听了这话作何表情。沈浪哭笑不得,连忙安抚道:“这样的话血流的到处都是,平白污了咱们的车厢。”

    王怜花觉得有理,便道:“也好,我先睡一觉再说。”

    车厢甚是宽大,他曲着身子横躺,头枕着沈浪的腿,几乎片刻就陷入了深眠。沈浪将外袍脱下,盖在他的身上。也不去御马,任由马儿慢悠悠地沿着古道自己行走。

    明实就在他的脚下,他真的提不起兴趣来刑讯他。

    马蹄得得,车轴吱呀。

    他的怜花安睡在自己的身边,即便凶吉未卜,前路渺茫,他依然享受这一刻的安宁与相守。他突然冒出一点不曾想过的想法:如果他的怜花永远这样乖,这样静静的依靠自己,不再花样百出的折腾,就做枝头那朵静谧开放的花朵,供他随心所欲的观赏,采撷,放进案头精美的瓷瓶里。是不是日子会过得更加舒心安静,怡然自得?

    接着他就为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笑了。

    不行,当然不行。

    他是举世无双的稀世之花。

    他却是这花的枝与叶,根与茎,同气连枝,俱荣俱损。他不能眼看着这朵花在眼前枯萎凋落,他要找到那些人,求他们一点颅顶血,为他那花儿除除虫。

    如果……如果他们不答应怎么办?给他们钱,王怜花有很多钱,他们要多少都有!

    若是他们不肯要钱怎么办?毕竟要割头皮取血,再多的钱也不能抵消钢刀压顶的恐惧。

    那,那就要强行取……吗?

    沈浪为难的闭上眼睛,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苦苦挣扎。

    然后,他也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连脚下的明实悄悄地爬起来都没发现。他爬了起来,先是恼恨的朝着沈浪当胸一拳,直把他打的歪倒了身子,头都撞到了车门上。

    可是,他居然还没有醒,仍歪在那里睡的香甜。明实怒道:“不要装死!快起来解释!为何我拼死护你们,你们还要这样对我?”他揪起沈浪的衣襟用力摇晃,愤怒的质问:“为何要点我穴道?为何要把我从楼上扔下去?为何要阉了我?”

    沈浪依旧睡的像死去一般,随便他摇晃,就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道士一愣,伸手探了探沈浪的鼻息。

    呼吸平稳,悠然不乱。明实气极,捡起王怜花掉在地上的铁扇,抵在了沈浪的咽喉上。威胁道:“再装睡我就杀了你!”沈浪没有反应,反而在梦中咂吧了一下嘴,仿佛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明实似乎有点懵了。松开沈浪,挠了挠头,奇道:“莫非真睡了,睡得这样死?我不信。”

    突然“噗嗤”一声,有人笑了。一个嘶哑粗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师叔,他是真睡了。因为你在穴道解开之后偷偷擦燃了袖中的迷香。他正迷迷糊糊的想心事,就着了道。”

    这声音粗哑难听,像是一个喉咙被浓烟炝过经年的老烟鬼发出的呛咳,让人心生怜悯。又像饱受地狱业火焚烧的恶鬼发出的凄厉号呼,让人胆战心寒。

    明实大惊,猛然转回身去,大喝:“谁?谁在弄鬼?”

    那声音桀桀怪笑:“师叔,是我呀,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

    此刻沈浪如果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滑稽的一幕:明实在转着圈子自问自答,并且声音忽而正常,忽而嘶哑,转换的极为流畅。他自问自答的转了一会儿,又停下来,叹气道:“算了,我看不到你。”又换了声音道:“师叔,你当然看不到我,因为你已经死了呀。”

    明实大怒道:“你才死了,你这个见不得人的鬼!”

    接着又咝声叹道:“师叔你记性真差,你不记得了?上个月在滇池,有个小乞丐偷了你的钱袋子,你怒极打了他的嘴巴子,他哭着求饶的时候把一根毒针刺进了你的腰上,你当时就死了。”

    明实的脸上现出了极其恐怖的神色:“我,我记得。那……那我真死了?可我的身体还是热的,我还会武功,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又桀桀怪笑:“那是因为我让你活在我的身体里,借尸还魂啊。”

    “嗤”的一声,王怜花发出一声轻笑。

    明实立刻望向他,喜道:“王公子醒了。但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莫非是在做梦?”紧接着又嘶哑的发笑:“哎呀师叔,他根本是在装睡呀,你真是个老糊涂。”

    明实怒道:“他们实在不讲义气,眼见我被恶鬼纠缠也不肯醒来帮我驱鬼……你不说他们都中了迷香么?他怎么会醒来?”

    又咝声道:“哎呀,我忘了这两个人有多精明警惕了。他们怎么可能放着你这只鬼在脚下而不防备呢。必定是你刚燃起迷香,王怜花便闻到了。他只要悄悄拧下沈浪的大腿,就能达成默契,屏住呼吸,等师叔你露馅……哎呀呀,这真不怪师叔,实在是我疏漏了。我一得意,便要疏漏。比如在楼上挡暗器的时候,师叔你武功低微,根本挡不住,我一急,就帮你出手了。唉唉,我果然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嗓子都累哑了。所以轮到明实讲话时,他的声音和他那“看不见的师侄”也差不多沙哑了。

    他怒道:“他们装睡,我要把他们打醒!”

    “师侄”阻止道:“师叔真是粗莽,你可以风雅点叫醒他们的,何必动粗?”

    明实怔道:“怎么风雅?”

    “师侄”猥琐的笑道:“你在客栈被他们吵的睡不着,还不知怎么风雅?”

    明实如被醍醐灌顶,立刻喜道:“我可以强奸王怜花!”

    “师侄”笑道:“强奸沈浪也是可以的。”

    这话音落下之后,沈浪和王怜花便同时醒了。他们对望了一眼,便再也无法抑制的哈哈哈地捧腹大笑。

    仿佛两个吃了喜鹊蛋的傻孩子。明实耐心的看着这两人笑的开怀。直到王怜花捧着肚子咳嗽不止,沈浪才也停下大笑,去为他揉肚子。

    明实这才咝声道:“你们很得意嘛。”

    “你们以为已经逼幕后黑手现出了原形,从此就高枕无忧的了是么?”

    沈浪一边把王怜花扶坐起来,一边含笑答道:“道长误会了,只是我二人从未看过如此精彩的独角戏,被道长精湛的演技所折服,这才笑得五体投地。绝没有嘲笑道长的意思。道长莫要误会。”

    王怜花斜靠在沈浪的肩膀上,反驳道:“沈浪你错了,这位不是道长,而是道长的师侄,我们的老朋友小伍。”他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明实的脸,不由又击掌赞叹:“妙啊!这张假面居然做的如此精妙,接缝之处竟然一直连在后脑,面皮之薄可比蝉翼,所以表情动作丝毫不显僵硬。又扮成这一幅平凡无奇的傻道士形象,让人提不起兴趣仔细打量……竟然连我这个易容老手都骗过了……佩服佩服,改天咱俩交流交流手艺如何?”

    明实冷笑道:“王公子不必出言嘲讽,我虽易容的惟妙惟肖,但还是一不小心露了破绽……我本想陪你们玩到瓦鎭,去找那苏家那三儿两女呢。”

    沈浪收住了笑容,瞪了一眼王怜花。“王公子不是说隔墙无耳么?这些又怎么被他听去了?”

    王怜花眨眨眼睛,有点无言以对。

    这次轮到明实,或者“小伍”得意的笑了起来。“沈大侠莫冤枉了王公子,那客房中确实没有任何可监听的机关。这三儿两女,在下是在决定让王公子中蛊引之前,便已知道了。你想在下千辛万苦的设下此计,是为了让你们在轻易破除的么?”

    沈王二人对望一眼,眼中都有了莫名的恐惧和担忧。明实又一拍脑袋,叹道:“哎呀,我怎么给说出来了。我应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直陪着你们到瓦鎭,看着你们四处询问苏家后人,然后被告知,这一家人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集体失踪了。你们再绞尽脑汁的四处找寻他们的下落,最后只找到一堆无头尸体……那时候那绝望的表情才真是精彩呢!哎呀,我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

    王怜花强笑道:“小鬼头,莫要班门弄斧,在我二人面前耍心机,你还太嫩。这蛊的破解之法只有杰克才知道,而他也是临时才想起来。就算你听到了,也绝不可能一夜之间就能奔赴瓦鎭,斩草除根!”

    明实嘻嘻一笑,叹道:“王公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抬手在自己屁股下的座椅上一拍。半边椅垫顿时弹起翻开,露出空洞。

    沈浪早在他动手拍座椅的时候就已将王怜花挡在身后,同时拔剑出鞘,防在身前。

    但并没有什么歹毒暗器射出。明实只是从里面拎出一个大包袱。包袱锦罗绣面,十分华贵。里面包裹的东西隔着包袱皮,可见圆不隆冬,似是一堆西瓜。

    王怜花一见这个包袱,本就苍白的面色瞬间变成死白,抓着沈浪衣服的手,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沈浪将他拥在怀中,沉声道:“打开。”

    明实笑道:“我自然会打开的。你们总是游刃有余,镇定自若的样子真是看腻了。”

    包袱展开,七颗被斩首的人头狰狞诡异的展现在三人眼前。两个老人,一男一女。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五六岁。

    他们或表情惊恐,面目狰狞;有的双目紧闭,仿若安睡;有的笑容甜蜜,仿佛死前还在和小伙伴做游戏。

    王怜花只看了一眼,便“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明实哈哈大笑:“王公子可看仔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苏家人?”

    王怜花没有回答,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呕吐,竟似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沈浪面沉似水,鹰隼般疾厉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明实。“你竟如此丧心病狂,简直不配为人!”长剑霍地挥出,直奔明实项上人头!

    明实身法灵便,游鱼一般向旁边一滑,随手将一个人头向上一抛,挡住了剑势。口中叫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要颅顶血,我把头颅给你们送来了,却还要杀了我!”

    沈浪的剑凝在半空。

    颅顶血,颅顶血。救命的头颅已被斩下,可还残存着几滴颅顶血?

    明实趁他这一犹豫,蓦地像穿堂燕子一般撞开了车门,纵到了外面的古道上。落地的同时,袖中滑出匕首,在那慢悠悠拉车的马屁股上狠狠一划。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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